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漕连府的连大船(上)
⼊了十月,天气渐冷,已不是游湖的季节,梗枝畏寒,不太安稳,连府里忙成一团。
陈演出门公⼲,察检扬州府各处的河工,齐粟娘便时时来漕连府走动探视,几个月下来,陈、连两府里过年都没过得安生。
年后,连飘了四天的雪,陈演去了扬州城附郭的江都、甘泉两县衙门公⼲,齐粟娘⾜不出户呆得也有些闷。她用过午饭,苦笑着喝了比儿捧上的药,看着雪终于停了,记得梗枝还有一月便要临盆,便披上银狐⽪直⽑袄子,抱着铜暖炉,焚上荷片香,坐了暖轿,过连府来探。
她在梗枝房里陪她说了一会话,见得又有外客来探她,便辞出转到莲香房中。她揭帘进门,正见得莲香、蕊儿在点收催生礼。
齐粟娘看着,礼盒里小孩催生⾐服,单的,夹的、棉的、⽪的、鞋子、 袜子、袄子各样都是十几个式样,从出生一直做到了十岁,其余的金项圈、金锁片、金脚环、金锁头等孩儿饰品,样样齐全。
“这是梗枝娘家送来的?”齐粟娘一边喝着雀⾆茶一边笑道。
蕊儿一边点数,一边笑道:“梗枝⽗⺟早逝,娘家三个哥哥把她拉扯大,他们在清河时都是爷手下的船丁。如今都出息了,做了船头、闸头,手下管了几纲的漕船,守着瓜洲的大闸口。今儿是个好⽇子,敲锣打鼓。把催生礼抬了绕城一圈,送到了府里。”
齐粟娘笑道:“原来如此,方才我还遇上她三个嫂子呢。”
齐粟娘早知道连震云来了扬州更是富贵,如今看得他手下的船头竟也有这般地家底,置办如此体面的催生礼,也不太过惊异,到底也算是连震云的姻亲。总要另眼相看些。若是生了一个儿子,梗枝怕是马上就要抬成偏房姨<img src="in/nai.jpg">。娘家更是腾达。
莲香微微笑道:“兜生包、⾼脚产盆、⾐胞罐都备好了。”转头看半叶“过十天,便开始准备蒸舍生羹罢。”
蕊儿笑道:“姨<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急了些,梗枝临产还有三十天,舍生羹提前七八⽇蒸才好,慢慢把上等桂圆、莲子、红枣蒸出汁来,产妇生产当⽇喝了最补。⽇子太短汁太薄,⽇子太长汁又絮了。”
齐粟娘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笑道: “你还真是个百事通,这般的事儿也打听了?”
蕊儿面⾊微微一暗“头年侍候爷时,也怀过…可惜生下来就去了…”
齐粟娘与莲香俱是黯然,莲香勉強笑道:“大人保住了,还怕生不出孩子,总是能再生的…”转开话题。“桂姐儿呢?她最爱热闹,也不过来看看这些礼?”
蕊儿没有出声,半叶撇嘴道:“奴婢听说她近儿有脾气得很,打<img src="in/ji2.jpg">骂狗的。爷如今不在外头宿,⽩⽇也归得早,她以为她必是能占着爷了。没料到爷也少去她房里,不是去看梗枝姐姐,便是在姨<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房里呆着,她哪里还肯来看催生礼?”
莲香沉默半晌“也是我疏忽了,今儿爷回来,我和他提提,也该去她房里歇几⽇了。”
齐粟娘听得难受,但看着蕊儿,也没有劝莲香趁机占着连震云不放的道理。暗暗叹气。便有些坐不住,正要告辞。外头一阵响动“姨<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爷回来了。”
莲香和蕊儿俱是面露喜⾊“今儿更早,方过晌午便回来了,不知用过午饭没有。”说话间,便<img src="in/ying.jpg">了出去。
连震云披着玄狐⽪袄,踏着⻩⽪油靴,走到莲香院门口,看了看阶下地抬盒“有外客?”
