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的月光，点亮了夜的漆黑。
额豪拎着一坛酒，绕过重重梅花影，走向禄⽔亭。他独个儿踏着细碎的月光，踏着自己幽隐的影子，仿佛也踏着一颗隐隐寒凉的心。
夜很静了，他抬头望向一空照熠繁星，朦胧的月⾼挂在穹苍之上，朦胧得有点儿凄然，就像帆龄那双含情似⽔的眼，总是脉脉凝睇着他…
他蓦然举起手中的酒坛，大口饮着坛內微涩的松子酒，酒<img src="in/ye.jpg">顺着他下颌流落⾐襟，沾了他一⾝酒香味儿，他感到一种酩酊微醺的醉意，就像是醉在満空灿亮的星辰之中。
草地上凝着露珠，清流小溪在月光下<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离离地铺展着，额豪独步走到溪边，望着波心梅影，望着溪中自己风霜憔悴的容颜，一时间，惆然失了神。
梅影瘦，人影孤，今宵今夜，他才蓦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凄凉与寂寞。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环，无奈尘缘容易绝…”他颓然跌坐溪畔，苦笑着低低喃道：“无奈尘缘容易绝…嘿，七年苦心，终究是到了缘分该绝的时候啦…”
他仰头，咕噜咕噜饮尽坛中酒，辣火辣的烈酒在他喉中<img src="in/xiong.jpg">间焚炙，像燃烧着的荆棘般，在他心中撩起一阵阵止不住的热烫和刺疼。
他用力将空酒坛扔⼊溪中，清湍的溪⽔却载不动仿佛沉淀了千古情愁般的空酒坛，望着在溪⽔中载浮载沉的酒坛子，他凄离地笑了起来。
“情”之一字，惆怅⼊骨…直到今⽇，他终于领略到了那锥心回肠的痛楚滋味。
万籁俱寂的夜里，突然响起了叮叮咚咚的⽟铃声，他一颗心猛地热燥起来，回过头去，只见浅浅淡淡的星光之下，一个⾝着⽩狐暖裘，手中提着流苏宮灯的娇妍少女，正踏着月⾊，款款了过来。
他怔忡望着帆龄轻盈袅娜，裙裾飘飘的⾝影，只见她浸着一⾝月光，就宛如是一尊⽩⾊汉⽟所雕成的人儿，美得玲珑剔透、灵秀天成。
他觉得晕眩，<img src="in/xiong.jpg">中湃然涌起強烈的情绪，攥紧手掌，十指指尖，深深扣进了手心。
帆龄提着流苏灯笼，走过沉默的踏板回廊，脚下的花盆底绣鞋敲得地面扑达扑达地响，每一步脚步声，都像踩在了他的心窝上。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歇着？”
他开口了，声音喑哑微沉，喉咙⼲涩得只想喝⽔。
但他却又清清楚楚地明⽇，就算倾尽这世上所有的甘泉，依然无法消除他焦灼的⼲渴，烧不熄他<img src="in/xiong.jpg">中的烈火。
今夜，他实在不该喝酒的…那种求醉却又不能醉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
“侍女说你拿了一坛酒，独自往禄⽔亭这儿走来…我知道你有千盅不醉的酒量，一坛酒，哪儿够你喝呢？所以我特地为你送酒来了。”
帆龄绽开浅浅笑意，如星的灿眸在月空下闪动着，她从暖袋里掏出一个光亮亮的陶制小酒坛，递给了额豪。额豪闻到酒香，心中不噤一<img src="in/dang.jpg">，他急忙收敛心神，失笑道：“你明知我有千盅不醉的酒量，送这么一小坛酒来，又顶得什么用呢？”
“你可别瞧不起这一小坛酒。这是当年我出生时，我阿玛亲手所酿的‘女儿红’，在土里埋了十七年啦，依然泥封如故。前些⽇子，我才派人去定广亲王府的花园里掘了出来呢！”
“女儿红？”额豪好奇地剥去酒坛的封泥，一阵醇酵浓馥的酒香味儿立即扑鼻而来，沁人肺腑。
“我们汉人有个习俗，就是一个女孩儿在诞生时，家人会埋下一坛酒，当这个女孩儿长大出嫁时，才会开启这坛酒，和亲友一同共饮，<img src="in/huan.jpg">庆女孩儿的出阁…而这坛酒，就叫做‘女儿红’！”
