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十二月初,鄂西寒峭,冷风南吹,一路上皆是萧瑟之意,再加上手上的⽑病,让我心情郁闷不已。
因为走得匆忙,而且晋平与鄂西又离得很近,我和杂⽑小道两人提前到达了位于神农架南麓的巴东县。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小城里⾜⾜待了两天,才等来了赵华中。见到一脸焦急的我们,这个收破烂的掌柜有些不好意思,跟我们握手寒暄,说他那边的事情最近也比较多,于是就来得晚了。
求人办事,自然不能挑人不是,我们自然说无妨,此地风光秀美,权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增长见识而已。赵华中呵呵地笑,然后有些诧异地看着杂⽑小道,说萧道长咋地把头给剃了,就留了个短寸,看着怪不适应的,仿佛变了一个人。
提及此事,杂⽑小道也是満腹的怨言。
他在后亭崖子以及一线天中,伤得凌<img src="in/luan.jpg">,哪里都有伤口,可怜他发烧得昏昏沉沉,结果不但被人剪了头发,而且还把下面也备了⽪。醒来的时候,他头上那飘逸的长发已然成为了过往的历史,想想便是一包心酸的眼泪。还好,他的伤势有了金蚕蛊昅毒,脸上没留下什么疤痕,倒也不算是破了相。
道爷不像我,长得本来就猥琐,再多几道疤,真心没法看了。
因为备⽪这事儿,杂⽑小道被我笑话了无数回,也就没脸再提及此事,说了几句牢<img src="in/sao.jpg">话,然后开始问他师⽗的事情。赵华中说他师⽗万三爷讲究一个道家的淡泊无为,并不太刻意地联络,假模假式的,所以他自从九九年大事件后,退居了二线,便少有跟师⽗联系,算起来也有近十年的光景了,这次也是找了个由头来看他。
不过无妨,他师⽗如今居于野三关镇的一处林子中,他知晓地方。
我有些诧异,说师徒之间,十年没见,连个电话都不通?
杂⽑小道点头,说道家某些派别确实是这样,道祖老子曾于《道德经》中所言“邻国相望,<img src="in/ji2.jpg">⽝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提倡的便是这样一种境界,也有很多人刻意遵循,比如欧<img src="in/yang.jpg">指间老先生,他自从出师之后,便再也没有与其师张延年老先生见过了。
我点头,表示知晓,赵华中沉昑了一会儿,紧接着又给我们打预防针,说他这次来,也只是想让老爷子给瞧上一瞧,至于能不能完全治好,还需要看情况再说,不要寄予太大的希望,免得到时候反倒失落。
我苦笑,说晓得,这手疼虽是疼,但还是要不了老命的,发作的时候念念佛经真言,便当做是磨砺心志,只是最近心中有一种<img src="in/yin.jpg">影,感觉自己成了《西游记》中那香饽饽的御弟哥哥,特别倒霉,莫非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不成,于是便想法子除掉的好,也就是图一个清静。
赵华中哈哈大笑,说陆左啊陆左,你倒是想得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确实有一股子豪气。
我们会面的时候是中午,赵华中风尘碌碌,饥肠也辘辘,于是找了一家饭店草草用过饭,然后乘车前往野三关。
路况不错,从县城到镇里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一路上,我们都在听赵华中跟我们侃他师⽗万三爷的光辉事迹,那架势滔滔不绝,口沫飞溅,颇有一股家百讲坛的气势。
赵华中跟我们说,他自幼生长于民风彪悍的河北沧州,武术世家出⾝,自幼习得一⾝好武艺,然而在十一岁那一年,却因为与儿时的伙伴打赌,孤⾝一人跑到那村外的坟地上蹲守,锻炼胆魄,哪知那里正好有一个蒙了冤屈的孤魂野鬼,心中愤愤不平,不肯归于幽府,因为心智被那<img src="in/yin.jpg">风洗涤,于是便失了本<img src="in/xing.jpg">,附于他⾝上,从此体弱多病,<img src="in/chan.jpg">绵于病榻之上。
万三爷扛着招魂幡,游历过他们村子的时候,见他家宅院黑气腾绕,便姚进来,将那恶鬼给勾了去。
赵华中好了之后,便觉得这东西,比他痴<img src="in/mi2.jpg">不已的武术,不知道要神秘多少倍,于是便苦苦地哀求万三爷,收他为徒。
我之前说过,走上修行之路,师⽗是最为重要的,讲究的便是一个“缘分”二字。
但是赵华中跟万三爷并没有多少缘分,仅仅只是救人与被救的关系。然而拜师这东西要看人来的,有的人意志坚定,绝对不收有缘人,比如我(因为也没有什么可教的);也有的不是,赵华中用死<img src="in/chan.jpg">烂打这种谈恋爱的招式跟着万三爷,结果这老人家心肠一软,便答应了。
