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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者:靳絜 字数:10822 更新:2024-11-02 01:13:58

  “等一下要是被老太太撞见了我该怎么说?”

  报娅很快就收拾完毕,提着行李箱她停在卧室门口回头问孙劭学。

  她果然现实,他忿忿想着。原来她马上就能改口称呼他⺟亲为老太太。

  “她应该已经睡了,你小心一点,别惊动她就好。”

  她思索片刻,掉头离开,蹑手蹑脚穿过客厅。

  屏气凝神站在房里的孙劭学须臾之后听见她一声惨叫。

  拄杖走到房门外,他正要打开客厅的大灯,灯却先亮了。

  两名管家已手持木<img src="in/gun.jpg">站在离他不远处。他只看见连人带箱跌进室內溪流里的龚娅。

  避家们一见眼前景况皆噤声,马上把木<img src="in/gun.jpg">搁在一旁,正好赶着搀扶刚出房门的孙老太太。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惊愕出声,马上要管家把挣扎着爬出溪流的少<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扶起来。

  报娅吓得全⾝发抖,面无⾎⾊。

  没有人回答老太太的话。

  “你先回房里冲个澡,冲完了马上出来!”她怒不可抑,朝媳妇命令一句,直到媳妇顺从地回了房之后她才转向儿子。

  “你过来!”

  她这才在客厅里坐下,示意管家退下。管家们自动到大门口等着向即将赶到的保全人员解释状况。早在客厅里有动静时他们就按了警铃。

  “你们又怎么啦?”老太太待儿子一坐稳便问,依然怒气冲冲。“龚娅这么晚了提着箱子⼲嘛?”

  “我们刚才吵架了,她要回娘家。”孙劭学困扰不已,情急之下他说出事情的表象。

  “她要回娘家你就让她回啊?这么晚了她怎么回?难不成你还打电话替她叫了车?要不是这截溪流留住了她,她现在已经⾝陷危险之中,你一点都不担心吗?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你能原谅自己吗?”老太太一口气责备了儿子好几句,气得直<img src="in/chuan.jpg">。

  “妈,你先别<img src="in/ji.jpg">动,小心⾎庒又升⾼了。”

  “知道我⾎庒⾼还敢这样气我。”老太太的确觉得头晕,这才放低了声音。

  他很矛盾,如果刚才龚娅成功地离开孙宅,最迟明天早上他就得向⺟亲解释一切。可现在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一听龚娅说她不愿意续约他就无法理智地处理接下来的问题,那一刻他満心満脑只有忿怒,只能极尽贬损地对她咆哮,将她驱逐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看见她将自己的⾐物一件件丢进箱子里时他就后悔了。強烈的自尊心堵住了请她留下的话。任自己心如刀绞,他还是看着她走出卧房。

  她落⽔后的无助神情教他心悸。然而他只是任一股深刻的刺痛戳进心头,強忍万马奔腾的情绪,他不愿走向她,不愿伸出挽留的手。

  他忽地一笑,笑里是对自己深深的嘲讽。溪流留得住她,他呢?拄着杖能跑吗?

  老太太看见儿子脸上是懊恼,是矛盾。

  “你回房里去说几句好话,把她留下。”老太太神情十分疲倦,她缓缓自沙发上起⾝,改以温柔的语气劝说:“我突然觉得很累,想休息了。”

  她让管家搀回房里,要儿子亡羊补牢。

  “对不起,我所有的⾐服都装箱了,箱子还在客厅里,所以…”

  报娅穿着孙劭学的睡⾐,刚卷好<img src="in/ku.jpg">管就见他进门来。

  他静静瞅着因为穿着超大睡⾐<img src="in/ku.jpg">而显得比平常<img src="in/mi2.jpg">你许多的她,不发一言。

  “我穿这样能出去见老太太吗?”

  他拄杖,走到<img src="in/chuang.jpg">边坐下。“她回房‮觉睡‬去了。”

  “那…她问了你什么没有?”

  “我告诉她说我们吵架,你刚才是要回娘家。”他犹豫片刻,又问:“为了我妈,我愿意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的无礼,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续约的事吗?”

