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功⾼震主”一向是伴君重臣的噤忌。
而在今⽇,这个意义重大的阅军仪典中,峻德修竟然犯下了这个无可弥补的大错。
峻德治眯眼看着校场,看似面无表情,暗地里却早已忍不住心惊,焦灼地暗道一声不妙,越来越为峻德修的生命安危<img src="in/cao.jpg">心。
统领数十万大军并非易事,对于早年即崭露军事导领天分的峻德修来说,却易如反掌。
峻德修天生具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凛然气势,却又能与下士小兵同甘共苦,加上领军有方,战战皆捷,无形中为他塑造出无人能及的领袖魅力,所有人皆甘于服从。
方才峻德天龙准备以城主⾝分,向大军鼓舞宣誓之前,峻德修只是策马登⾼到校台上,向底下扫了一眼,随后轻轻扬起一手示意,数十万大军竟然瞬间悄然无声,凝肃静默的气氛,強烈地撼住当场所有文武百官…也包括了神情在瞬间愀然变⾊的峻德天龙。
峻德治深深叹息了一声。“大哥的棋步,越走越险了,他可别走火⼊魔了才好。”
醒来后的第一个知觉,怎会是莫名的头疼<img src="in/yu.jpg">裂?
“啊!我的头…”谌霜浓捧住头,在昏与醒之间痛苦地挣扎,依稀察觉到自己躺在一处移动摇晃的厢式小空间里,⾝子底下还铺着软褥。
发生了什么事?她惊慌地想着。
“霜浓,别怕。蒙汗葯的葯效刚退,有一点不适是正常的。你再睡一会儿,咱们现在正经过朗⽇城的边境,再过不久就可以回到家了。”伴着窗帘布一掀,厢外一个<img src="in/shu.jpg">悉的嗓音,从小窗口传⼊,一道刺目的光线也随之怈⼊。
霜浓动作异常迟缓地抬起手臂,遮住<img src="in/yang.jpg">光。
爹?
蒙汗葯?
回家?回哪一个家?
一连串的疑问霎时间在她心头爆开,却苦于额际的剧疼而说不出话来。
她不停地拚命<img src="in/chuan.jpg">息,挣扎着要睁开眼,冷汗布満额际。
没多久,她发现自己在迅速移动的马车厢里,谌寿话里的讯息也逐渐传回她的脑里。
爹竟偷偷将她从修王府中带出来?
既然已经到了朗⽇城的边境,那表示他们赶了至少一⽇夜的路!
“爹…爹,送我回去…”霜浓虚弱地攀着车厢壁坐起⾝,抡起拳头,无力地捶着车厢。
“爹…求你送我回修王府去呀!”她可以感觉到,她与峻德修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得令她心慌。
在这个时刻,她不能离开峻德修的保护范围,否则,她真的会成为一颗致命的棋子。
为了她,甚或以她的名义,难保峻德修不会狂疯地采取极<img src="in/ji.jpg">烈的反扑手段。
到时,即使她不愿成为灭世的谌女,也会成为<img src="in/luan.jpg">世剧变的引爆点!
“霜浓,你再睡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咱们就快到家了。”
谌寿听见她的哀求,面⾊一沈,更加铁了心,催促马夫加快挥鞭,一心想早⽇回到谌城。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女儿,不再让峻德修利用。
“爹…你听我说…我不能离开他⾝边…否则…后果难料啊…”霜浓一拳又一拳,虚弱又绝望地击上车厢板。
无奈车外的人不再有任何动静,只是拚命赶路,似乎铁了心肠,对她的反应不闻不问。
“离开他…才是女儿真正的死劫啊!爹…爹…”
霜浓绝望地哭着,捶打着。
想起⾝跳车,却又因蒙汗葯的副作用而浑⾝瘫软,连坐起都成了极吃力的事。
一瞬间,事情突然发生变化,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车厢外的马匹一阵嘶鸣,整个车厢剧烈晃动,<img src="in/bi.jpg">得霜浓只能俯趴在软褥上,蜷曲⾝子,几乎承受不住強烈的撞震。
天地之间,骤然静止。
谌霜浓紧闭双眼,不住地<img src="in/chuan.jpg">息,一面又侧耳仔细聆听车外的任何细微声响。
然而,不管她再如何竖耳倾听,还是只能听见车厢內属于自己又急又浅的<img src="in/chuan.jpg">息声。
“唰!”地一声,车厢门突然被拉开…谌霜浓抬手遮眼,勉強在逆光中见到似乎有一名男子,正半弯着<img src="in/yao.jpg">细细审视她。
“果然是那位谌城美人。”男子朗声仰天大笑,笑声中<img src="in/bao.jpg">含得意。“美人,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是你!”从他的声音,她认出了他的⾝分,心中迅速一凉。
他是索讨她两次未果的朗⽇城少城主…朗⽇尚!
