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空地上,一片篝火闪耀下,我看见了杜若噶,看到了她的两个半大小孩,看到了如山野中花朵一般的女儿莫丹,看到了杜若噶的那个老实不喜言语的丈夫,还看到了喜<img src="in/huan.jpg">“憨猪哥哥”的向导吴刚,他们一律被耝绳子给捆着,跪倒在地上,由一些穿着⽩⾐服的男人给看着。
我还看到了善蔵法师。
我来得正是时候,这个长相并不好看的老法师穿着黑⾊的袈裟,正在克扬村民的面前大声宣扬着什么。这一回,他并不是孤⾝一人,旁边还站着好几个比他稍微年轻一些的僧人,同样是黑⾊的袈裟。我在缅甸这么久以来,通常看到的僧人都是穿着红⾊的袈裟,⻩⾊的也有,但是黑⾊,却只有在这山里才有。
或许黑⾊袈裟,是这所谓的格朗教派独特的一种标志吧。
不过我注意到,这里面并没有穿着军装的人员,除了僧人外,其他的都是穿着民族服饰的克扬族人。
善蔵法师说了一会儿,然后出来一个⽩⾐老女人跟跪着的杜若噶说着话,好像是在责问。这个⽩⾐老女人我依稀记得好像那天晚上出现过,只是嘱咐我们几句话,不要靠近格朗佛塔。她是村中的头领之一,脖子束着好长的一串铜环,这让她低着头的时候,有些不方便,于是她蹲在地上来,跟杜若噶说着话,莫丹呜呜地在旁边哭,⽩⾐老女人就伸手去摸抚她的头,好像宽慰了几句。
看到这情景,我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我想到了《⾊戒》最后王佳芝和王力宏饰演的那个男人双双跪着被人<img src="in/qiang.jpg">毙的情景,这画面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便一下子将我心给纠结起来:善蔵法师莫不是因为没有抓到我们,就拿和我们一起来的吴刚和将我们领进村子的杜若噶来杀之怈愤?
他们跟我们有半⽑钱的关系啊,他不会这么态变吧?
正当我存着侥幸的心理观望着,几个黑⾐僧人已经驱使人堆好了一个很大的木头架子,而善蔵法师也刚好宣布完他的决定,拍拍手,几个长相彪悍的男人就将跪着的吴刚、杜若噶和几个小孩子驱赶到这木头架子旁。我离得远,看不出个究竟,但是也知道那些木头都是晒得⼲燥、油脂重的柴火,几乎是一点即着。
有一个黑⾐僧人持着一个火把,在一旁静静等待。
这个家伙我认识,他就是前夜在寨黎苗村出现的古努,手持着巨型狼蛛、被蚩丽花婆婆喝斥为契努卡叛徒的家伙。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在地上放声大哭的一伙人,那火把缓缓地朝着木架移动,只待这些人都被捆上,将其付之一炬——火刑啊?这可是最愚昧的宗教惩罚手段。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后悔和罪恶感,感觉跪在地上的这些人,都是我害的。
然后又想着:为什么别人的罪恶,要让我来承受?
小女孩莫丹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哭声跟朵朵是如此的相似,让我心中的愤怒越发地凝重起来。我看着那个花骨朵般的小女孩被一个耝鲁的妇人拽着乌黑的头发,往木堆旁推搡而去,拳头立刻攥得紧紧,忍不住<img src="in/ting.jpg">⾝而出了。然而一想到杂⽑小道还在小洞子里等着我,将那***善蔵法师给结果掉,心中又是一僵,不断地劝告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冲动是魔鬼!
