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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作者:谢上薰 字数:15747 更新:2024-11-02 10:15:02

  门开处,陆续走进来四个人,不,其中袁泱简直是被韦一箭给押进来的。四人见了燕无极和郭贞<img src="in/yang.jpg">受困于铁笼內,均惊异莫名。

  “夫人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韦一箭说出众人內心的话。“可是怎么会…”

  贞<img src="in/yang.jpg">笑着朝他们点头致意,由燕无极去主导大势。即使受困,他依然气挪小械。

  “事情办得如何?”

  “回堡主,袁府中的护卫已全治服,没法子来捣蛋。”史奔恭谨的说。

  燕无极把脸转向袁泱。“叫你女儿把机关撒了。”

  命捏在别人手上,袁泱忙道:“咏初,你居然趁我病中做出这么多错事,你想过后果没有?还不快放人!”

  “绝不能放人!”袁咏初坚决地道:“爹,燕无极不肯与我们修好,今⽇放人,等于纵虎归山,‘诚记’迟早受他掣肘,再施展不开大格局,更坏的是,他若存心并呑‘诚记’,我们防不胜防,不如趁这机会拔去祸<img src="in/gen.jpg">。”

  韦一箭沉声道:“你似乎忘了令尊的<img src="in/xing.jpg">命捏在我等手上!”

  “一命换两命,你敢下手?”袁咏初一语道破其中奥妙。袁泱却感到心寒,女儿竟然对他的生死毫不着急,犹可拿来作买卖。

  “混帐!你知不知道这三个人都有一⾝好武功,随时可耍了我们两人的<img src="in/xing.jpg">命,然后再行营救。”袁泱厉声道:“我要你马上放人!”

  “爹,你老了、病了,所以脑子也胡涂了。”她摇‮头摇‬道:“袁家乃富室豪门,不是无⾜轻重的小老百姓,杀了我们,他们也逃不了⼲系,谁都知道燕门堡是‘诚记’对头。我也不是非取燕无极的<img src="in/xing.jpg">命不可,只是不想他再跟我们捣蛋,祈愿两家结为亲家,化⼲戈为祥和!谁知此人顽冥不灵,不惑我彩凤随鸦之情,弃珠⽟而就石头,混帐至极,所以才想给他一点教训,磨磨他的锐气,肯屈服于‘诚记’下就罢,不然只有杀<img src="in/ji2.jpg">儆猴。有这两人作为人质,相信燕门堡在群龙无首之下,很快将自取灭亡,毕竟他们火候尚浅,‘诚记’乃百年老店,官府方面必定偏向我们而获无罪。”

  冰贞<img src="in/yang.jpg">突然打了好大一个呵欠。“真吵呀,这只乌鸦,絮絮叨叨、喋喋不休了老半天,我还是不明⽩,她怎么不先担忧⽗亲的<img src="in/xing.jpg">命?”她困惑地望着丈夫,道:“我好想念家里的美食和卧榻,赶紧回家吧!”

  “你有把握?”燕无极问说。

  “你叫沈墨和史奔过来。”

  他比了个手势,两人如忠狗一般立即扑近,贞<img src="in/yang.jpg">细语叮咛几句,他们一时之间面露惊诧,接着又连连点头。

  史奔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制住袁咏初,任她破口大骂,仍教她动弹不得。

  沉墨则走向西墙一幅壁画“洛神图”仔细瞧,洛神的脸是以袁咏初为临摩对象,一对含満幽情难述的妙目活似秋⽔,彷佛在述说心中事!沉墨看的不是这些,他在比较,发觉洛神的左目比右目浮凸出,他朝左目按下去,铁笼便很快升起蔵于梁木之口。

  这机关设得十分神妙,以“洛神图”昅引人的目光,不是行家绝没想到按扭正巧在洛神的眼睛上,也是因燕无极深夜造访,没注意头顶竟有陷阱。

  袁咏初不敢置信地望向沉墨,又朝贞<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she.jpg">去。

  “世人都被我爹骗了,其实跟着杜秀山习艺的不是郭铁诺,而是郭贞<img src="in/yang.jpg">。”

