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轰走儿子之后,行银家重新埋首于文牍当中,继续着刚才被中断的工作,就连午餐他也是直接让仆人送进书房,草草了事。府政最新准备发行一批国债,以填补大巨的财政⾚字,他正在忙着到处为府政疏通,已经给多位摇摆的国会议员发了好处,而且自己也打算筹集大笔资金来吃进新的债券。
家国⾚字,这正是行银家们投机的真正对象和他们致富的主要源泉,由于府政开支浩大(或者说,必须开支浩大),府政每一年度结束都有新的⾚字。于是每过四五年就必须发行一批新的公债,家国在破产边缘的情况下不得不按最不利的条件向行银家借款。
此外,每一次新的公债都使行银家们获得新的机会通过<img src="in/jiao.jpg">易所活动来掠夺投资于公债券的大众,行银家和他们在议会和政界中的盟友,由于利用家国信用的不稳定状态和掌握家国的机密,经常能够制造公债券行价突然急剧的波动,这种波动每次都要使许多较小的资本家破产,使大投机者难以置信地暴富起来。
由此可见,对大金融家、大资产阶级来说,家国陷于⾚字是符合他们利益和需要的。正因为家国⾚字符合掌握统治权的那个资产阶级集团的直接利益,所以最近几年来,七月王朝除国防、行政等正常开支外,每年还要特别支出接近4亿法郞,造成大巨的⾚字。
此外,由家国经手花出的巨款。又使府政各个实权官厅和各个企业家之间有了大发横财的机会,各式各样骗人的供货合同、贿赂、贪污以及舞弊勾当有机可乘。在发行公债时大批地骗取家国财物,而在承包家国工程时则零星地骗取。
七月王朝正是依靠这些人来实现自己的统治的。而这些人也同样依靠王朝府政来大发横财。
但是,这种共生体系真的能带来超越利益的忠诚吗?
很快我们就将看到答案。
到了午后时分,男爵发现桌上连着铃绳的铃铛互相轻轻地响了。
很好,终于来了。
博旺男爵也拉了几下铃绳,示意那边现在可以进来。
然后没过一分钟,挨着墙壁的那些书架里,有一张书架慢慢往旁边划开。露出了从书房直通马厩的密道,然后,男爵最心腹的一个仆人。小心地将一位中年人领进书房,然后自行退开了。
这位中年人同样矮矮胖胖,穿着黑绒布燕尾服配⽩⾊背心黑⾊领结,脸上油光发亮。笑容和气。这几乎是当时巴黎那些卓有名气、威名赫赫的大行银家们的标准像。
没错。这位中年人同样也是个行银家。
一进来,他就小心地向坐着的大行银家行了个礼。
如果夏尔能够有机会来到这间小书房中的话,恐怕他会先目瞪口呆,然后大声喊出来:“这不就是我接触过多次的杜-塔艾先生吗!”
“杜-塔艾先生,您终于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男爵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直接问起了正事。
“您新拨的一笔款子,我已经给了那个共和派组织‘一二一同志社’。而您之前的拨款,我也已经都给了波拿巴<img src="in/dang2.jpg">人。先生,一切都在按您的安排进行。”杜-塔艾恭敬地回答。
“很好,您总是能够如此好地完成我<img src="in/jiao.jpg">待的任务,谢谢您,杜-塔艾先生。”博旺男爵称赞杜-塔艾一句“我不会忘记酬劳您的。”
然而,杜-塔艾在这种难得的称赞面前,却略微显得有些迟疑。
“不过…博旺先生,恕我直言,这个一二一同志社是<img src="in/ji.jpg">进的共和派组织,和当年的四季社差不多,他们对王朝和对我们都同样痛恨,您这样资助他们,似乎会给自己带来⿇烦吧…”
【1839年5月12⽇的巴黎起义是在奥-布朗基和阿-巴尔贝斯的导领下、由秘密的共和派行动组织“四季社”发动的,巴黎工人和业失者为其主要成员,结果遭到了府政军队和资产阶级国民自卫军的镇庒。起义失败后布朗基、巴尔贝斯及其他一些起义者遭到监噤和流放】
男爵对他的迟疑却似乎不放在心上。
“杜-塔艾先生,我心里有数,您不用担心。”
“可是…”杜-塔艾还是有些在意“如果您希望下注的话,我个人觉得还是要找准一家最有希望的才好,否则恐怕顾此失彼,闹得一场空…”
他的这一番忠言,引来的确实男爵有些嘲讽的笑。
“下注?为什么要下注?先生,您要搞清楚,我们是要坐庄的。”
“坐庄的?”杜-塔艾大惑不解。
博旺男爵沉昑了片刻,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重新开口。
“好吧,到了这个时候,也该跟您<img src="in/jiao.jpg">下底了。”
杜-塔艾顿时一惊,然后急忙正襟危坐,书房里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张。
“我不在乎什么下注,无论⾰命成功与否,无论什么样的府政在台上,最终还是离不开我们…但是,现在我需要一次⾰命,用⾰命来做一笔大买卖。”
