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够了吗,磕够了就都给本郡主起来!”
淳于妩的声音不重,但在极度安静的大厅里,显得尤为清晰。
众人呆住,一瞬反应过来,争先恐后从地上站起,満脸忐忑的局促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淳于妩将他们的神⾊尽收眼底,淡淡自嘲道“我竟不知道,原来我这么可怕。”
“郡主饶命。”众人闻言脚一软,又要跪下去。
淳于妩却突然扬⾼声音“我让你们跪了吗?你们既然视我为洪⽔猛兽,我岂能让你们失望,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敢再跪一下试试?”
她徐步走下楼梯,裙摆如⽔悠悠漾开,一片绮丽。
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你们不用跪,不用求饶,今⽇尽管放心大胆继续聊。就当我是来凑热闹的。不管你们说得有多难听,我保证,不会割你们的⾆头<img src="in/feng.jpg">你们的嘴,更不会要你们的命,我只想看看我究竟可怕到了什么程度!”
众人惊惶,可谁也不敢开口。
虽然眼前这个郡主的脾气似乎和传言中所说的有些不一样,可她心狠手辣的名声远播,今天放过他们,保不齐明天全家都跟着遭殃。
淳于妩见众人沉默,也不急,在大厅中间唯一的空桌前坐下,提起茶壶替自己倒了杯茶“我坐在这里让你们尽兴的指点的机会,可只有这一次。”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清头脑,郡主吃错药了?竟然要他们骂她?
将众人的惊疑看在眼里,淳于妩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在座各位,在楚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兴致<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聊了我十年,咬牙切齿骂了我十年,怎么见了我,反而不发一言了?我以为我和太子的流言多年来占了楚京半边天,你们会有那么一二分好奇的。”
“比如十年前我因何喜<img src="in/huan.jpg">上太子,从此不顾漫骂也要穷追不舍;比如三年前太子妃究竟死于谁手,最后却是我锒铛⼊狱;比如前几⽇我半夜去太子府墙翻,为何偏偏要挑在太子妃忌⽇去。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们难道从未好奇过?”
众人纷纷垂首,他们怎么可能不好奇。
只是面对众口一词,那些好奇,早就在铺天盖地的流言淹没碾庒下,变成了愤慨和憎恶。
而就算他们再好奇,也不敢妄想太子殿下或者是毒辣郡主会给亲口他们解答。
可如今郡主在他们的面前毫不遮掩的提起这些事,难道其中真的有什么猫腻?
被勾起的好奇如猫爪挠心,可一想到郡主歹毒到令人发指的名声,众人又扼断了想站出来问一问的念头。
就在众人犹疑不决之际,二楼的一处雅间窗户突然被推开。
一袭墨⾐的女子出现在窗前,眸光飘落到淳于妩⾝上,面无表情开口问道“我家主人想问问郡主,为何不知廉聇对太子穷追不舍?”
毫无修饰的问题,直接,犀利。
问得整个酒楼的气氛一滞。
众人的心一下被提起,齐齐望向淳于妩,眼里相继露出灼灼神采。
他们也想知道为何。
上百道目光落在⾝上,淳于妩的心反而顷刻定安了。
有人质问,她才有机会辩解。
淳于妩不疾不徐品了口茶,抬眸望回窗前的墨⾐女子,淡淡道“因为,我眼瞎!”
大厅中立刻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昅气声。
郡主竟说自己眼瞎?
这岂不是等于在说自己看错了人?
这岂不是拐着弯儿地在骂太子?
众人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神⾊,郡主竟然会骂太子?
墨⾐女子也是微微一怔,望向雅间內,她以为主人问得已经够直⽩够狠了,却没想到这个郡主的回答更狠。
墨⾐女子稳了稳心神,回过目光,继续问道“听闻皇上曾为郡主和太子赐婚,但郡主宁可抗旨也不嫁太子,还当着朝臣立下今生不嫁大楚皇族的死誓。我家主人想问问郡主,当时只要你点头,苦追多年不得的立刻就变成唾手可得,你为何要拒绝?”
此话一落,整个大厅哗然。
众人的目光再度齐齐一变,満是震惊。
嘉仪郡主拒绝嫁给太子这等大事,他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淳于妩晃着杯子的手一滞,不着痕迹扫过众人的表情。看来她抗旨一事并未流传开,那这名墨⾐女子是如何知道的?
淳于妩眯了眯眼睛,目光绕过墨⾐女子看向那扇窗內,屋中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顿了一顿,淳于妩收回目光,从容不迫道“拒绝皇上赐婚,是因为,我不瞎了!”
墨⾐女子紧追问道“郡主既不瞎了,那如何看待三年前,<img src="in/she.jpg">杀太子妃一事?”
“对,郡主为何要杀太子妃?”
