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由于是家庭医师转诊,我马上被送进了急诊室。
“我没生病。”我向忙碌如藌蜂的医护人员解释,但他们谁也不肯听我的,一<img src="in/gen.jpg">口温计就堵住我的嘴。
“稍安勿躁!”秦公子被赶出急诊室时,还这么安慰我。
昏沉中,我被吊上了点滴,由这个地方推到那个地方,也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睛,脸上蒙着氧气罩,膀子上吊着点滴瓶。
克丽丝汀和秦公子一人分坐一边,像看守犯人。
他们要做什么?我心里突然感到恐惧,克丽丝汀无所不用其极,难道想把我绑架到国美去不成?
我正想动,护士却按住我,又在点滴管里加了一针,我极力睁开双眼,但是我办不到,没几分钟,我便像小猪宝宝般再度睡去。
我希望我永远不要醒来。
清醒时的烦恼太多,包括我的工作,我在自家门口出的丑等等。
但我就是死不了。醒时,氧气罩已经被移开,而膀子上的吊罐依然。
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恶从胆边生,狠狠一扯,就把针头扯了出来。
“你⼲什么?不要命了!”一旁正打盹的克丽丝汀跳了起来。
“你害得我还不够?”我有气无力的瞪她。
“狗咬吕洞宾,你弄清楚点,你得的是肺炎欸,若晚一点送来就有<img src="in/xing.jpg">命之忧!”
“多管闲事。”
“随便你怎么编派,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她冷笑,夜一没睡,却明<img src="in/yan.jpg">如故。“反正我认你做姐妹,没办法眼睁睁看你病死。”
“小题大作!”我呻昑了一声,因为听见我们吵架而进来的护士重新把针头揷进我的静脉。
“嘴巴这么硬就不要生病啊!”克丽丝汀撇撇嘴,一⾝火红的<img src="in/mi2.jpg">你裙看得我眼睛发涨。
“拜托你别在我面前蹦跳,太活泼了,我受不了。”
我闭上眼睛,脑袋里仍似有千万只铁锤在敲打。
“未老先衰!”她笑得可⾼兴。
“是啊!我是八王蛋二百五,你饶了我行不行?”我用空着的一只手指着脑袋。
“不行,你生病了,我要伺候你,对了!你有好些朋友来看你,都在外头,可是医生不准你接见。”
“什么朋友?”
“陈诗瑗,王婷…等等。”
“他们来这里⼲嘛?”我已经重病在⾝,为何还要受这许多的惊吓?
“来探病。”
“你⼲嘛通知这许多人?”
“你不是喜<img src="in/huan.jpg">热闹吗?”克丽丝汀谤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又不是明星,病着一张腊⻩脸,让大家来参观,未免太不人道了。
“我希望我赶紧死,别来凑这场滥热闹。”我倒回<img src="in/chuang.jpg">上呻昑。
“你不会死的,你只是肺炎,不是肺癌。你赶紧好起来,才可以跟我回国美。”
“你出去一下成不成?”
“为什么?”
“我要静一静。”我再也忍不住,急躁地吼着。
她出去了,护士也出去了,偌大的病房,只剩下我一个人,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却静不下来。
“十分钟过了,我可以进来了吧?”克丽丝汀又晃了来,跟在后面的是秦大佑。
“好点了吗?”秦公子问
医生不是不准旁人进来吗?我瞪着他。
“秦先生一晚上都没睡。”克丽丝汀替他作公关。
他失眠与我何⼲?
“把你的死鱼眼睛收起来。”克丽丝汀靠近狠咬我的耳朵。“头不梳脸不洗已经够难看了,还用暴眼暴牙吓人。”
她要我假笑,我发誓会笑得比哭还难看。
秦公子果然惊愕“杨姐小哪儿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我没好气,看到他不病也得病。
“杨姐小静心休养,有什么需要我马上差人去办。”
不必差人买办了,只要有安静的共识即可。
“我姐姐⾝体不舒服。”克丽丝汀替我解释,免得又得罪人。她这般懂得做人应该跟陈诗瑗做姐妹。
“我带来了些⽔果,待会儿特别护士会打果汁给你喝。”秦大佑平⽇风度翩翮,现在却这般的娘娘腔,如果他是趁机拍马庇,大概拍到马腿上了。
“你的主治医生是秦先生的好友。”克丽丝汀是只饶⾆的小⿇雀,啁啾个不停。生怕别人忽略她的存在。
“去问问看,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皱眉。
“我问过了,最快也得一个礼拜。”
秦公子走后,我瞪着天花板发呆,我最好保持这个势姿,因为我<img src="in/gen.jpg">本病不起,只要一想到我有那么多工作还没做,我就要发疯。
与其发疯,我宁愿选择发呆。
“你⼲嘛和秦大佑过不去?”克丽丝汀质问我。
我没吭气,如果连阿猫阿狗都要理会,那未免太过份了。
“看得出来,他对你很有意思。”
“神经病。”
“不知好歹。”
“别对我太好,我会受不了。”
“我现在才发现,你真像妈咪。”
“是吗?”
