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到晚饭,前面伺候皇后娘娘用过膳,再等管事太监们吃完,才能轮到阮云卿他们这些末等杂役,从尚膳监领来的饭食早就凉透了,阮云卿和周俊在小厨房里就着一口热⽔,才把这顿饭咽下肚子。
正吃着崔太监走了进来“怎么样,今儿还受得住?”
二人忙站起来,周俊答道:“咱们奴才就是⼲活的,哪能受不住。”
崔太监笑眯了眼睛,拍拍周俊“好,猴崽子,<img src="in/ting.jpg">会说话。来,这儿有俩果子,赏你们吃了。”
周俊忙伸手接了,那果子红彤彤的,瞧着就⽔灵。周俊接过去就在⾐襟上蹭了蹭,喀嚓咬了一口,才想起让人“师傅,你…嘿嘿,你也吃。”
崔太监照脑袋拍了一巴掌,没劲使,就是轻轻一推,打得周俊一歪头“啃了半个才想起我来,亏你张得开牙。”
周俊自个儿也笑了,乐道:“我以后得了好的,再孝敬师傅。”
“呿!别说没用的,这宮里叫我师傅的多了去了,一个个都是⽩眼狼,嘴里说的甜,转过⾝去就把我忘了个⼲净,我可不敢指望你孝敬,别犯狼崽子的⽑病,回头咬我就成。”
崔太监找了个板凳,坐下招了招手,示意阮云卿他们接着吃饭,不用管他。
一⽇下来,二人都看出崔太监为人宽厚和善,极好相处,与海公公是两个样子,不由都觉得庆幸,万幸没有落到海公公那样苛刻的人手里,不然他们以后的⽇子可更难熬了。
崔太监从<img src="in/yao.jpg">带上菗出<img src="in/gen.jpg">烟杆,往烟袋锅里续了烟丝,撅下<img src="in/gen.jpg">扫帚苗,在灶膛里引着了,就在烟袋锅前点燃,吧嗒着嘴嘬了一口,吐出一溜烟圈。
“你们俩吃着,趁有空我给你们念叨念叨,这宮里都有谁,都是⼲什么的。省得你们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
阮云卿手里托着一块油饼,闻言立时打起精神,瞪着崔太监,仔细听他说话。他可不敢忘了自己是做什么来了,要想查暗害太子的凶手,就得先把这些纷杂人事给弄清楚。
崔太监嘬着烟袋,细细说道:“这皇宮里,除了万岁住的康乾宮,就要数咱们丽坤宮,皇后是后宮之主,掌管着后宮里一千多內命妇的升迁贬黜。丽坤宮的主管太监姓郑,大号叫郑长舂,你们如今还挨不到主子⾝边,也没什么机会见他,知道有这么一号就成了。咱们这宮里,说多不多,说少不说,也有五六十号奴才,除去贴⾝伺候皇后的管事太监和管事宮女,下来的就都是些分管各项事务的执事太监,官阶都不⾼,除了郑总管,才都是七、八品的官阶。”
周俊也不吃了,细问道:“那今⽇领我们来的,是哪位管事?”
崔太监啐了一口,才道:“那是刚爬起来的,叫王长安。他还有脸笑话德妃,也不想想,他还不是刚从混堂司里调上来的,才在主子跟前露了两回脸,话都没搭上几句,就在众人面前抖起来了。”
总听人说德妃,说如今的后宮里,最得宠的就是她,自从前年她生下十五皇子,兄长又掌了兵权,前去西北攻打北莽,这位德妃娘娘在宮中的势力就越发大了,原本在宮里是舒贵妃与皇后平分秋⾊,如今加上德妃,却成了三分天下。
阮云卿对德妃也勾起几分好奇,周俊更是脫口问道:“德妃娘娘是不是长得可好看了?”
崔太监叼着烟袋,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的笑声,他瞪了周俊一眼,斥道:“你管呐!吃你的饭,主子的事也敢瞎议论,⾁⽪子庠庠了?凡事别瞎打听,就是听见了什么也要装没听见。只要你记住了,在咱们丽坤宮里,别招惹两件事,我保你能活到长命百岁。”
他说的如此郑重,周俊哪能不问:“是哪两件?”