  “你?”她一直以为贞<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xiong.jpg">无城府,不⾜为虑。

  燕无极不去理她,他耍袁泱给他一个<img src="in/jiao.jpg">代。

  此时此景,袁泱不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恐惧地看着燕无极,在他的<img src="in/bi.jpg">视之下,一个神气惯了的老人,竟面⾊如土,一时六神无主。

  红⽇西沉,一天快过去了。

  贞<img src="in/yang.jpg">快乐地追逐着羊群,受夕<img src="in/yang.jpg">染红的面颊笑出一朵酒涡,燕无极将她带过来,上马,缓缓策骑回屋。

  来牧场五天,她几乎玩疯了!跑马一天才能绕完一圈的广大土地,有三分之一的领土属于“诚记”但袁泱双手奉送作为求和的代价,如今整个儿全由燕门堡接收,堪称北方第一大牧场。

  燕无极对贞<img src="in/yang.jpg">是有些儿歉疚的,袁咏初囚噤她四⽇四夜,他却无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以他目前的地位,要暗杀一个人很容易,却不能明<img src="in/qiang.jpg">明箭,落人把柄,因为对方只是一名手无缚<img src="in/ji2.jpg">之力的弱女子。他既已拋弃江湖人的⾝分,就只有以商人的面目和手段来行事,继续和“诚记”竞争下去。

  “有消息来报,袁泱打算扶植一名內侄以顶替他的位置,不再让他女儿揷手胡闹了。”燕无极让贞<img src="in/yang.jpg">侧坐在他⾝前,看她没啥反应,思索了片刻道:“贞儿,你心中是否有点怨怪我?”

  贞<img src="in/yang.jpg">倒吓了一跳。“怪你什么?”

  “你蒙受重大委屈,我却不依法炮制代你出头。”

  “我们没吃亏呀,相反的还占了便宜。虽说袁泱惟恐女儿⼊狱,才肯这般迁就,但到底也功过相抵了。”她瞄一眼丈夫,突然嘻嘻而笑。

  “什么事这样开心?”“我心里没有丝毫不舒服,夫君,因为我也设法整了袁咏初一次。”

  燕无极可吃了一惊。这半个月来,他很少离他左右,每天都在一起,几时见她出门去整人了?

  “舅舅送的嫁妆里面,有一面他远从西域带回来的手镜,小巧玲珑,便于出门携带,手柄上镶嵌七彩宝石,光灿琉彩,简直人见人爱,更难得的是它镜面清晰,照得人影毫发毕现。我心想宝镜赠佳人,就派人送去给袁‮姐小‬了。”

  “这就是你整人的办法?”他不敢苟同。

  “自然没这么简单。”贞<img src="in/yang.jpg">娇憨的笑。“上次葯儿姑娘临走之时,送了我一瓶⿇横葯,葯效很特别,一沾上⽪肤立即⿇滚难当,好似一群蚂蚁在⾝上爬。我将葯粉倒⼊⽔中,再把手镜浸泡葯⽔四天四夜,然后小心拿出来拭⼲,才差人送去。你想,袁姑娘收到我的礼物有何感想?一开始必然戒倾疑懒,可是当她启开锦盒,前所未见的赞镜,照清她的芙蓉花貌…她最得意的就是她那张脸了,一定忍不住拿起宝镜左顾右盼,爱怜不已的‮摩抚‬自己的脸…”她说得兴起,没注意燕无极一脸不豫。“这所庠葯沾在镜上,传之于她手,又藉由手而沾上脸、颈各部位,想必现在已庠得抓破面⽪了,呵呵…”“胡闹!”燕无极沉声道:“这种害人之葯你也敢拿。”

  “秦姑娘说这害不死人,只是受点罪而已。我原打算帮你在库房重地设一道机关,这葯或许能派上用场…”

  “你应该告诉我,不该自己胡闹<img src="in/luan.jpg">为!”

  “她关了我四天四夜,我略施薄惩回报她一下不可以吗?”贞<img src="in/yang.jpg">委屈道:“你心疼她是不是?深怕她的闭月羞花蒙受丝毫…”

  “住口!”燕无极<img src="in/yin.jpg">沉着一张脸。“你仍是不明⽩我生气为哪项?自己好好想想!”

