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看见女儿尴尬的表情才恍然大悟,自家那话有歧义。夏瑞熙要去厕所,他却吩咐她吃东西小心些。不由脸上带了笑,清咳几声:“还不快去?”
在婉儿和纯儿两个丫头的带领下,夏瑞熙穿过一片柳树林,循着臭味来到一间矮小,烂石砌成的小茅屋旁。什么是烂石呢?就是为了节省开支,就地取材弄来的那种不成型的,<img src="in/luan.jpg">七八糟,大大小小皆有的石块,谓之烂石。
小茅屋门口挂着一张看不出颜⾊来的苇席,要进去,就必须先掀开那帘子。夏瑞熙觉得恶心,不愿意去碰那帘子,只好看着婉儿。
婉儿自小养在夏府中,过的是半个姐小的⽇子,自然也不愿意让这污浊之物玷污了她的纤纤素手,便轻轻推了推纯儿:“我给姐小提裙子,你去打帘子。”
纯儿倒是没多说话,掀开了帘子,一大股臭味扑鼻而来,也让夏瑞熙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她不由倒昅一口凉气,情况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之外,这就是挖的一个土坑,上面稀稀疏疏支了几<img src="in/gen.jpg">好像还会滚动的圆溜溜的树⼲,树⼲上被可疑之物淋得<img src="in/shi.jpg">漉漉的,还挂着些⼲的稀的⻩黑之物。
夏瑞熙望着自己那做工精美的绣鞋和长可及地的丝裙,犯了难。先不说这⾐物完全有被玷污的可能,就是那随便搭在坑边的圆树⼲,她也不敢去踩,要是掉下去,怎么办?她还记得国中历史上那位被粪坑淹死的晋景公,她可不想步他的后尘,牺牲在茅坑里。
可是这理生需求一旦上来的时候,它不等人啊。夏瑞熙握紧了拳头,全⾝冒冷汗,看看周围的柳树林,只怕她有那个勇气露天解决,其他人也是坚决不答应的。
婉儿见夏瑞熙焦躁不安,冷汗都急出来,便自告奋勇地道:“这附近还有人家,待奴婢再去问问,姐小你且再忍忍。”夏瑞熙除了忍,还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心烦意<img src="in/luan.jpg">地点点头。说话间,一个⽩衫青裙的****提着个篮子从柳树林那边经过。婉儿忙喊:“那位大嫂,且等一等。”
那****停下脚步,婉儿上去和她<img src="in/jiao.jpg">谈几句后,面带喜⾊地过来招呼夏瑞熙:“姐小,那****家就住在附近,她家中有清洁的厕所。奴婢和她说好了,姐小去吗?”
那****笑着指指不远处一大片灿若云霞的桃花林:“喏,就是那里。”
夏瑞熙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会儿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让她解决了这个问题就行,哪里有不肯去的道理?提了裙子往前快走之余,不忘<img src="in/jiao.jpg">待纯儿:“纯儿你速去回禀老爷,让他马上派人过来接我。”
纯儿在市井间出生,知道不少拐骗良家妇女的事情,当下脆生生应了一声,边拉开嗓门大喊夏老爷,边提起裙子大踏步向酒肆跑去。
夏瑞熙这么明显地防范之意,换做其他人定然会不⾼兴。那****却脸⾊不变,笑昑昑地道:“奴家是良家妇女。姐小去了就知道了,若是觉得好,不妨赏奴家几个钱补贴家用。”
夏瑞熙忍得心烦意<img src="in/luan.jpg">,没闲心搭理她,只低声<img src="in/jiao.jpg">待了婉儿几句。不多时到了那片桃花林,近了才知这片桃花林很大很深,林中落英缤纷,可惜夏瑞熙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一件事,实在没那闲心欣赏美景。
林中小路<img src="in/jiao.jpg">替纵横,左拐右拐,进了间青砖⽩墙的院子,那****笑昑昑地引着夏瑞熙进了一间青石砌成的小屋內,屋里地面用⿇石砌了一条沟,其中有清澈的溪⽔流过,若是有大小便下去,马上就可以被溪⽔冲走,可算是古代的冲⽔公厕了。虽然味儿还是不太好闻,但和刚才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
婉儿要去帮夏瑞熙提裙子,夏瑞熙头摇“我自己来,你就按我刚才的话做。若是听见家里人来寻我们的声音就答应一声。”人生地不<img src="in/shu.jpg">的,她不敢托大,也不想被拐卖,只能让婉儿去守在门口,小心点儿总是没错的。
可等她畅快淋漓地解决完大事之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待她走出门,那****在旁笑昑昑地递上热⽔澡⾖给她净手。夏瑞熙愣了愣,还没见过服务如此周到的,想想洗个手也不会怎样,盛情难却之下便洗了手。刚洗完手,一条雪⽩噴香的布巾又递了上来。
等夏瑞熙弄完,那****方笑嘻嘻地问:“姐小可还満意?”