额豪沉默，心头又泛起那时时<img src="in/chan.jpg">绕着他的隐痛，还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酸涩。
“既然这是为你出阁所准备的美酒，那就等你出阁时再喝吧！”
额豪塞回酒塞，捉了一把溪边的<img src="in/shi.jpg">泥，重新为坛口封泥，淡淡道：“你这时候把这坛酒给了我，便是辜负了你阿玛为你酿酒的一番心意啦。”
帆龄伸出手，覆住了他正为酒坛封泥的大手，沉沉静静，坚坚定定地道：“这坛酒，我只想同你一起喝…难道连我这个小小心愿，你也不肯成全我吗？”
额豪一颤，她的话，像柔滑的夜风，熨上心间，他<img src="in/yu.jpg">避不能避，<img src="in/yu.jpg">从不能从，一时间，只觉<img src="in/mi2.jpg">惘缭<img src="in/luan.jpg">，不自噤地停下了封泥的动作。
帆龄把灯笼放在大石头上，也不怕弄脏⽩狐暖裘，就在溪畔他的⾝边坐了下来。她抱着双膝，抬头望着缈冥苍凉的星河，看着青霜般的月光，叹道：“今儿个晚上的月儿，好圆、好亮啊！”“今儿个是十五，月儿自然是又圆又亮的。”额豪坐拥一⾝夜风，<img src="in/xiong.jpg">中有着一种空怅的忧伤。
“我记得你的生辰，是二月十五，当年你阿玛为你埋酒时，想必也是这样一个有星有月的夜晚，当他为你埋好酒时，抬起头来，看到的定然也是这么又圆又大的月亮…”
他叹息，低声道：“可惜定广亲王再也喝不到这一坛他亲自为你听酿的女儿红了。”
帆龄没有说话，夜雾飘过碎石小径的杏林，露⽔在叶尖凝聚，她眸中也有着如露般的⽔光，从微颤的长睫，滴落在她的脸颊。
“我不知道阿玛当年埋酒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有星有月的夜晚，我只知道一个做⽗亲的，在埋‘女儿红’时，定然衷心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觅得圆満美好的归宿，能够嫁给一个真心爱她、也真心被她所爱的夫婿。”
额豪将沾満了泥泞的双手伸⼊溪⽔之中静静洗涤。雪夜里的溪⽔，冷冽如霜，他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
“希望你有个美満归宿…那不只是你阿玛的愿望，也是我衷心所愿。”他声音低沉沙哑地道。“今儿个禄⽔亭诗筵，你…可有瞧得上眼的人吗？”
帆龄侧过头来，圆润如月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有！”她毫不迟疑，毫不考虑地给了他一个铿锵有声的答案。
额豪一窒，心头像有一把利刃划过，带给他一阵阵尖锐而又透不过气来的疼痛。
“是…朱心同吗？”他低喃，看着溪⽔中自己凄寒的倒影，<img src="in/xiong.jpg">口涌上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涩滋味。
“这也难怪，他文采好，人品也好，是个难得一见的翩翩佳公子，难怪你会为他动了心。”
他声音暗哑，语气中有着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酸楚。“我瞧你…我瞧你
…今儿个和他聊得<img src="in/ting.jpg">开心的。”
帆龄定定凝盼着他，⽔一般的凉月，映着她⽔一样的光华容颜，星光下，她那眼眸分外明亮幽邃，却又有几分轻慢忧伤。
“今儿个你也在禄⽔亭…你还不明⽇吗？”她轻轻叹息。“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眼中就不会有别人！”
额豪大震，一颗心颤抖起来，辨不清是悲是酸是喜？
他只觉自己就像困在<img src="in/mi2.jpg">雾里一般，找不到去向，辨不清来路，不知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他明⽩自己该信守对定广亲王的承诺，可是帆龄的柔情却又叫他难以割舍…他怎么会把自己陷⼊这种进退不得、前后无路的境地里来？
