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卿望着赵青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肯转回⾝来。----
“有那么好看么?”宋辚喃喃自语,心里已将赵青切开剁碎的上了十几样酷刑。
阮云卿依旧望着赵青离开的方向,目光依依不舍,要不是实在不能跟着,否则他非得跟着赵青一同离开不可。
宋辚一面在心里发狠,一面蹙起好看的浓眉,一双凤目微微眯着,他仔细打量着阮云卿,心里想着:“他好像还从来没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
那样信赖的、依恋的,简直是把一颗心都直⽩的捧了出来的亲密。与阮云卿对着自己时,时时刻刻都流露出来的那种拘紧难安的疏远,实在是天壤之别,反差大到宋辚的心都不由得难受起来。
嫉妒的情绪像毒蛇的利齿,它在宋辚心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宋辚嫉妒过,当他的⺟亲抱着宋轲轻声软语,温柔的吻亲襁褓中的婴孩时,宋辚就因此深深地嫉妒过。所以当这种情绪又再蹿上心头的时候,他很容易就理解了刚刚那种微微犯酸的情绪。
他不是难受,他只是嫉妒了。
宋辚有些好笑,原本留下阮云卿,是为了给自己枯燥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如今看来,阮云卿的出现,不只给了他乐趣,甚至连他的七情六<img src="in/yu.jpg">都开始有了复苏的倾向。原本想要调/教的人,最后却把自己带进了沟里,宋辚猛然发觉,他最近越来越容易被阮云卿的情绪所左右,他渐渐开始有了喜悦、有了愤怒、甚至还重新拣回了已经丢弃多年的嫉妒。
已经有多少年了,他都带着一颗⿇木的心灵生活着。那些纷杂的感情对他没有好处,不只会阻碍他的判断,还会影响他的心情。他早已经将它们封存在记忆深处,任由它们和自己的心一起,在心灵的沙海里沉睡。
突如其来的喜怒并不強烈,它们只是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宋辚的心,令他一时之间难以分辨,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
不过,凭心而论,对于如今这个寂寞的他来说,跟随阮云卿而来的这些情绪,并不让他讨厌。最起码,此时此刻,是不讨厌的。
宋辚自嘲地笑着,阮云卿不是才说过么,让自己在他面前不必掩饰,心里是什么样子,就做什么样子。既然如此,宋辚倒想看看,他最实真的模样,能不能把这个冷静沉默的少年吓跑了。
回去的路上,宋辚都没有说话,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要如何将赵青从阮云卿的生活里剔除出去。在排除了杀掉和送走两条路后,宋辚无奈地发现,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赵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在阮云卿知道真相后,不痛恨自己的前提前,除掉赵青这件事,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宋辚有些懊恼,在多少明刀暗箭,<img src="in/dang2.jpg">争伐异中,他都没像如今这般无计可施,没想到他一世英明,竟会败在这件小小的事情上。
宋辚无奈叹气,郁郁不乐地送阮云卿回了丽坤宮。原本是想给阮云卿一个惊喜,让他与自己的关系更为亲密一些,没想到事情到了最后,赵青的出现,却搅<img src="in/luan.jpg">了他自己的心绪。
宋辚此时才意识到,原来阮云卿并非只是他一个人的,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家人和不为自己所知的另一面,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没有了他,阮云卿也依然会和他的亲人兄弟在一起,⾼⾼兴兴的。
这个真相让宋辚无比吃惊,他开始重新思考和阮云卿的关系,过去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突然冒了出来,让宋辚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要如何才能让这个孩子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呢?这还真的是个问题。
莫征和破军陪宋辚转了一个晚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太子已醒这件事,如今还是机密中的机密,端华宮上下都是心腹奴才,宋辚无论怎么腾折,都是不怕的。可外面却不一样,虽说宋辚轻功极好,可他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跑了出来,万一被谁撞见,他们两个的脑袋可都要保不住了。
一路小心跟随,暗中护持,好容易回了丽坤宮,莫征二人的心放下一大半。
宋辚冷着一张脸,放下阮云卿,正要转⾝离开,阮云卿却突然拉住他的⾐摆,轻轻说了声谢谢。
能见到赵青,已经出乎阮云卿所料,得知宋辚真如当初约定的,给赵青几人都找了老师,教他们一些安⾝立命的本事。不只如此,听赵青说,顾元武还特别<img src="in/jiao.jpg">待,让他们以后遇到什么难事,都可以直接上报,他自会酌情处置,暗中给他们一些助力。
这真是意外之喜,阮云卿⾼兴之余,心里对宋辚也更加感<img src="in/ji.jpg">,要不是他,自己还不知要等上多久,才能知道赵青他们的消息,今⽇能见上一面,哪怕是匆匆而别,阮云卿心里也知⾜了。
“我都忘了问,你的⾝子好些了么?今⽇有没咳过,那药可记得吃了?”
