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天还是走了。
这个时间段燕少一直躺着没动,闭眼装睡。
我蹲到他面前,对他说:“我走了哦。”
他一动不动,全然当没有听到。
我叹口气,匍匐在他⾝上,抱了他一会儿。
然后我又说:“我走了啊,四一,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我一处理好事就会回来的。能不吃药尽量不吃,睡不着也给我打电话。”
看着他装睡的容颜,我有点去吻他的冲动。
忍了忍,还是不敢。
最后去拢了一下他的头发,蹑手蹑脚地滚了。
坐了十多个小时的机飞,才终于落了地。
刚下机飞,我就给燕少发信短,说我到了。他还是很快回复我了,很关切地问我累不累,要不要先去店酒休息一下什么的。
我问他有没有觉睡。
他说他睡了几小时,感觉也还不错,然后…又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这才刚下机飞呢!
我当然说办好事马上回去,让他不用着急。
他又发了一大通话,让我要注意全安,人多的地方注意钱财,人少的地方注意尾随什么的…总而言之啰里吧嗦的。
我心想英国的治安什么时候差到这个地步了?
但也只告诉他好我会注意的。
燕少还发个不停,我说我在路上,不方便回复,等下再说了。
因为,我已经看到秦月天了。
其实好吧,我这次去看工程是顺便,主要是到英国和秦月天见面的。
我们之前就约好了,有空要去探访阿冰的生⽗。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
换以前我也不介意燕少知道,反正大家都分道扬镳了嘛。
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其实燕少什么都是在意的。
我要是告诉他我要去和秦月天见阿冰⽗亲,那他虽然表面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不慡。
但是要命的就是,燕少是那种越不慡,越是要按在心里不发作的人。
我如果让他跟着过来,他也不一定会来。
总而言之就是怎么都是错。
所以⼲脆什么都不告诉他好了。
我<img src="in/ying.jpg">上去,笑对秦月天说:“不好意思,专程让你跑一趟。”
他也回我笑:“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我过来多近啊,你跑一趟才不容易。”
我忙说:“我这也是将就工作顺路的,还是⿇烦你了。”
然后…
我们之间静了片刻。
秦月天立刻一脸嫌弃的样子:“林小莹你跟谁假客气啊?你虚伪不虚伪?”
我也马上发火:“这就是正常的寒暄嘛,我寒暄一下你还接话,这还变成我的不是了?”
“好了好了,不要废话了,上车吧。”秦月天说着拉车门。
我爱答不理地坐后面去了,我说:“不想跟你坐一排。”
秦月天嘁一声:“谁稀罕你似地,你不坐我都不拉你。”
我会不坐么?
我才不会呢?
于是哼了两哼,不理他了。
这是我第二次去见阿冰的⽗亲了,上一次只是带阿冰的一些照片过去。
而这一次,我带的是秦月天。
下了车,我问他:“你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吗?”
秦月天点头:“是的。”
他的神情,又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小莹,我替整个秦家感谢你。”
我正要回答什么,我的机手就响了起来。
一看,是燕少打来的。
我忙让秦月天别说话,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秦月天则去打量起阿冰⽗亲的居所外观了。
燕少开头一句话就是:“你在休息吗?”
我说没有,问燕少什么事。
燕少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他问我:“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我…
我表示伤不起好吗?
但我还是很好声的问他:“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燕少又顿了一下,这才说:“是这样的,我马上要去相亲…”
吓?相亲?
这是怎么回事?
燕少告诉我,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老太太已经知道我和他离婚了,现在下了江湖令,要他必须在今年內重新结婚,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各路妖魔鬼怪送了一大堆各路名门千金的照片资料上门,目测已经把老太太家堆得装不下了。
其中邱家,就是邱晚美他家,最是勤快,给介绍了七八个女的。
邱家好歹也算燕家的远方亲戚了。
邱晚美他妈成天都在往老太太那里跑,不停地吹嘘自己介绍的各个女孩。
其中有几个,老太太看着还算顺眼,于是下令燕少马上去见个面,看看投不投缘。
于是,燕少马上就要过去了。
我问他什么意思,需要我怎么做?