  贞<img src="in/yang.jpg">吓住了,他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燕无极则似乎认为没必要再谈,一路上不曾说话,回到农庄,也照常净手、洗面,休息一下看看帐册,然后用膳。贞<img src="in/yang.jpg">避回房內,不肯出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燕无极狠心不理她,她必须明⽩,不能永远像个孩子似的,只顾着整人好玩,没有考虑到后果!她不再是郭家的大‮姐小‬,而是燕门堡的当家夫人,那种事若是传扬出去,招来“悍妒”之名,将会贻笑大方。

  不错,私心里他也想给袁咏初一点教训,糟的是贞<img src="in/yang.jpg">不该以自己的名义送宝镜去,这种幼稚的复仇行为不是堡主夫人该有的。虽说袁咏初为顾及颜面,不见得会将此事宣扬出去,但他不得不趁此机会发作一下,让贞<img src="in/yang.jpg">有所警惕。

  “亏她想得出这种整人方法!”他暗暗好笑。

  夜里回房,心想她应该反省被了,他会温言宽慰几句,然后两人和好如初…

  卧室分內外,內间黑沉沉的,只留外间一盏灯光,美绢就着烛光刺绣枕巾。

  “夫人睡了?”他突然出声,美绢慌忙起⾝。

  “是,夫人似乎累着了,精神不太好,早早便歇下。”

  他摆摆手,美绢行个礼,拿着刺绣出房。

  走过去关门落闩,他举灯进⼊內室,原来很简单的布置因为多了女主人,<img src="in/chuang.jpg">褥、帑帐全换上她自己带来的,又增添了不少东西,突出一股娟雅的闺房氛围。

  燕无极把灯放在妆怡上,掀帐登<img src="in/chuang.jpg">,真新鲜,她今晚居然没有睡在棉被上头,分明是在假睡。他的嘴角浮起暧昧的笑容,屋中是静悄悄的,他一靠近她,比常人敏锐的耳力就已转出她的呼昅转耝,这小妮子八成不知道自己<img src="in/shu.jpg">睡时是什么德行,也好,他有法子使她自动醒来。

  他的手在贞<img src="in/yang.jpg">⾝上轻轻地抚擎着,由肩头滑向前<img src="in/xiong.jpg">,滑进她的⾐服里…她嘤咛一声,睁开眼睛,接住他的手,脸上是三分‮涩羞‬、三分娇啧。

  “不要!你在生我的气。”

  “你想明⽩我为何生气了吗?”他的手仍不住游动,‮开解‬她绢⾐上的丝带。

  “你不喜<img src="in/huan.jpg">我去理她,你要亲自处理,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他给了她一记深长的吻。“好比袁泱这次便做对了,公开不让女儿继承,另培植接班人。这不是说女人没脑子经商,而是自幼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家,听的、见的有限,在大道理上或许不会错,但有许多小枝节的义理人情却未必全盘了解,这是男人的事。”

  “果真没有女商人吗?”

  “还是有的,不过都是帮着自家汉子做些小买卖,形成大商家的格局倒是很少见,因为男人<img src="in/jiao.jpg">际应酬的地方并不适合女人涉⾜。”

  “好嘛!下次我有错,你可以告诉我,但不要对我凶,我胆子小…”

  “你还胆子小?被囚噤四⽇四夜,回来噩梦也没作过一次。”

  “那是我一直在担心她把你抢去,<img src="in/gen.jpg">本不思其它,等到你来救我,亲耳听见你说爱我,満心的<img src="in/huan.jpg">快,将烦忧、不愉快全冲消了,连作梦都想笑。”

  燕无极不免感动,忘情地拥抱她,他的<img src="in/chun2.jpg">热烈地印上了她的<img src="in/chun2.jpg">,他的⾝体温暖了她,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渐渐地,<img src="in/ji.jpg">动起来,感到呼昅困难,全⾝的骨骼像是要融化似的,软绵绵地,如躺在云端里飘浮、飘浮…一股強烈的<img src="in/yu.jpg">望不停地从燕无极⾝上传来,彷佛要烧溶她,使她不能自已地全⾝抖颤,像嘲⽔一样一波接一波澎湃<img src="in/dang.jpg">起…

  狂风暴雨后,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他们的心灵彷佛已融合为一体,贞<img src="in/yang.jpg">満⾜地吁了口气,慢慢地合上眼睑,她可以放心睡了,因为即使在睡梦中,爱情的芬芳仍然浸润着这一对相爱的男女,怎能不为此刻美妙的感受而陶醉呢!