“妈咪也是这样冷漠,不近人情。”
“不准你批评长辈。”
“你知道个庇!”她做了个大鬼脸。“你<img src="in/gen.jpg">本对别人的态度没感觉,你是个早老<img src="in/xing.jpg">⿇痹症患者。”
“妈咪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她跟爹地离婚就是对不起我。”她又补充一句:“还有你,她太对不起我们。”
“她待我很好。”
“好什么?”
“你嫉妒。她放弃你,而留下了我,所以你恨。”
“呆子,你到现在还不明⽩吗?她没有爱过我,也没爱过你。你是个可怜虫,除了外婆,谁喜<img src="in/huan.jpg">过你?难怪养成了这样畸型的人格。”
“你的谬论发表完了没有?”我叹叹气。
“十岁那年,我跟爹地回国一趟。”她没理会我,滔滔不绝的说:“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哈!”她大声冷笑。
“我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妈咪,还有外婆,三个同样冷漠的怪物。”
“我怎么没看到你?”
“爹地带我到你读书的学校去,我们站在校门口看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那付德<img src="in/xing.jpg">,戴着小眼镜,背着大书包,简直像个小老太婆,爹地走过去想向你搭讪,你连理都没理。”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骨⾁至亲,他一靠近你,你就该有感觉。”她冷笑:“不过也难怪,像你这样早老<img src="in/xing.jpg">⿇痹的人,怎会有任何感觉?”
“那是我的事。”我敲着头,真奇怪,我患的是肺炎,痛的却是头。
“犯不着如此自责,你就是把头敲破,爹地也不会回来了。”
“你在审判我?”
“我可怜你。你不晓得什么是爱,什么是给予,你甚至连接受都不会。”
她在冒充“爱”的专家。
只可惜她找错了宣传对象。
我闭上眼,试着慢慢睡去,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发呆发疯都对我没有助益,我应该投⼊梦乡,寻找暂时的归宿。
我终于睡着了,可是睡得再沉也还是要醒,但这回醒时,没有人站旁边烦我。
特别护士把小桌移了过来“杨姐小,吃饭了。”
肺炎还吃什么饭?我怀疑她是不是要在我食道上揷一<img src="in/gen.jpg">管子,幸好她端来的小盘小碟还十分精致。
“秦先生说如果有什么不中意,他会教厨房重做。”护士说。
“医院的厨房?”
“不,这都是他从家里带来的。”
“他人呢?”
“跟克丽丝汀姐小出去了。”
他们俩个搞什么鬼?早先两个人忙不迭地抢着陪我,走马灯似的<img src="in/luan.jpg">转,现在又一道外出,鬼影不见。
也好,省得看了心烦。
“医生有说我可以吃外面的伙食?”我问护士。
“他说只要胃口好,任何东西都可以吃。”
这么新派的医生,是太对我的脾胃了。
小菜件件好吃,不知出自何方⾼手。特别护士见我大吃大喝十分惊奇。
“我的工作重,一向吃得多。”我告诉她。
“杨姐小是有名的设计师。”护士说。
想必那一对活宝已经替我免费宣传过了。
吃过饭,护士扭开电视,是华视的双星报喜,我平常很少看电视,但是我喜<img src="in/huan.jpg">这个节目,尤其是片头的胖胖歌,邹美仪是个胖美人,她善用自己的弱点,反成了鲜明的个人标志。
“学设计会不会很难?”护士问我。
“设计不难,做人难。”
“室內设计跟做人有什么关系?”她愕然。
“大有关系。”我叹气:“做人不好,机会不好,有再大的本事也活不下去。”
“我听到有人在吹牛。”门被推开了,是克丽丝汀,后面跟着秦大佑,两个人手上大包小包。
“用过晚餐了?”秦大佑问。
“谢谢你。”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我们刚刚去吃更好吃的。”克丽丝汀毫不客气地坐在我<img src="in/chuang.jpg">边“嘻嘻!真是好吃。”
看她这么⾼兴,一定有鬼。
“我们到土城去了,每个人都以为克丽丝汀是你,真好玩。”秦大佑说,一双深情脉脉的眼睛盯住克丽丝汀,糟了,连她也逃不过这个花花公子的毒手吗?
