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出门总是会带上我,围猎的时候也不例外。但我并不会打猎,也不会骑马,于是他总是要菗出一些时间带着我在围猎场里转转看看,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和惯例。
几天后,他终于暂停了对蒙古王公的笼络安抚,得空跟我出去转转。跟往常一样,带着不多的侍卫,我跟他共骑一马,他将我围在怀中,慢慢前行。
穿过大片的草地和树林,随处可见圈养的鹿、羊等驯兽,只与狼、狐之类的生物早已被御林军看管起来,以免引起不测。我虽早已见过这样的景⾊,但长期⾝处深宮和闹市,能够有空出来换换心情也是极不错的,于是极目四望,软软靠在康熙怀里,不时跟他耳语呢喃,倒也逍遥自在。
不知不觉已经渐渐深⼊猎场中心,前面却隐隐传来吆喝的声音。康熙皱了皱眉头,识趣的御林军统领已经赶快派人前去察看了。不一会儿人回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前方是策妄阿拉布坦等蒙古王公正在打猎。他们现已在前方等候传召。”
康熙面上现出为难的神⾊,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他<img src="in/ying.jpg">上我的眼神,欣慰而又歉然地笑了。
他轻轻下了马,把缰绳<img src="in/jiao.jpg">给一名御林军牵着,那人知道厉害,忙抓牢了。他自己上了另一匹马,然后吩咐道:“让他们过来吧。”
那御林军领命去了。不久便见策妄阿拉布坦带头,几名蒙古王公徒步空手走了过来。晋见皇帝,臣下自然不能骑马,兵器也是严噤携带的。
“参见大清皇帝陛下。”几人中规中举行着贵族的礼节,没人向我这边瞟一眼,我却在看见策妄阿拉布坦的瞬间觉得背心一阵发凉。
康熙自与他们说话,我乖乖骑在马背上等着。因为不会骑马所以不敢<img src="in/luan.jpg">动,但却很怪异的总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一面不噤又暗中自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胆子越来越小,明明没什么事不是么?康熙、御林军、其他的蒙古王公也在这里,策妄阿拉布坦说到底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啊!做什么这么紧张?
一念未完,却听见外围的御林军惊呼声起,我们诧异望去,只见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狼群。事出突然,我们<img src="in/gen.jpg">本没有准备。今天出来不是打猎,康熙带的御林军不多,而且猛兽应该已经被严格看管起来了,策妄阿拉布坦他们也只能追逐一些驯兽,这些狼群是哪里来的?
御林军不愧是精锐,在初时的混<img src="in/luan.jpg">之后就把我、康熙和蒙古王公团团围起来,以抵抗狼群的袭击和拖延时间。一般来说这样受到猛兽的攻击并不常见,其他的御林军发现只是时间问题,不会很久。只要能等到他们的支援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如果此时菗出兵力去求援会降低已经不多的战斗力。
果然,不多会儿,已经有大批的御林军赶来支援,他们护着我们慢慢退出人狼大战的范围圈,我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而突然马匹躁动起来,原来几匹狼不知怎的居然冲出包围圈追了过来,事出突然,混<img src="in/luan.jpg">的情况下我们居然没有发现,此时已然距离太近,马匹受惊纷纷嘶鸣扬蹄,我骑那匹马更是人立而起,不仅将牵缰绳的那名御林军一脚踢开,更将我掀下马来。我“嘭”的一声重重跌到地上,还来不及喊痛,忽然眼前一片昏暗,原来那马暴动着,竟然扬着蹄子就这样向我踩下来。
太突然了,我<img src="in/gen.jpg">本没办法反应,就算反应过来,刚刚摔得生疼的⾝体也不可能在一瞬间避开,就在脑中一片空⽩愣怔的那一瞬间,斜里伸过来一只手把我抱出了马的践踏范围,闪往一边。
“敏敏——”康熙大叫着,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下马向我冲来,冷不丁一匹狼向他凶狠扑去,几乎所有人都惊叫起来,御林军纷纷冲向那匹狼,然而时间上却已来不及。康熙脸上一瞬间露出凌厉的神⾊,子套<img src="in/yao.jpg">刀对准那狼头投出去,准确无比击中狼的头颅,那狼哀嘶一声从半空中掉下来,菗搐的⾝体被赶到的御林军在瞬间<img src="in/luan.jpg">刀劈成⾁泥。
直到此时我才从刚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同时康熙刚才的险境也终于进⼊我的思维中,我不由得惊叫了一声“皇上”边挣扎着站起来。
救我脫离险境的那只手一直搀扶着我,我忙说了一声“谢谢”一转头却愣住了——原来竟是策妄阿拉布坦!一瞬间我为自己原来的猜测感到愧羞,如果他真的想要对我不利,又怎会出手相救?
