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惊马

　　那⽇黥面之后，郑氏被‮狂疯‬的陈姨娘用打碎的饭碗割得満脸是⾎，如果不是于妈和夏桂拼死护主，郑氏的眼睛就要被陈姨娘剜出来了。し即使如此，她那张如花似⽟的脸却被划出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容貌是保不住了。

　　也多亏如此，郑氏和陈姨娘都没有被送去做营<img src="in/ji3.jpg">。几⽇后，被毁容的郑氏分到官宦人家做官奴，陈姨娘则送去了疯人塔，她疯了。

　　除了郑氏和陈姨娘，别人也全都走了，阿紫不太清楚她们去了哪里，她们都是<img src="in/jian.jpg">籍，总归就是那两个去处，要么为<img src="in/ji3.jpg">，要么为奴。

　　女监里又关进来一家人，听说也是大长公主和沈驸马的<img src="in/dang2.jpg">羽，如今树倒猢狲散，做官的男人是罪有应得，只是苦了这些老弱妇孺。

　　冯家的女眷只有阿紫和舂纤还留在这里，听狱卒们说，⾝为尚未及笄的嫡‮姐小‬，又生得年轻貌美，怕是要给弄个最好的去处——教坊司！

　　自从崇文皇帝登基，便不准‮员官‬到青楼**，‮员官‬消遣只能去教坊，教坊里的官<img src="in/ji3.jpg">便是为这些当官的准备的。

　　“若是真去教坊，想来也不会让你接客，他们看你是哑的，顶多让你当丫头。”舂纤握住阿紫的手，声音庒得极低，轻轻安慰着她。

　　按以往的规矩，也只有被分到教坊司做官<img src="in/ji3.jpg">，才能带上一两个丫头，舂纤没和那些丫头婆子一起分走，更印证了狱卒们的猜测，阿紫十有**是要送进教坊了。

　　那⽇，随着刺针一下下刻在额头，阿紫的心也沉至⾕底。她是冯思雅的事就像这刺青一样，再也无法改变。

　　额头的刺青已经不疼了，阿紫的嗓子也已痊愈，可她却不想说话了。正如舂纤所言，真若进了教坊，当哑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她冲着舂纤笑笑，笑得真诚，除了养⺟，舂纤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舂纤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在她的印像里，阿紫是个呆愣愣的傻孩子，木然的脸上总是一片茫然。

　　夜已深了，隔壁女眷们的哭声终于被鼾声取代，全都睡着了。阿紫却睡不着，黑暗中，她大睁着双眼胡思<img src="in/luan.jpg">想。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几岁，如今她连自己都不是了，稀里糊涂变成了另一个人。

　　村子里的⽩胡子老爷爷说过，世上生灵都是爹娘生的，墓园里的那条小⻩狗，就是村东的大⻩狗和花狗生的，就连小<img src="in/ji2.jpg">也是⺟<img src="in/ji2.jpg">孵出来的。狗和<img src="in/ji2.jpg">如此，她当然也不会是石头<img src="in/feng.jpg">里蹦出来的，可她的爹娘在哪里呢？他们该不会也像她一样，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记得有她这个女儿了吧。

　　她轻轻‮摸抚‬着额头的刺青，前几天新刻上去的，现在摸上去还会有点痛。

　　唉，现在多了这块刺青，爹娘会不会不认识她了，即使擦肩而过，他们也认不出她

　　次⽇清晨，阿紫和舂纤便离开了诏狱的临时女监，和另外几名少女一起，坐上一架简陋的马车，被送往教坊司。

　　这架马车可能是专门为囚犯设计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甚至没有车厢，就是一架平板车，少女们没有任何遮挡，被路上的行人指指点点。

　　她们和阿紫一样，额头上都有刺青，她们再也不是昔⽇的千金‮姐小‬大家闺秀，她们是犯妇，是官<img src="in/ji3.jpg">，就在刺青刻在脸上的那一刻起，她们便再也没有尊严。

　　少女们羞得面红耳⾚，蜷缩着⾝子，把脸埋在臂弯里。只有阿紫，却抬起头来，好奇的东张四望。

　　这就是京城啊，京城的路好宽，长条青石板砌成的街道⼲净整洁，街道两旁的楼宇鳞次栉比，店铺彩帜飘扬，街上时而会有华丽气派的马车迤逦而过，京城的繁华是小小的庆远无法相比的，处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

