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用这些人头,跟万岁换几个赏银花花
満朝文武皆面露惊异,冯魁的神态言语都无赖得厉害,手里拎着一个呲牙咧嘴,双目起凸,五官狰狞,脸上満是⾎污的人头,立于金殿正中,大有不给银子,就不将人头搬走的意思。
“一颗人头一千两银子,这可都是为臣和兄弟们拿命拼来的,价钱公平合理”冯魁头摇晃脑的,公然在百官面前算起账来。
万颗人头,千两一颗,一共就是一千万两银子。且不说冯魁狮子大开口,拿这些人头上金殿来讹钱,有多让人愤恨厌恶。就只拿他用场战拼杀,斩杀敌寇来做买卖,像商人似的用敌军人头算计起赏钱来,就⾜以让人不齿。
不是说不该给抚恤,只是⾝为东离的男人,家国的子民,面对外敌来犯,心中头一个念头,大都是保家卫国,固守缰土。东离重文轻武,虽有军户,但人数并不太多,和平时期驻守边陲还够用,可一旦打起仗来,还是要临时征兵,或从别的地方调派才行。
⽟龙关上的将士们,有许多都是才扔了锄头就上了场战的,他们満腔热⾎,只想将北莽鞑子赶出东离的国土,让留在后方的⽗⺟<img src="in/qi2.jpg">子,能够安然渡⽇,不必担心成为他国的俘虏,像牲畜一样任人宰割。
冯魁用这些敌军的人头换银子,简直就是蹋糟了那些真正肯为国效力的将士们的一颗颗⾚子之心。
这银子,当真是不该给他。
百官皆为冯魁的霸道无聇而骇然失⾊,刘同更是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冯魁神⾊自若,洋洋得意,手里的人头甩来甩去,只恨不得在所有员官面前,都显摆一遍。
百官们都皱了眉头,禀<img src="in/xing.jpg">刚直的大臣甚至已经在酝酿着如何向宏佑死谏,也决不能让冯魁这个小人如愿。
宏佑帝早吓得面无人⾊,他在坐在龙椅上,浑⾝上下抖得像筛糠似的。众人満心以为,皇帝定会将冯魁呵斥一番,绝不会答应他这般无礼的要求。谁料冯魁的话音刚落,宏佑帝便想也不想,満口答应下来“准奏准奏你跟刘丞相要银子去就是了。”
宏佑帝说着话已然站起⾝来,他拿袍袖死死捂在脸上,不敢往冯魁处多看一眼,哆嗦着扶着洛四喜的手,像鬼撵似的,说了声:“退朝”转⾝下了⾼台,一溜烟似的逃回了后宮。
宏佑帝都要吓死了,他一心想离那些恶心东西远些,哪里还理会什么国库开支。至于冯魁要的这笔银子该从何处而出,又以什么名头而出,他受人挟制,被冯魁拿几个人头吓破了胆子,就这般任人牵着鼻子走了,传扬出去,君威何在等等这些事情,宏佑帝竟是一样都没考虑过。
皇帝跑了,留下个烂摊子让刘同收拾。刘同的脸⾊铁青,无奈宏佑帝的旨意都下了,要想反驳,也得等回去后,重新拟了折子上奏,弹劾打庒才成。起码在这金殿之上,是绝不能当面忤逆皇帝的意思,跟宏佑帝对着⼲,并开口说什么阻拦的话的。
宏佑帝极难伺候,刚愎自用,且自视甚⾼。他说的话就是圣旨,因此也从不许人反驳。在宏佑帝手下,想当个清正廉明,为民请命的好官,就不能太过直言敢谏了,想点别的法子,绕着弯子的把皇帝绕进去,才是刘同当了二十余年的丞相,还深受宏佑帝信赖的法宝。
心里气得抓心挠肝,刘同却很快缓和了脸⾊,他笑昑昑的同冯魁说话,后槽牙咬得死紧,脸⽪上的褶子却舒展开来,刘同一笑,脸上就透着那么一股老谋深算的意思。
刘同拱了拱手,神情真挚无比,他向冯魁言道:“恭喜将军,⽇后前途无可限量。老朽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北莽写降书纳贡的一天,全赖冯将军在边关浴⾎杀敌,为国奋战”
几句恭维话出口,冯魁那颗受捧惯了的心立马乐开了花,他过去很少进京,⾝为武将,也没与刘同打过多少<img src="in/jiao.jpg">道,自然也不知道咱们这位刘丞相,可是连舒尚书那样的老狐狸都斗不过的老滑头,冯魁要想在他跟前耍什么心眼,那真是蚂蚁撼树,自讨苦吃。
把手里的人头扔进箱子,在箱盖上蹭了蹭手上的⾎迹,冯魁见刘同还算识时务,嚣张的态度便也收敛了一点,咧着嘴听刘同夸他,乐得本来就开的<img src="in/ting.jpg">大的嘴叉子又往两边咧了咧。
冯魁张口跟刘同要银子,一千万两银子都要现银,还要在三⽇之內备齐,送到他府上。刘同笑呵呵的,点头应道:“好说好说万岁都应下了,这银子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冯魁越加得意,眼前闪过一片⽩花花的银锭,心里边开了锅似的,烫得他都恨不得蹿跳起来。
这银子也太好挣了,早知道他就多带些人头回来了。
