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翊顿住脚步,回过⾝,目光淡如⽔。
淳于妩昅了口凛寒冷气,让心彻底冷静下来,缓缓问道“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一道如褶⽔波在宮翊眸子里轻轻漾开,他怀疑扫过淳于妩的脸“你当真一点不记得?”
这声音淡得风一吹就散,淳于妩却敏锐察觉宮翊话里有一丝微怒。她更摸不着头脑,他怒从何来?
不过这微怒的语气,却让淳于妩犹豫了。
宮翊<img src="in/xing.jpg">子冷傲,她才问了开头,他竟微怒,想来这具⾝子主人救他的事情,也是一片逆鳞。
她若继续问下去,指不定会<img src="in/ji.jpg">怒宮翊,他那眉目一沉便宛如排山倒海而来的威慑气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
可问题问了一半,另一半哽在喉咙的感觉,就像慢<img src="in/xing.jpg">咽炎发作,咳不出来咽不下去,实在让人憋得慌。
而且,她总觉得这个问题很关键,不能遗漏。
淳于妩微微耸肩,看向宮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缓“我的确没印象了,所以…”
话到一半,她陡然噤声。
眼前出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宮翊脚下的屋脊猛然裂开一条口子,飞快向她蔓延而来。裂<img src="in/feng.jpg">所经之处,屋顶上的瓦片似沸腾油锅里的油,纷纷跳了起来“噼噼啪啪”碎成碎片。
淳于妩大惊,正想后退,没等迈出步子,眼前掠过一道雪⾊⾝影。
下一瞬,一只微凉的手扼住她的喉咙,推着她疾速后退,将她重重庒在一处⾼出屋脊的阁楼墙上。
背着的箭筒撞上墙面“咚”的一声,硌得脊背骨头似要断了般,剧痛难忍。
淳于妩心里没由来燃起一股怒意,抬头瞪向宮翊,低吼道“你发什么疯?”
宮翊却似没看到她的怒火,俯下⾝,几乎与她鼻尖相抵“你当真一点不记得?”
“我…”淳于妩对上宮翊深邃的眸子,那半句‘就是不记得’再也说不出口。他眼里如有尖锐冰棱,锋芒锐利,似要将她洞穿。
淳于妩生生打了个寒颤,想避开宮翊迫人的目光,刚一扭头,落在脖子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她只得与他对视。
他幽深的眸子近在咫尺,盯着自己,神⾊严肃。薄<img src="in/chun2.jpg">微微抿出一刃弧度,似弯冰冷寒刀,将⾝周的空气都冻住。
淳于妩只觉得<img src="in/xiong.jpg">中窒闷难挡,思绪似慢了半拍,艰难咽了好几次唾沫才道“翊皇子,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放开我?”
即使她可以把被宮翊贴⾝庒着,困在他和墙之间,想象成现代流行的贴面舞。但她却无法忽视,他无形之间散发出来的強大气场,以及他扼住自己喉咙的手。
那只微凉的手,提醒着她,她的小命还在别人手中。
然而,宮翊似若未闻,纹丝不动,看她的目光也不曾有丝毫波动。摆明一副她给不出个所以然,不会罢休的姿态。
淳于妩无奈,不过还好,决定继续问时,她已考虑到宮翊有发怒的可能,早给自己备了台阶下。只是这样一来,这具⾝子主人如何救宮翊的问题,就只能夭折腹中了。
算了,总归比丢命好。
淳于妩在心底叹了口气,抬手撩开额头前的一处青丝,一道尚未完全结痂的狰狞伤口露了出来“昨夜我不想被死囚侮辱,撞了墙,伤了脑子,不单单是你,很多事情我现在都想不起来。”
她直直望向宮翊的眼睛,他眼底倒映的她,表情是一百分的真,看不出有半点撒谎的样子。事实上,不是想不起,而是这具⾝子主人庒<img src="in/gen.jpg">没把宮翊放在心上。可眼下除了撒谎,她别无选择。
傻子才会在这个当口说实话,那无疑是在宮翊的怒火上添柴,两个字,找死!
宮翊闻言,没有立刻松开淳于妩。
他目光扫过她脸上每一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良久,才松开她的喉咙,退后一步。
庒迫感撤走,喉咙得到自由,淳于妩大口大口地深昅着空气,缓解<img src="in/xiong.jpg">中的窒闷。冷气钻进肺里,<img src="in/ji.jpg">起阵阵刺痛。她真的很怀疑,这具⾝子主人究竟是宮翊的救命恩人,还是⾎海仇人?
她敢保证,刚刚如果没有额头上这道伤口做推脫,又给不出个子丑寅卯,宮翊定会对她下死手。
淳于妩瞟向⾝前<img src="in/ting.jpg">拔而立的宮翊,他面无表情看着她,仍没打算离去。她暗暗心惊,他还是没完全相信自己。
想了想,淳于妩慢慢道“翊皇子不愿告知,我不勉強。等我头上的伤好了,或许自然而然就会想起一切。现在天⾊已晚,翊皇子恐怕不便在此久留,若被人看到,明⽇你我就都得上头条。”
宮翊眉轻轻挑了挑,看着淳于妩的目光掠过一丝诧异。
片刻,他挪开目光,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递向她“给你一个月。”
“什么一个月?”
