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打在水面上又跳起来,然后“扑通”一声沉入池中。
楚梦月手撑着下巴蹲在池边,瞪着池中瞧了片刻,又抓起颗石子往池中扔。这回是使了劲的,所以石子没弹起来,直接坠入水中激起了大片水花,把她的衣裳给弄湿了一大半。
也就这么一劲使,一点武功底子也没有的楚梦月往后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惊呼,而且动作并不是太优雅。她忘了丢石子的其实是她自己,拼了命站起来,气虎虎地指着池子直跳脚,然后又捡起一把石子往池里扔,难免地又溅出了水花,她只得又惊叫着往后退,直到撞上了某个“东西”
她又尖叫一声,倏地转过⾝一瞧,才发现那东西原来是个人…是“银月山庄”
前些曰子收留的一个老叫化子,现在留在山庄里替他们打扫院子。
“你吓死我了,叫化子老伯!”楚梦月抚着胸口,以责备的眼神看着他。“再怎么说,你也发出点声音嘛,这么静悄悄地多恐怖啊!”老叫化子没有回答,这也在楚梦月意料之中。
四天前这老叫化子出现在银月山庄大门外,银白的乱发遮住了整张脸,一⾝破烂的服衣不知有多久没换洗过,散发出来的恶臭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银月山庄的庄主是楚君逸,庄主夫人是江青璃,两人是楚梦月的哥哥和嫂嫂,都是心地仁慈的大善人,见不得一个老人家在风雪中受冻,当下就命人将这叫化子请入庄里。
可这老叫化子还真有点不识好歹,虽然把为他准备的丰富膳食一扫而空,却拒绝清洗那发臭的⾝子和换上⼲净的衣物,而且从头到尾连句“谢谢”都没有说。
对于他的无礼和寡言,楚君逸夫妇丝毫不以为意;在他们敬老的观念里,老人家就是该受到敬重与照料,没有例外。于是,因为没有人敢开口要这老叫化子离开,他也就这么自在地在银月山庄待下来了。虽然令所有人都蹙眉不已,至少他总算稍微整理了他的外貌,清洗过,也换上⼲净的衣物,还坚持要打扫院子;但四天来始终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教人不噤要怀疑他是否不会说话,或者根本就是个哑巴。
看着那张依然被头发遮住一大半的脸,楚梦月无奈地叹气了。
“这个时候用不着扫地了吧?你还在院子里游荡什么呢?叫化子老伯?”她皱着眉说。
老叫化子则依然不说话,但似乎也没有走开的意思。
“你硬要站在这里,又不肯跟我说话,这不是很闷吧?”楚梦月歪着头又说。
那老叫化子还是吭都不吭一声,惹得她有些气恼了,指着叫化子的鼻尖正待发作,后头就传来了楚君逸的喝阻声。
“不可对老伯无礼,梦月。”
楚梦月立即垂下手并转过头。沉默的老叫化子则在这时候转⾝走开了,没看见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说过老伯是我们的客人,你怎么老记不住?”一⾝白衣的楚君逸偕同妻子朝她走来。
楚梦月鼓起双颊。她不懂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一有什么小动作就会让她这位兄长给逮着,就像这次,她什么也没做啊!而她的三哥居然当着那个老乞丐面前指责她的不是,分明是给她难堪嘛!真是讨厌。
不过她的不悦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即使正在生她三哥的气,楚梦月仍无可避免地被她哥哥、嫂嫂相依走过来的画面给昅引住了。
那真是美!她想,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纤秀可人,对彼此的爱意不经意地在四目相对的眼神中表露无遗,就算神仙见了也会羡慕吧!
江青璃拉着嘟着嘴的楚梦月随着夫婿走至凉亭,见梦君逸就要开始数落楚梦月的不是,她习惯性地先开口代为求情。
“其实梦月也没做什么,你又何必老绷着脸说她?”
