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晌午,齐粟娘正在院子里拨青菜,听得外头安静的市集里渐渐有了人声,知晓是看热闹的人们回来了,连忙走到门口细听。
“⼲打雷,不下雨,说是剥⽪,结果只卸了一条胳膊,倒让老子误了一早上的买卖。”
“积点德罢,没出人命就是好事,他做力气活的,少了只手,又从坛子里赶了出去,以后的⽇子也艰难…”
齐粟娘听得脚步声远去,慢慢走回院中,心中烦闷,小县城里人人沾亲带故,⽇⽇家长俚短,一举一动都在人眼里,流言传得比风还快。不过是约人见了一面,到坝上看了工地,她已是再三小心,仍是弄出这许多事来。
那图样的事,在家中半夜三更相会很是不妥,她原想女扮男装出去,约着连震云在个茶馆酒铺商谈,现在看来,大镇里或许能行,清河却是极不妥当。清河虽是漕河边上,到底是个小镇,満县城不过六家茶铺,五家酒铺,两家药堂,除了沿河铺子⽇⽇有路过的船家上来买些热茶、热饭菜回船,县城里来来往往都是些<img src="in/shu.jpg">客,一个生人就是落在黑炭堆里的雪⽩官银。现在全县的人又都认得她了,怕是她前脚方进,全县的人后脚就都知道了。若是暗中坐轿再去坝上,更是不行。她去坝上看工程是陈演知晓,这回为了图样却是万万不能让陈演知道,没有陈演替她掩饰,外头的集市里的人定会看出破绽,再者也来不及了…
若是要她天黑后孤⾝出门寻一处地方与连震云相见,离了草堂衙门,没了中门外一呼即至的巡夜衙役,她也不敢,到底防人之心不可无。而连震云看着有一⾝武艺,又是清河坛主,精明厉害,⾝边之人必不敢多问,,趁夜来到草堂必不会让人察觉。这样两相上下…
齐粟娘连连叹气,在房中来回走动,只觉脑子不好使,除了家中,竟是寻不到一个地方能安安生生和连震云把图样解说明⽩,免得叫康熙问出了破绽,把她抖了出来。若是康熙追<img src="in/gen.jpg">究底,只怕连震云也未必能应付住。齐粟娘想到此处,心中不安,无心用饭,只得坐在书房中一边画图样,一边等待。
鼓过三更,书房门果然轻轻叩响“夫人。”
齐粟娘慢慢将手中画笔放下,深昅口气,道:“大当家请进。”
连震云轻轻一推,未上梢的书房门便打开了,书桌上点着两碗油灯,将书房照得亮堂,齐粟娘侧⾝站在书桌边,定定地看着他。她⾝上素⽩蓝边上⾐,淡蓝宽口<img src="in/ku.jpg">的半旧喜鹊袍穿得整整齐齐的,头上蓝碎花头巾包着的发髻一丝不<img src="in/luan.jpg">,隐隐可见发中的金钗。他认得,这⾝⾐物她有好几⾝,他看见过湖绿⾊,绯红⾊,鹅⻩⾊,穿在她的⾝上,皆是一般的模样,却都及不上,今夜的蓝。
“夫人,草民…我…”连震云看着她被灯光映成棕⾊的眼瞳,尤是微红的眼眶,想起她昨夜哀婉的哭泣,待要说上一些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齐粟娘见他<img src="in/yu.jpg">言又止,猜测是为昨天争吵之事尴尬,昨夜她意在试探,<img src="in/bi.jpg">得太急,也难怪他着恼。她既是不能不与此人共事,便也不想再提往事,到底此人未尝将她出卖。
想到此处,齐粟娘微笑道:“大当家,请移贵步,看看这几副图样。”
连震云听得她语气和缓,似是再无芥蒂,心中一定,走了过去,站在桌边,低头看灯下图样。
“妾⾝将那图样,分拆成五张简图。大当家面见皇上时,便将这五图呈上,说是你自作的,后来经了游方落第秀才的指点,才合成一图,做了这工程。这般一来,皇上大约也不会太过深究…”
连震云正细细看着图样,听得她语中微带不安,从图样上收回目光,看着她的侧脸“夫人放心,只要夫人说明这五副简图,其余我自会措词解说。”
齐粟娘知晓他精明厉害,江苏帮在朝里多半有人帮衬,见他如此说话,心下稍安,侧头问道:“大当家可知皇上召你何时去?”
连震云回视于她:“宮里的公公传出来,怕是今⽇圣旨出行宮,大后⽇便要到清河县,我接旨便要起程。”
齐粟娘听他说“宮里的公公”几字,微微一笑,知晓他也是取信于她,慢慢透出一些底子,免得她仍是疑心他的诚意。
连震云看得她嘴角儿带笑,眼波中泛起了柔和之⾊,便知她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侧握得紧紧的双手,便慢慢松了开来,缓缓道:“图样之事,我从未与人提起是夫人所作。因着事关皇命,说不好夫人与我的两条<img src="in/xing.jpg">命都系于此图,趁夜至此,虽是违礼,不过也是为了天知地知——”
齐粟娘叹了口气,连震云所想也正是她之所想。不说她⾝边没有差遣递信的丫头小厮,便是有,她也绝不敢将事关她⾝家<img src="in/xing.jpg">命的事儿相托,到底难于知人。她慢慢点头,收回眼光,指着五副简图道“既还有三晚,倒也来得及,我把这五张图细细说了,大当家记清楚就是。”说罢,指着早已放在书桌对面的靠椅道:“大当家请坐。”
齐粟娘收回眼光,又指着五副简图道“既还有三晚,倒也来得及,我把这五张图细细说了,大当家记清楚就是。”说罢,指着早已放在书桌对面的靠椅道:“大当家请坐。”
连震云移步过去坐下,见得齐粟娘走到左侧靠墙小几边,揭开两个青瓷茶碗的盖子放在碗边,打开锡茶叶盒儿,慢慢颠着,倾了些碧绿的茶叶在茶碗里。连震云看得分明,不多也不少,各倒了一钱。不过是县城茶铺里一吊钱三两的细茶。
她打开几上藤编⽪包的暖壶,取出里面的青瓷⽔壶倒⽔,那⽩⽔在黑夜中冒着腾腾的⽩气,一⼊茶碗,房间里渐渐泛起了淡淡的茶香。
她将青瓷壶放回暖笼里,奉着一盏茶,用纤指带去茶边⽔渍,走了过来。她低垂着头似是走了神,青瓷茶碗里的⽩气向上涌着,似人的手指,贪婪而望渴地轻触着她的脸庞,她一惊,又把头抬了起来,看向了他。
连震云站起,双手接过茶盏,低声道:“多谢夫人待茶。”纤指在他的手指触到前,便退走了,他指尖的纹路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点点润腻的<img src="in/shi.jpg">意。茶盏中的茶香缭绕着,掺着一丝丝残荷暗香,合成了微波,慢慢<img src="in/dang.jpg">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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