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轻轻叹起的“王”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听到这头飞尸,开口说话。
它的声音很温柔,仅仅是一句话,一颗字,就隐蔵了无比浓烈的感情在里面,让人听到了,便能够引勾起许多早已淡忘的往事。我无法忘记它此刻明亮眼眸里面,蕴含的深情,这是如同龙哥那种穿越千年而来的守护,也有跨越时空的爱恋,以及…
我无法言叙,然而烟花绚烂却易冷,这头僵尸手掌上,并没有传来让我抵御不住的力量,但是它的背上,却被四五个喇嘛轮番击中,各类妙法,轰然施行。
砰砰砰,每一击打,与我相对的这头女尸,就是⾝子一颤,而杂⽑小道手上的鬼剑,也已经完全刺⼊它的下丹田位置。
如此轻易地破防,这瑰异的情况,杂⽑小道和小喇嘛江⽩、老喇嘛般觉还有其他人,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几个喇嘛心有余悸,见这头僵尸并不反抗,于是横下心来,奋力再攻了几掌,终于被鬼妖婆婆拦住了:“别打了,它的躯体已经面临崩溃,恶魄即将离体,活不成了!”
这些人听到此话,又见这女尸僵立不动弹,这才将信将疑地后退一步,不再攻击。
杂⽑小道嘴<img src="in/chun2.jpg">发苦,也不敢拔剑,讪笑着问:“什么情况,认识⼲嘛不早说?”
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将右掌缓缓菗离,但见面前这飞尸的手掌之上,有一个张牙舞爪的小黑虫。
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被弹飞何处的火娃,终于出现了,它竟然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我与飞尸的手掌之间,用它的小小⾝躯,阻止了我被拍成⾁糜的下场。飞尸那里,<img src="in/gen.jpg">本没有传递过来任何力道,这才是火娃,没有被拍扁的真正原因。
只是,为何火娃会这么自信这飞尸,不会对它下毒手呢?还有,这青山界飞尸,刚才为何会叫我一声“王”呢?
然而我无法得到答案了,在我面前的这一头女尸,因为蜕化失败,⾝体本来就极不稳定了,刚才又有同归于尽的想法,只是因为火娃,使得它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在一瞬间,強行中止了这个过程——这大巨的反差,使得它浑⾝气劲翻涌,能量反噬,伤害到了自己凝练千年的魂魄,实力消退。
此刻的它,倘若不是凭借着我的手掌支撑,早已倒下。想比之下,小喇嘛江⽩等人的伤害,仅仅只是雪上加霜而已。
不过飞尸并没有倒下,它凝望着手上的这只小虫子,眼神里充満了难言的情绪,我感觉里面似乎还参杂着一些使命感。场面十分怪异,一堆老喇嘛,还有其余人,都僵直不动,静静地盯着面前的这头僵尸,而这僵尸,眼中的世界,却是那一只细小的炎骡蜈蛊。
两者视线相对,火娃那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僵持,⾜⾜持续了半分钟,接着那头青山界飞尸开始动了,它双手指天,如同“u”形,⾝子扭作婀娜,双⾜翘起,就跟那敦煌石窟中的飞天神女一般,有飘然仙去的驾驶。
接着火娃的⾝子开始发亮,有百合花一样洁⽩的火焰,以这小黑点为中心,逐渐生成;而飞尸,仿佛浸透了油物,极为易燃,一点即着,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轰的一下,这头青山界飞尸便化作了一点大巨的人形蜡烛,周⾝火焰,灼灼地燃烧起来。
“不!”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声喊起来,看着这圣洁的火焰,没由来的心痛,仿佛內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悲愤呐喊,一种难以控制的悲伤,涌上心头,然后我的眼睛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泪,难以控制的,滚滚地冒了出来,接着滴落。
每一滴泪,都折<img src="in/she.jpg">着这种古怪的火焰,晶莹透亮。
这飞尸被卡在了蜕化为旱魃的进化途中,但是其体內所蕴积的热量,也是相当惊人的,一经燃烧,顿时散发出了恐怖的滔天热量来,周遭的岩石开始融化,而相隔不远的暗河处,那流淌的河⽔,则被蒸腾得⽔汽翻涌,将这石厅弄成了澡堂子,雾气缭绕。
我正悲伤地流着眼泪,手上一凉,低下头,看到朵朵拉着我的手,一双大眼睛很无辜地看着我。
她说陆左哥哥,你怎么哭了,是刚才朵朵咬痛你了么?
我头摇,说没有,就是难过,想哭。
这时,小喇嘛江⽩从我的⾝边快速走过,招呼我道:“陆左,这石厅容不下人了,我们赶紧去外面吧?”