“就是嘛!”有人替她出头,楚梦月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她的表情是那么楚楚可怜,声音听起来又似受了万般委屈。“三哥最偏心了,对外人特别好,就只会凶自己人,我是他唯一的妹妹耶!他应该把我捧在手心疼爱,而不是动不动就大声对我吼,你说对不对?嫂嫂。”
“我再宠你,你岂不是真要无法无天了?”接收到妻子要求的眼神,楚君逸只得放柔了语气。“有你嫂嫂宠你还不够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让三哥瞧瞧你大家闺秀的模样?”
“大家闺秀都是什么样子呢?”楚梦月低头看看自己。“我不像吗?”
楚君逸皱眉。
“并不是外表像就可以。”
“那还要怎么样嘛!”楚梦月不耐地问。
说了也是白说吧!有了这样的体认,楚君逸和妻子互看对方一眼,摇摇着叹气道:“我看还是快点给你找个婆家,也许嫁人之后你自然就能静下来,不再整天蹦蹦跳跳的了。”
楚梦月先是一楞,接着鼓起双颊猛跺脚。
“三哥最狠心了,有了嫂嫂就不要我,我…我去找大哥、二哥算了。”她哀怨地看了楚君逸一眼,狠狠跺了两次脚后冲出凉亭跑开了。
江青璃想唤她回来已来不及了,只能既好笑又略带责备地看着她的夫婿。
“你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楚梦月心里只有聂平,居然故意说出要替她找什么婆家,你瞧,把她气成那个样子。”
楚君逸微笑着将妻子拉到⾝旁。
“那丫头的心思我又何偿不明白?只不过聂平离开银月山庄都已经过了半年,连让人捎封信来都没有,也许他已经娶妻,或者是另外有了中意的姑娘,那么梦月再等下去岂不是…”
“聂平是这种人吗?”江青璃打断他的话。“他明明知道梦月的心意,而且也说过会回来,我相信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聂平是说过会回来,但可没说一定会接受梦月的感情。以梦月那样的性子我担心…”
“聂平对梦月绝非毫无感情,这点我可以肯定。”
“那又为什么离开这么久了,半点消息都没有?”
“一定是事情尚未解决。”虽然这么说,江青璃仍不免忧心地皱起眉,低喃:“梦月究竟还得等多久呢?聂平啊聂平,你可千万不要把她忘了啊!”
见妻子又为了妹妹的事伤神,楚君逸拍拍她的手微笑着说:“你有孕在⾝,还是别太操心了!所谓良缘逃讪,聂平和梦月有没有缘分,自有月下老人去烦恼。”
低头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部腹,江青璃既幸福又涩羞地笑了;楚君逸则怜爱地拥住她。月下人相偎,冬夜里忽然温暖了起来。
在夫婿怀里腻了好一会儿,江青璃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倏地抬起头。
“说起操心,还有另外一件事一直教我放心不下。”她说。
楚君逸宠溺地摇头摇。
“要你别操心,你心烦的事反倒一件一件多起来了。”
“是有关那位老伯的。”江青璃指的是那老叫化子。“就这么把他留下来真的没问题吗?他⾝份不明,又不肯开口说话,我愈想愈觉得不妥…”
“是受了官府贴出来那张告示的影响吧?”楚君逸扬起嘴角,看着妻子那忧心忡忡的脸蛋。“你从不往外头跑,所以一定是梦月那丫头又在你面前多嘴了对不对?
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了,要她别随口乱说惹你担心,怎么她就是记不住呢?”
“你先别生气嘛!相公,梦月也是一番好意。”江青璃试着抚平夫婿扬起的两道浓眉。“正所谓无知最可怕,知道了才能防患未然啊!我可不希望整个长安城就我一个不知道『千面夜盗』的事。”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看看你,这么担心害怕,对⾝子不好。”因为大夫曾表示要江青璃放宽心多休息,所以梦君逸近来最重视的,就是想尽办法让妻子好好调养她稍嫌羸弱的⾝子。
“哎呀!你不要净担心我,也想想其它的事嘛!”江青璃娇嗔。“那老伯…难道你不担心他就是官府重金缉拿的千面夜盗?”
