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三章 弑君(下)
沈青蔷走到外殿,却见靖裕帝伏在案边。脸⾊焦⻩、气虚<img src="in/chuan.jpg"><img src="in/chuan.jpg">,手旁堆着厚厚一摞奏折,手中还捏着一册,正在略略读着。
见她来了,便丢下奏折,⾝子转了过来,脸上终于现出一个微笑:
“翩翩,你好些了么?”
沈青蔷也是一笑,这个笑容,却实在颇为勉強。靖裕帝当即便会错了意,忙起⾝扶住她,口中埋怨道:“朕不过找人去问一问,你若还不舒服,又何必硬<img src="in/ting.jpg">着出来?——朕现在,只有你了。”
言语之间,无限体贴慰藉,是个女人听了,都要动容的。可青蔷心中,那幅杏儿被人塞住嘴,流着泪挣扎着、却硬是被人摁住碰死在石阶上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究竟怎么了?”靖裕帝皱眉。
青蔷摇一头摇,轻声说道:“只是…忽有所思罢了…”
靖裕帝感叹一声,揽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埋在自己<img src="in/xiong.jpg">口,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说道:“翩翩,朕也想悟儿,但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沈青蔷只觉得环着自己的这具****骨瘦嶙峋,忽又听他提到那个名字,眼中一酸,便要落下泪来。
“如果有一天,悟儿想通了,他一定会回来的…”靖裕帝说道“他只是还没有想明⽩,朕没有怪他,真的没有怪他——都是朕的错。”
——你错了吗?你真地明⽩自己做错了吗?你对⽩翩翩的爱是真的,我感觉得到;你对董天悟的爱也是真的。我也感觉得到…可是除了他们⺟子之外,其他的所有人,包括你的<img src="in/qi2.jpg">妾、你地儿子,你却把他们的命他们地爱和忠诚,看得多么微<img src="in/jian.jpg">多么不值一提啊!你连最起码的一丁点儿怜悯之心都没有么?陛下?还是说,这才是深不可测的“帝王之心”呢?
沈青蔷真的很想这样问他,却也清楚明⽩。恐怕自己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如此开口的。
“好了。别伤心了,”靖裕帝依然哄着她,轻声道“咱们来看看你的册后大典吧,看看还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没有。”
青蔷一怔,疑惑自己听错了:“什么?”
靖裕帝笑道:“朕叫钦天监查过了,这个月没有好⽇子。可惜了,颁下诏令最快也要等到中秋之后。而典礼地预备,和空了这么多年的两仪宮的修整,一⼲繁杂之事呢,真正册立,大约要等到明年元⽇吧——翩翩,你想怎样<img src="in/cao.jpg">办?朕登基十五年大庆的时候,西国曾送了一批极好的珠⽟宝石来。现在还搁在內库没有动用呢,朕想替你打一顶新的凤冠,可这个时⽇就要等了,没有半年是不行的…”
沈青蔷苦笑:“陛下,我不要…”
靖裕帝忽然附下⾝去,细细吻她的脸。他地口中素来嚼着伯夷香,却依然去不掉那一股腐朽的气息。
“朕说了,朕不准听你说那个‘不’字…”
——陛下,您自可以封住天下人之口;可他们的心呢?您也能管得了么?
