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章 废立(下)
流珠殿內,宛如鼎沸,哭声喊声早已汇成一片,喧闹不堪。五殿下缩在殿角号啕不止,声音惨厉,旁边三个嬷嬷千哄万哄,却总是束手无策。而一⼲随驾而来的宮女太监们更是各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沈青蔷团团<img src="in/luan.jpg">转,七嘴八⾆,却连半个主意都拿不出——而这一切喧嚣,却都盖不住流珠殿內堂里,那尖利而癫狂的笑声。
两名膀大<img src="in/yao.jpg">圆的慎刑司太监,一左一右将沈紫薇牢牢按在椅中;沈紫薇却依然在放声大笑,口<img src="in/chun2.jpg">边一片殷红如⾎。
兰香一边哭,一边拼命去拉那两个太监的胳膊,口中道:“放开姐小,放开姐小!”
可无论她怎样使力,那些太监依然如同铁塔一般,面无表情,手上丝毫不见放松。
——而帘外的沈青蔷,金缕宮⾐上満是⾎迹,脸⾊惨⽩如纸,疼得満脸都是汗⽔。強自支撑着,才没有晕厥过去。
一旁伺候的玲珑再也忍耐不住,断声喝道:“都吵什么吵?娘娘伤重需要静养,你们在此处噪吵,存着歹心不成?”
此话一出,自然満室俱寂,双双眼睛都转过来,紧盯着玲珑看。待见到玲珑脸上那副毅然凛然的神情,纷纷自觉胆寒,各个面上惶恐不安,却真的闭了嘴,不再吵闹了。
沈青蔷⾝边站着一位供奉,手持刀剪犹豫不决,玲珑道:“你是死人不成?没看见娘娘还在流⾎?”
那供奉双手颤抖,哆哆嗦嗦道:“可是这伤…怕是要冒犯…”
玲珑跺脚道:“这个时候还提什么冒犯不冒犯?主子?”
沈青蔷已疼得开不了口,只微微颔首,玲珑咬着牙,从那供奉手中夺下利剪,三两下便将肩颈侧的宮装剪碎扯落,露出半片被鲜⾎染红的肌肤来。厉声道:“药呢?止⾎药呢?”那太医手中的药箱忽然“乓”的一声落在地上,箱里的大小瓷瓶瓷碗统统摔出,立时満地藉狼。
而沈青蔷颈侧,赫然有一处⾎⾁模糊的伤口,殷红的****还在汩汩涌出。
——靖裕帝与临<img src="in/yang.jpg">王双双驾临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光景。
“…翩翩!”靖裕帝神⾊立变,直冲向前去;董天悟却茫然立在当地,仿佛呆住。
“陛下…无…大碍的…”沈青蔷咬着牙,勉強吐出只字片语;忽一转头,正看见了旁边伫立那人,一时间,大巨的自制力仿佛瞬间崩溃,心里一阵酸楚,眼中流出两行泪来。
“翩翩,翩翩…你疼得厉害么?”靖裕帝的声音也变了调子,旁边的太医早已面无人⾊,手忙脚<img src="in/luan.jpg">地为贵妃娘娘上药包扎。靖裕帝満脸不忍,又要向前一步,却忽然,一个穿淡淡衫子、宮女打扮的人儿冲上前来,拦在靖裕帝⾝前,昂首道:
“陛下,不可!”
靖裕帝此时早已五內俱焚,连发怒都忘记了,竟一畏缩,方才问道:“你做什么?”
玲珑不卑不亢、不惧不怕,朗声道:“万岁,您在这里,徒然添<img src="in/luan.jpg">罢了——请先去外厢等候。娘娘之伤并不算重,只是流⾎不少,太医说了,断无大碍的。”
靖裕帝一惊,全没料到这小小宮女口中,竟能讲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可眼见太医及随侍众人两股战战、抖如筛糠的庸碌样子,心知那宮女说得有理,自己的确是不该逗留在此处。隔着她瘦弱的肩膀,又依依不舍地向沈青蔷望了两眼,终是一点头,说道:“好,朕在外厢等!你们一个个给朕听清楚,贵妃娘娘若有半点差池,朕定叫这锦粹宮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过!”
言毕转⾝,径直向外而去,口中不忘喝道:“王善善,挑个魂儿还没丢掉的奴才,叫他滚来见朕,朕倒要问问,这才几刻工夫,便能出如此大事——难道都反了不成?”
——他袍袖飘飞,自儿子董天悟⾝边擦肩而过,想是急怒攻心,已无暇顾及其他。又或者以为,儿子一定会随着自己一并出来,正如他们一道前来。
可是临<img src="in/yang.jpg">王,却依然定定立着,隔着満宮満殿纷<img src="in/luan.jpg">的人群,隔着喧嚣的声音,目光落在沈青蔷苍⽩的流泪的脸上,又透过她,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做了错事的人必然会付出代价,即使你再怎样懊恼追悔,再怎样痛不<img src="in/yu.jpg">生,你心里那毒药一样的烈焰已注定⽇⽇夜夜燃烧不止,你注定⽇⽇夜夜受此磨折,这都是你该背负的罪过…这一点,永远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