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每一个大都市的早晨都有着的相似画面：‮生学‬们骑着自行车在慢车道上飞驰；公车站挤満了上班族；计程车像甲虫一样缓缓爬行；小巷里的摊贩们卖力地吆喝，老板娘忙着为赶时间的顾客打包。

　　到处充斥着烟尘、噪音和人群。

　　何芷<img src="in/yang.jpg">焦急地探出头望向那不见尽头的长龙，第二十次看手表，七点五十分…完了！她在心中哀叹，仿佛看见全勤奖金从口袋中一张一张地飞走。她突然⾼喊：“司机，开门，我要下车。”

　　早已不耐烦的司机没好气地回她：“这里不能下车。”

　　“师傅，帮帮忙，我赶时间。”芷<img src="in/yang.jpg">奋力地挤到车门口，不停地重复那几个字“抱歉，请让一让，让一让，对不起，请让一让。”

　　“算了，算了。”司机拉开车门“下就下吧，赶时间你倒坐计程车呀，⼲吗挤公车？”

　　芷<img src="in/yang.jpg">没听到司机的嘲讽，深蓝⾊的⾝影在车阵中穿梭，懊恼于七厘米的细⾼跟鞋和西装窄裙影响了她的短跑速度。

　　冲进公司大厅的玻璃门，正前方电子表上明确地显示八点零五分。芷<img src="in/yang.jpg">像怈了气的⽪球，扶着双膝拼命<img src="in/chuan.jpg">气，等待总机‮姐小‬幸灾乐祸的声音：“何‮姐小‬，迟到五分钟，扣除本月奖金20％。”

　　等了半天，居然没有声音。芷<img src="in/yang.jpg">蹑手蹑脚地溜进总机室，没人？！懊不会她最后一个到，总机‮姐小‬给她划了旷工吧？该死的三八婆，规定迟到半小时才划旷工的嘛！她一边诅咒总机，一边翻开花名册，看到自己名字后面还是空⽩，心中窃喜不已，急忙签了到，又作贼心虚地四下望望，确定没人，匆匆挂好。

　　不对头，绝对不对头！有名的“迟到大王”纪小洁已经到了，三八总机没有忠于职守，今天是什么⽇子？太<img src="in/yang.jpg">打西边出来了么？她忍不住伸头朝窗外望望，红彤彤的一轮旭⽇照得人睁不开眼，没错，是东边呀！

　　芷<img src="in/yang.jpg">不解地摇‮头摇‬，朝楼上走去。刚到二楼，就听见楼上的嗡嗡声像煮沸的开⽔。各个部门的办公室都开着，却没有人。她直接奔到声音来源处，吓了一跳。哇！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五楼大厅，围着宣传板在看什么东西，出了什么大事？她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大声念：“后勤部张明明，人事部刘伟…”声音不断被涌起的声浪淹没，夹杂着惊呼、尖叫、咒骂和窃笑。

　　她挤上前去，⾝边宣传部的两个同事在低声<img src="in/jiao.jpg">谈：“纪总被炒，纪小洁当然保不住。”

　　“何止纪小洁？纪总提拔的一批人恐怕都要完蛋，后勤部有几个不是纪青山的死忠？”

　　“老刘人不错，怎么也下去了？”

　　“谁知道？！”

　　大家七嘴八⾆地讨论，芷<img src="in/yang.jpg">脑中警铃大作，意识到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裁员。

　　她削尖了脑袋往前挤，奈何还是无法突破密不透风的人墙，只看见宣传栏上贴了两大张纸，満満地印着人名，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她在心中暗暗祈祷：东方的如来佛祖，西方的耶稣基督，保佑千万别有我何芷<img src="in/yang.jpg">的名字。

　　张明明已经哭了起来，同事们‮头摇‬的‮头摇‬，叹气的叹气，看热闹的看热闹，没有一个人出声安慰。

　　有人靠到芷<img src="in/yang.jpg">背后，低声问：“看到你的名字了吗？”

　　她吓了一跳，侧过⾝，人事部副经理贺凡仁的脸就搁在她肩膀上。她厌恶地皱皱眉：“还没，我视力不大好。”

　　“放心吧，不会有你的。”他给她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芷<img src="in/yang.jpg">没理会，奋力挤到第二排，将名单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没看到自己的名字，这才舒了一口气。那个贺凡仁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嘛！

　　又有人的手搭到她肩上，纪小洁依然笑得很‮媚妩‬：“嗨，芷<img src="in/yang.jpg">，怎么才过来？这里都快开锅了。”

　　“小洁，”芷<img src="in/yang.jpg">本来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放心，”纪小洁自信満満地道：“我保证今后的每一天你照样可以在这儿见到我。”

　　芷<img src="in/yang.jpg">把诧异摆在脸上，疑问放在心里，口中什么也没问，有些事还是少知道为妙，纪总虽然下了台，不等于没有权势，说不定横调到哪个分公司又当了总经理，或者回总公司⾼升了呢！

　　纪青山威严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各位员工，请回自己的座位去，下午两点开全体员工大会，公司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img src="in/jiao.jpg">待。”

　　众人迅速地跑回办公室抢电话，两点开会，还有六个小时可以周旋，说不定能够起死回生。

　　“喂？二表舅吗？”

　　“喂？姐夫啊！”“喂？姨夫吗？”

　　“喂？三姑啊？”

　　“喂？喂？喂…”

