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之后,大凉山彝族自治州宁南县的街头,出现了两个脚步轻浮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年老的一个三十多岁,⽪肤黝黑,额头有些少年纹,刮着短短的头发,一看就是老实巴<img src="in/jiao.jpg">的那种乡下人,而稍微⾼个儿的,是个⽩净的年轻人,鼻子附近还有些雀斑,头发扎着马尾,眼睛亮,像是一个艺术学校的生学。
这两个人⾝上的⾐服好几天没有洗过,散发出一股臭味来,不过看着人都是蛮精神的。
我站在一家小店的门口,从反光玻璃中看自己,半天儿,总不敢相信这个老实巴<img src="in/jiao.jpg">的男人,就是曾经走南闯北、历经生死的我。
这两个完全不搭的角⾊,竟然是东官风⽔咨询行业里面的翘楚,茅晋风⽔事务所的老板。
当戴上人⽪面具的那一刻,我和杂⽑小道都不由被对方的模样给惊呆了。
我们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山里东躲**了好几天,终于在冬⽇的严寒中忍受不住这等辛劳了,餐风饮露多⽇,我们还是决定返回人群居住的地方来,结果出山一打听,才知道我们已经走到了宁南县境內。于是我们搭了车,来到县城,弄了两⾝⾐服,找个一个旅店,用杨<img src="in/cao.jpg">准备好的⾝份证登好记,美美洗了个热⽔澡,然后出来,找了家富有当地特⾊的饭馆子,准备吃个肚儿滚圆。
因为这里主要都是彝族聚集区,所以食物也很有民俗特⾊,桌子上面八大碗,⻩条、红烧⾁、绉沙、千张⾁、凉⽩⾁、烩腊肠、醋花生,还有一海碗鲜香浓郁的<img src="in/ji2.jpg">汤,两碟凉菜,一碟是羊⾎腌制的萝卜丝,一碟是本地有名的⾖腐⼲;也有酒,农家自酿的苞⾕酒,清香浓烈,一口⼊喉,暖意就从心口处,辣火辣地升腾上来。
两口小酒下腹,这才觉得人间的⽇子,实在太过美好。
这小馆子没有单间,我们坐于角落,边吃菜,便轻声<img src="in/jiao.jpg">流。我们一路行来,倒也没有再见到茅同真一伙人的追兵,所有的风声鹤唳,都陡然消失不见,世道太平,仿如往⽇。而我们,仅仅只是两个前来旅游的过客而已。
然而,我们并不敢放松警戒。
要知道,李腾飞这个心⾼气傲的家伙,飞剑丢失,不但是他,便是老君阁,也损失不得,而茅同真那边,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只会越来越急躁,增派的人手,只怕也会更加強势;而且,茅同真吃了这般暗亏,依他的<img src="in/xing.jpg">子,应该会穷追不舍,不会放任我们安然离开的。
不过这里处于香格里拉⻩金旅游线的辐<img src="in/she.jpg">范围,游人很多,我们两个,倒也不算扎眼。
吃完了饭,我们返回旅店,路过一楼大堂的时候,那个风韵犹存的店老板娘冲着我们笑,热情招呼,问两位是过来旅游的,还是工作?如果是旅游,她倒是可以帮我们介绍一个导游,价钱也不贵。我们摇头摇,说要不得,我们就是过来办事情的,哪里有啥子闲钱旅游哟。
老板娘不动声⾊地盘问了我们一番,不过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对好了口,说是过来找一个老板,做门子生意。
杂⽑小道的嘴,死人都能够说活,遑论是一个女人?不一会儿,便把这个上前来探底的老板娘忽悠得五<img src="in/mi2.jpg">三愣的。临了,这老板娘跟我们说了事情,说早前所里面,找她们这些做旅馆的人去开会,说最近有两个十恶不赦的a级通缉犯,男<img src="in/xing.jpg">,有可能路过她们这一片。那两个人应该都受了重伤,其中一个,脸⾊会有不正常的红<img src="in/yan.jpg">,另外一个是长头发——当然,也不排除会剪掉的可能。
老板娘很慎重地告诉我们,如果见到这么两个人,一定要远远避开,然后马上打电话警报——如果是真的,这两个人,一个人的消息,值二十万。
我和杂⽑小道对视一眼,不动声⾊地接茬,说哎哟,不错啊,二十万,要是真遇到了,哥几个,三两年不用做事了,长什么样啊?
老板娘回头喊了一下小娟,立刻有一个又矮又肥的女孩子从柜台那里跑过来,手上拿着两张纸。杂⽑小道接过来,我凑过头去一看,一个模样刚毅倔強的刀疤脸,一个眼神明亮睿智的猥琐男,黑⽩照,可不就是我和杂⽑小道么?