楚君逸闻言楞了楞,接着好笑地摇头摇。
“果然还是不知道好些,一知道了就开始疑神疑鬼了。”
“我这哪里是疑神疑鬼?”江青璃道:“告示上不是写着吗?千面夜盗擅长易容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意思就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这太可怕了,相公,一个作奷犯科的人的外貌可以随意改变,老百姓们根本就无法防备嘛!所以我们得小心点,要特别留意陌生人,我这么说难道错了?”
“娘子这么说自然无误,然而毫无凭据就要怀疑他人,这样的事情我实在…”
楚君逸摇头摇表示他做不到。
而江青璃毕竟是和楚君逸朝夕相处了半年,他温文宽厚的性格,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我懂。”所以她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可能将那老伯赶出银月山庄,如果你真这么做,恐怕我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了;万一老伯根本就不是什么千面夜盗呢?
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因为多疑而让一个孤单的老人家无家可归。”
“你本来就是个软心肠的人。”楚君逸笑着轻抚她的脸颊。
“但这不表示我已经不担心了。”江青璃抬头看着夫婿。“答应我多留心些好吗?山庄地处荒郊,且女眷比男丁多,又没有什么⾝手矫健的护院驻留,如今有这么个劫财劫⾊、杀人不眨眼的大盗横行长安城,离群索居的我们更必须提⾼警觉。”
楚君逸拥紧妻子。
“我会注意的,绝不会让山庄里任何人遭受危险。”他说。
“尤其是梦月,她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美丽姑娘,刚才看见那老伯动也不动站在她面前,我吓得几乎要大喊!万一我不幸猜对了,那老伯真的就是千面夜盗,我不敢想象…”江青璃摇头摇,将脸埋入楚君逸胸前。
楚君逸怜爱地吻亲她的头发,试图以轻柔的声音安抚她的不安。
“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仔细想想,老伯是千面夜盗的可能性根本就微乎其微。
而且我在啊!我承诺会保护你和梦月,就一定会做到,你不相信我吗?”
“如果不是因为相信你,就算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我也不会让那老伯留下。我必须替庄里的全安着想。”
“如果他真的挑中了银月山庄做为下一个目标,赶他走也没有用,他必定会再回来的,这么想不就好了吗?”楚君逸笑着说。“我们不掉以轻心,但也用不着杞人忧天,否则曰子会很难过下去。我可不希望见你成天都愁眉苦脸的。”
在楚君逸一再的柔声劝说下,江青璃心中那股不安终于逐渐散去。她的夫婿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更有着莫测⾼深的武学底子,如果连他都无法保护家人,那么举世间还有谁能做得到?
“相信我。”见她终于稍稍放宽了心,楚君逸又一次信心満満地对妻子说:“只要是属于我的,我一定誓死保护。”
楚君逸向来说到做到,他一流的⾝手也确实有保护妻子与妹妹的能力。他要庄里的壮丁加強夜巡视,也嘱咐所有女眷要多加小心,并不时提⾼警觉注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妹妹楚梦月还是失踪了!
那天一切如常,江青璃晨起后依然不见楚梦月前来用早膳,直觉便认为那丫头还在生她三哥的气,于是便往楚梦月房中走去,打算趁楚君逸出现前将那丫头给劝出来。
就算她三哥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她这别扭已经闹了好些天,也该够了吧!不出房间,三餐都让婢女送去,江青璃可以感觉出楚君逸就要为楚梦月这任性的举止发怒了,她得再去和她谈谈。
说起这丫头也真是傻,她三哥怎么可能不疼她呢?如果不是她中意的人,条件再好,她三哥也绝不会让她嫁出去的,这点她难道不明白?
又叹气又头摇的,江青璃手扶着部腹慢慢地来到楚梦月房间门口。敲了几次门没人应,喊了她几声也没回答,她纳闷之余径自推门而入,房內空空如也,哪来的楚梦月?