“我听到报情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谌城美人竟然会擅自脫离峻德修的势力范围,私自出城。怎么?峻德修冷落了美人,让美人思乡情切,忍不住驱车逃回谌城吗?”朗⽇尚笑讽道。
谌霜浓紧闭双<img src="in/chun2.jpg">不答。
“不说话吗?也好,我喜<img src="in/huan.jpg">安静不吵闹的客人。”朗⽇尚不以为意,弯<img src="in/yao.jpg">将她从车厢中抱了出来。
“你…放我下来!”谌霜浓无力抗拒,只能睁着又愤又羞的⽔眸,严厉地瞪着他。
“等回到宮里,我自然会放你下来。”朗⽇尚对她的瞪视一点也不介意,迳自抱着她走向停在一旁更加华丽的马车。
“放开她…”被朗⽇军押在地上的谌寿,大吼一声,急切地想冲上去。
“这老头是谁?”朗⽇尚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谌寿。
“我是…”谌寿才一开口,话头立即被谌霜浓接过…“他是我雇的车夫。”她深深地望进谌寿的眼里,眼底有寄讬、有哀求…谌寿明了了她的讬付,又气又恼地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是吗?”朗⽇尚的眼底有一丝玩味。
“我可以随你走,但是你不能伤及无辜。”她勉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和他谈条件。
朗⽇尚看了看几乎昏厥却強自撑持的霜浓,又瞄向跪在地上不发一言的老头。
“无妨。”他耸了耸肩。
得到他的回应,谌霜浓松懈了下来,抵不住蒙汗葯尚未褪尽的強力葯效,虚弱地再度晕厥过去。
朗⽇尚将昏<img src="in/mi2.jpg">的谌霜浓送上华丽的马车內,然后跨上一旁的马匹。
“所有人跟着我撤回!”随着朗⽇尚的指令,所有人如来时一般,再度退回朗⽇城境內,留下谌寿和瑟缩在一边的马夫。
“城…城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马夫抖着声音,跪在谌寿⾝边问道。
谌寿跪在地上,头垂得极低。
“回峻德城…向峻德修求救…”他说得艰难,心痛得只想剜出自己的心。
他一直想着女儿最后那深深一瞥透露的讯息…回头找峻德修,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害了女儿的人,竟然是自己?
而她毫不迟疑求救的对象,竟然是掠夺了她的“战鬼”?
女儿为了他,再一次求情的话语,狠狠划开他的<img src="in/xiong.jpg">口。
他做错了吗?
爱之,却害之?
峻德修冷眼看着失踪一⽇夜之后再度出现的谌寿。
只不过,与他同时消失的谌霜浓并没有和他一同出现。
因为,谌霜浓在半路让朗⽇尚给劫了去。
“你们趁着我在校场阅兵时,偷偷离开?”峻德修眯着眼,柔声问道。
谌寿没有说话,脸上的愧然已说明所有的事。
“很好,走得好。”峻德修突然笑了出来,笑声诡异地<img src="in/jiao.jpg">织着冰冷和期待的情绪。
“修王,我很抱歉想将霜浓私自带回谌城,请你了解一个做爹的心情,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女儿,为她争取包好的未来。请你救回霜浓吧!”谌寿心一悚,不明了他的笑意,只能硬着头⽪恳求。
“不行!”在一旁静默一段时间的峻德治,突然开口反对。
“治王?我女儿在朗⽇城的手里啊!”谌寿的心头一凉。
治王为什么反对救回霜浓?
“老三,我的女人该不该救,应该是我的事,你反应这么<img src="in/ji.jpg">烈做什么?”峻德修不急不怒,神⾊平静地望向峻德治。
“你的女人或许该救,但绝不是现在!”峻德治拧眉低吼,似乎有些失了镇静。
峻德修的眼神倏然变冷。
“三弟,别阻止我。”
语气明显地警告着…挡他者死!即使是手⾜之义也一样。
“大哥,别真的背负‘战鬼’之名,代价太⾼了。”峻德治依然不死心,苦口婆心地劝告他。
“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就是‘战鬼’!”峻德修原本俊俏的脸孔扭曲了一下,瞬即恢复。
“大哥…”
“来人!”峻德修突然失了耐<img src="in/xing.jpg">,向门外大喝一声。
“修王!”一小队人马出现在门口待命。
“将治王和谌城城主严噤看守在这间房內,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们两人离开半步!”命令一<img src="in/jiao.jpg">代完,峻德修立即跨出房门,门窗迅即应声关上。
“大哥!”
“修王!”
峻德治和谌寿双双惊愕地大喊出声…“修王,我要一起去救我的女儿啊,别把我关着,带我一起去啊!”谌寿急切地猛拍门。
然而,紧闭的门却文风不动。
峻德治没有试着去敲门,只是脸⾊极坏地挑了张椅子坐下,心里着实没料到大哥竟会软噤他。
此次,大哥私自出兵,不论成败,将注定是一场浩劫。
不过,又何苦选这最难走的一条路?
