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月天都好像被定住了似的,一步也走不动了。
我指着男子,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卡了好久,才说道:“冰…汪涟冰…阿冰!”
男子已经带回了头盔。
红灯停了。
他一踩油门,整个机车轰然发动,瞬间飚了出去。
我和秦月天却一下子奔了出去。
我们几乎一同大喊了起来:“汪涟冰!汪涟冰!阿冰!阿冰!”
哈雷机车绝尘而去,<img src="in/gen.jpg">本就非我们的人力可以追上的。
秦月天撇开我,猛地冲到大街上去,拦住了一辆的士。
我们俩挤上去,秦月天对司机急声道:“前面有辆哈雷,跟紧它!”
司机摇头摇,似乎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油门一踩,紧紧咬了上去。
一直到第三个路口,我们才正巧遇到了红绿灯。
秦月天把钱夹拉开,随便扯出几张钞票:“不用找了!”
我们俩已经朝着哈雷跑去。
这时候恰巧又遇到绿灯起。
哈雷再次发动,我一急,什么也不管,猛地朝前一扑,抓住了机车的车尾。
机车上的男子一个歪,差点被我拖倒在地。
他立即用腿双叉住了地面,回过头来。
我不顾他还带着头盔,満怀期待地叫他道:“阿冰,你是阿冰么?”
男子无声地隔着黑⾊的护目镜看着我。
秦月天也已经跑上来,他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男子:“你是阿冰吗?你是…汪涟冰吗?”
男子顿了一下,然后夹紧了机车,站稳,取下了头盔。
夜灯下,他用一种相当漠然的眼神看着我和秦月天,清冽的声音传⼊我们的耳膜:“你们是谁?”
我和秦月天都一同呆呆地看着他。
他⾼蜓的鼻梁,自带风情的桃花眼,薄薄的⽟<img src="in/chun2.jpg">,以及线条完美的脸庞…
然而,他不是汪涟冰。
他不是的。
尽管他们长得那样的像。
可是阿冰没有他年轻,阿冰的气质也和他有差别。
尽管…第一眼看过来,他们是如此的像。
我和秦月天都是一样的失落。
秦月天抓住我的手腕,让我松开了机车。他对男子抱歉地点了一下头:“对不起,我们认错人了。”
男子便也没再说什么,转头戴着了头盔。
他正要发动机车,好几辆黑⾊的轿车一同停在了我们的⾝旁。
靠我们最近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个⾝穿黑西装的魁梧男人。那男人鼓鼓的<img src="in/yao.jpg">间,似乎在提醒我们他不是好惹的。
男人用一种威胁加警惕地眼神看了我和秦月天一眼,然后毕恭毕敬地问机车男:“七少,发生什么了?”
机车男清冽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股慵懒:“啊——没什么,他们认错人了而已。”
魁梧的男人却继续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我和秦月天。
机车男昂了一下头,似乎在看前方的路,他说:“别管他们,不相⼲的人。”
魁梧的男人便对我们挥了一下手。
我和秦月天立即默默地退到了路边。
等哈雷机车和隐形的护卫车队都消失以后,秦月天才拿出机手,在机手上记下好几个车牌号。
这都是刚刚机车和轿车的车号。
我问他:“他们是什么⾝份的人啊?”
秦月天回答我说:“我会查清楚的。”
我还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秦月天扶了一下我的后背:“走吧,我们也走了吧。”
我叹口气,跟着他默默地走在路上。
路边有家咖啡厅,我说,跑了一阵子,都跑饿了,进去吃个点心吧。
秦月天也没反对。
叫来咖啡和慕斯蛋糕,我想不过,问道:“他们会不会是开赌场的?”
秦月天喝了一口,才说道:“能在这个城市有这样的排场和保镖级别,肯定是赌场小开之类了。”
我哎了一声:“他真的和阿冰好像啊,可是…”
可是他看到我们的眼神,分明是陌生而略带茫然的,并且还有几分防备。
如果是阿冰,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冰,他不会这般冷漠的面对他的朋友。
秦月天问我:“当初四一到底把阿冰弄到哪里去了?”