燕少说:“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
哈?
我问他:“你是自愿去的吗?”
燕少说:“不自愿,被強迫的。但是老太太亲自打了电话,没办法,还是要去应付着。”
我扶额。
我问他:“我回来可以改变什么吗?”
燕少马上回答我:“不可以改变什么,好了,你忙吧,我挂了。”
我心想不可以改变什么,你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嘛。
我刚挂断电话,就感觉谁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
回过头来,看到秦月天扁嘴,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我头摇。
我问他是几个意思。
秦月天问我:“有你说话这么冲的吗?”
我问我哪里冲了?
秦月天又问我:“一定要他求你你才肯⼲什么吗?”
我惊悚,说你偷听我打电话?
秦月天鄙视得我不要不要的。
他说:“姐姐,你跟我就站在同一个空间相隔不到五米,你说话那么大声,我可以做到什么都听不到吗?”
我问他,那他知不知道燕少打电话给我⼲什么?
秦月天头摇:“我当然听不到他说什么了,但是他肯定是想你帮忙,但是又没有直说。”
我诶了一声,问他是怎么猜到的。
秦月天皱了皱眉:“这么简单还听不出来,你不都说了吗?‘我回来能改变什么’,肯定是四一叫你回去,然后又没怎么明说需要你去⼲什么,这我都听不出来,我又不是傻的。”
我想了想,觉得他确实不傻。
我就绕回去,问他,我哪里说话冲了。
秦月天说:“哎我说林小莹,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个话题杀手吧?”
我⽩他一眼,心想一个话题杀手有什么资格说另外一个人是话题杀手?
然后秦月天就很八卦的问我到底燕少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
我便告诉他,燕老太太以死相<img src="in/bi.jpg">,要燕少年底之前成婚,现在给他排着号相亲呢。
我说燕老太太要给他相亲,他实在不想去拒绝就可以了啊。
我回去能起个什么作用啊。
秦月天抄起手,半是讥讽的看着我:“搞了半天,林小莹你是真傻啊。”
我说什么傻不傻的,你把话说清楚。
秦月天一掌拍在我肩上:“回去⼲什么,回去宣誓主权啊!”
这一掌力大得,差点把我拍到土里去了。
秦月天继续教育我:“你知道燕家现在没几个人了,四一唯一看中的亲人就是老太太了。老太太让他去,他就算十万个不情愿,也会应付着的。他给你打电话告知这件事,想你回去,就是希望你去帮他应付一下这事情。你还问人家,‘我回来能改变什么吗’。你傻不傻?”
我仔细想了想。
然后问他:“我能怎么应付?我跟他现在就是个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夫<img src="in/qi2.jpg">关系早不成立了。其它事情我都可以帮忙,这事情我掺和,真的里外不是人啊。”
秦月天于是就那么看着我,不说话,也没多大表情。
秦月天这种样子是最给人庒力的。
想起从前我就是被他这么一种沉默的威<img src="in/bi.jpg">搞得亚历山大,现在过了这么久,他一拿出这幅架势,我还是受不住哇。
秦月天问我:“林小莹,你还爱不爱四一?”
我心虚地回答:“什么爱不爱的,你也知道,以前那也不叫爱。”
秦月天摊手:“那我就没办法了。”
我们于是一起去按门铃。
正要按到的时候,秦月天突然又住了手。
他挡在门前,对我说:“林小莹我觉得你应该回去帮一下四一,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他是你的病人,他向你求助,你应该全力以赴的给予救助。”
我说:“可不可以先办正事。”
秦月天依然挡在门前。
他说:“这里我自己去拜访了,你回去吧。”
我着急,说我也回去不成啊,我还得去弄一下工程的事情。
秦月天说:“工程什么事,我帮你去跑了。”
我还要说什么。
他又不耐烦地:“你马上坐机飞回去吧,别啰嗦了。”
我指着他:“你让不让?”
秦月天马上反问我:“要打架吗?”
我…我一下子就怂了有木有。
我弱弱地:“我现在回去相亲也完了啊…”
秦月天说:“你觉得只会相这一次吗?你傻不傻?”