我的表情大概太坏了,克丽丝汀马上发现:“你⼲嘛,要吃人?”
“土城阿伯夫妇是好人,你⼲嘛去逗人家?”
“生气啦?”她才不甩,得意洋洋的说:“阿伯夫妇才没发现,他们说我好可爱,要认我做⼲女儿,我的人缘比你好!”“⾁⿇!”我皱眉,她又给我惹⿇烦了,阿伯夫妇本已盛情难却,再成为他们⼲女儿,我不累死才怪,
“嘘!我们姐妹吵时别给外人听了去。”克丽丝汀拥住我,贴紧我的耳朵,嘘得我耳朵好庠。
“我帮你拉了一个大生意。”她从手袋里菗出一份契约书,打开一看,里头居然工工整整签了我的大名。
“你搞什么鬼?”
克丽丝汀冒充我签字的是一张两千多万的合约,上面联名的还有李麦克。
他是有备而去。
茶农阿伯没有骗人,他果然有个富有的马来西亚亲戚,要回来盖大旅馆。
“这是伪造文书。”我对克丽丝汀吼。“你去告我好了。”她毫不在意。
“怎么可以不经我的同意,就和人<img src="in/luan.jpg">签约?”
“你在医院里,我怎么跟你商量?”
“这是大事!”我吼也吼过了,叫也叫过了,四肢乏力地倒回去。
“当然!所以你要振作起来,早早出院。我帮你合计过,这趟生意,你至少有三百五十万元的净利,有了这笔钱,你该为未来做个打算。”
“打算什么?”
“你以为这样胡混下去很⾼明?”她冷笑。
“我认真工作,从来都没有“混”过。”
“是啊!你是在认真工作,但,值得这么认真吗?杨青,你投资的是生命中最宝贵的青舂,别人只不过用一点小钱就可以把你支使得团团转。”
“你公平一点,不管我投资了什么,这份工作是我的趣兴。”
“不会吧!”她头摇“生命中应该追求更有价值的事物,而不仅是为他人作嫁。”
“你不了解我。”
“对你的指控我无法证明。”她双手一摊:“好吧!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你好好养精蓄锐,我跟那个屋主约好了,三天后去看现场,十天后提出企划案。”
“你连现场部没看过,就敢<img src="in/luan.jpg">来。”
“李麦克看过了,他是专家,你不是常说,专家的事由专家来做,更何况他是你的合伙人,难道他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比你想像中还要笨。”我向她保证:“他最擅长搬石头砸别人的脚。”
克丽丝汀微微地笑。她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至少她的人际关系好。
每个跟她接触过的人,都把帐算到我⾝上。
“你真改变了!杨青。”他们这样说:“你跟以前大不相同。”
听起来,我从前是个自私,冷酷的小人。
克丽丝汀不容我回头看望那个小人,如果可能,她会冒充我站在红绿灯下,搀扶老太太过街,或是帮助盲人,以博得人们对我的好感。
“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厌烦地对她说:“你不管我的事成不成?”
奇怪的是,一向非常精明的李麦克一点也没识破克丽丝汀。
而克丽丝汀搅和过了之后,怂恿我去度假。
“你发什么疯!我工作那么多,如何去度假?”
“工作愈多,就愈应该度假,保持清晰的头脑,才会有更⾼的效率。”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去李麦克面前说的,老李有一天把我叫去,居然对我说:“考我虑过你所说的,公司给你一个礼拜休假,你好好去玩。”
我没办法告诉他,在他跟前信口雌⻩的不是我。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我的工作怎么办?”我问他。
他很奇怪的看着我:“你不说早安排好了吗?该<img src="in/jiao.jpg">的固都已赶好,工地进度<img src="in/jiao.jpg">给周亦去监督,你还有什么可发愁?”
我回家时,克丽丝汀还在觉睡,她自我出院后,就大大方方地搬来我这儿住,美其名是陪伴我,实际上,监视、作怪,兼而有之。
“你给我起来。”我狠狠摇她:“你要害死我?”
“又是怎么了嘛?”她被我拽起来,好无辜地眨着一双大眼睛。
“你凭什么告诉李麦克,我要度假?”
“我只是随便提一提。”她打了个呵欠:“他答应了?”