他和般觉等几个喇嘛,扶着死去的那个老喇嘛,以及伤者,从我的⾝边匆匆走过,这石厅里面的环境,在经过飞尸燃烧之后,已经极为恶劣了,我浑⾝的汗⽔都在往外冒,看到朵朵牙齿都在打颤,显然以她这鬼妖体质,并不能够适应如此的⾼温,只是在担心我,所以不肯走。
旁边的人都在撤离,⾝受重伤的刘学道都抱着徐修眉的尸体,跟着那些喇嘛⾝后离开,杂⽑小道也拉着我胳膊,说走吧,小毒物,事已至此,你哭也没有用,感觉离开吧。
我放肆地流着眼泪,脸上庠庠的,说道:“我靠,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个⽑线,就是难过得很——火娃怎么办?”
杂⽑小道回头看了一眼如同太<img src="in/yang.jpg">一般⽩炽的飞尸,以及在最中点的那一粒黑点,笑道:“火都是这个小家伙点的,你还怕它被烧着?赶紧走,火灭了,它自然会飞回来,找我们的。”
我的脚步这才松动,拍了拍朵朵,指着前方,小萝莉不舍地看了我一眼,鼓着腮帮子威胁道:“不许再抛下我不管了啊,不然,我再咬你!”
我点头,她便化作了一道⽩线,飞进了旁边鬼妖婆婆手上的槐木牌中。
我走了两步,却没发现小妖朵朵,四处张望,说那小狐媚子呢?杂⽑小道浑⾝伤痕累累,见我迟迟不走,拿着鬼剑拍我庇股,说你真的是个<img src="in/cao.jpg">心的命,你看那儿…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憧大巨的黑影,浮现在我左边。
这玩意,居然是那头死去的剑脊鳄龙!
但见这东西悬空而立,头颅和四肢都软软地垂了下来,而在最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影,正在将其托举而起,朝着我们这边,缓缓飞来。
那剑脊鳄龙既已成妖,又是上古稀种,那么周⾝定然都是宝贝,说不得里面还会有妖丹存在,倘若是放弃了,实在可惜——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宽慰,这小妮子倒也是个有心人,到了此刻,她还记得这等好事。只不过这偌大的剑脊鳄龙,它可是死于般觉之手,一会儿出去,说不得还要分赃。
我最后看了那头飞尸一眼,它依然在作飞天状,那跳跃的火焰吐露除了恐怖的热量,趋至⽩热化,如同圣洁的⽩莲,周遭似乎有种种妙香传来,也有音律,古怪的铃声响起,无数玄妙而深奥的符文不断地在空间中,若有若无地闪现着,有说不出来的诡异,仿佛这并不是焚尸,而和那伦珠上师的虹化一般,也是一种极为深奥的仪式。
然而我再也待不住了,我的头发开始出现了焦胡的气息,不自然地弯曲,视线也开始模糊,感觉自己的眼球,都已经被烤得⼲涸,再待下去,只怕我会和这具僵尸一般,也成了一坨腊⾁了。
热力蒸腾,我最后不舍地望了一眼,然后在杂⽑小道的拉扯下,往着石厅的出口跑去。
我们来的时候,走的是⽔路,并没有走过这一条过道,因为剧热的缘故,小喇嘛江⽩等人并没有等我们,早早离去,而我们走在最后,双眼一抹黑。不过人趋利避害的能力是天生的,动物本能,很快我们就在那段曲折的路上,连滚带爬地跑了好几个弯儿,却见一道大巨的黑影,横陈道甬口。
是小妖在等着我们,黑暗中,一双眼睛晶晶亮。
在她举托着的剑脊鳄龙之上,虎⽪猫大人用硬坚的鸟喙,正在梳理鸟羽。大人的鸟羽斑驳灿烂,之前脫离的,此刻又长得茂盛,比那野草还要有生命力。此刻的它,有着罕有的沉默,静静地待在剑脊之上,脑袋一栽一栽,几乎已经睡着了。
我心中一暖,这个小狐媚子,无论再如何嘴硬,但是內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柔软。
知不是很好有人,能够触及她的柔软之处而已。
黑暗中,我们在小妖朵朵的带领下,开始奔行,差不多走了一里地的巨力,那灼热的气浪开始消减了一下,从对面的道甬,有呼呼的风吹了过来。再行几分钟,前面光明大放,已然走出了山腹,在口子出,围着一圈人。
我们走到近前,除了小喇嘛江⽩抬头瞧了我一眼,笑了笑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鬼妖婆婆手上。
在她的双手之上,有一颗黑⾊的石头,正闪现着奕奕的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