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尔赶到德-博旺男爵府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暗得很快,整个城市都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img src="in/yin.jpg">影。
因为给他带路的这位男仆颇有地位,所以一路上没有人拦阻或者询问他们,任由他们一路穿行而过。
不过,正当他们来到了宅邸深处,即将到达萝拉所居住的地方时,夏尔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有些犹豫地看着这个带路的人。
“怎么了,先生?”这位中年人颇为奇怪地看着夏尔“我们就要到了,别浪费时间了…”
“嗯…我想要先弄清楚一个问题,请告诉我。”夏尔纠结了一下,然后突然有些尴尬地问。“那位里卡尼希特公爵在这里吗?”
男仆恍然大悟,然后微微垂下了视线,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他明⽩夏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以他的立场来看,如果那位正牌的“丈夫”在场的话,恐怕真的会很尴尬吧。
“您放心吧,先生。那位先生现在还在外面度假,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他不会打搅您今天的心情的。”
“哦,那就好。”夏尔显然松了口气。“那好,我们过去吧。”
他注意到了,当提到萝拉的那个丈夫的时候,这个人连一个尊称都没有,显然这位公爵在这里地位很低,连男爵的贴⾝男仆都瞧不起他。
恐怕也就是因为瞧不起他,所以在他们结婚之后马上就被赶走了吧。说到底男爵和萝拉需要的也只是他的头衔而已。
夏尔不再多说,跟着他继续走了进去。
当他沿着走廊来到了离萝拉卧室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时,一阵阵不绝于耳的呻昑声传到了他的耳中,这种呻昑声时断时续,虽然听得出来当事人在极力忍耐,但是闷哼当中仍旧充満了痛苦。
这么软弱的呻昑声,夏尔之前从未在萝拉口中听到过,简直不像是她一样。
这确实是一个女人最为痛苦的时候,更别说是初次生育了,即使是萝拉也不得不展现出原本的脆弱。
听到这不绝于耳的呻昑,夏尔心里不噤也有些微微恻然了,毕竟她在生育的可是自己的孩子。
马上门就被打开了,夏尔跟着男仆走了进去,然后他发现这间卧室已经大变了个模样,原本奢华的陈设大部分都被人搬走了,里面的空间被腾了出来,一下子显得十分空旷,哪怕很多人都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而且还用帷幔把<img src="in/chuang.jpg">的四周隔出了一个小空间。
而德-博旺男爵则坐在帷幔之外,似乎在等待着女儿生育下来的最后结果。
不过,虽然呆在旁边,他的表情十分镇定,看不出有任何的紧张神态,好像就和平常在处理公事一样沉静,女儿不住的呻昑声,也好像没有打破他的心防。
好家伙!夏尔忍不住暗地里赞了一下。
要知道,以这个年代的医学⽔平,产妇出事真的是很常见的事情,哪怕德-博旺一家如此有钱,也不能说完全万无一失,如果萝拉真要有什么闪失的话,他可就要绝后了啊。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住表面的镇定不动声⾊,这人真的厉害。
“夏尔,你来了啊。”一看到夏尔,男爵倒也并不是十分惊奇,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也做到自己的⾝边来“很好,今天你也一起来看看你孩子的出世吧,省得到时候还要惹你怀疑!今天正好医生会给孩子填出生证明,你也留个手迹吧。”
…夏尔尴尬得无以言表。
之前这位男爵发现了他和萝拉的私情之后,威胁他一定要承认这个孩子并且在⽇后帮助他,看来现在他还是对这个念念不忘,甚至都不舍得拖延下。
“好吧,好吧,这个我既然答应了那就一定会做的。”他无奈之下连连答应“好了,我们先别管这个了,萝拉的⾝体全安比较重要。”
“这只能靠医生了,我们又能帮得了什么呢?”男爵反问“我们只能做好应该做的。”
然而,夏尔却做不到像他这样镇定,因为这时候萝拉的呻昑一直都没有停顿过,而且越来越响亮,显然痛苦也越来越厉害,简直让他听了都有些发慌。
“真的没事吗?”他忍不住问了“医生可靠吗?”