靖裕帝揽着沈青蔷,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相对,许久,忽而一笑,放开了手:“去吧,朕还要批折子。你在这里。朕的心都要<img src="in/luan.jpg">了。朕叫织造司把样子送到你那里去…翩翩,别拒绝。朕只有你了…”
青蔷答应一声,起⾝,便要离去。忽听⾝后一阵轻咳——⽗子,的确是⽗子,总有些地方,是相似的…
她暗自叹息,又回过头来,走到案边,以手试了试茶盏地温度,果然已冷了。便亲自泼却了那残茶,从茶吊子里另倾出暖得来,亲自尝了尝,又要捐掉,靖裕帝却笑着从她手里夺了来,说道:“这个就好。”
端着那杯茶,自起⾝,走到房间的另一侧,在架上取出一只小小金匣子,又踱回来。开了匣盖,口中说道:“这是昨⽇邵天师才送来的丹药,朕心里只有你,几乎便要忘记了。”
青蔷听他戏谑,也是一笑,却不噤向靖裕帝手中张了张。却见那金光灿灿雕龙画凤的匣中,赫然呈着七八颗大如东珠殷红如⾎的丹丸。
靖裕帝拈起一颗来,置于⾆上,以⽔冲下。不愧是仙丹,未几,焦枯的双颊上便浮上了两抹⾎⾊。
沈青蔷道:“陛下,那我去了。”
靖裕帝以手抚<img src="in/xiong.jpg">,忽觉心跳得有些急促,只“嗯”了一声,自案上将适才未曾看完的折子取过来,拿在手里,目光却一直追着沈青蔷的背影,直至消失。
***
沈青蔷回到內里,不多时,果有织造司、金⽟坊各处的管事人过来,一片阿谀,令人生厌。青蔷无奈,还得祭出玲珑这个冷面煞星,只说自己⾝子不适,将他们统统赶往侧殿去了,只留下两三个老实不多话的小宮女伺候,才算是得了片刻清静。
青蔷歪在榻上,随手取下一卷书,看了几页便又丢开,只觉心绪烦<img src="in/luan.jpg">不堪。抬眼瞧那几个小宮女噤若寒蝉地样子,心下又有些懊悔——不如叫那些饶⾆地留下呢,虽纷忙,总也是件事情,总比自己一味枯坐的好。
胡思<img src="in/luan.jpg">想着,竟渐渐觉得困倦起来。半梦半醒之间,⾝子轻飘飘地,仿佛漂浮在⽔面之上。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什么东西呼啦啦倾倒在地。青蔷自昏昏然中睁开眼,便见两旁的宮女早已不见,靖裕帝赫然正立在面前,眼红似⾎,发丝飞散,脸上筋⾁不断菗搐,似乎已无法自控。
沈青蔷只一怔之间,靖裕帝已紧紧搂住了她,吻亲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颈上,顺着蜿蜒而下…青蔷只觉钳着自己<img src="in/yao.jpg">侧的那只手宛若铁钳,那枯瘦的⾝体中竟会有如此強硬的力量,靖裕帝将<img src="in/chun2.jpg">贴在她的<img src="in/xiong.jpg">口,滚烫如火,口中含混不清地唤着:“翩翩…翩翩…”
青蔷已察觉不对,奋力推拒,哪里有用?靖裕帝的双臂却已钳得更紧…钗滑钏飞,三层<img src="in/yan.jpg">⾊的织锦宮装散成一幅华丽的扇面,她紧紧闭着眼,可満殿明晃晃的灯烛依然在她头顶旋转,沈青蔷只觉有人在她的头顶心重重一击,周⾝百骸筋骨寸断,被一槌一槌砸成齑粉…
(由于纯洁度的需要,以下使用舂秋笔法,删去特别情节2000字,有想看的,请和《倾城<img src="in/luan.jpg">》的作者竹喧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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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明,一灭,明明灭灭之间,整个世界的样貌都被生生搅碎,成为⽔光滟潋的幻影。起初还有疼,后来那疼痛便消失了,仿佛灵魂飘出了⾝体,只有一种混不着力的虚妄感觉。
…许久…许久…许久…之后,沈青蔷努力睁开枯涩的双眼,脑中混沌一片。殿內漆黑了,许是夜里了,泰半的灯烛都已熄灭,只剩下少许苟延残<img src="in/chuan.jpg">的光。
她強忍着酸痛,伸出手去,却触在了一样软绵绵、冰凉凉的事物上面。像是某种破败的⾰絮,一丝生气也无。
沈青蔷挣扎着起⾝,腿一软,险些便站立不住。勉強披上⾐衫,踱到屋角的金凤灯前,添上一段新蜡。
暖暖的橘⾊光辉猛然一爆,噼啪作响,照亮了大半个內殿,照亮了満地的藉狼。宮装上掐金织羽的裙摆熠熠生辉,金牌、护符、⽟饰、珍玩零落四处,闪烁不定…
——沈青蔷⾚着双脚,持着蜡台,立于榻前;直到地底的寒意窜起,令她再也无法忍耐为止。
红绡幔帐飞散之处,露出半张青⽩的面孔,口鼻中蜿蜒出一道曲折⾎迹,在烛光下,宛如黑⾊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