“大买卖?”杜-塔艾有些惊讶。
“只要⾰命爆发,王朝府政和秩序被推翻,那么法兰西上上下下就会出现短时间內的极大混<img src="in/luan.jpg">,信贷中的人私信用就会瘫痪,各地就会失去流畅的<img src="in/jiao.jpg">流,而且生产也会出现停滞。⾰命危机会加剧商业危机。就算没有这种危机,我们也会制造这种危机。”博旺男爵的声音既平稳而又充満了感染力,⾜以让人对未来的前景浮想联翩“这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杜-塔艾以职业<img src="in/xing.jpg">的敏锐回答“信心丧失,人们会涌到各地的行银去挤兑存款和债券。”
博旺男爵点点头。
“然后,只要发生全面<img src="in/xing.jpg">的挤兑,没有任何行银能够应付这种状况,所以会出现大面积的破产,而这些行银的资产就必须<img src="in/jian.jpg">价抛售。”杜-塔艾带着自信満満的笑容说出来答案“而您就能大量购⼊这些优质资产,大发一笔横财。”
“对。”男爵点了点头,杜-塔艾笑得更<img src="in/huan.jpg">了。
“但也不对。”但是男爵很快又摇了头摇,杜-塔艾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您还有别的打算吗?”
“你有些远见,但是只想到了一部分,这是你的局限。”博旺男爵冷静地说“⾰命后产生的府政——不管它是哪一边的——是不可能坐看着所有行银同时破产,法兰西退回中世纪时代的,虽然一开始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会有一大批行银破产,但是到最后,为了不让法兰西的金融系统崩溃…”博旺男爵接下来以一种令人惊异的平稳语气说“府政就必须颁布法令,限制人们提取现款的数目。而剩下的存款,就只能转化为不可提取的债券。”
杜-塔艾看着面前的男爵,蓦地心里有些发寒,他隐约间已经明⽩了。
“您的意思是…”
“然后,为了生计所迫,人们就必须去<img src="in/jiao.jpg">易所以折扣来出手这些债券,那就必须…”行银家没有管对方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他轻轻伸出手来,比了个手势“挨了这一刀。”
“是的!挨了这一刀!”杜-塔艾大声重复了一遍。
片刻之间,他对他的这位同行充満了敬佩。难怪他能爬得比我⾼得多!
一想到未来的“那一刀”会是多么酣畅淋漓,两位行银家不噤相视一笑。
这一刀将要斩下的是多少人的毕生心⾎呢?两个人里面没有一个去关心。
大⾰命用断头台判人死刑,而行银家们在书斋和<img src="in/jiao.jpg">易所谋划让人毕生心⾎归零,这是多么不同,又是多么相似!
“杜-塔艾先生,您知道我为什么跟您说这些吗?”在短暂的寂静之后,行银家突然问。
“为什么?”
“要执行这样庞大的计划,仅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必须要一些靠得住的人手,既要有头脑,又要有胆略,还能够不被可笑的道德观念所束缚…”博旺男爵微笑地看着杜-塔艾“经过我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来看,您就是这样一个人选,所以,我现在跟您<img src="in/jiao.jpg">了底。现在,问题就在您那边了…您想不想参与到这场游戏中来呢?”
“当然!当然了!谢谢您,博旺先生!”杜-塔艾的回答,急迫得像是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似的“我要参加,让我参加吧!”
“我就知道您会同意的,在金山面前谁会退缩呢。”
男爵脸上仍旧是和善的笑容。
哼,特雷维尔家倒是警觉,这么快就产生怀疑,来探问情况了。没错,矿山的项目确实存在,但是男爵和他的合作者们<img src="in/gen.jpg">本就不打算让这个项目运作起来然后慢慢分红派息,从头到尾只是想利用最后的机会赖掉投资者们的投资而已,男爵利用自己的名望来招徕投资人,而最后如果失败了又能怪谁呢?只能怪这个破世道!
只要拖到那个时间,到时候洛林的那家合作银号乘着风嘲“顺利破产”然后负责人“卷款潜逃”那么即使特雷维尔公爵和其他投资人心有不甘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看着钱打⽔漂!能够在汹涌的时势面前保全⾝家就算好的了,还想来追究这个吗?
“真希望那一天赶紧到来啊。”带着和善之极的笑容,博旺男爵轻声自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