“这些都是最优秀的医生,如果他们不可靠的话,那么就没有人更加可靠了。”男爵还是一脸的镇定。“不要慌张,夏尔,这个时候我们不能给医生们增添庒力,他们已经够着急的了。”
然而,虽然他说的话十分有道理,但是夏尔却没有那么笃定了,因为他分明发现,在重重的帷幔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地<img src="in/ru2.jpg">动,最后从<img src="in/chuang.jpg">底下钻了出来。
见鬼,⾎!
夏尔惊愕地发现,一大滩⾎<img src="in/ye.jpg">正从<img src="in/chuang.jpg">上面滴落,浸透到了地毯当中。
“天哪!”他忍不住低声惊呼了“她出⾎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这下就连德-博旺男爵也微微皱了皱眉头,盯着那滩⾎迹。
这时候,一个医生的女助手十分紧张地跑到了男爵的⾝边,然后小声地报告着,虽然夏尔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他却能够听出来,情况不是特别顺利。
萝拉不会真的有事吧?他倒是噤不住有些担心了。
男爵紧皱眉头听着这位助手的报告,一直都没有说话。
“能够让孩子生出来吗?”最后,他突然问。
“并不是那么容易,先生…”这位助手忐忑不安地回答。
她知道这位男爵多有钱,也知道他发起怒来会出现什么后果,所以现在她说起话来都不成调了“您女儿的⾝体有些虚,产道也狭窄,所以生产不太顺利。再加上…她现在还出了⾎,所以我们无法排除最坏的可能<img src="in/xing.jpg">。”
“是吗…”男爵低垂下了头,仿佛在考虑什么。
片刻之后,他抬起了头来,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如果真的实在太糟糕的话,你们就准备剖腹产吧。”
“先生?”这位女助手十分惊讶。
而夏尔听了也不免大惊失⾊。
在这个年代,因为对输⾎和消毒的要求不够规范,医学手术也没有那么严谨,所以剖腹产往往意味着最为可怕的结果,通常是给那些已经死亡或者濒临死亡的产妇准备的,只有在顺产几乎绝望的时刻才会这么做。
现在萝拉已经出⾎了,如果真的给她这么做的话,恐怕她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别这样啊,阁下?”夏尔忍不住出言制止男爵了“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吧。”
“我们得提前做个准备,以免真要有个万一的时候措手不及。”男爵冷不丁地说。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夏尔还是不太认同。
“做一个⺟亲本来就要接受这样危险的考验,这是伟大的牺牲,如果真的<img src="in/ting.jpg">不过的话,那我也只能说这是上帝的旨意。”男爵轻轻地摇了头摇,还是没有几分惊慌“我听说过,你的妈妈就是在这样的可怕事故当中死去的,但是你的妹妹存活下来了…”
“那<img src="in/gen.jpg">本不是一回事!”夏尔焦急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可是清楚的,他的妈妈和那个婴儿都是一起死了啊,这话可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好了,我们对此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让上帝帮助我们了。”男爵不再和他争辩了,而是对着这个女助手挥了挥手,示意她马上回去准备。
女助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转⾝回去跟那些医生们说——她看得出这两个人有态度分歧,不过她不认识夏尔,只知道男爵的⾝份。
见鬼了,她是你女儿啊,就算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你怎么能够这么镇定呢?此情此景,让夏尔忍不住腹诽了。
而这时候,萝拉的呻昑还在持续,滴落在地毯上的⾎<img src="in/ye.jpg">还是没有停歇,出⾎量看来已经不小了。而这时候,医生们也已经开始纷纷从帷幔当中进出,似乎真的在做什么准备了。
夏尔看了旁边的男爵一眼,发现他还是无比的镇定。
他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大踏步地就向帷幔当中走了过去,有人想要阻拦他,但是他一把就直接推开了。
好多⾎。
一进来,他就发现<img src="in/chuang.jpg">单的下半部分都被染红了,而萝拉还在痛苦地挣扎,她的脸有些扭曲,脸⾊苍⽩得可怕。即使是见过了不少大场面的夏尔,此时仍旧觉得有些可怕,甚至可以说反胃。
当看到夏尔的时候,萝拉呆住了,没有想到夏尔居然赶过来了。
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又是气愤又是⾼兴,但是呻昑声没有停止,显然也顾不得跟夏尔打什么招呼。
夏尔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气愤——说到底,她今天这么痛苦,不都是自己招来的吗?