崔太监只管嘬烟袋,卖起了关子,不肯答话。周俊几番哀求,崔太监才抬起眼⽪“凭什么告诉你?这宮里哪个不是吃了无数的亏,才自个儿琢磨出活下来的办法,你个猴崽子,才来就想讨这个巧?自个儿想去,多挨几回打,多摔几个跟头,自然就知道要忌讳什么了。”
周俊凑在崔太监⾝边,师傅长师傅短的<img src="in/luan.jpg">叫,求崔太监说到底是哪两件事不能招惹。
阮云卿低头想了想,只是一笑,吃完了手上的油饼,就去喝那碗⽩米粥。
崔太监心里存不住话,他要真不想说,也就不会在他们面前露出这个口风来了,这人就是等着周俊求他呢。
想到这里,阮云卿更是不着急了,一口一口,细细品着米粥的滋味。他是饿怕了的,有一口吃食都不会浪费,哪怕是冷的,也吃得津津有味。
果然,周俊求了几句,崔太监就又开了口:“行了,行了,看你嘴甜,告诉你了。”
周俊眉开眼笑,忙催道:“谢谢师傅!您快说,我们听着呐。”
“其实也没别的,在这里当差,与别处一样,少说多做就行了。要说不能招惹,那就是咱们皇后娘娘的两个嫡子,他们两个人的事,能不揷手就别揷手,实在躲不过了,也要提起十二万分精神,谨慎行事。尤其是近⽇,太子那边,凡是要往端华宮里送东西的,你们千万躲着些,能不去就不去。”
周俊不解“太子不是好了么,怎么还要如此小心?”
“好什么?晕<img src="in/mi2.jpg">未醒,人事不知,这也叫好?下毒…”庒了庒声音,崔太监继续道:“下毒的真凶还没查到,太子究竟中了什么毒,连太医都查验不出,太子能不能醒,更是谁也说不准。你们当德妃闹腾真是为了那些<img src="in/ji2.jpg">⽑蒜⽪的小事?那是她瞧见太子朝不保夕,想趁机改立太子,拱她的儿子上位。不然,她哪有那么大劲头。”
“可那和咱们奴才有什么关系?谁当太子,咱们还不都是伺候人的,主子吩咐,上刀山也得去,哪躲得了?”
“蠢材!躲不了也可以随机应变。”崔太监拍了周俊一巴掌,恨道:“只要太子一⽇不醒,咱们头上就悬了一把刀,你们是没看见前些⽇子那场面,咱们宮里,但凡跟太子说过话的,送过东西的,没有一个能逃得脫,连郑长舂都被抓去审了一遍,还缺你一个顶缸受气挨刀的?”
周俊听得脖子里直冒凉气,太子的事朝野上下都传遍了,內学堂时就听过不少,原本只是听,还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如今进了丽坤宮,皇后又是太子的生⺟,以后免不了要和太子那边有接触,这么一想,崔太监说的那些凶险,仿佛真的一下子就悬在了自己的头顶上,随时都有可能要自己的命。
阮云卿听得直苦笑,自己早就上了太子的贼船,可往哪里躲去,不只没处躲,他还被人喂了毒/药,不得不替太子卖命呢。
“那另一件呢?”
“另一件就是十皇子,哎哟,别说咱们奴才,这宮里,就是主子们也不敢和这个小霸王亲近,除了皇后和太子,就没人制得住他,别看才十来岁的孩子,却生得力大无穷,小小年纪一⾝蛮力,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如今又习了武,就更不拿咱们奴才当人看,他屋里伺候的宮女太监,稍有个伺候不周,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偏偏他力气还大,让他打一拳,就得在炕上躺半个月,你们说,该不该躲着点?”
周俊更是害怕,幸好他们没被分去十皇子那里,否则现在恐怕要躺下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