  这一睡相当沉,燕无极为她盖上被子都不知道,望着她娇慵的体态,真像一头慵懒的小猫儿,心中不噤泛起了一股怜惜之情,不自主地昑哦着:“曾经沧海难为⽔,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是一个真正令他刻骨铭心的女人,美丽、天真、婉媚多情、可人解语,却也难得胡涂、爱吃醋、撒娇、使<img src="in/xing.jpg">子,多样的风貌,异人的才情,令他为之着<img src="in/mi2.jpg">,最最重要的一点,她完完全全属于他,她的⾝、她的心,只给他一个人。他感到心満意⾜,很快的放松精神⼊睡。

  天方破晓,他即起⾝。贞<img src="in/yang.jpg">抱不到人,又拨着棉被睡到被子上头,他也习惯了,另教人准备另一<img src="in/chuang.jpg">被子搁在<img src="in/chuang.jpg">边,这时刚好给她盖上。

  清晨天气舒慡,痛快的跑马疾驰,来到无人处,离马施展轻功,与骏马劲⾜,比赛脚力,差不多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突然飞⾝上马,驰回农庄。

  燕无极虽已拋弃江湖人的⾝分,然而财大招嫉,他必须保护自己、家人以至整个燕门堡,虽说他一向精力过人,平⽇的強⾝健体仍是少不了。

  回到屋子,太<img src="in/yang.jpg">已⾼⾼挂在天空,爱赖<img src="in/chuang.jpg">的老婆也起⾝了,梳洗打扮齐整在等着…

  早餐很丰盛,贞<img src="in/yang.jpg">喝羊啂喝上瘾了,跟老公打商量带几只⺟羊回去,燕无极很慡快的答应,堡中的⾁食也都是由这里供应,有几处棚子专门圈养此地送上山的家畜,以备随时宰食,多养两头⺟羊是很容易办的。

  一早上,贞<img src="in/yang.jpg">磨着他,嚷嚷着她要自骑一匹马。

  “你见过女人骑马?”

  “那是她们没机会学骑马,不表示女人家不会骑。”

  “你会骑马?”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舅舅教过我,他什么都让我学。”

  “他八成没把你当成女的。”燕无极嘀咕道。女子骑马大都只能侧骑,因为⾝穿罗裙,不能像男子般跨骑,除非江湖女侠,否则必遭人批评。

  但侧骑的危险<img src="in/xing.jpg">大大⾼于跨骑,他不得不考虑。贞<img src="in/yang.jpg">是不到⻩河心不死的人,磨了他一天,第二天不得不让她骑一次,可是,当她听到要侧坐骑马,眼睛都直了,舅舅没教过这个,这是什么个骑法嘛!

  燕无极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只能这么骑!”

  “怎么这样?我常看⻩大海的女儿骑马,与一般男子无异。”⻩大海是牧场避理人的副手,他的女儿叫⻩娇,却一点也不娇,剽悍有若男儿。

  “你若学得跟她一样,我可不要你了。”

  他扶抱她上马,因为侧坐重心不稳,马一动,她便慌得要跌下来,幸亏燕无极手快扶稳她,叮嘱她拉住缰绳,他在一旁牵马步行,所幸贞<img src="in/yang.jpg">有骑马的经验,不多时便抓住诀窍,不再惊慌失措。

  一个上午,牧场的人就瞧着他们⾼⾼在上的统治者,像个马夫一样为娇<img src="in/qi2.jpg">牵马,对她呵护备至!谁都没想到,行事严厉、赏罚分明,令众人敬畏的燕无极,对<img src="in/qi2.jpg">子竟这般宠爱。想当初婚讯刚传至此间,有些女眷、仆妇私下偷偷咬耳朵,不少人暗暗同情即将过门的新妇,都说郞心如铁,婚后必难‮谐和‬!即使他本人没表示,任谁也感觉得到他对女人没好感,做他的女人免不了要受歧视与冷落,惟事必恭必敬、惟命是从,⽇子或许不至太难熬;结果,意外的比任何女人都幸福。

  这位少年夫人究竟有何特殊魅力?

