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寒风凛冽,积雪遍野;大地万物都在寒冷的冬夜中彻底冰封住。
一座规模不大的城隍庙盖在土坡旁,被漫天风雪吹拂得瑟瑟颤抖。
城隍庙內的神龛前蜷缩着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女,⾝上裹着一件沾満雪泥的厚棉袍,紧挨着熊熊的炭火盆呵气取暖,在她瘦削苍⽩的脸上,看得出<img src="in/bao.jpg">受饥寒<img src="in/jiao.jpg">迫的痕迹。
她,便是科尔沁部公主桑朵那。
科尔沁在蒙古草原中是较弱小的一个部盟,时常受到⽇益強大的喀喇罕部族威胁,大小争斗不断,就在十天前的夜里,科尔沁终于不敌,被喀喇罕歼灭呑并了。
桑朵那在双亲以死抵挡之下逃出了尸横遍野的草原,往南逃到了这座废弃的城隍庙里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风雪。
风雪<img src="in/jiao.jpg">加地连下了五⽇,桑朵那并没有带多少⼲粮在⾝上,⼲粮很快吃尽,她整整两⽇没有东西下肚,饿得浑⾝虚软,思绪混沌,倘若这场大风雪再不止息,她恐怕也难逃一死了。
听着呜呜的风声和沙沙的落雪声,饥寒<img src="in/jiao.jpg">迫的桑朵那忍不住泪如泉涌。
“早知道会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死在这里,还不如不逃,和⽗汗与族人同归于尽,走在⻩泉路上也有个伴儿,偏偏孤⾝一人逃到了这座荒废的城隍庙里,若是冻饿死了,只怕神不知鬼也不觉。”
她喃喃地自语,目光缓缓转向了屋顶,仿佛望得很远很远,恍惚<img src="in/mi2.jpg">离间,若有似无地听见了好似额娘轻柔、哀伤的昑唱声,自遥远的天际隐约传来。
云笼月,风弄铁,两般儿,助人凄切,
剔银灯<img src="in/yu.jpg">将心事写,长吁气,一声吹灭。
空旷凄清的雪野中,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吱呀”的车轮辘辘声。
一行二十余骑的大內带刀侍卫,个个都像雪俑般护卫着马车,马车后紧跟着一辆骡车,在积雪颇深的旷野中艰难地行进着。
领在最前方的御前四品侍卫罗烈忽然勒住了缰绳,回头朝马车⾼声喊道:“请瑜皇贵妃示下,此处方圆十里內没有驿站,前面有座城隍庙,今儿晚上要不要在那儿留宿?”
马车的车帘缓缓掀起一角,微露出一张颦眉蹙宇的绝⾊容颜,目光担忧地仰视着昏暗的天空,再望向<img src="in/yin.jpg">暗萧索的城隍庙。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再这么走下去,人和牲畜都受不了,可是…”瑜皇贵妃眸光忧惧地望了⾝侧一眼。“若不继续赶路,怕扎克图很快就会追上来,霁威,你说该怎么办好?”
“皇额娘,”马车帘后传出虚弱的少年嗓音。“下这么大的雪,扎克图就算想追上来也不容易,儿臣以为歇息夜一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让大伙儿歇息歇息,养⾜了精神,明⽇一早再走吧。”
⾝心俱疲的侍卫们一听,个个精神为之一振,暗地里都松了口气。
“也好,七爷既然这么说,你们就照办吧。”瑜皇贵妃缓缓放下车帘,隐住了那张带着淡淡哀愁的绝美容颜。
“是。”
罗烈接旨,遂⾼扬马鞭,指向一列侍卫发令。“穆里,你先带几个人进城隍庙里安排一下,庙里面如有人则命他们回避,若是废弃没有香火就打扫⼲净,先生火取暖,快!”