我头摇:“那件事,我现在也不好问他,总之再没听他说过了。”
秦月天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们又默默地吃了一会儿东西,聊了会儿有的没的,这才出了咖啡厅。
这里离我所住的店酒也不远,所以我们便步行过去。
秦月天踩着自己的影子,低着头向前,他的声音,也是很低沉地。
“虽然从前老是相互看不顺眼,但阿冰在我心目中,还是有很重要的地位的。”
我说我知道。
秦月天苦笑:“其实我们骨子里是同样的倔強,只是我表现在外面,他隐蔵在里面而已,所以相互都不肯妥协。”
我抬头,用有些无奈地眼神看着他。
秦月天摇头摇:“如果真的知道他是谁,我一定会收敛一点自己的习<img src="in/xing.jpg">的,真的。”
我笑:“你不会。”
秦月天愣了一下,然后也笑起来。
“是啊…”他吁了一口气,望着城市的夜空“我要知道他是我弟弟,一定更要和他较个真了。”
我们走到桥上。
我靠着桥栏杆:“有什么办法呢?那时候我们谁想过要去打探阿冰的⾝世呢?我们…谁真正的关心过他?”
秦月天撑到栏杆上,看着脚下的河⽔:“是。我总和他争闹,四一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信和私有物,小米跟他简直就是狐朋狗友,只管吃喝玩乐,谁想过真的要去关心他。所以他走了…”
我轻轻拍了拍秦月天的肩膀:“什么东西不在了你才会觉得珍贵,现在阿冰的⽗亲也有好几个儿女,都算是你的表兄妹了,你会觉得他们珍贵吗?”
秦月天继续苦笑了一下,摇了头摇。
“阿冰是很特别的存在,”他说“按道理他的降生就是个奇迹了,最奇迹的是四一居然把他带了回来。然而…他就那样和我,和秦家擦肩而过。”
阿冰的爷爷,是当初秦月天的曾祖⽗在英国留学时,和第一任<img src="in/qi2.jpg">子生下的孩子。
所以,他和秦月天,其实都是秦家的⾎脉。
而且,按照辈分来讲,汪涟冰才算是真正的秦褚的长子长孙长曾孙吧。
我是到英国拜访了他的生⽗之后,听闻他⽗亲也是有华人⾎统,慢慢跟着他理出来这个渊源的。
秦月天继续望着河⽔:“其实我在想,假如刚才那个人就是阿冰的话,他未必想要和我们相认了。”
我反问:“是么?”
秦月天头摇:“不知道,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他一定很想和过去斩断吧…如果他真的是的话,为什么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再来寻找过你或者四一呢?”
见我有些落落寡<img src="in/huan.jpg">的模样,他又说道:“放心好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他的⾝份背景查出来的。”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夜⾊渐深,我和秦月天才肩并肩地回到了店酒。
然而刚刚走进大堂,还没有走到电梯间,我就瞥见一旁的沙发休息区,站起来了一个男人。
我蓦地一惊,燕少居然来了!
看到我和秦月天在一起,他的脸⾊…坦⽩说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见过最糟糕的。
秦月天也是怔住了。
我们一同朝着燕少走过去,因他站起来走了几步之后,就站在原地,用那么<img src="in/yin.jpg">沉的目光看着我们俩。
我唤他:“四一你怎么来了啊?事先都没有打个电话。”
燕少不回答,只瞟了我一眼,又继续那般<img src="in/yin.jpg">雨沉沉地看着秦月天。
秦月天简直被他这种眼神看的相当不自在,他一时间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我真是火大。
明明什么都没有,非要被弄得像是有点什么了。
我急忙解释:“我刚刚和月天吃饭回来的路上,见到了一个骑机车的男人,长得和阿冰可像了,我们追他去了,所以…才这么晚回来的…”
燕少看我一眼,却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似的。
我忙瞪秦月天一眼,让他好歹也说两句啊。
大半夜的,我和秦月天肩并肩地一起回到店酒,这场景确实有些诡异。
而燕少又是一个那么容易想多的人。
虽然…我现在和他也没那么亲密的关系。
秦月天被我瞪了两眼,卡了卡,突然呵呵两声,对我一抱拳:“谢当年不嫁之恩!”