“没有。”
“我去找他算帐?”她忙不迭的穿鞋子。
“站住。”我大喝一声。
“他答应了?”她雀跃万分:“我就知道他会答应。”
“你跟他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我瞪她。
“没有啊!我只是拿了份统计资料给他看,让他明⽩,人不是机器,就算是电脑也应该定期保养,才不会故障呀!”
“你这个妖女!”
“我帮你争取度假,还不快谢谢我!”
“谢!谢!谢你个大头鬼!”
直到上了机飞,我还不相信我就这样离开了台北。
克丽丝汀是有点本事,她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把全套的兰屿假期都包揽上了,从机票到旅馆,乘玻璃船看热带鱼,都计划得清清楚楚。
机飞到了桃园上空,旁边位子上的男人才移开脸上的报纸。
“秦大佑!是你?你在这里仿什么?”我又吃了一惊。
到了台东,他住进我们的隔壁房。
克丽丝汀订的是明天的机票,所以我们先在台东玩一天。
“我们先去参观鱼市场。”她兴致<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地给我们看她的游览计书,秦大佑的司机和车子早就来了,恭候在旅馆外头。
去过了鱼市场,再去游三仙台。
她来湾台不到一个月,对风土人情倒比我还在行。
秦大佑在一旁帮腔。我心里叹气,王婷那样心⾼气傲,也会对他服服贴贴,他却一点也不懂得珍惜。
鱼市场比想像中有意思,成筐成篓的鱼货虽然腥味十⾜,但也让我大开眼界,台东街上更是好玩,到处都在卖刚摘下来的⽔果,释迦、葡萄、无花果,摆在箩筐里,又新鲜,又<img src="in/you.jpg">人,我情不自噤买了许多,一回头,却见克丽丝汀在买书包。
“你买国中生的书包做什么?”我对她古怪的行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到没有?”她指著书包上印的⽩字:鹿野国中。“倒过来念就是国中野鹿。”
我难以想像她背着这个书包在台北街上<img src="in/luan.jpg">兜的情景,秦大佑哈哈大笑。
“你也应该买一个。”他对我出馊主意“双胞胎一人背一个,出去秀一秀,一定很吓人。”
我敬谢了他。
“你们姐妹真是奇怪。”他继续发表宏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img src="in/xing.jpg">格,脾气却完全不同。
“是吗?”我敷衍地应他。王婷喜<img src="in/huan.jpg">他,陈诗瑗也对他动过心,他却偏偏被克丽丝汀耍得团团转,教他往东他绝不向西。
我们到三仙台时都已经⻩昏了,夕<img src="in/yang.jpg">下,金⻩⾊的嘲⽔向前缓缓推动,真是美极了。
“台东最美的就是太<img src="in/yang.jpg">。”克丽丝汀一个人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秦大佑挨近了我。
“我从没来过,所以不晓得。”我仍像在台北时,对他不假辞⾊。
“我们回程时还在台东住一天,可以到月眉的山地部落去玩,坐坐牛车,看看有名的蕉风椰雨。”他一点也不介意我的冷漠,态度十分温柔。
“是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多留两天。”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夕<img src="in/yang.jpg">映在他瞳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新的变化,我发誓从前对他是毫无感觉的,但这一瞬间,我突然觉着心慌。
我相信他看出来了,对于女<img src="in/xing.jpg">,他是老手,不可能看不出心绪的变换,他甚至能在一刹那,掌握住这份微妙。
他更靠近了我,大手掌也不知不觉地握住了我的。我们并肩伫立在礁石上,心中的悸动,恍惚得不能自己。
就在这时,克丽丝汀在前面惊喜地大叫:“快来看!快来看!这儿有好大的五彩神仙鱼。”
回到台东镇上,我变得更沉默。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中只是一片空⽩。
我想,下午的事,我很不应该,我<img src="in/gen.jpg">本不该让秦大佑握我的手,那是莫大的犯侵。
包何况,他是人尽皆知的花花公子。
“阿青,你怎么啦?”克丽丝汀从前座转过⾝轻拍我的脸颊:“你一声不吭,又板着张脸,谁得罪了你?”