正在几个人就要被火焚之时,⽩⾐老女人突然伸出了手,制止了族人的举动,跟善蔵法师争执起来。
果然,对自己族人下此狠手,自然会有人<img src="in/ting.jpg">⾝而出,质疑这愚昧的决定。
我这才放下心来。
善蔵法师是个斗争⾼手,他并不与⽩⾐女人争辩,往后退一步,旁边几个黑⾐僧人立刻<img src="in/ying.jpg">了上来,与那⽩⾐老女人接话。也许是这决定实在太过于不得民心,也许是被惩罚的这些同族实在可怜,在旁边围观的克扬族人们,纷纷围了上来,参与了辩论。
一时间,除了四周负责警戒的持<img src="in/qiang.jpg">警卫(也是克扬族人),其他人都陷⼊了两派的争论中,十分热闹。
我开始慢慢地向前移动,此行的目的,最好是拿到给杂⽑小道下傀儡替⾝降的媒介物泥娃娃,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弄死善蔵。杀死善蔵这件事情,我是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的,但是方式却实在有待商榷:我最厉害的手段,莫过于下蛊。然而金蚕蛊的灵蛊部分,稍有道行者都能够避开,药蛊却需要离得很近,最好有⾝体接触为佳。所以,我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接近,下蛊,并且能够全安而迅速地逃离。
然而我没有走几步,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来。
在我前面的不远处,居然伏着好几个人,这些人的装束有些怪异,是缅甸警方那种猥琐的短装服,在这样的傍晚里,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有一些看不清。我心中一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我悄无声息地隐在了一处香蕉树后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而这时,空地上的争吵已经进⼊了最后的时刻,克扬族里面似乎大多数人对这种惩罚有着満腹的意见,然而善蔵法师为了安抚死去的手下,一定要让杜若噶一家人、以及在旁边打酱油的吴刚,烈焰焚⾝,以作偿命。
这就是矛盾。生死之间的争论,没人去退让。
这一场退让最终以一声尖厉的嚎叫结束,只见那木堆之上,倏然出现一道黑影,那黑影只有一只狸猫一般大,长相怪异,如同一个⽑绒绒的⾁团一般,裂开嘴,密密⿇⿇的恐怖牙齿显露。这嚎叫便是由它而发出来的,如同夜枭,又或者飞行中的炮弹声,长达十秒钟,结束之后,所有人都陷⼊了沉静。
我听着后背发⿇,一⾝的冷汗冒出来。
克扬族所有的人,包括那个最开始跳起争端的⽩⾐老女人在內,全部都跪了下来,五体投地,不断朝那个突然出现的咒灵娃娃磕头跪拜,念着虔诚的经文。善蔵法师指着那个长相恐怖、怪异的咒灵娃娃,大声地说着什么,我听不到,自行脑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的旨意,都需要遵守。
争端泯然不见,虽然十分不情愿,然而所有的克扬族人似乎<img src="in/ting.jpg">害怕那个咒灵娃娃,也害怕掌握咒灵娃娃的善蔵法师,趴在地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三个大人、三个小孩全部都各自被绑在一<img src="in/gen.jpg">靠近木堆的柱子上,然后那个古努将火把探向了木堆的下方。
六个人的<img src="in/xing.jpg">命,就要在这一会儿被火魔所夺走了。
这时候,错木克的村口处,大步走来了一个带着⽩⾊旅游帽的黑⾐男子。由于这里是个动<img src="in/luan.jpg">之地,错木克村的村口自然有人放哨,然而那个男子却并不管围堵上来、手持步<img src="in/qiang.jpg">的克扬族人的威胁,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了正在进行愚昧火刑的场地央中。
那些人大声地警告着,然而却阻挡不了黑⾐男子前进的步伐,最后他们都火了,除了两个警戒的人持<img src="in/qiang.jpg">外,其余三个人全部都扑了上去,准备将这个带着⽩⾊旅游帽的男人给按倒。
这个男人往旁边一闪,竟然如同鬼魅,出手如电,将这三个人一下子就制服了。而持<img src="in/qiang.jpg">的两个男人,立刻被不知道哪里飞出来的一群黑⽑蝙蝠给<img src="in/chan.jpg">上了。这些蝙蝠凶狠极了,展开着黑红⾊的⾁翅,扑到了这两个人⾝上,几乎每个人⾝上都被五个以上的黑⽑蝙蝠给附着,奋力昅食着⾎<img src="in/ye.jpg">。这恐怖的小生物自然引起了恐慌,步<img src="in/qiang.jpg">清脆的响声在夜里响起来,然而那个男子早已离他们⾜⾜七八米外。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在眨眼之间,短短的几秒钟內完成。
然后,黑⾐男子来到了平地篝火前的十米之处。
在他来的地方,出现了一大批穿着猥琐警服的持<img src="in/qiang.jpg">男人和好些个穿着黑⾊笼基的家伙,踏着他的脚步前进,而我面前不远处的那几个埋伏者,也没有再掩饰⾝形,跨过溪流,朝着空地处前进。黑⾐男子似乎在跟善蔵说着什么,然而作为一个语言不通的异国人,又离得那么远,我并没有听到什么,最后的结果是双方没有谈拢,木堆被点着,火焰一下子就蹿了上来,而端顶的咒灵娃娃,电<img src="in/she.jpg">一般朝黑⾐男子飞去。
它带着恐怖的叫声,十分吓人。
黑⾐男子双手结印,是正宗小乘佛教的⽇轮印,结完印后,一双⾁掌与这人造鬼物立刻对上。那东西的力道我是清楚的,这蓄力一击,如同出膛的炮弹,在我想法中恐怕黑⾐男子要吃亏。然而没有,黑⾐男子⾝体都没有往后退一步,整个⾝子如同弹簧,往后收缩了一下,竟然倏然将这⽑绒绒的咒灵娃娃往火堆里扔了过去。
这一掷,木堆的平衡被打破,轰然垮塌,燃烧的火焰往下面一低,开始朝四处蔓延开来。
在旁边被捆住的杜若噶和吴刚等人吓得哇哇大叫。
这会儿,黑⾐男人的脸正对着我这边,我凝神看去,心中大骇: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