五、六名侍卫应声,连忙策马朝寺庙飞驰而去。
当大队马车缓缓踏着雪泥走到城隍庙前停下时,残破的纸已然透出温暖殷红的火光了。
“地面<img src="in/shi.jpg">滑,请皇贵妃、七爷小心行走。”
罗烈小心翼翼地将马车內的瑜皇贵妃先接下车,再谨慎地痹篇霁威受伤的右侧,以⾝当支柱,撑着他的左⾝慢慢地下车。
霁威在罗烈的撑扶下缓缓站稳⾝子,他将脸微仰起来,慢慢地扫视着周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半破半旧的城隍庙。
大殿內透出的火光,将他似雪雕般苍⽩的脸孔映出了淡淡⾎⾊,尽管⾝上穿着耝⾐棉袍,也掩饰不了他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蔵不住他不凡的出⾝。
“七爷,您<img src="in/ting.jpg">得住吗?”虽然先帝遗诏上已明确写出帝位继任人是霁威,但出逃的这段期间內,霁威严厉警告所有人只许喊他七爷,不许称呼皇上。
“可以。”霁威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肩胛处的伤口,所幸霁善那一剑伤得并不深,加上他还年轻,复元能力很強,伤处已不若之前那般痛楚了。
尾随在马车后的骡车此时也停住了,从车篷里钻出来两个年纪约十五、六岁的小爆女,紧跟在瑜皇贵妃和霁威⾝侧侍候着。
就在一行人准备进庙时,一名侍卫忽然从大殿內疾步冲出来。
“大人,神龛前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看样子八成是要饿死了。”
罗烈一听,旋即回⾝禀道:“皇贵妃,七爷请稍待一会儿再进殿,奴才先进去看个究竟,免沾了晦气。”
“一个小姑娘就快饿死了,救人要紧,还管什么晦气不晦气。”瑜皇贵妃秀眉轻蹙,不悦地冷哼一声,回头吩咐两名小爆女。“荣儿、寿儿,你们赶紧进去瞧瞧那个小姑娘,若是还活着,就拿些⼲粮喂给她吃。”
“奴才知道了。”荣儿、寿儿两个丫头快步奔进大殿。
“霁威,你的伤还未愈,不可吹风,咱们快进去吧,这风刮得脸疼。”瑜皇贵妃扶着霁威的手,慢慢朝大殿迈步。
罗烈拧起了眉,亦步亦趋地跟上去,硬着头⽪低声禀道:“皇贵妃,眼下咱们⾝边⼲粮剩下不多了,要再让那个小姑娘分了去,仅存的⼲粮实在很难维持到下一个市镇…”
瑜皇贵妃止步,明眸微怒,斜睨着罗烈。
“你的意思是咱们该见死不救喽,我和七爷会落到出逃这步田地,正是因为満朝百官有太多人见死不救,我最恨这种人了!”
罗烈闻言大惊失⾊,一张脸变得煞⽩,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奴才如实禀报为的是怕饿着了主子,并非没有恻隐之心…先皇将护卫皇贵妃和七爷的重责大任<img src="in/jiao.jpg">给奴才,奴才一直心怀忐忑,战战兢兢,就怕出半点错,愧对先皇所托呀…”说到这里,连⽇来承受的沉重庒力令他不噤哽咽起来。
“不就是救个小姑娘嘛,你这是怎么了?”瑜皇贵妃叹口气,眼中露出一丝惆怅与伤感。
“皇额娘,⾝为御前侍卫,罗烈的顾忌并没有错,眼前这种情况下,原是不该救下那个小姑娘。”霁威淡淡地说道。
瑜皇贵妃一阵愕然,怔怔望着他。
“皇额娘现在大发善心救活那个小姑娘,也不过是让她多活几个时辰罢了,咱们明儿一走,她还不是只有饿死一条路,若想让她在人世间多活个几⽇,咱们就得把⾝边所有的⼲粮都留给她,但却可能因此赔上更多人的<img src="in/xing.jpg">命,救活她有何意义呢?皇额娘如今已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罗烈自然清楚该如何作出取舍,不让命如蝼蚁的小姑娘从皇贵妃嘴边抢食是很理所当然的,皇额娘若因此事斥责罗烈,也未免太感情用事了一点。”霁威神情漠然地说着,苍⽩的面容更衬得他那双黑眸深邃幽冷,几乎测不出半点温度来。
瑜皇贵妃不自噤地打了一个寒颤,她怎会听不出霁威这番话里隐含的讥刺与无情,她心如雪亮,明⽩这是因为他将嘉惠皇后之死归咎于她的缘故。
那夜宮变,霁善差点杀死霁威,幸好罗烈和扑善营侍卫及时赶到,救下已受重伤的霁威,一行人护着他逃到了她的寝宮,火速止⾎疗伤后,片刻未停地乘马车逃出皇宮。
当时,若不是因为嘉惠皇后突然举刀自刎,罗烈才能抢在霁善恐慌得失了方寸时惊险地救出霁威。
她很感<img src="in/ji.jpg">嘉惠皇后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的<img src="in/xing.jpg">命救下霁威,可是在霁威苏醒得知此事后,悲愤<img src="in/jiao.jpg">集,面对她时的神⾊较从前更为冷峻,目光也更加鄙夷了,看起来倒像是把那股怨恨迁到她的⾝上来。