我不肯理她。
“不理就算了,大佑,我们来玩扑克牌。”她那清丽的脸泛出可爱的笑靥,掏出了牌,就这么反坐着和秦大佑玩起扑克牌了。
我注视窗外流动的景物,但克丽丝汀的笑声怎么也使我定不下心来。
或许,我们两个真的是那么不相同。
她聪明、慧黠,有许许多多的鬼主意,而我却死板、<img src="in/yin.jpg">沉,像个老古董。
如果我是秦大佑,当然也会选择她。
我是怎么了?我对自己的想法吃惊无比,但随着这可怕想法的,还有淡淡的酸意。
我发现我是在嫉妒。
可怕的发现令我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阿青真好玩。”克丽丝汀一边在巅簸不已的车內洗牌,一边说:“她一下子皱眉,一下子脸红,你猜她心里想什么?”
“我敢打赌她一定不是在想我们。”秦大佑慢条斯理的出牌,悠闲的说:“她的心<img src="in/gen.jpg">本不在这儿,是回台北去了。”
“你怎么知道?”
“她喜<img src="in/huan.jpg">工作胜过一切。”秦大佑斜睨我,那眼光使我连耳<img src="in/gen.jpg">子都一阵火烫。
“哈!你真是她的知音。”克丽丝汀敝叫:“还没有哪个臭男人这么了解我这个老古董姐姐。”
“我也了解你。”他亲匿地说:“你表面跟她捣蛋,事实上,只要能让她开心的事,你都愿意去做。”说着,他转头问我:“阿青,对不对?”
车子正好在旅馆前停了下来,我推开车门,头也不回。
过了十分钟,我连澡都洗好了,克丽丝汀才进房,手里拏着好几十枝月桃花。
“阿青,快来看,一个山地女人给我的,她说卖了一天卖不完,⼲脆送给我。”
“为什么平⽩无故收人东西?”我皱眉。
“她喜<img src="in/huan.jpg">我,送给我的!”她叫,好像我冤枉了她。在台北,她还有点人样,出来才一天,她已经玩疯了。
“怎么不送给别人?”
“她不喜<img src="in/huan.jpg">别人。”她嘻笑:“她说我好可爱。”
“你倒算算看,你用你的可爱骗过多少人?”我叹气:“人家卖花多辛苦,你⽩拿人家的花还会心安?”
“我骗得过天下人,就是骗不过你,对不对?你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她往后头抱着我的颈子,一⾝似兰似麝的幽香,难怪连秦大佑那样的花花公子都会被她<img src="in/mi2.jpg">倒。
我推开她:“千穿万穿,马庇不穿。”
“你以为我拍你的马庇,天呀!你对自己太没自信了吧!”
下楼晚餐时,夜总会的节目才刚开始,灯光,乐队还算齐全,演奏者也很卖力,几支流行歌唱下来,整个场子都热闹了。
餐后,灯光一黯,出来个男歌星,唱起了老歌,幽怨<img src="in/chan.jpg">绵,居然十分的有味道,异地的情调整个给勾了出来。
“可以请你跳舞吗?”秦大佑在回肠<img src="in/dang.jpg">气的歌声中站了起来。
“我脚痛。”他那对热切的眸子看得我心慌。
“你可以请我,我的脚不痛。”克丽丝汀拉着他的手,双双走向了舞池。
舞池也有别人,但他们十分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对璧人。
我怔怔看着,看他们的舞步由生疏而娴视邙契合,两人人轻盈的舞动着,像两只鸟儿,是整个夜总会的焦点。
这是小地方,他们却如此招摇。
我摇头摇。
但,我旋即又问自己,我摇头摇是代表我…嫉妒?
我的心一下子如湖⽔般漫涨起来。
音乐在此时换了,换成两个山地少女,她们唱着一首山地情歌,明快中有着无比凄凉…那歌辞幽幽地诉说着,一对不得族人谅解的恋人…但他们的情比山⾼,比⽔深,就像太鲁阁的石壁,天斧与雷电同样都劈不开。
悠扬的歌声中,那一对鸟儿还在翩翩飞翔,相互缱绻。我悄悄站起⾝,快步回到自己房里。
半个钟头后,克丽丝汀上来了,大事兴师问罪。
“你是什么意思,先是脚痛,后来又放人家鸽子?败兴之至。”
“我累了。”
“我看不是。”她坐了下来,抱着膝盖,一双黑⽩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我。
“别那样看人,没礼貌。”
“想教训我?”她笑了笑。“分明是障眼法,阿青,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嫉妒?”
“嫉妒?”
“还敢否认?脸都红了。”她揶揄的说。
“胡说。”
“我倒希望自己是胡说。”她研究着我:“阿青,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喜<img src="in/huan.jpg">秦大佑?”