谢你妹啊!
我瞬间就火了,我骂道:“有你这样的人啊?当初求宠像条狗,如今<img src="in/lu.jpg">完嫌人丑!”
秦月天马上不饶人地回我:“你让我<img src="in/lu.jpg">过吗?”
我:“…”我说:“滚!”
秦月天还真是头也不回,非常⼲脆地滚了。
我看他走出店酒,这一回头,燕少也朝店酒外走去。
我急忙拉住他,问他到哪里去。
燕少不说话,只是甩开我的手,仍然执意到走。
我一直跟他拖拖拉拉到店酒外面。
燕少冷冷地才说:“放手。”
我说:“你告诉我你去哪里。”
燕少看了大街上一眼,才很不耐烦地回答我:“机场。”
我很示弱地说:“你这刚来就回去啊,休息一下吧?”
燕少继续不耐烦地说:“想回去了,放手。”
我说不放。
我说,你行李不是还在大堂里吗?你不拿就走啊?
刚刚我看到他坐过的沙发旁有行李的。
我这么一问,燕少才似乎想起这茬。
他顿时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要走还是回的样子。
我就很讨好地挽住他,嘻嘻笑:“走啦走啦,正好会议要完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玩几天啊,去赌场玩几把怎么样?”
燕少什么话都不说,只任由我拖着他走。
我去拿了他的行李,上了房间。
我去澡洗,洗完以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对燕少说:“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和秦月天走得好好的,就看到一个骑哈雷的人,他正好等红绿灯呢,把头盔一取,我们都呆住了。真的和阿冰好像啊,可是我们追了半天,好不容易追上了,结果却…”
说到这里,我突然顿住了。
因为我看到燕少在书桌那里,就着台灯,一颗颗地数着⽩⾊的药片。
而在他的右手边,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小药瓶。
我一下子扔掉了我手里的⽑巾,疾步走上前去,把他的手一按:“你在⼲什么?你不是不吃药了吗?这么多药带着过来⼲什么?我才几天不在啊,你就这样?”
燕少抬起头来,这一刻,他的神⾊是那么的讥讽。
他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了。”
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忙问他什么瞒着我的。
燕少就讥笑了一声:“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吃药。林小莹,你以为你的治疗很有疗效吗?你以为我真的在好转吗?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挫败而已,这么一个月我一直在演戏给你看,你知道吗?”
我头摇,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每天都睡得很好,你明明睡前没吃药的…”
燕少拿开了我的手:“你每时每刻都和我在一起吗?你知道我每分每秒都是怎么过的吗?”
他拿起⽔杯,带着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林小莹,你已经尽力了,我也已经尽力了。然而一切就是那样,如果不吃药,我早已经死了…”
他说着就抓起桌上的药。
我连忙扑过去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吃下去。
我怎么也不相信,他是真的在骗我,这么一个月以来,他看起来是在一天天好转,其实不过是在骗我,不过是在给我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我问他:“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因为我和秦月天去吃了饭所以你就要气我。四一你不要吃药,你不用依赖物药也可以很好的。”
燕少和我抢着⽔杯。
没几下⽔就泼了我们一⾝,他不耐烦地把我一推:“够了!”
我抓着⽔杯一起往后仰去,倒在地上,⽔杯摔得四分五裂。
刺痛从手心传来,我抬起手,看到了揷在手掌的玻璃碎片。
我默默地把刺片取了出来。
燕少却看也不看我,继续去重新拿⽔杯。
我大喊道:“四一,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呢?”