冯魁算计着银子,暗自心喜,刘同却围着那十几口红木箱子转起了圈子,他来回转了有五六圈,把冯魁都给转⽑了,冯魁手下的裨将也全都带着一脸惊叹,看着刘同面⾊如常,一脸坦然的盯着満箱狰狞恐怖的人头细细端详,不由得啧啧称奇。
皇帝走了,朝会自然也散了。百官们见刘同与冯魁搭话,全都远远的围在四周,看着他们二人的动静。宋辚放心不下,有心上前帮刘同解围,不想被刘同一眼看见,暗中使个眼⾊,让宋辚静观其变,只管在一旁看着就好。
刘同已然年过六旬,一把胡子⽩了大半,又是个手无缚<img src="in/ji2.jpg">之力的文官,宋辚不由心焦,真怕冯魁的浑劲儿上来,会对刘丞相不利。那冯魁生得人⾼马大,<img src="in/xing.jpg">子又耝鲁蛮横,他只是推搡一下,刘同那里,怕也吃架不住。
金殿上鸦雀无声,刘同仔细将几个箱子都看了一遍,又让小太监们拿来几盆清⽔,泼在一箱人头脸上。拿过布巾,刘同也不嫌腌臜,亲手把其中一个人头脸上垂下来的<img src="in/luan.jpg">发拨开,露出整张脸来,细细地擦了起来。
擦完后细看,看完后又去擦另一个。刘同擦得认真,百官们全都直犯恶心,心道这刘丞相看着文绉绉的,没想到胆子竟这般大,连死人头都敢摆弄,难怪人家能当丞相呢。
感叹一番,还是不明⽩他到底是何用意,连冯魁都让刘同给弄愣征了,傻呆呆的,看着刘同在一堆人头跟前忙活,相面半晌,方才抬起头来。
冯魁心里直打鼓“怎么?这人头可有何不妥?”
刘同收起一脸凝重,回⾝面向冯魁,早已笑出一口⽩牙“哪有什么不妥。老朽恨北莽人⼊骨,只是想看看这些杀了东离无数百姓的贼寇,都长得什么模样罢了。”
洗⼲净手上的脏污,刘同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手巾,擦⼲后甩了两下手臂,笑道:“这银子我应下了就请冯将军清点一下人头的数目,来我这里算银子就是了。”
百官们不由失望,还当刘同有什么妙计呢,谁料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摄于冯魁之威,还不是连质疑的话都不敢多说,就痛快的给了银子。只是不知道,又是哪里的百姓要遭殃了。
冯魁也大喜过望,他抬上这些人头,摆明了是趁机讹诈,想借着⽟龙关大捷的东风,拿这些人头相要挟,来给自己捞点好处罢了。
怎么也没料到会这般顺利,不只皇帝没有反驳,就连文武百官,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个“不”字,如今更是连最难<img src="in/chan.jpg">的刘同,都満口应承下来。只要一想到那⽩花花的银子,冯魁便想咧嘴狂笑,忍耐半晌,直忍得他眉眼一个劲儿的菗菗。
等他⾼兴完了,刘同那边也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这银子是可以给的,不过…”
冯魁险些岔了气,人最怕听“不过”二字,因为这后面,通常没什么好话。
只见刘同捋了捋长须,面露难⾊,说道:“老朽这里倒没什么疑虑,只是这么些人头,到底有多少,他们都姓甚名谁,又是哪里人氏,在北莽军中任何官职,都一概无人知晓,真假也有待商榷。万一百姓们问起来,老朽这里总要有个说辞,能证明这些人头确为北莽敌军才好。”
刘同的话未说完,冯魁已然脸上变⾊。被人戳中心事,冯魁心头不由得一阵慌<img src="in/luan.jpg">,那惊慌之⾊一闪而过,然而却还是没有瞒过刘同的眼睛。
刘同不动声⾊,冯魁也很快镇静下来,他⾼声喝道:“刘丞相莫不是不信本帅说的话?这些人头,都是本帅从⽟龙关上带回来的,有这些部下将军为证,难道还能有错么?
刘同摇了头摇,笑道:“将军说的话,老朽自然是信得过的。可凡事都得讲个理字,这么一大笔银子从老朽手下批了出去,怎么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才能跟百姓们<img src="in/jiao.jpg">待不是。”
刘同握拳捶了捶额角,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他那般为自己着想,就连冯魁都让刘同给唬住了,他哪会想到,刘同这样卖力,是正想法子坑他呢。
苦思半晌,刘同猛然拍了巴掌“有了”
众人都让他吓了一跳,忙伸着耳朵细听,看他有何⾼论。
只听刘同说道:“这样吧,冯将军把这些人头带回去,好好刷洗⼲净,挨个给它们写个生平履历上来,我看过后,核准无误,就好按个儿给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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