　　镑种各样能搭上和搭不上的关系都动用了，没有人可求的只有坐在椅子上叹气，祈祷命运之神的眷顾，⽩⽩看着电话线热得要冒烟。

　　设计部经理马升文黑着一张马脸，砰地甩上內间办公室的门。部门员工唏嘘不断，却不再害怕被K，而是关心顶头上司的位置由谁来接替。

　　纪小洁悠闲自在地坐在办公桌上，端着小镜子补妆，一双‮腿美‬在桌沿上摇来<img src="in/dang.jpg">去，超‮裙短‬边缘在‮腿大‬<img src="in/gen.jpg">部忽闪忽闪，真担心随时会舂光外怈。打扮完了，她才懒洋洋地揽过芷<img src="in/yang.jpg">“走，陪我去洗手间。”

　　芷<img src="in/yang.jpg">跟着她走出办公室。纪小洁扭着美臋，频频招惹男同事的目光，待満⾜了虚荣心之后，才不屑地道：“这些人那，都一个德<img src="in/xing.jpg">，巴不得飞上宝座。

　　芷<img src="in/yang.jpg">淡淡地笑道：“谁不想呢？”

　　其实她也好奇谁能当设计部经理，谁能当公司总经理。毕业进公司已经整四年，才由见习生爬到经理助理，连个副字都设沾上。每次熬到深更半夜，拼死拼活赶出来的设计图，经理在右下角何芷<img src="in/yang.jpg">三个字前面签上“马升文”三个字，一切功劳就归他所有，还争了个积极提拔新人的好名。没办法，谁叫她年轻没靠山又不懂谄媚逢<img src="in/ying.jpg">，如果图纸上没有“马升文”三个字，恐怕老总连你的设计图看都不看。还好马经理懂得笼络人才，平⽇待她也算宽厚，年底分红不忘多分她一点儿。设计部副经理是总公司某董事的<img src="in/qi2.jpg">妹，一向对芷<img src="in/yang.jpg">颇为感冒，若不是马经理罩着、纪小洁护着，说不定这次裁员她就光荣上榜了。

　　唉！到下午开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一切任天由命吧！想当初初出茅庐，凡事都要強，壮志凌云，誓要在三年內头房买车，当经理，将⽗⺟接过来好好赡养。结果却跌得头破⾎流，给别人徒增笑料罢了。⽗亲说得对，女孩子搞建筑天生就吃亏，要学会忍耐，学着圆滑，人生有太多不如意，看开些才能活得开心。

　　纪小洁对着壁镜整理⾐着“听说新任总经理是总公司董事会亲自指振的，最终的人事调配可能要由他决定。”

　　“总公司？纽约来的？”

　　“那倒不一定，也许是其他分公司调过来的呢。像我爸爸，办完<img src="in/jiao.jpg">接就到J市分公司去，那里可比这儿好多了，山青⽔秀，气候又好，有益于健康。”

　　芷<img src="in/yang.jpg">暗自吐⾆头，猜中了，就说纪总没那么容易下台的。裁员，裁员，裁的都是普通职虽。

　　“我说你呀，”纪小洁拉着她的套装“总穿这种老处女装，就不能换换？可惜了这副好⾝材。噴噴，还脏了一大块，你一大早扫垃圾去了？”

　　“还不是塞车！我从大直街一路跑过来的。”

　　“真有你的，不会坐计程车吗？真搞不懂你，单⾝女郞…个，存那么多钱⼲什么？养小⽩脸？”

　　“纪小洁，你找死！”

　　“哎呀，救命！老处女发狂了。”纪小洁十厘米的⾼跟鞋蹦得倒快，走廊上只听见“咯咯咯”的⽪鞋响声和纪小洁的尖叫。

　　嘣！

　　“哎呦！”芷<img src="in/yang.jpg">觉得脚踝一股尖锐的刺痛。该死的！二百块又报销了，还不包括医葯费。

　　芷<img src="in/yang.jpg">慢慢<img src="in/rou2.jpg">着踝部，保健室那个大夫也该被裁，什么烂技术，涂了葯还不消肿，痛得要命，害她连老总讲些什么都没听清楚。第一次开会人到得这么齐，没有‮觉睡‬的、嗑瓜子的、看小说的、打⽑⾐的，个个都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听。她却只听得最后几句“人事调配等新任总经理来了再最后定，解职人员公司会给予遣散费并且尽量帮助介绍工作。大家回去做好最后的工作，有意见可以向董事会提出。好了，散会。”

　　嗡嗡声起此彼伏，最多的是抱怨和谩骂。大家<img src="in/luan.jpg">哄哄地散了，贺凡仁又出现在她⾝后：“我扶你回去吧。”

　　“不用了。”芷<img src="in/yang.jpg">慌忙搜寻可以抓来当挡箭牌的⾝影，瞥见工程部的柳宁朝这边过来，忙喊：“柳宁，柳宁。”

　　贺凡仁不悦地看了柳宁一眼，悻悻然走了。

　　柳宁笑嘻嘻地挽住芷<img src="in/yang.jpg">：“怎么？贺烦人又烦你了？”她是工程部惟一的女<img src="in/xing.jpg">，所以和芷<img src="in/yang.jpg">走得比较近。芷<img src="in/yang.jpg">耸耸肩。

　　柳宁打趣道：“其实他也不错嘛！只是年纪大了些。”

　　“不错？不错你要啊！”“免谈！”柳宁直‮头摇‬“我可不想做他第三位亡<img src="in/qi2.jpg">，幸好他追的不是我。”说完还夸张地拍了拍<img src="in/xiong.jpg">口，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