  大伙儿想破了头,怎么想也想不通。

  以为她柔情似⽔、娇烧百媚地软化了堡主的铁石心肠,一见才知不是,她爱笑、爱热闹,玩起来比男孩子还疯,没见她卖弄女<img src="in/xing.jpg">魅力;以为她世代书香,知书达礼,闺秀气质感化了堡主以诚相待,谁知也不是,面对堡主侃侃而谈,跟他针锋相对、笑闹不噤,反而是堡主哄她⾼兴的时候多,总而言之,大伙儿的“想象”全破灭了。

  不过,有幸<img src="in/ying.jpg">娶汾<img src="in/yang.jpg">第一家的郭府千金作他们的堡主夫人,大伙儿均感觉与有荣焉,好像⾝分跟着提⾼了不少似的。

  主子夫妇和睦,自然人人乐见,因为可以少受很多冤枉气,端看堡主此番巡查兼度假,脸上时有笑意,就教人打从心底松一口气,不会动辄得咎。

  底下人的这些鬼心思,燕无极自然不会知道,他这位牵马者可比骑马者累得多,虽然这种事可以让马夫去做,无奈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婆了,换了个人,她早就拋下牵马的人,快意驰聘一番而忘了危险。

  “夫君,让我跑跑马嘛!”老是“散步”有什么趣味。“别逞能。”将近中午时他宣布收工,磨不过她,才又说:“休息一下,傍晚时再让马小跑步,但仍需以稳为要。”

  “我有底子,可以进步得快一点。”

  “无论如何,侧骑总不如坐马车舒服。”

  “不要,闷也闷死人了。”

  “我叫人赶制一辆大马车,不但可坐可卧,坐椅下巧设许多菗屉、暗格,可以放置一些吃的、用的,像你爱吃的点心啦…”他笑睇着她,果见她的眼中间出了光,⼊了彀。他就怕她骑出‮趣兴‬,⽇后出门也舿下一匹马,那可糟了,这毕竟不是唐朝,学那虢国夫人“平明骑马⼊宮门”不是大家风范。

  “再说我老婆<img src="in/ting.jpg">美的,我也舍不得让你风吹⽇晒,折损了青舂。”

  千穿万穿,马庇不穿。贞<img src="in/yang.jpg">咯咯的笑了。

  “好吧!就在牧场里骑着过过瘾。”把手伸给他,燕无极扶抱她下马,突然诧异地看看她。

  “怎么啦?我脸上脏吗?”

  “不是。你好像重了一点!”

  重了?胖了?发福了?

  贞<img src="in/yang.jpg">为之变容,寻了个空闭门自省。卸去⾐物,⾚条条的正在镜前以严苛的目光审视自己的体态;燕无极曾夸她有一副好⾝材,不是丰満型的,但凹凸有致,配合她的体形。如今再看,她当然还不胖,只是一向平坦光滑的‮部腹‬,摸下去不再那么平顺,微微有了点弧度,正看不明显,侧⾝照镜则一目了然。她吐气缩小肮,恢复旧观了,但毕竟不自然。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记得有贪子卩吃啊!”她在房里急得团团转。是素来吃不胖的体质变了?还是这些天来努力进补的后果?“我不能等真的发福了再发愁,那绝对瘦不下去啦!对,从今天开始,噤绝甜食和点心,三餐也要少吃…”

  她却不知一天两顿点心才是她精力的来源,她一发愿不吃,侍女们全惊慌了。

  “夫人,你正餐吃的不多,少了点心,⾝子受得了吗?”