我还想说话,秦月天已经非常不慡我了,他拿出机手;“我帮你订机票。”
我说好歹都走到这里了,你让我进门帮你介绍一下总可以吧。
秦月天说:“我们秦家的事情需要你一个外人<img src="in/cao.jpg">心吗,把你家四一看好就可以了,走了走了。”
好吧…
我表示他森森滴伤害了我。
最重要的是,秦月天还表示不开车送我,让我一个人自己滚。
我这个不受待见的人只有边往机场赶边重新给燕少打电话。
前几次他居然没接。
后来电话打通了,燕少很漫不经心地问我什么事。
我听到他那边有些嘈杂,三姑六婆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
我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说机手放一边没听到。
他又问我打过去⼲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相亲吗?”
燕少嗯了一声。
他又问我:“你打过来⼲什么?”
一连三句,让我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说,我在往机场走了。
燕少“哦”了一声。
我问他:“姑娘怎么样呀?”
燕少嗯了一下:“还不错,<img src="in/ting.jpg">活泼的。”
我说,那就好,吃完饭准备发展一下吗?
燕少说,准备呀。
我让他发照片,他说没什么好发的。
正说着,我说我到了,要去买机票了,先挂了。
由于暂时没有直达的机飞,我只有连续订了两趟,转机回去。
正在候机室等着呢,燕少的电话又打了回来。
他问我:“你什么时候的机飞?”
我告诉他还有一个小时,燕少又说:“我回家了。”
我顺口就问:“回哪个家?”
燕少也答得很顺口:“你家啊。”
我听他这般说,声音也软了下来,我说:“那等着我…”
燕少的声音也很轻,他说:“嗯…”
我马上问他:“你有没有吃药?”很凶的语气。
燕少的语气是很诚实的:“暂时还没有。”
我说:“乖,不要吃,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了。”
我们又聊了很久,聊到我机手发烫。
我一看登机时间很快到了,才挂断电话,急匆匆上机飞了。
想想我就是找<img src="in/nue.jpg">的,这两天时间就坐机飞玩了。
下机飞的时候正是⻩昏,我赶回家,想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燕少并不在家,我忙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燕少愣了一下,才说:“我半个小时前给你打你还关机呢,这么快就到了?”
我又问他在哪儿。
他说,在外面吃饭。
我马上问:“又在相亲?”
燕少说:“是啊。你过来吗?”
我问他:“你想我过来吗?”
燕少已经换了一个说话的地方,他问:“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把这群苍蝇赶走了,我这段时间没心情相亲也没心情谈恋爱。老太太那边什么样你也知道,我也懒得跟她闹。”
我笑,问燕少:“你为什么不自己离开?”
燕少的回答同样<img src="in/ting.jpg">诚恳的,他说:“你不在,我<img src="in/ting.jpg">无聊的。这里好歹有点人。”
我说,我要是来采取非常手段,你会不会嫌我胡闹?
燕少说:“你是医生,只有病人胡闹的道理,医生是永远不会出错的。”
我笑出声来:“要我是个庸医呢?”
燕少也笑起来,他说:“那你医死我好了。”
燕少给我说了地址,我就风尘仆仆地赶过去了。
过去一看,哟,好大一桌子人啊。
除了燕少,全都是女人。目测二十到六十岁不等。
不过我只认识邱晚美一个人。
但是我扫了一眼他们的座位分布,年轻的女孩加上邱晚美就有六个,再加上她们的⺟亲什么的,⾜⾜够十一二个人了。
这哪里是相亲啊,简直就是在选妃好不好?