厅中终于有人忍不住质问出声,见有人领了头,众人跟着附和起来。
“太子妃宽厚仁爱,又有孕在⾝,你却因为妒忌她深得太子宠爱,竟将她忍残<img src="in/she.jpg">杀。”
“前几⽇太子妃忌⽇,你⽩⽇去太子府闹事,夜晚又去墙翻幽会太子,对太子妃的死难道没有一丝的愧疚?”
“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是黑的还是红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厅中刹那变得喧哗。
滔滔不绝的质问声如开闸泻下的洪⽔,凶猛涌向淳于妩。
夹杂在言辞中的怒气愤慨,似深埋已久的火药,只需一点明火,就要冲天。
气氛陡然急转,淳于妩慢慢握紧手中的茶杯。
从雅间下来,她的确是为了在楚天慕来之前炒热厅中气氛,可眼下的情况是不是来得太快太烈猛了点?
她统共就只答了两句话!
答…
有问才有答!
厅中的气氛不是她炒起来的,而是被墨⾐女子的问题<img src="in/ji.jpg">出来的。若非那女子开口,她和众人此刻只怕仍在僵持。
想到这里,淳于妩猛然抬头,与她雅间比邻的那扇窗户依旧开着,窗前却已不见一人。
她眸光一凝,屋中主人刚刚是在帮她?
那这人究竟是谁?
淳于妩沉默沉思。
众人见她久久不答回,愈发<img src="in/ji.jpg">动起来“郡主,楼上那人的问题你欣然作答,我们的问题你难道打算视若无睹?”
淳于妩微微抿<img src="in/chun2.jpg">,眼角余光瞟向楼外,眸底轻波一漾,继续沉默。
众人拔⾼音调“郡主是答不上来,还是觉得我们不够资格让你回答?”
淳于妩提了茶壶,替自己稳稳斟満茶,依旧沉默。
见她这般态度,终于有人拍桌怒喝“你让我们问,我们问了,太子妃的死,郡主今⽇若不给个所以然,休想走出忘归楼!”
淳于妩这才抬眸瞟过众人,突然挥手将茶壶掷碎在地,扭头看向门外,冷冷一笑。
“大家想要所以然,我也想要。那么,太子殿下,作为唯一目击整个过程的人,你打算给我们个什么说法?”
众人一怔,不由顺着淳于妩的目光望去。
楚天慕一脸<img src="in/yin.jpg">沉站在门外。
过度的震惊让众人竟忘了要跪下行礼。
真的不是他们花了眼?
太子殿下和毒辣郡主竟同时出现在了忘归楼!
众人的目光不断在二人间徘徊,这是巧合,还是事先有约?
厅中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像初舂开化时的河冰面已薄,又像爆发前的火山岩浆就要破土,沉寂之下,暗嘲汹涌,硝烟浓厚。
楚天慕看着淳于妩冷笑瞧着自己,已明⽩约他来忘归楼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她。
看来名单被毁,她没了线索,用计将他约来忘归楼想利用众人施庒让他露出破绽。
可惜,她的算盘只怕要落空了。
她想玩,也要看他乐不乐意陪她玩下去!
楚天慕脚尖一转,正要迈出离去,淳于妩却端起茶⽔向他遥遥一敬。
“太子殿下,你若惧怕回答,我也不勉強,你掉头就走便是,我绝不阻拦。反正杀害太子妃的这口黑锅我已经背了三年,再背一辈子大概没什么区别。就是不知道太子妃在⻩泉之下,见我受冤,能不能安宁了。
楚天慕⾝形生生顿住,看向淳于妩的眸光刹那狠戾。
轻轻巧巧几句话,就堵了他离去的余地,<img src="in/bi.jpg">得他不得不留。
他还是小瞧了她!
好,既然她打算让众人帮她洗清嫌疑,那么他也可以让流言蜚语传得更难听一些!
⽔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几斤几两!
楚天慕攥紧手中的信,迈进大厅,走到淳于妩面前,他将信重重拍在桌上“嘉仪郡主,你暗里纠<img src="in/chan.jpg">本宮也就罢了,可众目睽睽之下你千方百计约本宮来,是嫌流言传得不够难听?”
“正因为传得太难听,我才觉得我们有必要澄清一下。何况在你进门之前,我就已将茶壶砸。所以在座所有人都可见证,我约你,并非为了聊天喝茶风花雪月。”
淳于妩瞟过地上的碎茶壶“太子殿下还是替大家解惑吧,你来之前,大家可都等得没有耐心了。”
楚天慕眸光一凝“太子妃死的真相早就公诸天下,还有什么疑惑可解?”
“你仍执意要将太子妃的事強加于我头上?”
“不是強加,她本因你而死!”
淳于妩陡然勾<img src="in/chun2.jpg">“太子殿下,你听过有一种邀约,叫做约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