亏他还记得,还以为他见了兄弟,就把自己给忘了个⼲净呢。
话是这么说,可宋辚冰封一样的心情还是化开了一条<img src="in/feng.jpg">,见阮云卿垂首道谢,又乖乖巧巧地问自己⾝体如何,说话间透着一股子温柔亲近,刚才那点要杀人的心思也就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里到底还别扭着,宋辚没有答话,反而绷着脸跟阮云卿道别。
阮云卿觉得奇怪,去时还⾼⾼兴兴的,怎么见了赵青后,倒变成这般模样?瞪着大眼瞧了半晌,也猜不透到底为什么,阮云卿疑惑着躬⾝行礼,又想起他前⽇对宋辚说的话,既然让宋辚不要在自己面前装假,那他这个一时一变的脾气,和这些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自个儿就该早早去习惯才是。
想到此处,阮云卿也就没再多想,跟宋辚道过别后,便出了灌木林,往后边去了。
宋辚想要开口叫他,张了张嘴,却想到其实并没什么要紧事要跟阮云卿说,单单只是因为不想让他离开就张口叫人,此时宋辚的别扭劲儿上来了,又实在有些不想承认。
在原地停了片刻,一直等看不见阮云卿的影子了,宋辚才跃上⾼墙。
莫征和破军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了然,宋辚对阮云卿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只是这两个人,一个年纪还小,对这些<img src="in/luan.jpg">七八糟的感情/事都还没开窍呢。而太子呢,年纪是够了,可却是个常年要犯病的,他那个古怪脾气,是个人都受不了,他心里那股别扭劲儿上来,真是谁都扳不过来。这事,除非太子他自己想通了,否则阮云卿,没准又要落个阿良那样的结果。
莫征与阮云卿相处⽇久,又敬重阮云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魄力,他为人沉稳冷静,心地又极好,行事周全大度,处理起事情来,就连那些成了年的大人都未必比得上他。
莫征极喜<img src="in/huan.jpg">阮云卿的为人,心里难免偏向,想到他与宋辚之间的关系,不由皱眉叹了口气,愁道:“真是造孽,要喜<img src="in/huan.jpg">就喜<img src="in/huan.jpg">,要讨厌就讨厌,这不上不下的,急死个人!”
破军失笑,抬手捶了莫征一拳,取笑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叹啥气?看戏得了。这些年来太子殿下的端华宮里,来来往往的,可没少招人在他⾝边作伴,没准他过两天腻了,就像前面那些人似的,把这孩子远远的打发了。”
要真那样倒好了。
莫征从太子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想当年,还是太后亲手将太子<img src="in/jiao.jpg">托给他的。当年那个敏感聪慧的幼童,莫征至今想起来,时常都会觉得难受。他是亲眼看着太子从过去的活泼讨喜变为如今这副<img src="in/yin.jpg">沉冷漠的样子,莫征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会让一个才五六岁的孩童,突然之间<img src="in/xing.jpg">情大变,变得暴<img src="in/nue.jpg">而忍残,与过去那个用会软软的声音,叫他“莫叔叔”的孩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太子是个寂寞的人,莫征时常看见太子独自一人在深宮冷院中来回游<img src="in/dang.jpg">,在送走了阿良之后,太子又挑选了许多人进端华宮。这些人的年纪有大有小,大到三十,小到十五六岁,五行八作,做什么营生为生的都有,而且一概都是相貌清秀的男子。
原本太子要招这些人进宮,众人都以为是太子的年龄到了,渐知情/<img src="in/yu.jpg">,才想要找些模样好的尝尝鲜。可一批又一批的人来了又去,陪在太子⾝边的时间长则半载,短则几⽇,然而无一例外的是,太子对这些人全都以礼相待,绝没有半点轻薄之意。太子与他们知心相<img src="in/jiao.jpg">,就像他当年对待阿良一样,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这些人好的。
可要好就好到底,不要半上不下的耍着人玩。他这里把人的一片真心勾上来了,最后却又毫无征兆地把这些人全都远远的打发走,真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莫征至今都记得,那些人离开端华宮时的表情,几乎全都是茫然无措的,他们不敢相信,昨⽇还以友论<img src="in/jiao.jpg">的人会用这样忍残冷酷的方式赶他们离开,有些人甚至趴在太子的脚边痛哭哀求,然而太子却像当年送走阿良时一样,带着一脸的冷漠,看到那些眼泪和悲伤,仿佛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莫征就觉得浑⾝发冷。莫征实在摸不透太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恐怕也只有太子本人才清楚。莫征担心阮云卿,他怕阮云卿陷得太深,那孩子⼲净纯良,涉世未深,人又是个死心眼,简直跟当年的阿良一个样儿。万一太子哪天腻烦了,要将阮云卿也打发走,莫征真怕这孩子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也会像阿良似的…那太子对他的伤害,恐怕真会把阮云卿这一辈子都给毁了。
重重叹了口气,莫征轻轻头摇,这些事也的确不是他们该管的,自己如今这样<img src="in/cao.jpg">心,多多少少的,也是因为心里还念着当年他与太子的那点情分。
莫征不由苦笑,他还说别人,他自己不也是被太子“抛弃”的人之一么?自己这里还牢牢记挂着太子的好处,死心塌地给他卖命,可太子那里,怕是早把当年那份情谊忘得一⼲二净了吧。如今的他们,只是主仆,当年那个会叫他“莫叔叔”小<img src="in/nai.jpg">娃,可再也瞧不见了。
莫征一拳捶在树⼲上,口中嗐了一声,震得树上的枯叶直往下落。
抛下这些<img src="in/luan.jpg">七八糟的东西,莫征抬头瞪了破军一眼,骂道:“你还杵在这里闲磕牙?还不快跟上!太子殿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顾公公准饶不了你!”
一句话提醒了破军,他哎哟一声,飞⾝上了屋檐,急忙追赶宋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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