“你知道吗？我们蒙古人有句谚语说：‘既然说了好，就不再说疼’。那意思就是说…如果答应了人，任凭怎样艰难困苦，也绝不会反悔！”
他深呼昅，抑下心头的剧烈疼痛，负着双手，望着天上的清冷月光，神⾊凄凉而<img src="in/mi2.jpg">惘。
“我答应过你阿玛，要替你找个汉人夫婿，送你出阁的…帆龄，你别<img src="in/bi.jpg">我，别<img src="in/bi.jpg">我做一个毁约背诺的人！”
“我<img src="in/bi.jpg">得了你吗？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还有谁能<img src="in/bi.jpg">得了你？”
帆龄凄<img src="in/mi2.jpg">一笑，眼中有着若隐若现的泪光。她捡起地上的枯枝，在雪地上，用枯枝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落叶空蒙，雕残的金银双杏一瓣瓣飘落到了她发上、⾐上，有着一种<img src="in/mi2.jpg">离的美丽，额豪不噤瞧得痴了。
薄雾轻轻掩来，一切都化作了似醒非醒，烟一样的朦胧。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每当下雪的时候，你总是拿着树枝，掌着我的手，在雪地里一笔一划教我练蒙古字吗？”
帆龄用枯枝在雪地上来来回回、纵纵横横地写着。冰冷的空气，像一股寒霜，凉透了她的指尖。
额豪心中一酸，低低道：“我记得。”
“你还说雪是最好的纸帛，因为太<img src="in/yang.jpg">一出，雪就化了，再怎么难看的字，也不会留着让人笑话！”
帆龄回眼望他，深情的眼神氤氲朦胧，仿佛落⼊一个落花凄<img src="in/mi2.jpg">的梦境里，追寻着永不复返的儿时回忆。
“只可惜那样的⽇子，再也回不来了。”她轻轻叹息，丢下手中的枯枝，泪花在她眼眶中悬浮<img src="in/yu.jpg">坠。
“现在，你再也不可能掌着我的手练字了。”
额豪黯然，<img src="in/xiong.jpg">口<img src="in/ji.jpg"><img src="in/dang.jpg">的波涛，掩不住那刹然涌来的悲伤。
“你不是小女娃儿了，还需要人掌着手练字吗？”他挤出一抹笑容，強自抑制住心中的凄酸，轻快地道：“好久没看你的蒙古字了，让我瞧瞧，你的蒙古字是进步还是退步了？”
他低头望向雪地上的字迹，一时间，不由得呆了，只见雪地上纵纵横横只写着八个汉字，却哪里是什么蒙古字？
“人生意专，必果夙愿？”
他抬起眼来，疑惑地望着帆龄，不明⽩她为什么毫无来由的写起这八个字来？
“我今儿个在书斋里发现了一本书，是唐朝传奇小说的‘灵鬼志’，里面有个故事叫‘柳参军’，<img src="in/ting.jpg">有意思的。”她凝望着额豪，浅浅淡淡地笑。“你看过这个故事吗？”
“灵鬼志？”额豪头摇。“你明知我从不看那些怪力<img src="in/luan.jpg">神，子虚乌有的书。”
“这个故事是说在唐朝时，有个曾在华州担任参军的柳生，他卸下参军一职之后，便在长安城里居住。有一天，他在曲江之畔，邂逅了一个如芙蓉般的绝⾊女子，一见倾心，从此念念不忘。”
帆龄伸出双手，接住从空中飘落的金银双杏，<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蒙蒙地道：“柳生尾随女子的马车一路到了长安城的永崇里，才知女子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姐小，姓崔！他备了厚礼去贿赂崔姐小的婢女轻红，想请她代为引介认识崔姐小。可是轻红是个忠心的婢女，说什么也不肯受他的礼，柳生想不出接近崔姐小的办法，真是苦恼极了！”
额豪轻声笑了“小时候，总是我说故事给你听，现在换成你说给我听了吗？”
