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皇子,既然你不能完全保证,不如听听我这个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
“让阿妩随我去南疆。”
宮翊微微蹙眉,面上却无过多表情,淡淡道“阿妩会随我回北越。”
古冰月不以为然“翊皇子不用这么快否定我的提议,请听我把话说完。”
“请讲。”
古冰月娓娓道来“让阿妩随我去南疆,既是为她的全安着想,又是为了使你无后顾之忧,去与谢家放手一搏。待北越朝局稳定,你大可派人前来接她。”
宮翊沉默,现在北越的局势,古冰月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他却不得不有所顾虑。
据流霜禀报,之前莫寻踪为了带阿妩回南疆,不惜用在她药里掺<img src="in/mi2.jpg">药这样的下策,此番若是让古冰月将阿妩带走,他还能将人接得回来吗?而南疆就一定全安吗?
阿妩⾝上所中的毒蛊,需要动用皇族至宝才能解去,⾜见不是普通的蛊。那么可想而知,下蛊之人也不是普通人。
南疆最擅用巫蛊之术的,无非是神女一族和皇族。若对阿妩下手的是这其中的人,她将同样面对劲敌。
似看出宮翊的顾虑,古冰月缓缓道“只要北越外戚之患解除,我绝不阻拦你接阿妩走。何况,即便我想将她留下,她心系于你,也不会肯永远留在南疆。至于毒蛊之事…”
古冰月一顿,⺟子蛊历来养在神女殿的地宮中,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其取出来的人,除了她,就只剩两个人能办到。
古冰月语气骤冷“是谁将毒蛊送来大楚害阿妩,我心里已经有底,我会严加防范,竭力护阿妩周全。翊皇子,不论如何,南疆终归比北越全安。”
宮翊再度沉默。
对于阿妩来说,北越的确危机四伏。
谢家的眼线遍布国全,无孔不⼊,一不留神,阿妩就会暴露,届时谢家必会想方设法除去她。正因如此,他计划回越都的路线,在北越境內那一段,才会选择偏僻的丛山峻岭,以防谢家发现阿妩的存在。
想到此处,宮翊侧眸瞥向马车方向,正好见淳于妩撩起车帘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望来。
他心知不宜再做耽搁,看向古冰月道“纵使我赞成长老的提议,可阿妩已经答应随我去北越,依她的<img src="in/xing.jpg">格,恐怕不会随你走。”
“只要翊皇子同意,我自然能让阿妩随我去南疆。”
“阿妩若愿去南疆,我不会阻拦,同样他⽇我去接阿妩之时,也望长老⾼抬贵手。”
“阿妩是我的亲侄女,我和你一样希望她安然,希望她能幸福。”
“那我便放心了。”宮翊思量了下又道“谢家之事,阿妩不知晓为好,所以还请长老不要提及。”
“我可以替你瞒住她,但更换朝局非一蹴而就之事,你们分开的时间想来不会短,若不想她为你担心,最好找个可靠的方式,定期向她讲诉你的近况。”
“我的近况,会适当告知她。阿妩若真去北越,就请长老多留她几个月,”
宮翊抬眸看向北边长空“年前,一切会尘埃落定。”
古冰月闻言看他,却见他一脸淡然,仿若前方即将到来的腥风⾎雨并不存在,她不由暗暗心惊。
这位翊皇子在任何时候都不喜形于⾊,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正确理智的决断,心中壑沟不可臆测啊。
北越究竟花了多少功夫,才培养出这样一个储君?
可当年她占卜星象,虽显示宮翊是一统天下不可或缺的助力,却并没有昭示这天下会由北越主宰。
难道,是她的占卜之术不够炉火纯青,以致于解读有误?
古冰月仰望天空,这么多年斗转星移,再行占卜亦不是当年的结果。
罢了,世上万事,总有时间给出最终定论。
天下归于何处,不在她<img src="in/cao.jpg">心的范畴。
“回吧,你我再说下去,阿妩该多心了。”
古冰月拂了拂被风吹得微<img src="in/luan.jpg">的鬓发,朝着马车走去。宮翊跟上她的步伐,待她上了马车,他才微微俯⾝上车。
一进车箱,宮翊便见淳于妩坐在隔间里,左手右手不时一起一落。
他掀开帘子进去,这才看清淳于妩原是拿着棋子在独自对弈。
扫了眼棋盘上呈胶着之态的棋局,宮翊在淳于妩对面落座,拣了颗被困死的⽩子,拿在手中道“阿妩,我陪你对弈一局?”