  “说不吃就不吃,我要减肥!”贞<img src="in/yang.jpg">是吃了秤铊铁了心,还不忘警告她们:“这件事不许说出去,尤其不能教堡主知晓。”

  发愿、立誓均不难,难在切实执行。才两天,她便饿得浑⾝乏力,做什么都不起劲,甚至觉得这般忍饥挨饿活着真没趣味,好想…好想大吃一顿!不行,不行,都已经忍了两天,若是半途而废,不是⽩受两天活罪吗?

  燕无极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会使贞<img src="in/yang.jpg">如此‮腾折‬自己,同桌吃饭时见她吃的比平⽇少,也以为她点心吃多了,正餐吃不下,数落了两句,也没怎么认真。另奇怪她文静了些,还道她玩得够,准备回燕门堡去。

  第三天回转燕门堡,燕无极快马先至,马车随后就到,却见银铃小婢子慌张地跳下车,呼道:“不好了!夫人晕倒在车子里。”

  众人皆惊,燕无极忙上前去,探⼊车厢果见贞<img src="in/yang.jpg">歪倒在一旁,小心将她抱出来,看她双目紧闭,面⾊苍⽩,不知生了什么病,连忙吩咐:“快召刘大夫至黑木楼!”燕门堡中有两名郞中,一个专医跌打损伤,一个治疗內症,刘大夫是后者。

  美绢和银铃两人均心慌不知所措,跟着进楼,寒碧叫住她们:“怎么回事?夫人向来⾝体很好,怎会…”她没跟去,不明內情。美绢悄悄将事情说了,寒碧一迭声叫:“胡涂!你们跟在⾝边竟不劝劝夫人,哪有人一下子少了一半食量,不弄坏⾝子才怪!趁着刘大夫没到,你们还是赶紧向堡主自首吧,别等他发现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美绢登时垮了脸,银铃是个小婢子,责任在她这个大丫头⾝上。寒碧与她<img src="in/jiao.jpg">好,半劝半推地,美绢终于鼓起最大勇气,向燕无极招认。“饿昏了?”燕无极一声怒吼,美绢、寒碧等全跪了下去。“你该死!”一脚踢了过去,将美绢踢了两个翻滚。

  这倒将贞<img src="in/yang.jpg">吵醒了,<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糊糊道:“怎么啦?好吵哦!到家了吗?”

  燕无极气她不爱惜自己的⾝体,没有接腔,刚好刘大夫跟着张宝儿到了,寒碧机伶的上前放下<img src="in/chuang.jpg">慢,在<img src="in/chuang.jpg">边安置坐凳,立在一旁伺候,等大夫向堡主请过安,移至<img src="in/chuang.jpg">边就坐,她就帮着夫人将一只手腕移出帐外,覆上一块薄纱。刘大夫伸出手指按在覆着薄纱的腕脉上,沉昑半晌,蓦然面现喜⾊,走到燕无极⾝前就是一揖。

  “恭喜堡主!夫人是有喜了。”

  “什么?”燕无极<img src="in/ji.jpg">动的站了起来。

  “夫人已怀有两个月的⾝孕,千真万确。”

  “你没看错?”

  “老朽敢以<img src="in/xing.jpg">命担保”

  “好、好、好!”他开怀大笑,整个人神⾊都不同了,充満骄傲,志得意満。

  “辛苦你了,重重有赏。”

  张宝儿开心的带着刘大夫离开,出去散播喜讯。

  寒碧重新将<img src="in/chuang.jpg">幔勾起,燕无极坐在<img src="in/chuang.jpg">边拉住了贞<img src="in/yang.jpg">的手,満脸的温柔笑意。寒碧等众丫头均跪倒贺喜,此刻燕无极的心情非常好,什么都不计较了。

  “这是大喜事,统统有赏,每人一对小元宝,下去领赏吧!”

  众婢千恩万谢的退出去房外,美绢不急于领赏,反而赶至葯堂,刘大夫已开出安胎葯、补品,正等她来拿。

  然而最开心的,自然是郭贞<img src="in/yang.jpg">了。

  “真好,我可以安心的吃<img src="in/bao.jpg"><img src="in/bao.jpg">,而不必烦恼会变成肥猪。”太<img src="in/bang.jpg">了!不必忍受饥饿之苦,比什么都开心。‮部腹‬尚未凸出,也无害喜现象,她仍产生不出将为人⺟的特殊感受。

  “你何苦‮蹋糟‬自己的⾝子!”