莲香忙道: “梗枝娘家送了催生礼,人已经打发回去了。夫人在堂屋里坐着。”
连震云脚步一顿“既是有外客,不方便换⾐,我去蕊儿房里换。”走过长廊,转到蕊儿的院子里脫⾐。
莲香、蕊儿知他今儿必是不出门了,心中<img src="in/huan.jpg">喜,侍候他脫了玄狐大袄,穿上家常宝蓝翻⽑重锦绵袍,换了净袜暖鞋,复又向莲香院中走去,莲香笑道:“夫人和我们家亲近,时时来地,哪里还算外客?就像妾⾝们不用回避二爷,她也不用回避爷了,爷的礼数儿反是愈多。”
蕊儿看着连震云没有答话,笑道:“到底不是至亲眷属,若不讲些礼数,怕惹人说。姨<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心里却是早把夫人当亲姐妹了。”
莲香笑着连连点头,连震云转头对连大河道:“把杭州那边带过的⾐裳脂粉抬进来,<img src="in/jiao.jpg">给姨<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
连大河连忙应了,莲香看着他去了,笑道:“说到这杭州脂粉,倒有个笑话儿,夫人原是最喜<img src="in/huan.jpg">杭州关⽟和的荷香粉,⽇⽇用的,却嫌太贵,起了兴自己做。陈大人居然替她找着了懂配方的人,结果她一听那粉里掺了铅粉,吓得不行,再不肯用。在家中天天照镜子,只说这张脸被毁了,还骂齐三爷,不该给她带这些毒粉。便是陈大人也被怨了,只说要不是为了讨男人<img src="in/huan.jpg">喜,哪个女人肯用这种毒粉。”
蕊儿卟哧一声笑了出来“难怪姨<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最近也没有用了,怕是被夫人吓的?”
莲香微微脸红,伸手摸了摸脸,小声道:“夫人说,再用下去,过不了几年就要变⻩脸婆了…”
蕊儿拼命忍住笑“満天下地女人都在用呢,哪里就是毒粉了,这是见客的礼数,夫人现在用什么?我看着她每回来我们家,还是上了妆的。”
莲香指了指自己脸“用珍珠粉呢。夫人前几⽇拿了五瓶给我,说是京城里九阿哥福晋赏下来的,既是别人送的,也不心疼,用完了再说。”
连震云原是不出声地走着,听到此处,脚步一顿,看向莲香“九阿哥?”
莲香笑道:“妾⾝也觉得奇怪呢,怎的大老远赏这些东西,后来一想,齐三爷不是九爷府上的管事么,或是主子赏识才赏给夫人的罢。”
连震云默默不语,抬脚进了莲香院子,阶上地媳妇丫头连忙揭开正房上猩红毡帘。连震云一步跨⼊,只觉扑鼻仍是暖暖的残荷暗香,看着那****从座榻上站起的⾝影,忍不住急走了几步,堪堪离那****三步远才止住了脚步,慢慢施礼“夫人。”
齐粟娘笑着回了礼,连震云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铜暖炉,慢慢退开几步,不远不近,坐到了垫着⽪⽑褥毡的一张⽔磨楠木椅上。
半叶领着小丫头们重新上了茶,连大河带着小厮把三大⽪箱杭州⾐裳脂粉抬了进来,摆在厅上。丫头打开箱子,一件件拿起,让莲香捡选。
连震云低低对连大河说了几句,连大河应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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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大河走了出门,招过连大船,低声吩咐道:“昨儿我吩咐你备下的药酒,赶紧送过来,让半叶送给夫人饮用。”
连大船一惊“大河哥,大当家当真要——”
连大河冷冷一笑“大当家等了这许久,也顾不得了——”
连大船呆了半晌“也难怪大当家忍不住了,月底正是抢红粉票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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