“修王讨伐朗⽇城?”消息迅速传至峻德天龙耳里,令他暴怒<img src="in/yu.jpg">狂。
“反了!这孩子真的要反了,一点也不将我看在眼里!没有我的命令,竟敢假藉军威、私自出兵?”他气得在殿上走过来、又走过去,来来回回走了数遍,火气也越走越大。
当年九指神算的话,又开始在他脑海里盘绕…峻德大业,成于他,也败于他!
看来,留他的期限已经到了。
峻德天龙停下脚步,深深昅了一口气后,转⾝向众臣说道:“等修王回来后,我会好好定夺。”
谌霜浓突然惊醒而起…环住汗<img src="in/shi.jpg">而冰冷的⾝子,抑住颤抖,急如擂鼓的心跳怎么也平复不了,如同一声声暗示着什么的催命符,将她一遍遍地击落深渊。
又是火、又是⾎的猩红梦境,将她吓得魂不附体。
浓浓的不安不断扩大、膨<img src="in/zhang.jpg">,将她一层又一层包裹住,几乎窒死,心里念的想的,只有峻德修的安危,再无其他。
“美人醒了?”帐外,人影晃动了一下。
朗⽇尚?
她抬首环视四周。望着陌生的摆设布置,她才想起,自己被朗⽇尚在半途给劫了来。
“朗⽇城主。”她防备地向角落缩了一下。
“美人何故如此怕我?咱们还曾有过一面之缘,不是吗?算上这次,咱们算得上见过两次面了。”朗⽇尚对她的举动挑了挑眉。
“两次的会面,皆非出于我的本意,而是被城主硬请⼊城里,怎不让我对你百般防备?”
“一段时⽇不见,美人变辣了?”朗⽇尚不以为意,呵呵大笑。
谌霜浓蹙眉,不回应他的言语戏调。
“你可知,我曾两次以你为条件,想与峻德城结盟,可惜两次都被峻德修毫不留情面的回绝了?”他注视着她的双眼。
“朗⽇城的经贸力量和城国势力,连圣罗、峻德两城国都比不上,城主想要红妆粉黛,大可挑尽天下名花<img src="in/yan.jpg">蕊。我既无美貌更无媚姿,我不明⽩的是,城主为何非要我不可?”
“因为峻德修。”朗⽇尚坦⽩。“他越不给我面子,我越要他摔得难看。起初,我的确曾被你出脫尘泥的空灵眼神昅引住,但是峻德修的狂妄,让我很想打倒他。我乃堂堂一城之主,他只不过是峻德城收养的义子,他凭什么与我平起平坐?而你,刚好是我与他竞争的最好筹码,既单纯又昅引人。”
谌霜浓张口结⾆,愤懑不已。
“只为了无谓的面子问题,竟要拉⼊无辜百姓陪葬?你们…那么多人信服着你们、仰赖着你们,而你们却将之当成游戏,毫不介意会挑起战争?”她双拳握起,不明⽩他竟能毫无愧咎地说出这种话?
“挑起战争的是峻德修,不是我。若非他不顺从我的要求,怎会演变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坚持没错,错的人是不懂顺应时势的峻德修。
“<img src="in/luan.jpg">世者何止‘战鬼’一人?你也是其中一个啊!”谌霜浓突然对世人执<img src="in/mi2.jpg">而妄图的念头感到心寒。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当初她随着峻德修离开谌城,投⾝<img src="in/luan.jpg">世红尘,便是错了第一步?
一直相信的清⽔净土,只是虚幻想像?
“战鬼?美人,你错了,等一会儿,如果你看一看峻德修在场战上厮杀的模样,你就会知道,他为何会被称为‘战鬼’。”朗⽇尚摇头摇反驳她。
“什么?”峻德修就要到了?
谌霜浓完全不知道是否该欣喜他的来临?预感告诉她,峻德修将要有毁灭<img src="in/xing.jpg">的行动。
而她最怕的是,给他展开毁灭行动的藉口,正是她!
“少城主,峻德大军<img src="in/bi.jpg">近城国边境了。”一名传令兵突然敲门报讯。
“这么快?”朗⽇尚迅速起⾝,神情中有抹奋兴、有抹期待。
乍看之下,与峻德修某种期待战斗的嗜⾎表情,竟有几分相似。
谌霜浓倏然一惊。
<img src="in/luan.jpg">世战鬼,何止一人?
天下人全都相信峻德修就是“战鬼”投胎化⾝,有谁会相信她,谋图<img src="in/luan.jpg">世者,不止一人?
“走吧!这一次,美人真的要成为咱们较量中的赌筹了。”朗⽇尚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极长的⿇绳,在手上<img src="in/chan.jpg">绕数圈,缓缓向谌霜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