  她两手扯着过长的⾐袖,认真地考虑着。

  他猜不出她最后的决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边。

  她‮头摇‬,一下,再一下。

  心从嗓子边掉到⾕底。“为什么?难道你不再同情我,不再同情我妈了吗?”怒意不再,只剩挫败。

  “没有意义。”她呐呐道,整个心灵仿佛都沉⼊一种冷漠空茫的⿇木中。“我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老板,等你想清楚了,就会明⽩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的脸紧绷,无法启齿。

  “我当然也跟所有人一样,尊重你的‮行银‬存款,”她幽默一笑。“但是我更尊重你。虽然我只当了你几个月的秘书;虽然我知道你做生意时是完全的冷酷;虽然我知道你笃信成功是一<img src="in/gen.jpg">神奇的魔<img src="in/bang.jpg">,只要你成功,所有的人见到坐轮椅的你,依然鞠躬哈<img src="in/yao.jpg">。但是…”她停下来审视他片刻。“你并不真的冷⾎,如果你不再继续一点一点抹煞你的慈悲与温暖,你依然是一个热⾎男儿,你依然会去关心、会去爱你周围的人,真正的关心,真正的爱。”

  他抬着下巴,眼眸中跳动着危险的火花,紧握的拳上关节已泛⽩。

  “那样的你,对老太太才有意义。”她吐了口气,一脸释然。“你要怎么向老太太解释这一切都好,我可以配合你,无论你想不想让她知道今天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希望你记得和我办个离婚手续。”

  她的态度恳切沉稳,尽量不去在意自己心中仍存着矛盾。眼前那双深奥如海,盈満痛楚的眼眸,冲散了她多时以来的委屈感。

  但她已彻底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无法再留下来扮演他<img src="in/qi2.jpg">子的角⾊。她已不知该如何掌握工作分寸,不知该如何拿捏自己的态度。

  这份薪⽔其实得来不易,十分不易。

  逆来顺受,顾全大局,不使事情穿帮对她而言是很容易办到的事,然而她发现自己宝贵的尊严正在一点一点被磨损。

  “老板,请原谅我不能答应跟你续约。还有,我要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使我毕业后这一年多里过得多彩多姿,不是每个社会新鲜人都有这种奇遇的。”她的笑又恢复最初的靦腆,一点不像在挖苦他,他已被这种神情击倒,恨自己提不起怒火。“这种奇遇使我和家人得到很大的帮助,所以,我还想代我的家人再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她恭敬地朝他点了下头。“孙先生。”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要气他,可是最后这三个字为他们之间制造出来的遥远距离,使他的呼昅又变得急促,额上青筋突起。

  他恨不能痛打她一顿。

  她往房门走去。

  “你去哪里?”他又惊又怒。

  “我到客厅里把箱子提进来。”

  他马上松了一口气,当下就作了决定,一个重要的决定。

  只要她今晚留下,他就开口求她,求她无论如何都要继续陪他演戏。万不得已时候他还会对她承认,他早就不当这一切是戏了。

  那需要莫大的勇气,但他会说的,会的,只要她今晚留下。

  在他无言的凝睇下,龚娅回房了,她打开箱子。

  “还好,箱子<img src="in/shi.jpg">了,可是里面的东西都没碰到⽔。”她自言自语,从箱中取出一件T恤和一条牛仔<img src="in/ku.jpg">,取出內⾐<img src="in/ku.jpg">时她还偷瞟他一眼,希望他没注意到才好。

  她此刻只穿着他的睡⾐,没有着內⾐。

  她回⾝进浴室,两分钟之后她穿着自己的⾐服出了来,手上还拿着之前那套泡过溪⽔的<img src="in/shi.jpg">⾐服。

  他看着她再度打包行李,无法摆脫的窒息感锁住他的喉,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先生,”合上行李箱之后,她说着临别赠言。“我觉得你<img src="in/gen.jpg">本不需要演戏给老太太看。事实证明这一切对老太太无益,对你自己就更不公平了。你想想,我演戏有薪⽔可领,所以即使不忠于自己的感觉过⽇子也不算吃亏,可是你就不同了,你既花钱又受罪,忙了快半年,最后还是不能使老太太得到真正的快乐和安慰。”她给予他一个无限同情的眼神。“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今后该怎么和老太太相处以及如何自处,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孙家就会有真正的喜事了。”她走近他一些,同他伸出右手。“我诚心的祝福你,孙先生。”

  他犹豫良久!终于伸出仿佛有千斤重的手,握住她的。

  这是机会。他可以趁机将她拉倒在自己⾝上,可以抱她在怀里,可以‮摩抚‬她、‮吻亲‬她,可以对她说…

  他放开手。

  “你现在就要离开?”他终于使自己的声音冷漠更甚于从前。

  “嗯。我刚才在客厅里打电话找到我同学了,她会开车过来接我,一小时內会到。”

  “同学?”他恨自己的心脏竟不争气地‮速加‬跳动,声音又尖锐得令自己不齿。“他不是还在当兵吗?”

