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府,厨房。
莫寻踪拿着一个药瓶思量许久,终是拔开瓶塞,将瓶中粉末倒进了手边碗中飘満虫子的药汁里。
轻轻搅匀,他将药递给绿浮“她昏<img src="in/mi2.jpg">后便立即替她乔装打扮带出质子府,我会去城外<img src="in/luan.jpg">葬岗等你汇合,天一黑,就动⾝回南疆。”
绿浮接过药“主人,何不同她明说?只要告诉她,她回南疆就有资格成为神女,奴婢觉得即使不用<img src="in/mi2.jpg">药,她也会和我们回去,这世间没人能抵挡住神女之位的<img src="in/you.jpg">惑…”
“你错了,她不同,现在神女之位对她来说,<img src="in/gen.jpg">本不屑一顾。告诉她,她只会心生警惕,反而更带不走她。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说到这里,莫寻踪抬眸扫了眼四周“质子府的隐卫近来动作不断,宮翊恐怕也打算趁今⽇新皇登基撤离楚京,看阿妩的样子,大约已经准备随宮翊去北越了。所以,要带她回南疆,只有这一次机会,必要之时,哪怕动用吱吱也要保证成功。”
莫寻踪语落,一只⾁嘟嘟的小虫子扭着⾝子从绿浮发中爬出,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它应景的“吱吱”叫了两声。
绿浮应下,将吱吱收进袖子里,端了药,往质子府的主院走去。
淳于妩仍在房外廊上站着,见绿浮送药来,心尖不噤颤了颤。但看见药碗里不及昨⽇一半的虫子,她松了口气,笑道“绿浮,是你家主子今天大发慈悲,还是楚京的毒虫都被你捉光了?就这几只虫子,可担不起他琊医之名。”
“郡主的伤快好全,药量自然要减少,郡主请喝。”绿浮将药碗双手奉上,她的动作仍然僵硬,可脸⾊却不再是平常那副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死人脸,竟透着一分柔和。
淳于妩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接过药碗,随口问道“喝完这一副,还有几副?”
“奴婢不知,得看主人心情。”绿浮认真的说,看了看药碗,又道“郡主,这药趁热喝效果最好。”
淳于妩将药凑近<img src="in/chun2.jpg">边,却又是一顿“你家主子的药一向太苦,我先去取颗藌饯。”
她将碗递向绿浮,绿浮却没接,径直转⾝进了房间“郡主先喝药,奴婢替您去取。”
“那有劳了,藌饯就在房中的矮几上。”淳于妩看着绿浮的背影,总觉她今⽇似乎殷切了些。不过莫寻踪的<img src="in/xing.jpg">子本就怪异,跟在他⾝边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淳于妩不再多想,端起药碗,再度凑近<img src="in/chun2.jpg">边。
她正<img src="in/yu.jpg">张口饮下,院墙外突然掠掠进的⾝影,却打断了她的动作。
淳于妩看着眼前的人微微惊讶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来人躬⾝垂首,沉默不语,却有一缕鲜⾎从他的臂间不断滴落。
淳于妩见状,忙将药碗放到手边栏上,伸手去扶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料,眼前却忽然扬起一片⽩⾊的烟尘。
淳于妩猝不及防昅⼊,脑袋猛的袭上一阵晕眩。
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她惊诧看向那人“你…”
“属下奉命来接郡主去一个地方。”
来人直⾝抬眸,扶住淳于妩,眨眼便掠出院子。
绿浮拿了藌饯,听见廊上动静立刻便从房间奔出,恰见一抹灰影携着淳于妩掠向天际,她正<img src="in/yu.jpg">纵⾝去追,耳畔却响起“吱吱”的厉叫声。
她⾝形一止,循声看去,只见袖中的吱吱不知何时爬出了袖子,用四只小爪子抱着她手中的藌饯,已是变体通红。
绿浮脸⾊陡变,瞥过地上残留的⽩⾊粉末,立刻奔向城外<img src="in/luan.jpg">葬岗。
…
淳于妩醒来时,已⾝在马车中。
看着⾝畔华裳雪发的人,她一震,但瞬间就想明⽩了。
灰鹰现在是长公主的人。
亦或者在成为爹的贴⾝隐卫之前,就已经是。
思及此,淳于妩的心沉了沉。
难怪长公主由她在质子府,不曾有任何动作,原来早已经在她⾝边安了眼睛。
如今她让灰鹰将自己<img src="in/mi2.jpg">晕掳来,那宮翊今⽇带自己离开楚京的计划,势必也暴露了。
如此一来,那长公主将她掳来,就不仅仅是为对付她,恐怕还打算用她引宮翊前来救人。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中人要害,这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快狠准啊。
淳于妩心里闪过一丝慌<img src="in/luan.jpg">。
她倒不是怕在长公主手里吃苦头,是她非常肯定宮翊不会不管她。
而长公主也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次离京的机会,对宮翊来说难能可贵,一旦有所闪失,他可能就再无机会离开。
楚天慕刚刚登基急需立威,正好拿宮翊开刀。
刺杀楚帝与意<img src="in/yu.jpg">逃离,新账旧账一起算,他岂会轻易给宮翊活命的机会?即便宮翊侥幸逃脫,大楚岂会不借此大作文章?届时北越和大楚的境地完全对调,宮翊就算回了北越,又岂能好过?