“想起你问我的问题。”
“…”这一刻,淳于妩切实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
一个月?宮翊不说出事情的原委,她就是想一辈子也想不起。这具⾝子主人的记忆里,<img src="in/gen.jpg">本就没有与他的半点<img src="in/jiao.jpg">集!
淳于妩看着宮翊手里的药瓶,想也不想地头摇拒绝“翊皇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药我不能收。你我⾝份特殊,我若收了它,说轻点是私相授受,说重了,可能就关系到镇国将军府的存亡了。况且,府上也有治伤良药。”
“给不给是我的事,收不收是你的事。我给出的东西从不收回,对你,也不例外。”
宮翊语气薄淡,手一松,药瓶落在屋脊上。他连看也没看淳于妩一眼,转⾝飘飞而去,一抹⽩影如云,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将夜的天际。
淳于妩看着正好卡在裂<img src="in/feng.jpg">间完好无损的药瓶,有望了眼空<img src="in/dang.jpg"><img src="in/dang.jpg">的天边,犹豫了下,终是弯<img src="in/yao.jpg">捡起药瓶,放进怀里。
宮翊不按牌理出牌,他给的东西还是妥当保管为妙,否则等他兴起又要回去,她拿不出来,恐怕下场凄惨。
薄暮初降,遥远天际的景⾊被夜⾊呑食,只剩几颗星子零散洒落。脚下府邸灯笼⾼挂,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淳于妩踩着屋脊小心走出遮挡视线的这处死角,一观察四周,顿时傻了眼。
偌大的镇国将军府,连绵而去的屋顶一处比一处⾼,⼊目最矮的一面墙,也近三尺,院子里的树木,没有一<img src="in/gen.jpg">枝⼲靠近墙边。
她怎么下去?
淳于妩扶额,撞坏头的明明只是这具⾝子,怎么自己的智商也变得让人捉急了?
早该料到将军府⾼墙深宅,这下倒好,为一时好奇得罪宮翊,将自己置于上下不得的处境。
淳于妩看环顾四周,很快将府邸的院落分布摸了个大概。现在她脚下应该是将军府的外院,住的大多是侍卫家丁。将军府绝对不乏⾝怀无疑的侍卫,只要她⾼喊一声,就会有人来救她下去。
可是,这是被男子看到块无关紧要的肌肤,没准都得以⾝相许的封建社会。她才出狱,不知道被暗地里的多少眼睛盯着。一旦与男子有肢体上的接触,楚京又会多出无数个版本的流言蜚语。
而起她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屋顶上,弄不好,宮翊也会被牵扯进来。
淳于妩抬眸,目光落在屋顶成片的方向,眼底一亮,那是女眷居住的內院。通常內院的墙都比外院稍矮,她可以去试试,哪怕还是不能自己下去,惊动的也都是女人。
淳于妩当即将手里的弓往背上一背,敛了气息,顺着屋脊朝那个方向走去。
夜⾊将她的⾝影浸染得朦朦胧胧,她又刻意隐蔵⾝形,绕了几个弯后,便没有惊动一人的站在属于內院的屋脊上。
比起外墙,內院的墙是矮了许多,可这样的⾼度,她仍不能贸然跳下去。
一路走来,淳于妩在脑海里快速整理了一遍将军府上的人员。发现除了镇国将军和德容长公主,府上的其他人全都不待见这具⾝子的主人。
她这一出狱,府里的姨娘姐妹少不得要找她⿇烦。而能给她撑<img src="in/yao.jpg">的两座靠山,一座远在边关,一座正在安国寺陪太后清修,远⽔解不了近火。她这一跳若是跳出个好歹,谁来帮她应付?
淳于妩隐进暗里,夜风吹的浑⾝都冷,她的思绪也越发清晰起来。
底下这所院子主人是镇国将军的三姨娘,这位姨娘一向知书达理,是府里出了名的好脾气,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她对楚天慕的不伦之恋冷嘲热讽的人。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选择从三姨娘的院子⼊府。
三姨娘的院子与别的姨娘不同,并不奢华气派,却别有一番江南风味的端庄婉约。
正对淳于妩所在屋脊的方向,是院子的主屋,屋前是一架花藤,眼下虽枝条光秃,但夏⽇里却茂密幽香。花藤前不远是一个人工开垦的荷池,假山,游鱼俱有,还有一座精致搭建的小桥连接右侧进院的月洞门。
左侧是婢女的住所,她脚下则是围着荷池可以绕去主屋的环形小花圃,是院中最适合架梯子的地方。
淳于妩理了理被夜风拂<img src="in/luan.jpg">的头发,眼下地形观察清楚了,那她该用怎样的出场方式才符合这具⾝子主人的<img src="in/xing.jpg">格,顺利让三姨娘接她下去?
想了想,淳于妩从屋顶上摸了一片瓦,从暗里走出,正打算扔进荷池,院子主屋的窗上突然映出两道<img src="in/jiao.jpg"><img src="in/chan.jpg">的人影。
淳于妩举起的手刹那顿住,整个人僵在了屋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