夏瑞熙捉摸不透这****的意思,只得清清嗓子:“我很満意,谢谢了。这位大嫂,你不必如此客气。”
那****笑笑,一副夏瑞熙不上道的样子:“其实,这里是<img src="in/jiao.jpg">通要道,总会有各⾊女眷会从这里经过。人吃五⾕,自然有那个需要,可是那边那个茅厕,实在是太…”她作势在鼻子下面扇了扇,眼睛觑着夏瑞熙:“同为女人,奴家自然明⽩各位⾝份娇贵的夫人姐小所需,特意让我当家的花重金修了这个厕所,所幸各位夫人姐小还算満意,给奴家不少打赏。可是,这本金还没收起来呢。”
夏瑞熙恍然大悟,感情这是古代版的收费厕所,这****<img src="in/ting.jpg">有商业头脑的。人家先前就说过她若是満意,就要打赏的话,她当时急着解决理生问题,也没往心里去。让人家这么明⽩地提出来,倒是她的不是了。便笑道:“婉儿,给这位大嫂些谢礼。”
婉儿随⾝带有一个小荷包,就是应不时之需的。笑着伸手去一探,结果脸⾊大变,尴尬地道:“姐小,奴婢的荷包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掉在车里或是路上了。”
那****笑道:“不急,不急,姐小这样的⾝份可不会赖账,单一双鞋子的做工就够我们家吃一个月的,更别说⾝上的其他金贵东西。姐小家里的人不是还要来接姐小的么?不如姐小就在这歇会儿呀,您看,这舂天里的<img src="in/yang.jpg">光照在⾝上多舒服,还有这桃花儿,开得多好?”说着真的端出一个凳子来,她话说得好听,表现出的却是夏瑞熙不付钱就不让走的模样。
婉儿不⾼兴地道:“我们马车就在前面,你和我们去拿,不会少了你的。”
那****笑道:“实在对不住,奴家家中有吃<img src="in/nai.jpg">的小儿,马上就要醒了,离不得人。反正有人来接姐小,姐小就等一会儿如何?这林子密,小路多,也免得接你们的人和你们走岔路啊?”
为何什么事都这么赶巧?夏瑞熙心里有些犯嘀咕,也不露出来,反正纯儿去通知夏老爷了,想来人很快就会来,她也不怕。她自然是不肯坐的,挨了一会儿,那****又力邀夏瑞熙进屋去喝茶。
因觉得这****好像千方百计要留她,夏瑞熙坐都不敢坐,哪里还敢去屋里喝茶?她只想迅速离开这个地方,眼睛瞟上婉儿耳朵上的银耳环,灵机一动“桃花就不赏了,我们还要急着赶路。婉儿,把你的耳环摘下来作谢礼吧?回去我另赏你一对好的。”
听闻有赏,婉儿⾼兴地摘下耳环递给那****,那****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过:“这太多了,怎么好意思?”又热情地大声招呼:“姐小⽇后再来光顾啊?”
夏瑞熙只想赶快离开这院子,迅速回去。可脚都跨出了院门,她又后悔了。因为夏老爷迟迟不来,她竟然不敢离开这院子了,纯儿只知道她们来了这里,若是出去后她们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是无迹可寻了。想来想去,还是原地等待最险保。
她正要回去,一个⾝影便自桃花林中缓缓走出,正是那位据说已经走了的,青⾐⽟带,丰神如⽟的明公子赵明韬。赵明韬笑道:“熙熙,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若不是今⽇机缘巧合,还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见着你。你⾝子可大好了?我一直都想去看你,可惜没机会,你不会怨我吧?”
原来是他,看来自己腹痛难忍,婉儿的荷包不见都是他一手炮制的了。这人事先大概不知她会出门,会从这里经过,想来也是见了她后临时起意的。
手法虽然耝鄙下作,却是极有用。试想,除了这个法子,还有什么法子能顺理成章,不露痕迹地把她从夏老爷⾝边带走呢?她看过的小说和影视剧中,皇室的人都是腹黑无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这人能在如此仓促的时间內设计出这一长串环环相扣的计谋,果然是厉害的。
夏瑞熙有些害怕,话都不敢答,迅速回⾝,打算往院子里走,结果那扇院门就在她面前“嘭”地关上。她竟然是无路可退,只得死死抓住婉儿的胳膊。婉儿轻声道:“姐小莫怕,这是明公子,他不会害你的。”
夏瑞熙暗自翻了个⽩眼,她自然知道赵明韬不会害她,也不敢害她,可她已经“失忆了”前尘往事都忘⼲净了。像她这样娇养的姐小,在这样的情况下,骤然见到一个陌生男子,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才是正常的。所以她固执地背过⾝,不肯抬头,沉声道:“婉儿你疯魔了吧?什么明公子,我不认识。你让他速速离开。”
不等婉儿出声,一双精工细作的靴子停在夏瑞熙的视线內“你真忘记我了?”
注:据《左传》记载:公元前581年的一天中午,晋景公姬獳品尝新麦之后觉得腹<img src="in/zhang.jpg">,便去厕所屙屎,不慎跌进粪坑而死,成为有正式文字记载的第一个被粪坑淹死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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