帆龄微笑道：“我知道你<img src="in/xing.jpg">子刚豪，一向不爱听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不过这回，你得耐着<img src="in/xing.jpg">子听我说完。”
她摊开双手，让掌中的金银双杏缤纷坠地，继续道：“这崔姐小原是许了人的，未婚夫婿是自家王姓表哥。可她自从在曲江见到柳生之后，早已暗许情衷，宁死也不嫁王姓表哥。向来宠溺女儿的崔夫人知道女儿的心事之后，便作主让女儿与柳生完婚，远远避居在金城里。为了防止王家追讨婚事，崔夫人还到王府去诬告王家兄郞，说他不遵礼法，強行抢走了崔姐小。王老爷大发雷霆，无论王郞如何申辩，说自己并未抢走表妹，王老爷就是不信，狠狠毒打了儿子一顿。”
额豪浓眉一扬，怒道：“这崔夫人好不讲理，既纵容女儿逃婚，又诿过攀诬到王郞⾝上，真是太不仁不义了。那王老爷也未免糊涂得过了头，自己儿子既然跟崔姐小有婚约在⾝，又何必強行抢人？他怎么如此轻易便信了崔夫人的谎言？”
“一个⺟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女，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帆龄轻轻一笑，抬起头来，望着天边一泓圆月。
“王老爷在毒打了儿子之后，也发觉到事有蹊跷，便暗中派人四处查访崔姐小的下落。一年之后，崔夫人去世，柳生带着崔姐小和轻红从金里赶回奔丧，被王郞碰上了，王家这才知原来崔姐小竟然偷偷另嫁了他人，大怒之下，一状告到官里。”
“官府如何裁决嫰？”听到这里，额豪也有了兴味，追问着结果。
“王家先下聘礼，崔姐小应是王家的人，所以判归给王家…她和柳生，就这么被拆散了。”
帆龄声音中有几许惆怅，续道：“崔姐小被迫嫁给王郞为<img src="in/qi2.jpg">，过了好几年，始终惦念着旧人的崔姐小派婢女轻红暗中去打听柳生的下落，寻到柳生之后，她贿赂家丁搭起一个和墙同等⾼度的土坡，带着轻红越墙私逃，和柳生私奔去了。”
额豪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这是‘红杏出墙’，不过情之所钟，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崔姐小爱的人是柳生而不是王郞呢？”
帆龄叹气，轻声说：“王郞发现<img src="in/qi2.jpg">子越墙私逃之后，不肯善罢甘休，不断寻找，终于发现了柳生和崔姐小的下落，他再次告官。这次，柳生被判<img src="in/you.jpg">拐良家妇女，判流刑，放逐湖北江陵，永远不准回乡。”
额豪为吁了一口气，问道：“那崔姐小呢？”
“崔姐小被带回王家，两年后，思念柳生成疾，病死了，而忠心耿耿的轻红跟着殉主。王郞心中十分哀痛，为她们举行了隆重的丧礼，并将轻红葬在崔姐小的⾝旁。”
额豪怔怔望着帆龄，听着她轻甜娇柔的声音，细细娓娓地说着唐传奇里的故事…在这凉月加⽔的夜里，像梦一样的美丽时刻，他觉得恍惚<img src="in/mi2.jpg">离，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img src="in/chan.jpg">绵。
“人虽然死了，故事却还没结束。”帆龄捧起地上的女儿红，揭去封泥，打开扪塞，递给了额豪。
“柳生被放逐到江陵之后，愁肠百结，每天思念着崔姐小。有一天，他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竟然就是崔姐小和轻红。”
额豪一愣，忍不住错愕问道：“怎么会？她们…她们不是死了吗？”
“是啊，怎么会？但柳生可不知道她们已经死了，他问出口的第一句话是你们两个弱女子，怎么能到距离长安千里之遥的江陵来？”
帆龄嘴角噙着一抹神秘而又哀伤的笑意，轻声道：“而崔姐小回答他的，便是这八个字…‘人生意专，必果夙愿’！”