一大早不在房里,会上哪儿去呢?江青璃不解地皱眉,扶着桌子缓缓在椅子上坐下,谁知才坐定便赫然发觉桌上有一封留书。
不祥的念头倏地升起,江青璃以颤抖的手抓起桌上的信,顾不得自己有孕在⾝,便跑出了楚梦月的房间,立即往楚君逸可能出现的地方去,可惜慌忙之间还是白跑了几处,等在大厅找着楚君逸时已是脸⾊苍白,喘息不已了。
看见妻子这副样子冲进大厅,楚君逸自己也吓白了脸。
“怎么?青璃?”他站起来稳住她摇摇欲坠的⾝子,忍不住耸起了眉。“大夫是怎么说的你忘了吗?别以为我真的舍不得骂你,你一点深为人⺟的自觉都没有,我…”
“等会再说我吧…”江青璃拉住夫婿,频频喘气。“梦…梦月不见了,在她的桌上有封信,我好担心…”
“求求你先别担心,那丫头也许只是躲起来气我。”楚君逸让妻子坐下,然后拿过她手中的信。“先让我看看上头写些什么。”
楚君逸打开信封菗出了信,看着看着,一双浓眉也随之愈扬愈⾼,看得在旁边一直焦虑难安的江青璃只觉得一阵昏眩。
“究竟怎么了?你别静静地什么都不说嘛!真是急死人了!”她的两只脚在桌下跺着,这似乎是嫁给楚君逸之后才养成的撒娇动作。
“信不是梦月写的。”楚君逸看完信后对江青璃说。
她听了惊愕地站了起来。
“不是梦月?那…”
“是鹊儿。”
“鹊儿?梦月的贴⾝丫环鹊儿吗?”江青璃无法相信。鹊儿写信做什么?况且她认识的字数一数也就那么几个,这也能写信?“鹊儿和我跟着梦月学识字也不过几个月,她能写出什么信来?”
“有一半以上是用画的。”楚君逸轻庒她的肩要她坐回椅子上,江青璃则对信的內容非常好奇,等不及楚君逸说明就一把将信抢了过来。
“让我瞧瞧,是鹊儿写的就没问题,我应该看得懂。”她将信在桌上摊平,神情认真地打算面对她生平首次的正式阅读,谁知道才开始就碰上了障碍。
“一开头画着两个人,这是什么意思?”她皱起眉问。
“不是画着一男一女吗?女的肚子还有点大,就是庄主和庄主夫人的意思。”
楚君逸虽然正为信中的內容生气,仍耐着性子回答了妻子的问题。
“这么说来信是写给我们俩看了?”江青璃问。
“主要是给我看的吧!”楚君逸只得这么说。他不想提醒妻子她其实没认识几个大字,她甚至看着鹊儿的画都还猜不出意思来,枉费她们还曾“同窗”一场。
江青璃点点头开始读信:“庄主及庄主夫人…”念到这儿她又停住了。“又有一个人耶,相公,看起来不像是你,也不像是我…”
“那是梦月,你没看见她发簪上的月牙⻩玉吗?”
“经你这么一说我就看出来了,这人画得还真有点像梦月呢!咦?”江青璃才说完又皱眉了,显然是出现了第三个问题。“接下来这个像包子似的东西是什么?
哎呀!鹊儿也真是的,整张信纸上头全是画嘛!有包子有拳头,还有像水滴般的东西,真正写出来的字根本还不到五个。”听起来像在抱怨了。
多写了你也一样看不懂,娘子。这话楚君逸自然是呑回肚子里没说出口,只是以无比的耐性解答妻子的疑惑。
“那是包袱。”他说。“时间紧迫,我想,信就由我来读,娘子以为如何?”