之后赵华中辞别了家中⽗⺟老人,与万三爷一同闯<img src="in/dang.jpg">南北,学得一⾝本事,后来又加⼊了有关部门。
赵华中十分敬重万三爷这个领路人,向来都是称呼“恩师”的。
所谓师长,传道授业解惑也,如同再造。
赵华中叹息,说他跟随万三爷十年光景,然而只学到了一些⽪⽑的东西,本事不及他师⽗的十分之一,这里面虽然有些门第之见,但是他也已经很満⾜了。他告诉我们,万三爷有三个徒弟,一个是他小儿子,一个是他侄儿,他赵华中是第三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旁姓弟子,他的幸运也由此可见一斑。
我心中却在感叹:我们这些手艺儿之所以一代不如一代,除了因为末法时代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传承的问题。很多人总是留一手,非⾎缘不可传,导致很多老东西丢失了,只剩下些传说,供人悼念。
而又有许多乡野俗夫捡了些陈⾕子烂芝⿇,招摇撞骗,处处败坏名声,最后至如今,相信的人越来越少。
没落了,没落了。
真正的大工业时代即将来临,而我们将要被历史滚滚的车轮给碾庒,远远抛到后面去了。
与大敦子镇那样闭塞狭小、人迹寥寥的山中小镇相比,野三关镇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小城了。因为铁路、⾼速、国道、省道纵横<img src="in/jiao.jpg">错,它的<img src="in/jiao.jpg">通四通八达,枢纽区位突出,主镇区的商铺林立,⾼楼也有许多,只是街道上车⽔马龙,略显得拥挤了一些。
三轮⿇木车、拖拉机、双排座、轿车、越野车、面的…各种各样的车辆挤在一起,堵得厉害。
我们下了中巴车,并没有在镇区停留,而是直接找了一辆面包车,赵华中说了一个地址,再次前往。
车子启动,驶出了拥挤的镇区,景⾊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被之前那车辆喇叭的鸣笛声弄得头晕脑<img src="in/zhang.jpg">的我们眼前一亮,⽩云红叶,霜染层林,⼊目处尽是苍翠的绿⾊。离镇南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处,还有风景<img src="in/mi2.jpg">人的⾼山湖泊,一湖碧⽔,如同月亮一般,颇为<img src="in/mi2.jpg">人。
车子往南又行走了十几分钟,接着转⼊另外一条乡道,最后在路边的一农家大院前停下来。
这农家大院前方有一条⽔流<img src="in/ji.jpg">涌的河流,而背后则是葱葱郁郁的山林子,群山起伏连绵,看不到边。
就风⽔而言,这里是一个活⽔生财的绝佳好去处。
这农家大院左右并没有人户,而是一片单独的建筑,十分具有地方特⾊,上面挂着农家乐的牌子,有鱼塘,有很大的院落,那里有些⽔泥柱子立起来,上面攀附着好多⼲枯的葡萄藤子。
只可惜现在不是季节,不然一串又一串的青⾊、紫⾊葡萄,定然十分<img src="in/you.jpg">人口涎。
与面包车司机结了帐,赵华中带着我们走进了农家乐的院落里,朝着里面喊了几声,走出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来。赵华中手中提着提前备着的礼品,见她就叫嫂子。那妇人先是一愣,转念就想起来了,热情地招呼我们在院落里的石凳上落坐,然后与赵华中寒暄。
通过<img src="in/jiao.jpg">谈我得知这妇人是万三爷的大儿媳妇,平⽇里照顾店子里的生意,是个地道的普通人。
至于老爷子,则住在山林后面的一个木屋子里,很少会出来。
得知了我们的来意,万三爷的大儿媳妇摆摆手,说你们来得真不巧啊,老爷子平⽇里是不出门的,在这山林中隐居,过着与世隔绝的⽇子,可是就今天早上,我男人的堂兄过来找他,说小孩子出事了,让老爷子帮忙去看一下,于是早上就去邻村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你们急不急,不急的话在这里钓钓鱼,晚上就能够回来了。
赵华中问是什么事?
她回答说也不晓得,老爷子跟那大伯从林中小屋出来后,也没有多说,匆匆忙忙地就赶去了,连回来不回来也说不得准。赵华中问有电话么?答:没有,老爷子最讨厌电子产品了,哪里会用那东西?
赵华中沉昑了一番,回过头来跟我们商量,说要不然我们也过去找一找?
我们点头说是,万三爷的大儿媳往屋子里叫小庇股、小庇股…跑出了一个小庇孩儿过来,是她的外孙女,叫做魏梅梅,让她带着我们去邻村她大伯家。
村子离这里不远,也就几里路,我们便一路前行,跟着这个被唤作小庇股的女孩儿一起走去。
没多久便见到村子了,村前有一大片竹林子,里面有好几个人在那里,我们正愣着,结果那个女孩儿⾼叫一声“⾼昂…”便朝竹林子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