  她无法忍住笑,咯咯的笑声和他益发萧索冷峻的表情形成強烈对比。

  “我的同学不止一个啦。”

  不止一个?他点点头。

  “你会马上回家吗?”

  “先在我同学那儿住一晚,”她忽地叹气,眉头打了个结。“半夜拎个箱子回家,我怕吓坏爸妈。所以我可能明后天才会回去,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说他们才会相信我跟你离婚了。”她心虚地看他一眼。“我一直给他们的感觉是,我和你是一对恩爱夫<img src="in/qi2.jpg">。所以要让他们接受我们已经离婚的事实,恐怕得费点<img src="in/chun2.jpg">⾆了。”

  见他没做什么回应,她有些不安地对他保证:“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找你兴师问罪的,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相信不是你不要我,而是我不要你,再说,他们也没那个时间和体力来找你⿇烦。”

  她不愿对他说,自己⽗⺟亲<img src="in/gen.jpg">本不会找他追究是因为他们一直认为自己女儿⾼攀了夫家。

  这是最后‮夜一‬,她不许自己为这悲哀的事实而酸了鼻子。

  “真的,我不骗你。”她还是得昅昅鼻。

  “哼,”他冷笑一声。“当初我们谈的条件里本来就不包括离婚以后的事,我没有义务向你娘家<img src="in/jiao.jpg">代什么,我也不怕他们找上门来,你不必杞人忧天。”

  眼眶发热之际,她转⾝提起箱子往房门走去。

  “我现在就到大门口去等我同学。”开了门她说,没有回头。

  刘毓薇接走龚娅了。

  “你赶紧把事情经过告诉我,”车一开动刘毓薇就问,一路过来她快闷死了。“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还有半个月吗?为什么突然说走就走,还在半夜走?”见龚娅一直不做声,她急得发火。“你受了什么委屈?快点说,不然我马上送你回家,你不必上我那儿去了。”

  她听见轻轻的啜泣声,发觉情况严重,于是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

  “你别哭了,”她揪下龚娅掩住脸的手。“是不是他…他強迫你跟他…”她捶了下方向盘,⼲脆地问:“你被強暴了,对不对?”

  “没有。”摇着头,龚娅的轻轻啜泣声逐渐变得凄楚哀伤,她的颤抖开始成为<img src="in/ji.jpg">烈的菗泣,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喉咙里仿佛还锁着无限深沉的委屈,她哭得很庒抑,不敢放声。

  后来,她还是哭个痛快。在刘毓薇听来那哭声如丧考妣,甚至是家破人亡时才有的逾恒哀痛。

  她没有任何安慰的动作,任好友哭个够。她认为对龚娅而言,能这般哭泣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人都有需要解放情绪的时候,能随心所<img src="in/yu.jpg">地解放情绪是一种权利,她让龚娅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的权利。

  “哭完了?”终于安静了下来。

  报娅边擤鼻涕边点头。“谢谢你听我哭。”

  “不客气。”刘毓薇吐了口气,把刚被感染的哀伤吐了出来,同时把空调温度再调低一点,因为她发觉有人哭出満头大汗。“其实你也只能哭给我听,你还能在谁面前哭?”了然一笑,她又问:“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跟他的半年之约快到期了,而老太太的⾝体状况却未如预期的速度恶化,甚至还很稳定,所以他想跟我续约,但是我不肯。”

  “因此他就提前把你赶出门?”

  “本来是这样的,后来他又慰留我,可是我还是不答应,想想我还是走了好,所以就款好行李到门口等你了。”

  “那你有什么好哭的?”

  “说不出理由。”她耸着肩。“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不晓得他会怎么向他⺟亲解释一切,”她若有所思,叹了口气。“不过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对老太太感到很过意不去。不晓得她会不会从此认定我是个很糟糕的女孩,以为我对她的关心都是装出来的。”

  “走都走了,想那么多⼲嘛?孙家的事轮不到你<img src="in/cao.jpg">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刘毓薇提醒她。“你赶紧想想该怎么向你爸妈解释吧,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她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那是她自己的事,孙劭学不是提醒过她了吗?他对这件事没有解释的义务,只管离婚就好。

  离婚。她马上就要成为一个离了婚的女人。

  “怎么又哭了呢?”刘毓薇才刚发动车辆,见她再度潸然落泪,只得踩住煞车。

  报娅又哭了一阵,她告诉自己别想太多了,只要记住她又‮业失‬了就好。

  “毓薇,”厚着脸⽪,她打算仰仗好友,毕竟过去这半年的工作经验实在不适合填在求职的履历表上。“我有没有可能再去你爸公司上班?”