在照片下面,关于我的文字是:“陆左,男,现年24周岁,黔州省晋平县人,民族侗。该嫌疑犯因犯故意杀人罪被收押,于2009年12月4⽇的押运途中,在同伙协助下逃逸,如有该嫌疑犯消息者,请联系当地共公
全安机关。如果情况属实,兹奖励民人币二十万元整。”
而杂⽑小道的文字则为:“萧克明,男,现年28周岁,苏省句容市人,民族汉。该嫌疑犯,涉嫌恶意袭警,并且协同杀人嫌疑犯陆左逃逸,至今仍无消息,如有该嫌疑犯消息者,请联系当地共公
全安机关。如果情况属实,兹奖励民人币二十万元整。”
这两张通缉令的內容和格式,与其他通缉令有些不同,不过结尾的那二十万元奖金,⾜以让人怦然心动。
要知道,虽然物价一直在上涨,但是在09年底的时候,二十万元,⾜够在一个三线城市的郊区,或者像宁南这种小县城里,买一整套房子。由此可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着实是一笔巨款,那么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敌人,不再是以茅同真、李腾飞等人为首的追剿团队,而是陷⼊了民人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如果我们没有杨<img src="in/cao.jpg">托赵兴瑞所带来的人⽪面具,那么除了深山老林子里,但凡是有人聚居的地方,都是寸步难行的。
而在这种寒冬天,我和杂⽑小道这两个深受重伤的人,又不是小妖、朵朵她们这些可以餐风饮露的精怪,哪里能够抗得住?修行者,也是人,也必须需要⾜够的食物和充⾜的睡眠,也需要一个好的环境,以及⾜够的药材,修养⾝子,即使是一个真正的苦行僧,他至少也要保证自己的⾝体无恙,是不是?
回到双人房的我和杂⽑小道长舒了一口气,我指着杂⽑小道那颇有文艺范的马尾辫,说你这头发,太有辨识度了,还不赶紧给铰了?
他护着脑袋,说上次就给剃了,这回还等着留长了,重新挽成道髻的呢?头可断,⾎可流,这头发是万万不能够铰了的。
我也不強求,将回来路上买的恰恰原味瓜子剪了个口子,然后铺在茶几上,然后又去找热⽔壶,泡了一包茶叶。这茶叶自然不是西湖龙井,咱逃亡路上,也没有那个条件,这茶叶刚刚一泡开,打开的窗户,立刻飞来一道肥硕的黑影子,正是虎⽪猫大人驾到。这哥们之前一直在上空给我们侦察敌情,不过见它灰头土脸,羽⽑上面有⾎迹,我们纷纷大惊失⾊,围上前来,问它这是怎么了?
虎⽪猫大人落在茶几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骂骂咧咧,说刚才在刚刚在西边碰到一头⽩背兀鹫,那扁⽑畜牲凶猛得很,跟我<img src="in/chan.jpg">斗了数个回合——敢跟大人斗,简直就是一个没长眼的傻波伊,最后给大人料理在一个荒坡里了。大人我毁尸灭迹,忙活了半天,这才来晚了…呸,小毒物,你泡的什么茶,这么没味?
我苦笑,说我的大人哟,跑路啊,大家就凑和一点。杂⽑小道刚刚从要被铰头发的恐惧中挣脫出来,摸着鼻子,说弄死算球,为什么要这么费事?
虎⽪猫嗑瓜子的速度,无与伦比,不一会儿,地上就一堆瓜子⽪,小妖朵朵恨恨地去捉拿个不讲卫生的肥⺟<img src="in/ji2.jpg">,它飞在半空中躲闪,见我们问起,说那头⽩背兀鹫,是人养的,应该是茅山上面的那个老杂⽑,专门调过来对付大人我的。一旦<img src="in/lu.jpg">起了袖子,自然要下死手,而且不让它的尸⾝暴露了…
这时小妖终于捉到了灵活的虎⽪猫大人,查看了一它的⾝子,敢情都是⽩背兀鹫的⾎迹,这家伙半点伤都没有。
我们都苦笑,看着外面风平浪静,没想到背地里,还是暗流涌动。敌人各种手段,纷呈迭出,让人目不暇接,处处碰壁。我和杂⽑小道商量,其实有了人⽪面具和实真⾝分证,我们⾝上的破绽极少,就是随⾝所带的雷罚、⻳剑、震镜、槐木牌,以及我们跑江湖时所用到的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追兵所掌握的信息,倘若他们从这个地方追查过来,只怕我们还是要暴露。
不过这些都是关乎我们⾝家<img src="in/xing.jpg">命的东西,说把它们处理掉,这个又不太现实。
没有人愿意将这些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东西,扔掉。
我们两个有些发愁,思虑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两全的法子,感觉到黑暗处有一张大巨的网,将我们勒得<img src="in/chuan.jpg">不过气来。然而我们两个还没有坐多久,突然从房间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我们的房门被敲响,接着传来了一声瓮声瓮气的喊门声:“开门、开门,察警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