她仰起脸来，眉如月，，眸如星，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额豪。
“这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如果能够专心诚意，虔诚祈求的话，一定可以得偿夙愿！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崔姐小虽然死了，但她至死未忘挚爱，就算生不能相依，魂魄也要相随。所以她的魂魄找到了柳生，和柳生共同生活了两年，极尽恩爱缱绻。”
额豪⾝子像被冷风吹着，窜过一阵寒战，心中蓦然感到了一种不祥。
他倒不惧鬼神之说，只是一种诡谲奇异的感觉袭上心头，挥之不去。就像是一个吉凶难明的预兆，令他隐隐心惊。
“哼，怪力<img src="in/luan.jpg">神，奇诞荒谬，全然不可信。”他皱眉道。“人与魂魄，如何能够共同生活？这故事，未免太过难以自圆其说。”
“这世间上的事，本来就有许多难以自圆其说的玄妙之处。自古到今，这样的故事不胜枚举，像唐朝文人陈玄佑写了一个‘离魂记’，前明文人汤显祖也写了戏曲‘牡丹亭’…同样都是悬想成痴，以致魂魄相随的故事。”
帆龄眼中有着缥缥缈缈的情思，幽幽望着额豪。“情到深处，⾝分不能挡，生死不能挡。即使是关山阻隔，<img src="in/yin.jpg"><img src="in/yang.jpg">两分，魂魄也要千里来奔，只求相见团圆。”
她伸出纤手，轻拂着额豪在夜风中翻飞的发，低声道：“既然生在人世，难成佳偶，那么就算魂归地府，也要苦苦追求。”
她温柔的声音和眸中那缥缥缈缈的情思，如雪似絮，翩翩萦绕着他。
望着她纯真与深情的眼光，额豪心中一<img src="in/luan.jpg">，感到了一种裂<img src="in/chun2.jpg">的⼲渴，情不自噤地拿起她送给自己的女儿红，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夜黑玄然<img src="in/yu.jpg">裂，如他披离的发。帆龄撩起他一缕乌溜的发丝，<img src="in/chan.jpg">绕着自己的指尖，像一股解不开的依恋。
“我好喜<img src="in/huan.jpg">你散着头发的模样，那么不羁与潇洒，就好像又回到了在蒙古大草原中，那个策马驰骋，自由如鹰的额豪！”
她拂起自己一撮长发，卷在自己指尖，和他那缕绕在自己指上的发丝<img src="in/chan.jpg">结<img src="in/jiao.jpg">织成束。
“你还记得吗？当初你带我到蒙古草原去，那里的侍女笨手笨脚的，替我沐发时，总里弄了我一头一脸的⽔，梳起发来，又拉得我整个头⽪发疼。你看不过眼，就亲自为我沐发梳头…那时候，震动了整个乌珠穆沁部和东蒙古部落，所有蒙古族人都不相信他们心目中的第一英雄豪杰，札萨克武宣郡王竟会亲自服侍一个汉人小女孩儿涤发梳头。”
额豪望着<img src="in/chan.jpg">绕在她指尖，自己和她绾成了一束的发，想起汉人听说的“结发”…结发即是夫<img src="in/qi2.jpg">！
他心中一惊，想要扯回自己的发，却又怕弄疼了帆龄，毕竟两人的发丝，已经完全纠结在一起，无法轻易拆开解来。
茫茫烟⽔，邻邻月光，<img src="in/chan.jpg">绵在他们那撮发之上，<img src="in/jiao.jpg">织成了一段难舍难分的情结。
“后来你奉诏⼊京，封了亲王，就再也没有亲自替我沐过发了。”
帆龄仰脸望着他，她伸手，解下发际系着的苹⽩绸带，浓密青丝如流瀑般披散向落，如云秀发就像萦缚的情丝，丝丝缕缕随风扬，<img src="in/chan.jpg">绕到了他的脸上、⾝上…
“你愿意，再为我沐一次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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