  “我不想你嫌我胖了,美其名是发福,其实丑死了!”她委屈的说。

  “你…你一点也不胖啊!”真不明⽩她在想些什么。

  “可是,上次骑完马,你抱我下来,说我重了,意思就是我比以前胖,我才想趁现今还能见人,赶紧瘦下来。”

  “我说你重了?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你有。”她嘟起嘴。“自己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老天爷!”燕无极望着她的脸,望着她深情而又明澈的眼睛,心中充満了几许心疼,几许甜藌。心疼她无端受活罪,却又感动自己言语所产生的力量,那表示自己在爱<img src="in/qi2.jpg">心目中的分量是无人可比拟的,即使郭铁诺在此,也不能比了。

  “小傻蛋!”他‮吻亲‬她的鼻尖,‮摩抚‬她嫰得出⽔的面颊。“记住了,不可再这么鲁莽。重一点、丰満一点,不是坏事,没必要饿坏自己的⾝子,我没那么好⾊!”

  “我知道了,这罪可<img src="in/ting.jpg">难受呢!”她扑进他怀中笑着。庆幸自己不是变胖了,发福不是真正的福,难看倒还在其次,而是本⾝使受⾜了罪,行动迟缓,人也懒散了,各种慢<img src="in/xing.jpg">病极易在这时期潜伏,再则不免对良人疏于照顾,闺阁绮情不再热中,丈夫纳妾置外室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但是‮孕怀‬真是一件好事,不需她开口,各式补品、美食已陆续送进房来,夫君更是对她体贴备至。喜讯一传出去,人人争相把她当宝捧着,燕门堡的少主正在她的腹中孕育,她长这么大,现今最神气了,个个都要哄她开心,不敢教她<img src="in/cao.jpg">一点心、受一点气。

  只是太平⽇子过久了,不免无聊,燕无极已命人造好机关房,贞<img src="in/yang.jpg">这才找到事情做。

  当然,原先计画中秋时带着贞<img src="in/yang.jpg">回乡省亲,因路途遥远,也只得延后。燕无极派人送信和礼物至汾<img src="in/yang.jpg">给他的老丈人,一方面报喜,一方面敬邀他老人家来此间游玩。半个月后,人车回来,带着郭铁诺的家书,他喜不自噤地向他们道贺,并说⽗亲大人已出外云游,碰巧不在家中,他要照料家里并准备赴试,不克亲自前来向姐姐道贺,准备了一些补品和礼物,祝福姐姐平安生产,到时他一定赶来祝贺。

  “天啊!又是补品,我吃怕了。”补了两个月,贞<img src="in/yang.jpg">已倒⾜胃口,忙派人拿走。

  “夫君,你猜爹又上哪儿去了?”

  “说不定正向当<img src="in/yang.jpg">岭而来。”

  他伸臂搂住她,夫<img src="in/qi2.jpg">四目<img src="in/jiao.jpg">对,相视而笑。

  沉醉于幸福中的郭贞<img src="in/yang.jpg">,没发觉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正对她虎视沉沉。

  那是阿蜂的针芒视线,随时都在留心,找机会刺她一毒针。

  她恨死了郭贞<img src="in/yang.jpg">!仗着自己⾼⾼在上的地位,哪儿知道做下人的苦楚呢?那十鞭子打疼了她的背,更打横了她的心。她势必要讨回公道!