听他这么一说,江青璃这才记起此信很可能关系着楚梦月的行踪,忙把信纸递给了楚君逸。
“快告诉我鹊儿画些什么,然后你好出发去把梦月给找回来啊!相公。”
“那我这就读鹊儿留下的信了!”楚君逸拿起信纸开始读,事实上鹊儿“写”
的不多,背都背起来了。“意思大概是这样的。庄主、庄主夫人,梦月姐小收拾包袱要离开,还硬要拉着鹊儿一块儿走…”
“什么?鹊儿也不见了吗?”江青璃发出惊呼。“可能吧!这儿不是画着梦月拉着另一个女孩吗?”楚君逸看着妻子轻叹。
“先别急,娘子,好好听我把信读完。”
脸⾊依然苍白的江青璃点头。
“你读吧!我会安静地听。”
“接下来似乎是这样的…”楚君逸继续解说信中的含意。“梦月硬要拉着鹊儿走,鹊儿头摇不肯答应,楚月就威胁要揍她,把她吓哭了,只能跟着梦月走但又觉得不该不辞而别,所以就留下了这封信,这就是全部了。”
“就这样?”江青璃因惊骇过度而显得有点迟钝。“信真的是鹊儿留下的吗?
没有说明她们上哪儿去了,我们要从何找起呢?”
“信末画着只小鸟,我想是鹊儿留下的没错。”
“梦月为什么不自个儿写?那么就可以多写一些,意思也会清楚点。”因为信中全无透露两人的行踪,江青璃显得非常焦急。
“显然那丫头根本就不想留书。若不见鹊儿,我们此刻也许还在猜测她是不是让千面夜盗给掳走了。”
“她们不是吗?”江青璃的声音变得尖锐。
“不是什么?”楚君逸蹙眉。
“你肯定梦月和鹊儿不是让千面夜盗给带走了?”江青璃站起来抓住夫婿的手。
“求求你,快命人去瞧瞧那老伯还在不在,万一她们不是自己离开的呢?噢!老天爷…”
楚君逸将潸然泪下的妻子拥入怀中。
“别急,我马上就让人去找那老伯,别再哭了好吗?”
他随即吩咐几名家丁去找那老叫化子,结果过些时候他们回报,说庄里遍寻不着老叫化子的踪影,他似乎就这么消失了。
楚君逸闻言神情凝重,江青璃则发出一声轻呼,面无血⾊地昏厥在他怀里,剎那间楚君逸的脸⾊也一片惨白。
老大夫仔细替江青璃把过脉,然后转头对神情焦虑的楚君逸说:“我不是交代过不可让她太劳累、太激动吗?”老大夫満是皱纹的脸上带着轻微的责备。“她在嫁给你之前过的是苦曰子,再加上有个长年卧在床的⺟亲,连带把她自己的⾝子也给磨坏了。”
“她不要紧吧?大夫?”楚君逸闻言更是忧心如焚。“我已经尽量让她休息,更是绝对避免让她受刺激,偏偏家里出了点事…”
“你先别急,楚庄主,尊夫人虽然脉象稍嫌紊乱,但大体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总而言之就是⾝子骨虚弱再加上受到刺激所造成的气血不畅。”
“大夫的意思是青璃和她腹中的孩子都安然无恙?”
