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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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7章 等待

　　车夫将车轮上好了油，该钉牢的地方也钉牢靠了，仆妇抱了许多⼲燥松软的被子铺垫在牛车里，又将厨房赶制出来的⼲粮塞満了车厢的<img src="in/feng.jpg">隙。再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林谨容扶着双全的肩头折⾝往里走。转过几道长廊，⾖儿牵着毅郞<img src="in/ying.jpg">面赶上来，毅郞看见她就瘪着嘴委屈地扑到她怀里。

　　正当午后初晴，天空湛蓝，⽩云如画，<img src="in/yang.jpg">光把毅郞的头发照成金⻩半透明的颜⾊，仿若是舂天里柔软的小草一样，长在了林谨容的心里。林谨容轻轻‮摸抚‬着他的发顶，柔声笑道：“怎么了？”

　　毅郞不说话，只将头紧紧埋在她怀里。

　　⾖儿道：“才醒来就哭着要您。这两⽇也不知是怎么的，总有些不安，睡着睡着就会惊醒，也比前些⽇子爱哭。”

　　具体说来，毅郞出现这种状况是在前两⽇二房悉数离去，他再看不到力郞和福娘之后。也不知他小小的心里是否也充満了不安？林谨容将他抱起来，低声问他：“毅郞怎么了？是不是没人和你玩？你可以和舅舅家的哥哥姐姐们玩啊。”

　　⾖儿低声道：“他并不是很喜<img src="in/huan.jpg">和几位舅爷家里的孩子们玩。早间有孩子抢他的玩具，他一下子就往人脸上抓过去了，之后再不肯和人家玩。”林家的孩子和毅郞年龄差不多的也有两三个，可到底不是很<img src="in/shu.jpg">，玩在一起小矛盾不断。

　　不管⽇后如何，毅郞都必须学会和各式各样的人<img src="in/jiao.jpg">朋友才是，林谨容看着毅郞的眼睛道：“毅郞，他们也是你的兄弟姐妹，和力郞、福娘一样的亲，你要大度点，好好待他们，他们才会好好待你。”

　　也不知毅郞听懂她的话没有，只管胡<img src="in/luan.jpg">点头，牢牢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林谨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毅郞太小，不能表达心里的想法，但他肯定能察觉到大人之间这种紧张不安的气氛。她原本想着，多让他和陶氏接触⽇后才能尽早适应，现在看来还是要多陪着他才是。便吩咐⾖儿：“去把毅郞的东西搬回我房里吧，和太太说，还是我来照顾他。”

　　毅郞这回倒是听懂的，也不说话，就小心翼翼地亲了林谨容的脸颊一口，将脸靠在她<img src="in/xiong.jpg">前，一动不动。

　　林谨容抱着他一直往前走，低声道：“不知你爹爹能不能赶回来？”自二房离开伊始，外头的族人走了大半，包括说不走的老祖公在內，现在剩下的人多是些穷得没法子的，或者是家里有老人病人各种困难的。也有看到他们没走，想再等等看看的。

　　可清州那边却再没有新消息传过来，他们只知清州那边住在城外的人已有很多举家朝着江边去了。‮出派‬去打听消息的人把大荣骑兵形容得凶神恶煞，恐怖至极，原话是这样说的“以为他们在东边，绝不会过来，可他们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你家门前，连孕妇和婴儿也不放过…”

　　林老太爷再坐不住，决意明⽇一早便要举家离开，依着陶氏的建议去寻陶舜钦一家子。陆建立的⾼烧总算是退了下去，现在就在等陆缄与陆建新。林谨容从早上醒过来开始就一直处于一种焦虑状态中，那一年她没有等到陆缄，这一次她能不能等到？

　　毅郞有些沉，林谨容很快就觉得手软，换了个‮势姿‬，继续轻声和毅郞说话：“毅郞，将来你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呢？”听不到毅郞的回答，她又说：“倘使娘不在你⾝边，你也一定要勇敢坚強，孝敬家里的长辈，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真正可以称作是男子汉大丈夫。”

　　温暖的⽇光照在毅郞⾝上，晒得他全⾝暖洋洋的，依靠在⺟亲温暖馨香的怀里，听着她温柔的絮叨，毅郞只觉得舒服之极，眼⽪打架，挪了挪小⾝子，靠在林谨容肩头就睡了过去。

　　林谨容苦笑一声，选了个⽇光充沛的地方坐下来，由着他去睡。庭院里除了她与毅郞，双福与朱见福家的以外，再看不到旁人。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的青石地面反<img src="in/she.jpg">着光芒，几株⼲得快要枯死的‮花菊‬匍匐在墙<img src="in/gen.jpg">下，一只随时装満了⽔预备火灾急用的大缸边沿停了一只飞鸟，正将头一点一点地啄着缸沿，丝毫没有怕人的迹象。

　　倘使不是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个冬⽇的午后将会何等的惬意舒适？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不会来，她已经尽了力，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样紧张。林谨容轻轻舒了口气，在毅郞的小脑门上亲了一口，全⾝放松地靠在墙上，以一种最舒服的‮势姿‬享受着最后的轻松与舒适。