淳于妩斜眸瞥他,淡淡道“我不找<img src="in/nue.jpg">。”
宮翊微怔,随即眸底漾出一片柔⾊,径直放下手中的棋子,执了卷书看起来,不再扰她的兴致。
少顷,安置完凝碧的流霜也上了车,莫寻踪便驾车朝着东面的一条小道驶去。
…
天⽔镇是位于楚京东面不远的小镇,群峦叠嶂绿⽔环抱,素以风景秀丽著称。
因四季气候怡人,适宜居住,京中的达官显贵大多在此购有私宅,所以镇子虽小,却是人来人往,车流不绝。
淳于妩一行人抵达镇子,已近⽇落时分。
马车驶过青石板街,哒哒的马蹄声,淹没在道旁摊贩此起彼伏的吆喝中。
淳于妩从车帘<img src="in/feng.jpg">隙望出去,只见夕<img src="in/yang.jpg">斜挂远山,江波在大片明灿光辉下,似一条悠缓拂动的金⾊锦缎。朱门青墙绵延的琉璃翠瓦镀着晚照余晖,辉煌中有种久经历史沉淀下的古朴与大雅。
“楚京的那些权贵,倒是懂得享受。”淳于妩感叹,这小镇依山傍⽔而不失繁荣,出世可划一叶扁舟沿江畅游,⼊世可得红尘烟火气息相伴,的确是个不错的养老之地。
可惜,此番为躲避楚天慕派来的追兵,他们只是路过,无暇细赏这般美景。
淳于妩看了看天⾊,收回目光,动手收拾独自对弈了一路的棋局,对宮翊道“这里离楚京尚近,楚天慕派来的追兵肯定会在这一带严查,若连夜赶路,目标太明显。”
宮翊帮她将棋子拣到棋盅里,道“今夜我们在镇上落脚,明⽇午时过后,再出发。”
“镇上的客栈恐怕全在追兵的监视中,我们即便乔装去投宿,也是冒险的。”
“自然不住客栈,半年前我已让人在这里买下一处宅院,今夜住那儿。”
淳于妩动作一顿,但只是片刻,她又继续拾棋子。
其实只要想一想,就没什么好惊讶的,宮翊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质子,离开楚京是迟早之事,依他缜密的心思和行事作风,早早策划一切,不⾜为奇。
淳于妩收拾完棋局,车外喧嚣的人声渐弱。直至四周俱寂,只剩车轮庒过地面的响动与马蹄声,她才微微撩起车帘,打量外面。
马车已经驶出闹市,道路两侧是一栋接一栋的住宅。淳于妩看了片刻,很快发现这些府邸的名字有一个共通之处。
清一⾊用姓氏打头。
譬如林府,李府,许府…
而且从构造上看,这些府邸也极度相似,总之单看外观,看不出任何代表府邸主人地位,或者彰显主人⾝份的蛛丝马迹。
这一瞬,淳于妩恍然明⽩宮翊选在这里落脚,最重要的原因。
天⽔镇既是楚京权贵的私宅集中地,各方权势必然错综复杂。这些宅子看似千篇一律,可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以,即便楚天慕派来的追兵知道他们就在这镇中,也断不敢把动静闹大。
更别提贸然搜镇,因为没有人能分得清,这一栋栋的宅子里蔵的是逃犯,还是动不得的铁板钢钉。
马车仍在往前行驶,淳于妩视线掠过这些府邸名,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宮”是北越皇族的姓氏,十分特殊,宮翊买下的那处宅子决计不可能叫宮府,那他会用什么姓氏命名?
淳于妩侧眸看向宮翊,问道“离你的宅子还有多远?”
“这条路走到底,最里面的那处宅院便是。”宮翊答道。
“为何要选在最靠里的位置?”淳于妩反而有些不解了,混在这些府宅中间,不才是最全安的吗?
宮翊淡淡道“临街太吵。”
淳于妩顿时无语,这话说得好像要在这里长住似的。
她忍了又忍,这才忍住朝宮翊翻⽩眼的冲动,道“你的宅子姓什么?”
宮翊没有立即作答,俊眸轻抬望向她,轻声道“阿妩,自你答应与我回北越的那一刻起,我的一切,便也是你的。”
淳于妩怔住,许久,才消化过来。
他的一切,也是她的?⾼冷帝居然说出如此⾁⿇的情话!
淳于妩瞥向天际,太<img src="in/yang.jpg">并没有打东边落下。
不过,讶异归讶异,淳于妩心里倒却也是甜滋滋的。
犹记得与宮翊初见之时,她曾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要敲碎他的冰面具,那么,现在算是成功了吗?
可似乎还没有成功。
认识宮翊以来,她见过他最多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即使动怒也是气场吓死人,那脸上却仍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她,还从未见他笑过。
想到这里,淳于妩紧紧盯住宮翊。
风骨清傲如他,这般出尘如画的眉目,若是笑起来,该是何等的颠倒众生?
淳于妩眸光微动,⾝子忽的前倾,整个人蓦然凑到宮翊面前。
她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朱<img src="in/chun2.jpg">轻启,吐气若兰。
“亲爱的,笑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