“暂时是这样。”
刚刚才稍微松了口气的楚君逸又紧张了。
“暂时!大夫这么说是…”
“得好好调理静养一阵子,我开的安胎葯及补葯也得按时吃,最好能绝对卧床休息个把个月。”
“个把个月?”楚君逸为难地蹙眉。“青璃她怎么可能…”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楚庄主。”老大夫坐在桌前开始开葯方。“你和夫人曲折离奇的结合过程是长安城里人人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庄主对夫人的宠溺程度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庄主也当明白,夫人有孕在⾝,理应好好调养,尤其她体质虚弱,如不谨慎调理,生产时必定困难重重;为了夫人及胎儿好,庄主实在应该拿出点威严来。”
被人说什么溺爱妻子众所周知,楚君逸一张俊脸简直是红透半边天。
“是的,大夫,我定会遵照你的指示,让青璃好好静养。”
江青璃的⺟亲生前很受这位老大夫照顾,是以楚君逸和妻子对他一直非常尊敬,不过老大夫认为礼不可废,坚持称呼他们庄主和庄主夫人,无计可施的楚君逸夫妇也只得由他了。
“⿇烦大夫了,请替她开最好的葯方,我马上命人去抓葯,绝对会让她按时服下。”
有了楚君逸的承诺,老大夫留下葯方离开了山庄;楚君逸也随即命人进城到葯铺里抓葯。
就在这时候江青璃醒了,一睁开眼睛便轻声唤着夫婿的名字。
“你醒了?”楚君逸急忙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抚妻子依然苍白的脸。“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不行,你还不能起来,大夫刚刚才离开,特别嘱咐过要你好好休息。”
“我已经没事了…”
“忽然间昏倒在我怀里还说没事了?再不听大夫的话好好调养⾝子,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的,大夫很严肃地警告过我,可不是吓唬你的。”楚君逸努力摆出凝重又严厉的表情,希望能让妻子产生点警惕。
结果似乎有点作用了,只见江青璃一脸沮丧,眼角还带着泪水。
“对不起。”她可怜兮兮地说,把楚君逸的心都揪疼了。
“听大夫的话,安静调养好吗?”他哑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我几乎让你给吓死了?”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江青璃哭着说,忍不住半坐起来,紧紧拥住夫婿。
楚君逸轻轻拍抚她,片刻后又让她躺回床上。
“好了,大夫也交代过不能激动,不许再哭了知道吗?”他伸手拭去她脸颊了的泪水。
汪青璃露出笑容,点点头,但马上就想起她忽然昏倒的原因。
“梦月呢?”她抓着梦君逸的手急切地问:“她和鹊儿其实是被掳走了对不对?
真的让我猜中了吗?那不说话的老叫化子果然就是千面夜盗?”
“别胡思乱想了。”梦君逸深怕她更加激动,于是出言安慰她:“那老伯会和梦月同时离开只是巧合,如果他真是千面夜盗,怎么可能会在掳走人时还允许她留书告知我们呢?”
“也许是他见梦月和鹊儿留书要出走,⼲脆就借这个机会…”江青璃愈想愈害怕,愈想愈觉得不安。“不行再耽搁了,你得马上出发去找她们,愈迟,找着的机会就愈渺茫,梦月和鹊儿…”
“不许你再想这些了。”梦君逸摀住妻子的嘴。“才说过要安心静养的,这会儿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样对⾝子不好的。”
“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不急?你呢?相公,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梦月是你的妹妹啊!还有鹊儿,她虽然才到庄里几个月,可是既勤奋又乖巧,我一直很疼爱她的。”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梦君逸又怎么不担心那两个丫头的安危?不管是楚梦月,还是鹊儿,他这个庄主对她们都有绝对的责任。只是江青璃怀有⾝孕,健康状况又差,如果他此时离开山庄去寻人,谁又能代替他照顾妻子呢?即使他并不认为楚梦月和鹊儿真是被那夜盗带走,但也不能就任她们恣意而行,总得有人去把他“可爱”的妹妹带回来好让他这个为兄的赏她一顿鞭子啊!
为什么此刻聂平不在银月山庄?如果有他在,他也用不着因分⾝乏术而烦恼了。
这时候梦君逸分外思念挚友,然而妻子忧心的眼神却由不得他再去想这些。
“我会想办法的。”他只得这样告诉她。“我答应你马上就采取行动,不过你得乖乖躺在床上,等会把煎好的葯喝了再睡一会儿,听见了吗?”
“但是…”
“梦月她们不会有事的,逼不得已我会向皇上请调人手,无论如何都会把她们给找回来,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没亲眼看见她们平安归来,她是不可能放心的。不过这话江青璃并未说出口,为了不再让夫婿为她挂心,她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并勉強自己挤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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