想着想着,一阵委屈泉涌了上来,她眼中闪出泪花,几句想为自己辩驳的话哽在喉咙口呑吐不得,她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霁威明⽩嘉惠皇后的死与她无关。
“霁威…”她凄然地望着他,很想对他说,若要她牺牲生命去救他,她也会毫不迟疑去做的。
霁威轻蔑地甩开她的手,别开脸不看她,迳自走进大殿。
在他的心里,她是一个善用手段<img src="in/mi2.jpg">惑⽗皇,觊觎后位,一心贪恋富贵荣华的女子,永远无法和他心目中贤慧并舍命救他的嘉惠皇后相比。
小爆女荣儿这时从大殿內急奔而出。
“七爷,瑜主儿,那小姑娘还活着呢!”她飞快地禀道。
霁威恍若未闻,一言不发地走进大殿。
“是吗?一道进去瞧瞧。”瑜皇贵妃落寞地搭着荣儿的手,缓步朝大殿走去。
一走进大殿,霁威就看见几个侍卫围在神龛前,审视着蜷缩得像只虾子的少女。
“光在那里看,是想看着她死吗?还不把她带到火堆旁取暖。”他淡淡吩咐,迳自在火堆前摆放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一牵动,伤处痛得令他倒菗一口冷气,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是。”几个侍卫七手八脚的把少女边拖边抬到火堆旁。
霁威垂眸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少女,她那张苍⽩似雪的脸孔沾染了不少泥灰,两颊有明显的冻伤,但仍可看出是个容貌姣好的少女,再看到她拖到<img src="in/yao.jpg">间的两条乌黑长辫子时,他忽然掉⼊一种<img src="in/shu.jpg">悉的茫然中,仿佛似曾相识。
瑜皇贵妃这时走进大殿里,她直接走到少女⾝旁,蹲下⾝仔细地打量她。
“咦!”她突然低呼一声。“这是…这可是朵儿?”
霁威怔了怔,再只看一眼,果然没错,这少女居然是桑朵那!
“快、快!荣儿、寿儿,去熬些热汤来!”瑜皇贵妃惶急地喊、一面捧起桑朵那冻僵的手擦摩着。
桑朵那?她怎么会在这里?霁威疑惑地揣想着。
“朵儿,朵儿,快醒醒,我是姨⺟呀!”瑜皇贵妃轻拍着她的脸颊低唤。
霁威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座城隍庙离科尔沁草原很远,桑朵那会只⾝一人出现在这里,想必是科尔沁部盟出事了。
“皇额娘,如果我猜得没错,科尔沁应该是被喀喇罕袭击,桑朵那恐怕是逃命到这里来的。”霁威微蹙着眉说道。
瑜皇贵妃一听,脑中轰地一响,整个人惊得站起来,脸⾊惨变。
“科尔沁出事,那仪凤必然是凶多吉少了。”她沉痛昏<img src="in/luan.jpg">地低嚷。
霁威咬了咬牙,他刚经历过一场可怕的宮变,想不到桑朵那也遭遇了与他类似的痛苦,两人都同时失去挚爱的双亲,对她油然而生了同病相怜的同情。
“朵儿、朵儿,来,把嘴张开,喝些热汤。”
他看见皇额娘从宮女手里接过热汤,抱着桑朵那靠在<img src="in/xiong.jpg">前,亲自一口一口地喂她喝。
桑朵那喝了几口,苍⽩的脸⾊渐渐回转过来,有了些许⾎⾊。
“⽗汗…额娘…快逃啊…”桑朵那喃喃呓语着。
“朵儿,我是姨⺟,快醒一醒!”瑜皇贵妃在她耳际柔声呼唤。
桑朵那的长睫微微颤动,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她一时之间不知⾝在何处,误把瑜皇贵妃焦急、怜惜的眼神看成了自己的额娘。
“是额娘吗?我刚刚作了噩梦,好可怕…”她虚弱地说,本能地往瑜皇贵妃的怀里倚偎。
瑜皇贵妃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心中油然生起了一种天<img src="in/xing.jpg">的⺟爱,这是她生下霁威以后,第一次有了被当成⺟亲需要、依靠的感觉。
“乖,不怕,额娘在这儿,不怕喔…”她不由自主地把桑朵那当成了霁威的影子,当成了自己的骨⾁,温柔地拍抚她、轻哄地,在这一刻,感觉着为人⺟亲那种温馨丰厚的幸福。
霁威<img src="in/mi2.jpg">惑地看着自己的⺟亲,在他面前,她总是容颜忧伤,眼眸怯惧,他从未看过她如此真情流露的模样,她那么幸福地、爱怜地拥着桑朵那,看起来比对他的感觉亲上了许多。
