“就是有你这种不积口德的无聇小人,才有那些害人命的流言刀剑。”
余舒举杯泼来,⽔筠来不及扭头躲避,茶⽔温热,半杯泼在脸上,少许溅⼊眼⽪,她连忙闭起,辣火的刺痛让她惊慌地抬手去<img src="in/rou2.jpg">眼睛,却<img src="in/rou2.jpg">花了眉上的粉黛,晕开一团乌青,活像被人一拳捣中眼睛,那模样颇为滑稽。
“我、我的眼睛,师兄、师兄!”⽔筠越<img src="in/rou2.jpg">越痛,两眼睁不开,无措地叫着景尘,带上一丝哭音。
景尘沉默了一瞬,忽然起⾝,大步上前,抓住了⽔筠的手腕不让她<img src="in/luan.jpg">动,然后拨开她的眼⽪,检查了一下,从她下眼睑挑出一小块不知名的残渣。
“去取清⽔。”大提点最先反应过来,发了话,让人取来清⽔给⽔筠冲洗眼睛,然后看着一脸理直气壮地站在那里的余舒,叹了口气,不知说她什么好了。
等到⽔筠能够睁开眼,两粒眼珠子已经磨<img src="in/cuo.jpg">的不成样子,就似那红眼病,死死盯着余舒,有些瘆人。
余舒岂会怕她,两手抱臂,俯视她道:“瞪我作甚,许你对我出言不逊,就不许我还手吗,亏了我是个讲道理的人,量你是个山野姑子,不贞女子名节,遇上别家贞烈的女孩儿,被你没羞没臊地左一句脫光了右一句**,拿刀子找你拼命都有,你还有脸瞪我。”
人家堂堂龙虎山仙姑,被她寒碜成个不懂贞洁的野姑子,⽔筠只觉遭到了奇聇大辱。气的声音发抖,抬起手直戳她鼻子——
“你敢辱我正一道!”
余舒“啪”地一下将她手拍开了,才不管她是不是刚刚长好了手筋。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刚才哪句话提到你那师门?我骂的分明是你这个恬不知聇的姑子,但凡你知道点儿廉聇道义,现在早该找个地<img src="in/feng.jpg">钻进去。”
余舒那是什么人,黑的能指成⽩的,没理她都不怕,何况是占了理,⽔筠和她耍无赖。玩<img src="in/yin.jpg">的。真是少了些自知之明。
⽔筠紧咬下<img src="in/chun2.jpg">,羞愤的两眼含泪,看了看周围人一个个装聋作哑,就好像没看见余舒刚才对她动手。瞬间这里的所有人。在她眼中都变作了那人的帮凶。可恶可恨。
作为怀莼真人的掌上明珠,老来得女,从来就只有她欺负别人。哪有这样忍气呑声的时候。
她眼睛一眨,泪珠子就滚了下来,她扁着嘴角,仰头看向景尘:“师兄,即便她这样辱骂我,你也要袒护她是吗?”
景尘面有疲惫,这些⽇子他看着⽔筠越陷越深,她一心固执地去做她认为对的事,不管是否会伤害到别人。
他至今不懂她为何要处处针对余舒,不论他怎么劝说,都不肯放手。
变成这样的⽔筠让他既感到自责,又莫可奈何。
“我没有袒护谁,是你无理取闹,有错在先。”
一旁的余舒听了他这一句不痛不庠地指责,暗暗嗤笑,她早就看透景尘的面冷心软和优柔寡断,若和他义气相<img src="in/jiao.jpg">,那再好不过,可若和他谈什么男女之情,便是自寻烦恼。
她庆幸自己醒悟的早,在她尚未对他一往情深之时,就重逢了对她死心塌地的薛睿。
不然这会儿她有的苦吃,单就一个⽔筠,便能把她气的死去活来好几回。
在余舒听来不痛不庠的话,到了⽔筠的耳中就不堪忍受了,她绷紧了下颔,话从齿<img src="in/feng.jpg">中硬挤出来:
“反正我说什么都没用,你们宁肯相信她的狡辩。”
事情已经明摆着,是她硬要给余舒冠罪,到了最后也不肯认错。
“我们走。”⽔筠让侍从推她离开,一点都不顾忌主持今天考评的大提点,这叫在座几人心中不慡。
合着就你一个人正义敢言,咱们大家都是不分青红皂⽩的糊涂蛋?
大提点一惯是风淡云轻,不骄不躁,可是今天⽔筠的表现,让他怀疑起自己当初同意她到司天监来做官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
瞧瞧好好的一次考评,闹成什么样子,竟让她们女孩儿家拿来斗气了。
“别忙着走啊,”余舒几步抢到她面前,张开手拦人“你是没什么事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筠两眼通红地抬起头:“让开!”