  “我爸上个月刚退休,这事得问我哥。”

  “你哥?你哥回来啦?”她记得刘毓薇的哥哥放洋留学,拿到学位之后就一直留在洛杉矶工作。

  “我爸年纪大了,这两年经常‘进厂保养’,⾝体状况不是很好,早对我哥下了通缉令。我哥担待不起恶意遗弃的不孝罪名,两个月前就回来了,上个月正式接管‘明耀’广告公司。”

  “喔…”龚娅气馁不已。“这下我恐怕得‮业失‬一段时间了。”.

  “我哥是不好说话,他不可能随便接受我推荐的人,就算我爸开口要他一定得录用你,他也不一定照办,我看这次你得凭真本事了。”刘毓薇对她抱歉她笑笑。“不过你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履历表你还是先寄了吧,我哥好像准备大刀阔斧地整顿公司一番,他跟我提过要裁掉一些人,重新征些人才,你有机会。”

  “我知道,我会好好把握的。”

  孙老太太翌晨终于知悉媳妇已经离开一事。

  孙劭学在早餐桌上主动告知她。

  “你还是没留住她?”老太太昨夜吃了葯之后睡得还算安稳,这会儿火气并不大。“那你今天从公司出来之后再去她娘家接她回来,你岳⽗⾝体不好,别让他<img src="in/cao.jpg">心太久了。”

  娘家?岳⽗?

  孙劭学扯着嘴角轻笑出声。‮夜一‬无眠的他,头痛<img src="in/yu.jpg">裂,整个人像踩在云端般飘摇,所有的感觉都那么不‮实真‬,也许从来也没‮实真‬过。

  但他必须活在‮实真‬里。

  “妈,我跟她离婚了,从今天起我依然无<img src="in/qi2.jpg">,你依然没有媳妇,什么都没有了,对不起。”他说得冷静自持。“妈,请原谅我说了谎,其实你上次对我提出的质疑都是正确的,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做了。稳櫎─放了她。”

  老太太傻愣住了,她的目光就这么定在儿子脸上。不知怎地,她就是感觉得出儿子那张没有情绪的面孔下,是一颗正在滴⾎的心。

  “劭学,”她轻轻地喊着儿子,目光温和无比。“妈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什么也不必对我解释,我只要你告诉我,你会很坚強的。”

  他知道自己又伤了⺟亲的心。不忍地,他朝⺟亲点了下头。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昨夜他已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內摒弃对轮椅、拐杖的依赖,他要靠自己的‮腿双‬行走,他要再度昂首阔步于每个人的眼前。

  如龚娅所料,⽗⺟亲对她的闪电离婚只有难过、心痛,没有不平。他们甚至对女儿重回家门感到安慰,心中反而踏实不少。

  报娅只‮业失‬了半个月,她凭本事考进“明耀”企划部。由于办离婚手续时,孙劭学的律师没有要她吐出最后那半个月薪⽔,所以她等于没断过饷。

  还有,她坚持要律师代她把那张一百万的支票退给孙劭学,她早跟他说过不收这笔酬金的。

  她认为自己如今已是没烦没恼之人,于是每天都要求自己⾼⾼兴兴地到公司上班,做一个快乐的上班族、善良的老百姓。

  不应有怨。

  为了有效控制预算和掌握广告制作的⽔平,刘星烨改变了以往委托其它公司包装、设计商品的策略,决定融合企画和广告设计,整个制作过程由明耀自己一手包办。

  刘星烨虽然没有因为她是妹妹的同学而对她特别礼遇,但是比起孙劭学那种⾼⾼在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形象,他已经算是个平易近人的老板了,至少在触怒他时,不必担心会诛连九族;被他临时征召时,心中也不会有悲壮风云。

  报娅怀疑自己的命格与老板的秘书犯冲。

  刘星烨和孙劭学一样,也有个十项全能的女秘书,她…也临时告假半个月。虽然理由好像不是被男朋友临时起意,抓去结婚,但是结果相同…龚娅必须接受点召,代打两周。

  不过这次她并不那么诚惶诚恐。

  果然,这个老板对她很好,才代班当了他三天秘书,他已经夸赞过她好几次了,除了肯定她在工作上的表现,他还形容她是可爱、<img src="in/mi2.jpg">人、俏⽪、婉约的助理呢。

  一周之后,他一双眼睛已忍不住开始追随她忙碌却<img src="in/you.jpg">人的⾝影,他和秘书之间一向维持的距离因此而缩短。

  “龚娅,今天是周末,下了班请你吃饭聊天。”

  她对刘星烨话里不但没有征询,甚至是半命令的意味感到不是滋味,但见他笑容可掬,她不便生什么气。

  “不好意思让老板破费,我下了班想直接回家。”

  “何必跟我客气?撇开你代班的工作表现不谈,就冲着你是毓薇最好的朋友这一层关系,我早就该请你吃顿饭了。”

  “那…”他这么说令她很难拒绝。

  “怎么样?答应了吗?”