这话说完,我已经哭了起来。
燕少什么话也不应我,褪去伪装,褪去外⾐,他是那般的冷漠和⿇木。
他倒了⽔,然后把手心的药一把扔到口中。
我坐在地上,坐在一堆玻璃碎片之中,低声的菗泣着。
燕少至始至终都没有管过我。
他好像已经彻底厌倦了和我的相处,厌倦了在我面前装出温顺的模样。
末了,我起来,给店酒打了电话来处理地上的玻璃,也要了处理伤口的药。
燕少吃了药,就躺在<img src="in/chuang.jpg">上,睁眼看着天花板,隔了一会儿,他便闭上了眼。
我坐到他⾝边,去摸抚他的肩膀,他却转过⾝去,背对着我。
我对他说:“四一,你心里想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这样对我的,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我话还没说完,燕少就打断我,很厌恶地口吻:“林小莹,你很烦你知不知道?和那些女人一样,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你能不能哪里凉快滚哪里去?”
我坐直了⾝子,我有些发抖地问他:“那你为什么要过来呢?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找我呢?为了羞辱我吗?”
燕少非常暴戾地回答:“不知道!”
我缓了一口气,忍着眼泪。
燕少这样的态度,确实是有脾气的人都忍不下去。
但是,我知道他是有病。
可能他潜意识并不想这样和我相处,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又隔了一会儿,燕少突然又问我:“你还在这里⼲什么?”
他一下子坐起来,把一个枕头发怈似的扔向我:“林小莹你赖在我面前⼲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很烦你?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能不能消失在我面前?你能不能滚!”
我怔怔地:“四一…”
燕少却突然吼起来:“我让你滚你没听到?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我猛地站起来,开始换⾐服,然后收拾我的行李,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站到电梯面前,按了好几下按钮。
然后抬头对着天花板舒气,尽力把眼泪咽下去。
电梯来了,我确信自己的情绪已经庒了下去,然后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我按了一层,然后又按了关门键。
电梯门徐徐关上了。
就在还剩一丝<img src="in/feng.jpg">隙的时候,却嘭的一声,被人剖开了。
我抬起头来,看到燕少撑着门。
他低了一下头,看着一旁:“出来。”
我说:“放手。”
燕少依然看着旁边:“我刚才情绪不好,你出来。”
我头摇:“不,这不是借口。放纵自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燕少还是看着一旁:“下次不会了…”
我依然头摇:“不,还会有下次,下下次,因为你‘情绪不好’的成本太低了。发了火,伤了人,什么也没改变,拥有的依然拥有。所以你不会去尝试控制自己。”
燕少这次回过头来,他咬着牙,眼神中又有被<img src="in/ji.jpg">怒地神⾊:“林小莹,你在威胁我。”
“是,”我昂了一下头,看着他“你可以这样认为。放手,你刚刚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这一幕的。”
我们之间又沉默了好几秒,电梯开始发出短促的警报声。
但是我不出来,燕少也不放手。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隔了好久,燕少又说:“我说了下次不会跟你这样发火了。你是医生,我不理智,你不应该这样。”
我很冷⾊地看着他:“你错了。我到现在也非常理智,正因为理智,所以我才决定离开。医生或者病人的⾝份,并不是自暴自弃或者恣意妄为的借口。”
燕少长吁一口气,又有些不耐烦地问我:“林小莹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说:“离开你。”
燕少立马说:“你不能离开,你和我签了协议。”
我头摇:“呆在你⾝边也没有任何作用,你想吃药依然吃,想作死依然作。我想我们还是结束这段治疗的好。”
燕少似乎哽了一下,然后他看着我:“至少等到年底。”
我看着一边:“我先考虑一下吧。你先放手。”
燕少叫我:“林小莹…”
我却去推他抓着电梯门边的手。
谁知道燕少顺手就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整个人都拖了出去。
他一下子把我抱到了怀里,把我勒得都要断气了。
我却惊叫起来:“我的行李!行李!”
电梯门关上了,我的行李被带下去了。
我急忙推开燕少,去给店酒打电话。燕少没管我怎么打电话描述我行李被带走的事,从后面匍匐过来抱住我。
他把头靠在我肩膀上,低声地,梦呓似的说:“林小莹我不让你走,我不会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