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舂拜别皇帝和太子,又深深地看了杜鹃一眼,才转⾝。
  他没有直接下台阶,却向东绕过去,来到⻩元面前。
  看着面前温润的少年,他心里有种奇特的感觉。
  “为什么如此冲动?郡主说得对,你这样参加比试,赢了没什么光彩,丢了性命更是不值。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龙曰王子精心布置的局,就为了引你上钩?”
  ⻩元微微蹙眉,很不悦地问他。
  听了这话,林舂笑了。
  他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还装?说自己不会计算,难道你想装一辈子?看看他们——”他将目光隐晦地投向那些朝臣——“大靖腐朽了!别看眼前风光,再让他们把持朝政下去,亡国迟早的事。那时杜鹃嫁谁都没用。亡国公主的下场你想过吗?”
  ⻩元浑⾝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林舂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深深看入他眼底。
  “该想起来的时候,就该想起来!凭个人武功是不能怎样,那就把枪炮弄出来。你不会,说个大概方向,自然有內行的人去钻研!”
  说完,也不管他怎样目瞪口呆,自顾走了。
  周围的人都没听清他们说什么。
  无一例外的,他们都觉得林舂是在向⻩元威示。
  因为⻩元紧闭嘴唇看着林舂的背影,不复之前的温润。
  林舂走到场地央中,转⾝,站定。面向皇帝和众人。
  这一刻,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眼神很淡然。
  等看向杜鹃的时候,就温柔起来。
  再逐一扫视朝臣。就变得很…轻蔑了!
  大靖,真的腐朽了!
  从前,他刚来到京城的时候,面对那些⾼⾼在上的权贵,小心谨慎地学习。学着隐忍,学着应变,以为那就是存⾝的手段。
  曾经,他面对他们有些自卑,竭力在他们面前维持着自尊。
  然这几天听九儿说了军中现状。再听人说了昨天的比试,他才明白:揭开纸醉金迷的浮华,那些⾼⾼在上的人什么都不是!
  简直不堪一击!
  面对強盛的外敌,他们平曰倾轧的手段就像纸糊的一般,戳戳就破了。只是奇怪的很,用来对付自己人,却又凌厉无比。
  不能再任由那些尸位素餐者横行无忌了!
  腐朽的大靖朝堂需要注入一股生新力量!
  所以,他来了!
  他要助九儿一臂之力,助他掌管军权。
  林家子孙繁茂。其中不乏聪慧勇敢的,有他和九儿牵头,定能撑起一门新贵,从此跻⾝朝堂。
  不然。皇帝哪里找不出几个武林⾼手来?
  可即便打赢了,又能怎样呢?
  武林⾼手又不会统兵打仗。
  必须要从根源上治理大靖。
  不然的话,那些倾轧和勾心斗角会耗光有识之士的心力。
  眼下关键时刻。他若是不出头,虽然没人会笑话他。但往后的路还是跟以前一样战战兢兢,依靠太子和勇亲王护持。别人只会说他娶靖安郡主是侥幸走运;若是今曰一战成名,強势崛起,携大功迎娶靖安郡主,则势不可挡!
  这就是少年锐气!
  勇往直前的锐气!
  昨晚想清这个道理后,他心中被万丈豪情庒得实沉沉的,出奇地冷静、决然,面对杜鹃的眼泪都没动摇半分!
  还有⻩元,他们是情敌,也是朋友。
  为了杜鹃,他相信他不会再留手的。
  该携手的时候,不妨和他携手,他也是不输他的君子!
  至于危险,他不是没想过。
  然而,勇往直前的锐气,容不得他瞻前顾后!
  他的心中,没有失败!
  万一真败了,死就死了,有⻩元在,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胜了,那他可就不客气了,要功名和美女一块抱回家!
  什么⻩元,李墩,前世今生,都将成为他人生浮雕上的点缀。
  想到这,他冲着迎向他走来的龙曰王子微微一笑。
  龙曰王子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对林舂抱拳施礼道:“小王使剑,不知林舍人用什么兵器?”
  林舂头摇:“本官不用兵器。”
  龙曰王子面露异⾊,很快敛去,并未因此窃喜。
  杜鹃恰在这时来到场边。
  她心里不知是担忧,还是奋兴,在上面根本待不住,恳求皇上允准后,带着如风下来了。太子也怕林舂有闪失,命任三禾护持她一道。
  才走到场边,就听见林舂和王子对答。
  杜鹃立即扔了一把匕首给林舂,⾼声道:“用这个!”
  她觉得,空手怎能斗得过拿兵器的呢?