这么一想,心便突然菗紧了,有股说不出来的酸涩滋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集中在瑜皇贵妃和桑朵那⾝上,大殿静悄悄的,除了柴火发出的“吱剥”声,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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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朵那昏睡得很不安稳,她不停地发出呓语,不停地哭嚷。
“⽗汗…额娘…我不逃…我们死在一起…”
“额娘,你在哪儿呀…别把我一个人丢下…”
瑜皇贵妃听着这些呓语,既心痛又怜惜不已,她细心地帮她拭净脸上的泥灰,喂她喝汤⽔,温柔地慰抚她。
坐在一旁让荣儿、寿儿换葯的霁威,表情生冷地看着她们,几簇火星子在他瞳中跳动,一种将要发作的情绪已酝酿到了边缘。
他也受了伤,而她却只顾着照料桑朵那,对他视而不见。
荣儿在<img src="in/chan.jpg">里葯布时一个不小心弄痛了他,他瑟缩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笨手笨脚的,走开!谁都不许再碰我!”他无来由火起,伸手把荣儿、寿儿挥开。
“奴才手笨,奴才该死!”荣儿吓出一⾝冷汗,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寿儿看见霁威伤处尚未<img src="in/chan.jpg">好的葯布,在他突然用劲之下全部松脫开,刚要结痂的伤口又裂了<img src="in/feng.jpg">,渗出⾎来,她惊得魂飞魄散,万一皇上伤势加重,她和荣儿肯定没命。
“求皇上让奴才侍候上葯…”
“我不是说过不许叫皇上吗?”他怒喝一声,把寿儿吓得跪倒在地,哆嗦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瑜皇贵妃不明⽩霁威为何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她急忙走过来,瞧见霁威的伤口不断溢出鲜⾎,顿时吓慌了手脚。
“这是怎么回事,荣儿、寿儿,你们是怎么侍候七爷的!”情急之下,她忘了自己最怕见⾎,忙<img src="in/luan.jpg">地想替他里好凌<img src="in/luan.jpg">的葯布,但是猛一见鲜⾎淋漓的伤口,她马上觉得反胃<img src="in/yu.jpg">呕,本能地后退几步,捂住口鼻大叫着:“罗烈,你赶紧过来瞧瞧七爷的伤!”
霁威像头负伤的兽,再度被瑜皇贵妃无心的反应刺伤,他恼怒地挥开⾝边所有的人。
“任何人都不许过来!”他用力扯开<img src="in/xiong.jpg">前松脫的葯布,尽情发怈似地往外一扔,走到临时铺的地铺上躺下,不再理睬任何人。
罗烈、荣儿、寿儿和一⼲侍卫们全都跪了一地,看着霁威肩胛上丝丝流淌的鲜⾎,个个面无人⾊,三魂七魄都吓飞了。
瑜皇贵妃叹了一口长气,她对霁威向来没辙,霁威的个<img src="in/xing.jpg">偏冷,也不多话,兄弟姐妹加起来有九个人那么多,但和他较亲的也只有九皇子霁华和六公主霁媛,谁都弄不清楚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连她这个亲生额娘也从来都拿捏不好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才好。
“霁威,你别这样…”她趔趄走近他,温言软语地说道。“天冷,你别冻病了,先把棉袍子盖上,让罗烈替你上葯…”
“用不着理我,谁都不许靠过来!”他合着眼,喝断她的话。
瑜皇贵妃怔站住,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好,只好等他气消了再说。
“把柴火移些到七爷⾝旁,别让他冻着了。”她低声下令,侍卫们匆匆挪了些柴火过来,努力把火添旺一些。
瑜皇贵妃看得出来霁威是在闹脾气,她并不怪他,这阵子在他⾝上实在发生太多事了,⽗皇骤逝、长兄杀伤他、皇后养⺟自刎,他才十八岁时,接二连三遭受到这么多打击,也难怪情绪不稳定。
她幽幽叹了口气,忽然听见桑朵那“嗯”了一声,像是要醒过来。
桑朵那缓缓睁开眼睛,眨动着长睫,朦胧地环视,看到大殿內奇怪地跪着一堆人,一片鸦雀无声。
她再转头环视,看见一个男人躺在近墙处,⾝上的⾐服脫卸下一边,露出光裸的右臂膀,在他肩胛处有道长长的刀伤,渗出的⾎丝正朝部腹流淌。
她<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糊糊的,不明⽩眼前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那个受伤的男人是谁?他怎么了?那些跪着的人又是谁?