  原先她还不恨郭贞<img src="in/yang.jpg">,因为她心里明⽩这十鞭子是替阮嫦娥挨的。等她伤势稍好,可以下<img src="in/chuang.jpg">走动时,徒然发觉自己在关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仅是她,连主子阮嫦娥亦遭受关饮虹的冷落,往常<img src="in/qi2.jpg">妾争执,关饮虹均偏袒宠妾,连带的阿蜂在下人之间也俨然以大姐头自居,香草、秋恫也都不敢支使她做事,逍遥得很。如今关饮虹的态度一变,表明了“家以和为贵”正室赵宛晶便拿起<img src="in/ji2.jpg">⽑当令箭了,管束她们主婢两人,教训她们的言谈举止,不许阮嫦娥染指甲,分派她们做家事…

  情况发展至此,阿蜂明⽩一切都完了。别提要踢走赵宛晶,让阮嫦娥扶正,连宠妾的地位都岌岌可危,青楼楚馆中多的是更年轻、更貌美的粉头儿,关饮虹不再当阮嫦娥是宝,只是他的一名女人罢了!

  赵宛晶曾笑她们:“只有初历情场的年轻人,才会对第一个爱上的<img src="in/ji3.jpg">女神魂颠倒,爱之若狂!而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别再痴心妄想了!只要你脑扑尽本分,不再出<img src="in/luan.jpg">子,我自然不亏待你。”阮嫦娥听完后,回房痛哭了一场,心⾼气傲的气焰哭消了一半,开始学做良家妇女,似乎认命了。奇怪她一认命,<img src="in/bi.jpg">人的<img src="in/yan.jpg">光彷佛也随之蒙尘,减损了过去使恩客们为之惊<img src="in/yan.jpg">的丽容,阿蜂更加急了。阮媳娥本⾝得宠与否,在关家地位的⾼低,关系着阿蜂今后的荣辱,作奴作婢也有等级之分,如今落得连香草、秋桐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如何不气,不恨?

  阿蜂知道,罪魁祸首正是郭贞<img src="in/yang.jpg">。野宴当⽇,郭贞<img src="in/yang.jpg">若不发威,事情不至闹大,传至关饮虹耳中,回家把她们痛骂了一顿,说她们丢尽了他的脸,从此才对阮媳娥减了热情。

  “像她那种好命的人,哪里知道别人活得多辛苦!”阿蜂愤恨不平的想。“假使我运气好投对胎,今天我也可以把她踩在脚底下,叫她<img src="in/tian.jpg">我的鞋底!”

  贞<img src="in/yang.jpg">行踪不明那几⽇,她暗中偷笑了好久,巴不得她被人做掉,从此绝迹燕门堡!

  无奈老天不仁,堡主竟将她救回,如今又有了⾝孕,就更得宠了,人世间的幸运事怎么全集中在她一个人⾝上呢?阿蜂不服,人太幸运会遭天嫉,她决定替天行道!

  她拟定一个计画,一个很大的计画。

  每月的祭祀,照例要杀<img src="in/ji2.jpg">宰羊,阿蜂抢着帮忙,收集了一盆鲜⾎,蔵在暗处。六伏天的,吃过中饭,大伙儿均在屋里⼲活或休息,很少四处晃<img src="in/dang.jpg">的,黑木楼那边的作息也差不多,午后贞<img src="in/yang.jpg">不是午睡便是在机关房,到了申时末(接近下午五点)一定会出来逛逛,活络筋骨,观赏她得意的花园。

  阿蜂算准时间,将一盆鲜⾎噴洒在⽩的、⻩的、淡紫、‮红粉‬等等淡彩⾊的花叶上,然后溜之大吉。

  不多时,贞<img src="in/yang.jpg">果然出来遛达,消化才吃下不久的点心。而今天正巧也是一个令她満意的⽇子,从寒碧的口气中,似乎对沉墨颇有好感,而美绢则对史奔表现超乎寻常的关心。她心想,这倒不错,找机会向燕无极提一提,由他去探探那两个二愣子的心意,若姻缘得谐,成全两对佳偶岂不美哉!不过,得等她生产后才有办喜事的可能。

  行至花园,先闻到一股⾎腥气,她仍没多想,及至见到她心爱的花卉上一片怵目惊心的⾎红,她失声尖叫,掩目连连倒退,蓦然脚下一滑,踩到未凝的⾎迹,滑倒在地,瞬时之间,疼得涕泪纵横,几乎晕去,拚命叫人…不能晕!不能晕!要救孩子…来人…来人…

  她眼前一片漆黑,支撑不住了,在昏死过去前,终于听到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希望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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