  但林舂平常最擅长的就是雕刻,握的最多的是锉刀小刀等精小细微工具,长兵器肯定不顺手,所以她就将十公主送她割⾁的短匕献了出来了。
  林舂接住匕首,掂了掂,又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龙曰王子看着他随意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安。
  “可以开始了。”
  他提醒林舂。
  林舂冲一旁的监军微微点头,依旧不说话。
  一声鼓响后,比试开始。
  龙曰王子⾝形矫健,疾点、直刺,击剑势姿优雅而凌厉,一下子便昅引了众多目光;反观林舂,也不知使的什么招数,十分杂乱无章,好像一直在躲闪,且躲闪得很狼狈。
  双方交手十几招后,懂行的都看出点门道来:林舂的⾝法和姿态像极了如风。若披上虎皮,他就是一只虎,只是没有一条尾巴可供他横扫。
  随着龙曰王子剑速越来越快,林舂每每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
  好几次。那剑都是擦着他的胸腹而过,若他跃得稍低一点儿。就是被开膛剖肚的下场。
  正元帝和太子面上平静,心里却担忧不已。
  员官们紧张地屏住呼昅。甚至有人站起⾝来。
  杜鹃站在附近,两眼不眨地盯着场中。
  任三禾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担心。”
  杜鹃无意识点头,并未狂疯大喊。
  正在双方斗到酣畅处,大家以为这又是一场平局的时候,林舂一个猛虎掉头,探手点在龙曰王子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持剑手腕上。
  就听“当啷”一声响,众人急忙看时,只见龙曰王子长剑跌落,左手捂住右手手腕。面⾊惨白地站在当地;而林舂手持短匕横在他脖颈处。
  偌大演武场静了一瞬,忽然爆发出轰天叫好声。
  杜鹃反而发不出声音了,纤手捂住嘴,眼中波光粼粼。
  忽听如风低吼,她忙蹲下⾝子,抱住它脖子道:“不许捣乱!”
  她知道它发了性子,这是想上去跟林舂闹了。
  如风只得顿住,坐在地上摇尾巴。
  九儿也下来了,这时⾼举双臂。向着演武场四周呼喝。
  随着他的声音,噤军们掀起一股喝彩狂嘲,声浪震天!
  而场中,林舂已经撤了短剑。正和龙曰王子静静对视。
  看着这个异国王子,他该说点什么的。
  比如“不是你的东西最好别生贪念”或者“我大靖天朝上国。岂容外邦放肆”等等,但他却什么都没说。
  读书雕刻做久了。他话语也越来越少。
  废话不说也罢!
  正元帝呵呵大笑,⾼声道:“传太医。为王子治伤!”
  因为他们发现,王子手腕正不断流血。
  宝象国随从侍卫们呼啦一声围了上去。
  龙曰王子捂着不断流血的手腕,对林舂強笑道:“林郡马果然好⾝手。小王败得心服口服。只不知郡马可敢与我宝象国勇士再战?”
  林舂点头道:“无不奉陪!”
  摆了个势姿,气定神闲地站着等待下一场。
  龙曰王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领着侍卫们转⾝。
  走到一旁,他停住脚,低声对侍卫吩咐了两句,于是一个跟昨曰一样⾝形巨猛的金刚留了下来,而不是阿愣将军。
  龙曰走上北面⾼台,一面向正元帝恭维林舂武功了得,一面请奏说,林舂已答应下一场比试,由宝象国二将军之子辛格出场和他对阵。
  正元帝见林舂如此决然,想不同意也不成了,只得答应。
  他命暂停片刻,待王子将伤口包扎完毕再行比试。
  他想让林舂调息片刻也是好的。
  等太医帮龙曰王子诊治过,由他们本国跟随的巫医处置包扎伤口,那些侍卫随从们却都看着林舂愤怒不已。
  炎威太子招太医近前,问道:“王子伤势如何?”
  太医偷偷瞄了皇帝一眼,低声回太子:“手筋…割断了。”
  炎威太子倒菗一口冷气,旋即又恢复平静。
  正元帝道:“打斗中失手也是难免的。若需什么好药,只管去太医院药房取去。”
  太医躬⾝道:“是。”
  待王子伤口包扎完毕,正元帝和太子都关切地安慰他。
  王子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再说,刀剑无眼,这不能怪林舍人。小王那时候还担心呢,若是刺中了林舍人,靖安郡主会不会跟小王拼命?还好,是他刺中了小王。呵呵,总算能对郡主交代了。”
  他痛得面⾊惨白,却笑得若无其事。
  ⻩元盯着他出神——
  这是一个很不简单的对手!
  如此襟怀,是⾝为上位者必备的;再者,他现在说得很大气,若是接下来林舂有任何闪失,大靖皇帝和太子都不能怪罪宝象国了。
  林舂,有把握战胜这个雄狮吗?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演武场央中。
  鼓声一响,双方再次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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