若是大楚因此挑起战争,宮翊在北越将民心尽失,这內定储君之位,只怕也保不住…
得想办法告诉宮翊,让他不要来救自己!
可淳于妩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宮翊的<img src="in/xing.jpg">子,她绝对拦不住他。
要想宮翊不来,就只能让他知道,她能平安从长公主手上脫⾝!
淳于妩收起心里的慌<img src="in/luan.jpg">,渐渐平复心情。
长公主要让宮翊知道自己的处境,自然会去显眼的地方。
今⽇最让人瞩目的莫过于新帝的登基大典,长公主一⾝公主朝服,不去皇宮又是去哪里?
淳于妩坐起⾝,看向长公主,淡淡道“这一个月来,没有听到任何传言说我们⺟女不合,想必我是您仇人这件事还没有传出去。公主殿下既然带我参加新帝登基仪式,依您的行事作风应该也将我的朝服准备好了吧。”
长公主冷笑“才这一个月,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你给本宮的惊喜,可真是一次比一次大。”
她拉开车厢內的一个暗格,里面摆着整套郡主朝服行头。
一一取出首饰⾐服,她拿了梳子,意味深长笑道“你我好歹⺟女一场,就让本宮再给你梳妆打扮一次,等会也好让天下人见识见识你是何等风华绝代。”
淳于妩凝望长公主,只觉这笑让人不寒而栗,她不由心生戒备,淡淡拒绝道“不敢劳公主大驾,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马车在这时停下,长公主也不坚持,将梳子递给淳于妩“昨夜是否觉得心口作痛?”
淳于妩霍然握紧梳子。
原来她并不是因为思及爹才心痛难眠!
藌饯…
是灰鹰在藌饯里动了手脚!
长公主见她顿悟,缓缓道“本宮没有封住你的內力,自然会用别的方法控制你。你是聪明人,应该明⽩耍花样等于自讨苦吃。”
淳于妩看着长公主,许久,她松开梳子,取下早上挽发的簪子,开始梳妆。
长公主见状,拖着长长的裙摆转⾝“本宮在车外等你。”
待长公主下了马车,淳于妩挽髻的动作却是一滞。她微挑起车帘,望向车外,只见长公主正与旁侧路过的朝臣<img src="in/jiao.jpg">谈。
淳于妩眸⾊一转,迅速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铺在榻上,挑了支最是尖锐的金簪重重划下,将帕子分割出一小块,取了手边描眉的螺子黛,略一思索,在上面写道“脫⾝无虞,你先行。”
长公主究竟对她动了什么手脚,她不得知,究竟能不能脫⾝,她也不得知。可要让宮翊放心先走,她只能这么写。
淳于妩把那一小块帕子仔细叠好,收进袖中,在原本的⾐服外套上朝服,重新绾了髻,随手点缀上几支簪子,这才起⾝走出车厢。
与长公主攀谈的朝臣还未离去,见到淳于妩,行了个礼,关切道“人死不能复生,郡主节哀。”
淳于妩看向长公主,长公主拉过她的手,慈爱一笑,对那朝臣道“经过这一个月的悉心调养,阿妩的病已经好很多,谢李大人关心。”
“看郡主的气⾊不错,想来也是大好了。”那朝臣点点头“公主殿下,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下官且先行一步。”
朝臣离去,长公主却立即憎恶丢开淳于妩的手“本宮告诉天下你受不住将军辞世的打击,大病了一场,这一个月你在将军府养病,哪里也不曾去,你明⽩了吗?”
淳于妩闻言沉默,片刻冷冷淡淡道“公主殿下,你煞费苦心步步算计,不惜送走自己的亲女儿,无非是为了得到爹,得到他的爱。这十多年来,你难道从没得到过吗?”
长公主眸子微微一缩。
“一切会成今天这个的局面,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别人,是你的偏执与占有<img src="in/yu.jpg">所造成,是你亲手将所有人推进深渊,包括将你自己。”
淳于妩说完,深望长公主一眼,转⾝进了宮门“我先去大典上等你。”
长公主没有阻拦淳于妩。
她怔怔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目光不带任何焦距,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抬眸,<img src="in/chun2.jpg">边浮上一抹惆怅的笑。
也许,是她错了…
她垂手,袖中滑出一个木罐。
揭开盖子,她抬手,罐子凑近<img src="in/chun2.jpg">边,闭目仰头,将罐中剩下那只小小的蛊虫呑下。
既然已经错得一塌糊涂,不妨错得更彻底些——
就去地府一家团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