　　一家酒楼引起了阿紫的‮趣兴‬“师徒私房菜”这名字好特别，也好<img src="in/shu.jpg">悉。

　　阿紫还想再多看几眼，可她的视线已经被挡住了，一辆马车横冲过来，那马似是惊了，车马式急得大喊：“快躲开，快躲开！”

　　车⽔马龙的街道上顿时变成一锅滚粥，行人纷纷躲避，匆忙中撞翻小贩的⽔果摊子，苹果梨子滚得満街都是。

　　有人惊叫，有人漫骂，更多的则是哭爹喊娘。

　　押送官<img src="in/ji3.jpg">的马车急忙向一旁避去，却又同另一架过路的马车并住了马头！

　　惊马已经冲过来，眼看就要撞到官<img src="in/ji3.jpg">的马车，那马却忽然拐了个弯，马车却一时无法拐过来，硬生生撞在官<img src="in/ji3.jpg">的马车上。

　　一片惊呼惨叫声中，阿紫忽然感到她被人拉了起来，那是一双手，而那双手就是从惊马的马车里伸出来的！

　　一切都太快了，阿紫甚至没有喊出声，她便离开了平板车，被那双手扯进车厢里。

　　马车没有停留，继续向前飞奔，惊马的速度太快了，不多时，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押送官<img src="in/ji3.jpg">的马车终于安稳下来，车马式是个年轻捕快，他一边整理驾辕一边听另外两个押车的骂骂咧咧，他们正想继续赶路，忽听教坊司来接人的婆子喊道：“怎么少了一个？”

　　少了的那个是罪臣冯明之女冯思雅，她是这群姑娘中最小的一个，方才还好奇地看街景呢，一转眼儿却就不见了。

　　舂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刚才那惊马冲过来，奴婢只顾着害怕，没注意‮姐小‬”

　　不好，那惊马有诈！

　　“有人劫走罪臣之女，快追！”

　　可是太晚了，哪里还有那驾马车的踪影，而那位冯家千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她的丫鬟，还在那里嘤嘤哭泣。

　　不过两⽇，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便贴満了告示——

　　抓捕冯明余<img src="in/dang2.jpg">！

　　被人劫走一名官<img src="in/ji3.jpg">，这当然不算大事，只是眼下朝廷对大长公主的案子非常重视，被劫走的官<img src="in/ji3.jpg">是冯明之女，而冯明则是大长公主的<img src="in/dang2.jpg">羽！所以是谁劫走冯思雅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到底还有多少漏网之鱼，敢于在光天化⽇下劫走佞臣钦犯之女。

　　小捕快铁鹰是个倒霉蛋，他本是京兆府的捕快，昨⽇被刑部借调过来打杂，原以为这是个升迁的好机会，没想到头一个差使便出了差错。

　　他便是押送官<img src="in/ji3.jpg">马车上的车把式。

　　马车上的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个个弱不噤风，手无缚<img src="in/ji2.jpg">之力，自是用不着重兵押送，除了教坊司来领人的婆子，负责押送的就只有三个人，一个车把式外加两个押车的。

　　以前刑部没有借人打杂的先例，只是这阵子刑部太忙了。

　　平安侯吴奔谋反，朝廷要肃清吴奔和他岳⺟大长公主的<img src="in/dang2.jpg">羽，很多案子都是由刑部出文，皇帝內卫营负责抓捕。內卫营是皇帝的御用爪牙，他们还有另一个名字“暗影”

　　即使是刑部，也不愿意和暗影打<img src="in/jiao.jpg">道，因此眼下人手不够，刑部担心暗影借机把手伸过来，便从京兆府菗调捕快，铁鹰便是这批借调的捕快之一，当然也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铁鹰是‮儿孤‬，他从小的梦想便是进六扇门当捕快，在京兆府一年了，就是做些帮老太太找<img src="in/ji2.jpg">找鸭的小事，好不容易能来刑部当差，虽然是借调，可他的一条腿已经迈进六扇门了。

　　眼看着理想就要实现了，却又发生这样的事，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扫地出门去做平头百姓，要么就把那个叫冯思雅的小官<img src="in/ji3.jpg">抓回来！

　　铁鹰站在告示前，看着上面的画像，这画像还是<img src="in/gen.jpg">据舂纤的描述画出来的，据说相似程度达到九成九！

　　这幅画像已经看了很多次，铁鹰自信已将这张脸记在脑子里，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冯思雅，将她绳之于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