就算燕少再优秀,也不至于相个亲就跟海选明星似的吧?简直是一波一波的再涌上来啊。
这还是第二天了…
昨天晚上的盛况,可想而知。
邱晚美坐在燕少的右手,另一个年轻女孩坐在燕少的左手边。
其它女孩子都分布两边,呈包围局面。
邱晚美看到我,原本的笑脸立即一沉:“你来⼲什么?这里不<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你。”
燕少转过⾝来,他看着我,目光里看不出多少欣喜,但却是很恬静的。
我呵呵笑了两声,走过来,故意揷到邱晚美和燕少之间。
我把手臂往燕少肩上一搭,故意声音很大,挑着眉看着邱晚美和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燕少⾝上。
我笑:“自己老公来相亲,我当然要来把把关了。”
我用手肘拐了拐燕少,嫌弃地:“朝那边挪点,我都没位置站了。”
燕少倒是很配合,立刻把椅子挪了一点。
“你!”邱晚美立刻气得鼻子眼睛都歪了,她指着我“你跟表哥早就离婚了。你这个死不要脸的,现在还要<img src="in/chan.jpg">着表哥,⼲扰他的生活。”
“离婚了?”在座的好几个中老年妇女面露惊讶之⾊。
另外一个中年妇女连忙解释:“燕少他以前有过婚约,政治婚约,没感情,就离了。可是这女的,”她十分不友善地看我一眼“总是<img src="in/chan.jpg">着人家不放。”
我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这是邱晚美的妈妈。
其他妇女脸上立刻出现了了然的表情。
燕少有过婚史,她们大概之前都是不知道的。
不过像燕少如此优秀的⾝家人才,别说接过一次婚,恐怕就是重婚她们都能接受吧。
燕少左手边一个姑娘満眼敌意地:“既然都离婚,肯定是没什么感情了,还过来破坏别人相亲,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是啊,”邱晚美的妈妈马上附和道“人家都把你离了,识趣的就不该来纠着不放。不过说得也是,我们家的燕少啊,哪个女的舍得放手。但是既然人家都不喜<img src="in/huan.jpg">你,稍微脸⽪薄点的都不会来这里闹吧。”
邱晚美他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真是让我觉得来搅这趟浑⽔,<img src="in/ting.jpg">自找没趣的。
不过我想起治疗前我和燕少是签过协议的,治疗过程中,只要他向我求助,我都必须要积极回应。
所以,我就捞了捞袖子。
今晚上,娘老就要大战一场,把这里的女人一个二个脸都扇肿!
反正林小莹没爹没娘没对象,又不要脸又不要命,光脚不怕穿鞋的。
我瞅了瞅燕少,他正微微低头,安然地喝着面前的一盅佛跳墙。
我发现燕少不管是人是煞,不管是好的还是病的,最大的趣兴爱好就是坑我一个人挑场子。
远有旋转餐厅和百尚时间,近就到现在。
他特别喜<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bi.jpg">我到这种局面里,然后看我要如何解局。
不过没什么关系。
他喜<img src="in/huan.jpg">,我做给他看就行了。
目前治疗为上,只要有利于他的病情好转,我都会去做的。
我便朝燕少⾝上靠了靠,对众人笑了笑:“没错,离婚了,不应该叫老公了。但是现在又准备复合了,未婚夫三个字,大抵是可以叫的吧。”
我这话一说,各位女士全都在朝邱晚美⺟女看,似在求证。
邱晚美一下子<img src="in/ting.jpg">直了背,指着我尖声道:“林小莹,你知道无聇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我笑了一下:“当然知道了,这两个字现在不正写在你脸上吗?”
“你…”邱晚美顿时气得发起抖来“你才无聇!”
这么点战斗级别,我简直不屑跟她斗。
我把燕少的脖子一揽,对众人笑得很和蔼:“其实啊,各位想把女儿嫁⼊豪门的心情,我是很能理解的。所以我们家步云要来陪你们玩玩,我也是很赞同的。这钱多了,什么都玩腻了,就只有蹋糟
蹋糟别人的尊严了。”
“是吧,亲爱的,”我低头问燕少“看她们一个二个现在期待的样子,再想想今天之后她们等待然后失望最终绝望的模样,很慡吧?”
燕少抬眼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眉⽑扬了一下。
但眼神里分明含着一丝赞同。
一个大妈实在是心里没底,问燕少:“燕少,这女的是胡说八道的吧,到底怎么回事,您说个准话啊。”
这小心翼翼的语气,这毕恭毕敬的样子,简直是恨不得就能到燕家来当个奴隶丈⺟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