  “好吧。”

  “小陈,开车。”

  “是,老板。今天是回公司还是回家?”

  “回家。”

  小陈尽管満肚子疑问也不敢<img src="in/luan.jpg">问老板任何问题。老板已经连续一周,天天在这个时间要他开车到这里来。他总是陪老板在车上⼲坐着,少则三十分钟,多则一个小时以上,之后,老板会要求回公司或回家。

  罢才他发现对面大楼里涌出的下班人嘲中,有一个很像少<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不,很像龚‮姐小‬的女孩。他猜想这就是老板等在这里的理由吧?

  他不敢问,眼睛甚至不敢<img src="in/luan.jpg">瞟。

  也许明天送老太太去医院的途中,他可以提一提自己的新发现。

  车进了孙宅大门,他才又听见老板的声音。

  “把拐杖给我就好,我自己进去。”

  “是。”

  小陈近来工作轻松不少,老板已不再靠轮椅行动,他每天只要在老板进出家门和办公大楼时好生看着就好。此刻听了老板的吩咐,他待老板拄杖离开了车门便将车子停好,骑着自己的机车下班回家。一路上他只觉得老板刚才走路的速度快得离谱,拄杖行走的模样好像在参加什么趣味竞赛咧。

  “回来啦?小陈怎么没一块儿进来?”老太太问甫进门的儿子,对他<img src="in/zhang.jpg">红的脸多看了两眼。

  “我让他回去了。”他在⺟亲对面坐下。

  “公司里有事吗?你好像很累?”老太太不管怀疑什么,每次都用“公司”起头。

  “喔,没事,刚才走快了点,有点<img src="in/chuan.jpg">。”他对⺟亲挤出个自然的微笑。

  “我听医生说你进步很多,好像不用拐杖都能走几步了不是吗?来来来,你起来走两步我看看。”

  “妈,我不要走两步给你看,一旦我完全不需要这两支拐杖时我自然会走给你看,走给每个人看。”

  “嗯。”老太太心头一阵热流,对儿子目前这副乐观积极的模样甚感安慰。她很想当面向龚娅道谢。她好想念那位和她只有半年不到的婆媳缘的女孩,想念她的温婉柔顺,想念她的娇憨甜美。

  儿子只怕想那女孩想得更紧吧?儿子在想什么,在做什么,老太太心知肚明。

  奈何她的处心积虑只成就了儿子单方面的爱恋,这是天意。如今她不能再做什么,一切只能听‮安天‬排了。

  孙劭学向⺟亲告退,回卧室来了。

  所有刚才被他硬庒制住的不安、忿怒情绪这时才翻涌出来。

  用力摔坐在<img src="in/chuang.jpg">上,他取出<img src="in/chuang.jpg">头矮柜菗屉里那个袋子,拿出那一叠龚娅的照片来,一张张又审视了一遍。

  他无限依恋地看着最后那帧照片,龚娅正以清澈的眼眸回视着他。那眼神似在沉思,也似在凝视,嘴角那一缕飘忽的笑意一直给他一种神秘不可测的感觉,那笑意里有思索、热情,似乎还有更多。

  她在想什么?

  灯光效果使她的肌肤分外柔和,发丝格外光滑,清澄的眼眸里同时透着狡猾与娇憨,教他深深<img src="in/mi2.jpg">醉。

  她就要投⼊别人的怀抱了吗?他看见她⾝旁有人同行,没有亲昵的举止,可那个男人明显地是同她一路。

  不,他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定要赶紧站起来走。

  匆匆将照片收回菗屉里,他在房里练习站立。他困难地举步,急急地走了一步,又一步,发颤的‮腿双‬似乎一时承受不起他急切的‮磨折‬,心余力绌地,他摔倒在地,一声声含着痛楚的怒吼发自他的心深处,他忿忿地捶着地板。

  “劭学!”

  老太太和管家听见他房里有动静,急忙赶了过来。

  他马上又镇定下来,奋力让自己在地上坐起。

  “没事了,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自己可以站起来。”他的口气温和,可没有人敢上前扶他。

  老太太只能忍住心疼,看着他慢慢地以手支着<img src="in/chuang.jpg">沿,再度站了起来。

  “洗洗手,准备吃晚饭了。”

  老太太示意管家一起离开。

  不久,他拄着杖走到饭桌前,若无其事地与⺟亲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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