“多谢王子救命之恩。”我是真心诚意道谢,当然还有一丝道歉的意味。
他扶着我,眼神却是⾼深莫测的,嘴角挂着一抹诡谲的笑容,突然以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传闻果然没错,你是康熙最宝贝的人。”
我愣了一下,还没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便迅速松开了手退到一边,下一瞬间我便被冲过来的康熙紧紧抱在了怀中,一迭声紧张地问道:“敏敏,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我本来就摔得全⾝剧疼,此时又被他这样紧紧抱住,更是觉得全⾝都快散架了,但他的关心与着急却实实在在传递到我心里,我露出柔柔的笑容轻声说道:“皇上,奴婢没事的。”
康熙放开我少许,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个仔细,仍是不放心道:“不行,我们快回去,让太医给你瞧瞧。”说着抱着我重新骑上马背,向行宮方向径自走去,竟然把一众蒙古王公就这样搁在了后头。
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梗在心里,这时终于想了起来。看向策妄阿拉布坦,从他平静的神⾊中看不出任何异样,然而这样才令我更加忧心,他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一路上我都思索着这个问题,浑然忘记了自己⾝上的伤痛。康熙见我一直沉默不已,不由担心焦虑地问道:“敏敏,怎么了?很不舒服么?是不是太颠簸了,我再放慢一点。”
我回过神来,忙摇了头摇道:“皇上不必担心,奴婢真的没事。”
他的神⾊稍微放松了一些,眼中的忧虑却没有消退,只是再把我往他怀里拥了拥,调整了一下势姿,让我坐得更舒服。
一道令光闪过我的脑中,我突然明⽩了——我是什么人?我有什么价值值得让策妄阿拉布坦算计?他的目标<img src="in/gen.jpg">本就不在我!
御林军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那么为什么被“清场”的猎场中会突然出现狼群?连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些蒙古贵族也不是完全的偶然吧?策妄阿拉布坦的目标本来就在康熙,只是明知这样的小<img src="in/yin.jpg">谋并不能有太大的作用,他到底在算计什么?矛头指向我,又为的哪般?
我的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強烈的不安,下意识躲向康熙的怀里,他察觉到我的动作,轻柔地,将我又抱紧了一些。
他全神贯注掌控着马匹,我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有些<img src="in/mi2.jpg">茫。聪明的他,透彻的他,究竟如何看待今天的事的?
回到行宮,康熙立刻找来御医为我诊察,索<img src="in/xing.jpg">我虽然外伤不少,却并没有伤筋动骨,他这才松了口气,让我休息静养的同时也开始了此事的追究。太监们奔进奔出,宣召这个、传唤那个,御林军如临大敌,个个战战兢兢,大臣们来来去去,执行着康熙的一道道指令。我虽然休息,却并未睡着,将这些看在眼里,明⽩康熙至少有一点的思虑与我相同——这次狼群的突然出现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一直忙碌到深夜,康熙才有些疲累地进来休息。他看见我正坐在<img src="in/chuang.jpg">上看着他,不由一愣。
“怎么了,敏敏?哪里不舒服吗?”他疾步走过来,关切地问。
我笑了笑安他的心,道:“没事。皇上查得怎么样了?”
他叹了口气,摇头摇道:“没发现什么。那些狼并不是圈养的,有人说是外边的狼群误闯猎场,这猎场太大,倒也并不是没可能的事。但我却总觉着这里面有蹊跷,偏又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站在房中让宮女为他除下冠服,偏生那宮女手生,半天也没除下来。他心中烦躁,不由历喝了一声:“出去!”吓得那宮女浑⾝哆嗦,脸⾊苍⽩颤抖着退了出去。
他走到<img src="in/chuang.jpg">沿坐下,我会意伸出手为他更⾐,轻轻说道:“什么都查不出,岂不更是说明这其中不简单么?”
他一震,立刻明⽩过来:“你说得没错。人为必有人为的痕迹,就算是误闯也必然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如今竟然什么也没有,这事儿确实不简单。”他顿了一顿“如果真是人为,那安排这一切的人,必定非同寻常。”
我瞟了他一眼,揣度着问:“皇上心里可有目标?”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难道你有?”
我咬了咬嘴<img src="in/chun2.jpg">,几次<img src="in/yu.jpg">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不知皇上认为策妄阿拉布坦王子此人如何?”
他一怔:“他?你怀疑他?”
我有些词屈。毕竟我对他所有的怀疑都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何况他怎么说也算是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才在说与不说中犹豫再三。于是为难道:“这…我并没有直接的凭证,但这个人心机深沉,深蔵不露,一年前亲自下江南的事情还不知其动机,今天的猎场偶遇也似乎太过巧合了。”
他伏近我,让我为他除下外袍,然后站起来踱了两步道:“你说得也有理。策妄阿拉布坦确实不简单,否则早就被葛尔丹收拾了。只是如果是他,那今天这事未免也太不⾼明了。这种程度的小<img src="in/yin.jpg">谋并不能对我们造成太大伤害,万一露出马脚,岂不是偷<img src="in/ji2.jpg">不成蚀把米?况且他想要对付葛尔丹,朝廷的力量也是很重要的,他没有理由要对我们下手。我看,这件事似乎与他无关。”
我动了动嘴<img src="in/chun2.jpg">,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见状坐到我⾝边,轻抚着我的脸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策妄阿拉布坦我会派人盯着,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我冲他笑了笑,心里的不安却并未因此放下。
“我们快点回去好么?”我轻声说道。也许离开了盛京,远离策妄阿拉布坦的话会好一些吧?
他看了看我,笑道:“好,我尽快把事情都处理完,然后我们就回去。”
几⽇之后,康熙接见完了所有前来的蒙古王公,谒了永陵,便继续向着长⽩山北上。在此期间,策妄阿拉布坦并没有任何异动,跟我也没有任何接触,现在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紧张过头了。辛酉,康熙望祭长⽩山,乙亥,又泛舟松花江,表面上是巡视沿岸州县,实际上却是巡查北方抗俄的准备工作。如今南方已定,他要向沙俄开刀了。
四月辛巳,康熙起驾回銮,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五月份才回到京北,而此时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狼袭事件终究没有找到真正原因,最后只能处死了负责看管狼群的噤卫军了事。康熙固然十分不快,我也觉得有些放不下。然而随着京北的逐渐接近,躁动不安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这才想起康熙在位时间悠长,不由暗笑自己关心则<img src="in/luan.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