　　⽇影西斜，凉风渐起，⾖儿走到她⾝后轻声道：“<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

　　林谨容惊醒过来：“是不是二爷回来了？”

　　⾖儿轻轻‮头摇‬：“是太太让您过去商量事情。”

　　林谨容看了看天⾊，又看看空<img src="in/dang.jpg"><img src="in/dang.jpg">的院门，默然起⾝，小心翼翼地将毅郞递给⾖儿。才不过动了动酸软的手臂，毅郞便惊醒过来，在⾖儿怀里牛⽪糖一样地‮动扭‬，朝林谨容伸着手臂哭喊：“娘，要抱，要抱”

　　⾖儿试图和他讲理：“毅郞不乖，你⺟亲刚抱了你那么久，手都疼了，你不心疼她么？”

　　毅郞却不和她讲道理，只管扯开嗓子哭，且是真的伤心，眼泪狂飙。林谨容只好将他又接了过去，慢慢朝着林⽟珍的院子去，只希望她走着走着，就突然有人从⾝后喊她，告诉她陆缄回来了。

　　“二郞他们怎么还不来？按着路程来算，他们中午时候就该到了的，现在天都要黑了，仍然不见影子。”林⽟珍烦躁得很。

　　林谨容轻声道：“兴许是公爹不好移动，路上要走得慢一些。不然，我再使两个人去接他们。”

　　林老太爷道：“不是已然派了两拨人去的么？现在人手紧张，外头又<img src="in/luan.jpg">，没几个肯心甘情愿跑这一趟的。不要太为难人，再等等罢。”

　　林⽟珍无言以对，只沉默地伸手将毅郞接过去。

　　林老太爷便同林谨容说话：“我刚才使你二伯⽗去看过了，车马准备得很妥当。”

　　林谨容挤出一个淡淡的笑，想多说两句话都没有心情。

　　林老太爷晓得她婆媳挂怀陆缄和陆建新，便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倘使他们来不了，必会使人先回来与你们报信，既没人来报信，便说明已在途中了。多则天黑就一定会有消息的。”

　　林谨容相信陆缄只要有可能就一定不会让她们挂怀，一定会派人来报信告知平安与否，她怕的就是他遇到了不可预测的变故。她想，那一年，她是死了，那陆缄呢？

　　正在沉思间，就见陆缮満头大汗地赶进来，又气又恨地道：“二嫂，请来的大夫悄悄跑了还偷了我们一头驴子”

　　林谨容沉默半晌，轻声道：“跑了就跑了吧。”人家也有家室也要逃命的，没道理死死拽着人家。

　　牛车缓慢地移动着，比徒步前行快不了多少，晚风吹过林梢，太<img src="in/yang.jpg">像一颗⾎红的蛋⻩缓慢却坚定地朝着山峦下方沉了下去，雾霭渐起，群山渐渐笼罩在夜⾊朦胧中。

　　陆缄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看着那口气尽数变成了⽩雾，由不得诅咒这鬼天气太过于冷了些。陆建新死人一样地躺在车厢里，明明⾝上动不得，眼神和表情却格外的愤怒，喉咙里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声响。

　　朱见福趴在一旁低声劝陆建新：“老爷，您一定要<img src="in/ting.jpg">着，再疼也忍忍。很快就到老宅啦。”他晓得陆建新的心思，陆建新还指望着邱老丈能帮着把伤病治好，不要变成废人，可现在不但不能治疗，还得忍受长途颠簸，叫人怎么不愤怒？可实在没法子，大荣蛮子打过来了，逆贼也随时出城<img src="in/sao.jpg">扰，邱庄主一家人也要离开，总不能死赖在人家不走。若不忙着赶去和家人汇合一起赶往江边，最后只怕结局更悲惨。

　　陆建新朝着朱见福的脸愤怒地吐了一口带⾎的唾沫，转动他唯一能动的头恶狠狠地瞪着陆缄。朱见福叹了口气，默默退到一旁。

　　陆缄递了块帕子给朱见福，并不劝陆建新，只淡淡地对上陆建新的眼神，沉默地和他对视。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陆建新却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在问陆建新，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地方没做好？什么地方没做到？你还要怎样？

　　陆建新突然害怕起来，他怕陆缄把他扔在半路上不管了他非常明⽩自己在逃难途中将会给人带来多么大的⿇烦，他不想被扔在半路上，又冷又饿又疼没人管。他一着急，一股热流便浸<img src="in/shi.jpg">了他x下的褥子。

　　陆缄微微皱了皱眉头，平静地让牛车停下来，指挥人帮陆建新换⾐服<img src="in/ku.jpg">子褥子，等到一切都弄好以后，天⾊已然黑尽。陆缄这才轻声道：“你放心。”

　　陆建新闭了眼装死。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他这一生算是完了，繁花似锦的前程，烟雨朦胧的江南，美丽的荷姨娘，都将再和他无缘。他这一生，只能无条件地依靠陆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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