“活见你的大头鬼。”
“别恼羞成怒。”
她愈笑,我愈心慌:“谁喜<img src="in/huan.jpg">那个花花公子是小狈。”
“真的吗?”她慢慢抬起头来,用好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从来就没喜<img src="in/huan.jpg">过谁。”我只好斩钉截铁的说。
“这点我倒相信。”她叹了口气,这时我才发现她脸孔上有一种光晕,我不知道她怎会有这样的光晕,但那使得她更加娇美。
“别吵我,玩了一天,好累,我要睡了。”我作势打呵欠,掀开毯子。
“等一等。”她过来拉我:“如果我告诉你,我愿意做那只小狈呢?”
我的头“叩”地一下,像被人狠打了一记,我一点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别那样看着我。”她害羞地低下头:“阿青,我有一个秘密,我本来以为…但现在没有关系了,我让你分享我的秘密…我恋爱了。”
“谁?”我的直觉只反<img src="in/she.jpg">出一个字。
“秦大佑!你一定想不到吧!我喜<img src="in/huan.jpg">他。”
“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你会吃亏的。”我呆呆地凝视着她,一点也不相信她告诉我的是事实。
“好姐姐,别担心!”她不好意思的笑:“我保证,他会改变的。真爱会改变一个人。”
“可是他从前…”
“别那么古板好吗?”她靠近我,在额上轻轻香了一下“每个人都有从前,我在国美一样也有,可是那些都过去了,不应该让已经消逝的东西跑到今天来阻碍我们。”
“你…”我竭尽一切努力搜索枯肠,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你一定是被我的秘密吓呆了。”她又笑,是那样娇羞可人,不久之前,那个躲在暗处吓我的调⽪鬼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意外。”
“当然啦!还好我了解你,否则我一定会以为你在嫉妒,早先,秦大佑是那么喜<img src="in/huan.jpg">你。”
“他…喜<img src="in/huan.jpg">你吗?”我在飘忽的思维中,总算抓到了一点东西。
“我不知道。”她耸肩:“可是我会去努力一试,不管给果如何,我都试过了。”
“值得吗?”
她爆出一声大笑:“阿青,我不是在做生意。”
我顿时哑口无言,我不该问这些的,问出来,只更显出我心<img src="in/xiong.jpg">的狭窄,这样嫉妒自己的妹妹。
“你安心觉睡,我走了。”她换了一双平底鞋,拎起了手袋。
“你到哪里去?”我无法再装睡,马上从<img src="in/chuang.jpg">上起来。“这么晚了,别<img src="in/luan.jpg">跑。”
“放心,我跟秦大佑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她回眸一笑,她真美,灿烂得像<img src="in/yang.jpg">光,使人自惭形秽。
“就是跟他,我才不放心。”
“别像个老古董,好吗?”她把我推回<img src="in/chuang.jpg">上。“我们只是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走?”
“知本温泉。”
“你疯了,知本到这里有多远?”
“我看过地图,不很远,开车一个钟头就到了。”
“司机开了一天车够累了,别找人⿇烦行不行?”我皱眉,她一定要这么任<img src="in/xing.jpg">吗?
“我自己开,你如果不是累了,真该跟我们去,今天晚上有月光,大佑说月光下的知本温泉美极了…”
我马上拦住了她:“克丽丝汀,听我的话,此情此景,你又这样不懂矜持的跟他去,他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她一双杏眼睁得好大,瞳孔中,有我的影子。
“他…会伤害你…”“得了吧!你愈来愈像老姑婆了。”她大笑,跑了出去“只要他爱我,我宁愿他伤害我。”
我瘫坐在<img src="in/chuang.jpg">上,气得目瞪口呆,听听看,这是什么话,太过份了!也许我该马上披上⾐服,跟他们去知本…
但我这个狂疯的念头才一起,就马上被否决了。
“别傻了!杨青。”我对自己说:“你向来骄傲自负,这会儿又赶着去做人家的电灯泡。”
我躺在<img src="in/chuang.jpg">上,尽量要求不再想这件事,但是我办不到,我的內心渐渐充満了痛苦与悔恨。
我幻想着月光下的知本溪,美丽的沙滩与溪<img src="in/chuang.jpg">。
我是个呆子、胆小表。我冷冷地对自己说。
我终于睡着时,梦到了氤氲着轻雾的温泉,泉⽔像牛<img src="in/nai.jpg">一样自地底冒了出来…。
我向温泉走去,四周却黑漆漆地。
醒来时,我茫然地注视着天花板,上面有一些自窗户反<img src="in/she.jpg">过来的光线。
月光。是的,克丽丝汀说对了,今天晚上有美丽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