“听着,你得鼓起勇气来…”夏尔忍住了那种刺鼻的⾎腥味所带来的不适感,然后走到了萝拉<img src="in/chuang.jpg">头“不然你真的很危险了…快点…快点给我恢复正常!”
萝拉还在呻昑,同时怒视着他,仿佛是在怒叱他一样。
“好啊,你还有时间生气…你还有这股气在,那就给我做得漂亮点啊?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夏尔大声对她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你还记得你为了走到今天花费了多少力气吗?做了多少事情吗?难道你费尽了那么多心力,冲过了疾风骤雨,最后却要在这么可笑的地方搁浅?你会做这么可笑的事情吗?”
他说了这么一大串,萝拉的脸⾊越来越苍⽩了,然后她突然紧咬了嘴<img src="in/chun2.jpg">,然后冲着夏尔断断续续地喊了出来。
“把…把手…把手…伸过来!”
“好,好…”夏尔下意识地将手伸了过去。
正当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萝拉的面庞时,萝拉突然鼓起力气张开嘴然后紧紧地咬上了夏尔的手。
是啊,我还有无数大事要做,我怎么能死在这么可笑的地方!她在心里大喊。
“啊!”她咬得是如此用力,以至于夏尔的手马上就冒出了⾎,他也吃痛地大喊了出来。
“啊!”这个时候萝拉也松开了嘴,然后同样大喊了出来,她似乎对夏尔的痛苦十分満意,以至于这样的情况下都微微笑了出来。
“生了!”旁边又是一声大喊。
这时候夏尔发现,有几声嘶哑的喊声在他们旁边响了起来,这是人初来世界的啼哭,也是降临世界的宣告。
夏尔看了看一直在啼哭的那一团皱巴巴的小不点,然后转头看了看萝拉,她虽然脸⾊苍⽩,但是还活着,还在低声<img src="in/chuan.jpg">息着,出⾎量也慢慢地减小了。
终于…终于没有发展成最后的结果。夏尔心里松了口气。
夏洛特生下婚生子克洛维斯的时候,他不在场,反而萝拉生下这个私生女的时候他却一直都在旁边旁观,一想到这里,夏尔也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并不是突然善心大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人因为怀上自己的孩子而死去。
“太好了,一切都还平安。”他不顾手背上还在流⾎,轻轻地抓住了萝拉的手。
“我恨你…你这个坏透了…坏透了的东西。”萝拉还是恨恨地骂着他,只是没有多大力气,因而骂不出气势来。
而这时候,那刚刚出生的孩子也被医生抱到了不远处静待的男爵的面前。
男爵眯起了眼睛,顾不得这婴儿的満⾝⾎污,径直地看向了最为密私的部位。
“竟然是个女儿!”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然后呆住了。
终究没有男人可以继承我的事业吗?
这就是上帝的旨意吗,这就是命运吗?!
他茫然看了看虚空,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种空虚茫然,很快就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愤怒,他猛然抬起头来,怒视着帷幔之后的女儿。
即使到最后,你也没有⼲出一件让我⾼兴的事情来。
他大踏步地掀开了帷幔,然后挥了挥手,指着虚弱至极的萝拉。
“把她给我抬到地下室去!再也别管她了!”
“爸爸…?”萝拉没有反应过来,嘶声看着⽗亲。
夏尔也是一脸惊愕。
“你再也不配受到这样的待遇了,我真惋惜,你没有死于难产…没有去见莫里斯,受到应有的惩罚!”男爵怒气冲冲地瞪着女儿,再也没有掩饰自己了。“你这个卑鄙的东西,不要叫我爸爸!见鬼,最后都生不出个儿子来,你这个废物!虫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