余舒不管她虚张声势,转向大提点恭声说话:“下官斗胆,有些话不吐不快。”
大提点眼⽪一紧,明知道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却不能不让她开口,只好点头许可。
果然,余舒一张嘴就让他牙疼。
“下官对于您任命⽔筠姑娘出任太承司少卿一职,深表不解,历来司天监,遍看官事史录,鲜有居官者不是大衍易师出⾝,即便是有,其人也都是民间奇士,再不然就是于朝廷有功——譬如右令大人,他代替⺟亲麓月长公主为大安黎民百姓祈福,自幼投⾝道门,一去二十载,圣上布告天下。”
“敢问大提点,⽔筠姑娘并非易师,她究竟有何独到之处,能使您破格录用她,并且一跃五品,担当朝廷命官。”
简而言之一句话,⽔筠她凭什么?
她的话说出了曹左令等人的心声,其实⽔筠当初空降司天监,就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満,人家寒窗十载,一朝大衍,未必能触到司天监的门槛,也有在小吏的职位上一熬许多年,都不能出头,她倒好,一个连易师都不是的⻩⽑丫头,轻而易举地占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官位,谁能服气?谁没个怨气?
只是没人愿意出头去和大提点争这个理罢了。
现在余舒说了出来,听的人心里头不是不痛快。尤其是谢兰这样全凭自己熬到现在的寻常易师,简直要站起来给余舒鼓掌叫好了。
大提点暗叹,正要开口,下面⽔筠却先抢了话——
“哼,我乃龙虎山正一道嫡传弟子,出生起便受先天教化,区区一个大衍试,有什么可难,我不屑参与,只有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才会看重名利。妄自尊大,焉知我龙虎山随便一位得道真人,便是现在司天监內所有的易师加起来,都难望项背。”
她一个大招鄙视全场。无差别攻击。包括大提点在內。
余舒张着嘴。对⽔筠的清⾼自傲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哪怕早就发现她看不上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被她的言论惊呆了。
她以为自己站出来质疑大提点的决定已经够勇敢的了。和⽔筠一比,原来她连渣都不是啊。
“⻩口小儿!”曹左令最先发飙,拍案而起。
紧接着谢兰和会记司那名员官也站了起来,怒目⽔筠,被她气的脸红脖子耝,就差没<img src="in/lu.jpg">袖子上来揍她了。
崔秀一最直接,一个转⾝面朝大提点跪下了,痛心疾首地指着⽔筠⾼喊道:“此等狂妄之徒,藐视天下莘莘学子,如何配⼊我司天监,下官跪请大提点收回成命,⾰去她的官职,否则我司天监威严将<img src="in/dang.jpg">然无存!”
余舒回头张望,便见大提点神情冷淡地注视着前方,他那波澜不惊的目光里没有恼怒和愤慨,却叫人无端地汗⽑倒立,背脊发凉。
可怜⽔筠没有回头,她正因为惹恼了众人而痴痴的笑起来,继续大言不惭:“你们不就是看我断了腿,以为我是个废物吗,我告诉你们,这个太承司少卿我<img src="in/gen.jpg">本就不稀罕做!”
话音甫落,⾝后遥遥传来一句:
“是我強人所难,既然⽔筠姑娘不堪屈就,那就请你离开此地。”
大提点轻描淡写一句,便不再理会⽔筠如何,转向其他人,先让崔秀一起来,然后宣布道:
“今⽇考评,坤翎局女御官余舒得四甲一乙评语,⾜以胜任其职,自下月初一起,派发朝服顶戴,上得早朝参政,望自珍重,以尽忠职守为己任,严以律已,不堕我司天监声名。”
余舒反应极快,当即躬⾝长揖,朗声道:“下官领命,莫敢懈怠。”
然后站直了⾝,对五位前来参加她考评的大人拱手道谢,她姿态亭亭,⾐冠笔<img src="in/ting.jpg">,恰如此时楼外,初生朝<img src="in/yang.jpg">一般的蓬<img src="in/bo.jpg">锐气。
与她截然相反的是几步之外坐在轮椅上的⽔筠,她面相狼狈,神容憔悴,病弱的⾝躯和焦躁的气息,让人难以靠近,想要躲离。
“还不走!”⽔筠再也待不下去,捏着软弱无力的手掌,不堪屈辱,面⽪发青,催促侍从推她离开这里,落在别人眼中,就成了落荒而逃。
旁人不会可怜她,唯有景尘,望着她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余舒则一面含笑应对曹左令等人的道谢,一面冷眼看着⽔筠遁去的⾝影。
…
考评结束后,余舒与崔秀一落到最后离开太曦楼,两人走了一条小路,四下无人时,崔秀一忍不住小声询问余舒:
“余大人和那位⽔筠姑娘有何过节,竟要这般处心积虑地对付你?”
余舒抄着手走在他外侧,呵呵笑道:“不提也罢。”
崔秀一见她不说,也不追究,真心地恭维了她一声:“幸得你料事如神,反将一军,<img src="in/ji.jpg">得她自断后路。”
余舒也奉承他道:“全靠崔大人仗义执言呐。你放心,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答应要免了你一半的赌债,就不会反悔,今晚你到忘机楼来,我们重新立一份字据,原来你欠我的六万两,变作三万两。”
崔秀一暗嘘一声,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心中却觉得发⽑:
前晚余舒做东请他吃酒,席上关门与他密谈,让他答应在考评上看她眼⾊行事,结果才刚上任的太承司少卿就被逐出了司天监。
至于她是从何处听说他被选中参与她的考评,那就耐人寻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