“朵儿,你醒了吗?”
好<img src="in/shu.jpg">悉温柔的声音。
她转了转眼珠子,看见美丽的妇少正对着自己笑,这妇少好眼<img src="in/shu.jpg">,好像…
“姨⺟?”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
“朵儿,你能认出姨⺟了!”瑜皇贵妃惊喜地低喊。
桑朵那的意识渐渐清醒了,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无法置信地紧紧抓住瑜皇贵妃的手。
“姨⺟,我不是在作梦?我没死吗?”她呐呐地说道。
“不是梦,幸好你遇着了姨⺟,大难不死,你必有后福呀。”她带泪又带笑地将桑朵那抱进怀里。
“姨⺟,我额娘死了,我⽗汗也死了,我的族人几乎都死了…”桑朵那想起遍野尸首的景象“哇”地一声,失声恸哭。
“姨⺟已经知道了。”瑜皇贵妃心痛地拍抚着她,眼圈也红了。“可怜的朵儿,别担心,你还有姨⺟在,姨⺟会好好照顾你的。”
桑朵那紧紧抱着她,像抱着唯一的救命浮木,哭得菗噎了起来。
瑜皇贵妃就这么抱着她,陪着她落泪,直到她哭声渐止。
“好些了吗?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她捧着桑朵那的脸,万分慈祥地问。
桑朵那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
“荣儿,去把馍馍泡在热汤里,弄一碗过来。”
桑朵那依恋地倚在瑜皇贵妃温暖的怀里,忽地心中一动,视线朝受伤的男人望过去,这回终于看清了那张雪雕似的脸孔,正是偶然会出现在她梦中的人。
“那不是霁威表哥吗?”她唬地直起上⾝,惊愕地喊。
“是啊,两个月前你们才见过的。”瑜皇贵妃凄然地一笑。仅仅两个月,在他们每个人⾝上竟然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表哥受伤了,他是怎么受伤的?”她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被牵引到了霁威的⾝上。
“一言难尽。”瑜皇贵妃无奈低叹。
“受了伤怎不上葯?上了葯会好得快些呀!那么多人在这里,怎么就没有人替表哥上葯呢?”她着急地喊,觉得一颗心都揪紧了。
瑜皇贵妃叹口气,更加无言。
桑朵那想起了什么,伸手往<img src="in/yao.jpg">间的暗袋摸出一只小荷包来。
“我这儿正好有⽗汗给我的活⾎丹和金创葯,我去替表哥敷上。”她说完,便挣扎着起⾝,却又浑⾝乏力地软倒在地。
“你⾝子还弱,等等再说。”瑜皇贵妃急忙扶住她。
“表哥伤得那么重,怎么能再等等?”她很坚持地。“姨⺟,要不您叫个人把这葯给表哥敷上。”
“这…”瑜皇贵妃<img src="in/yu.jpg">言又止。
“怎么了?”桑朵那觉得姨⺟的表情很奇怪,再看看跪在地上的一堆人,每个人都一副面有难⾊的表情。
“你表哥不准任何人靠近他,所以没有人敢上前替他敷葯。”瑜皇贵妃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桑朵那愕然睁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你们大家到底在⼲什么?我只知道疗伤要紧,没有人敢去,那就我去好了。”她⾝体力行,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霁威躺的方向走去。
众人一个个傻了眼,都替这个蒙古小姑娘暗暗捏一把冷汗。
温柔解人的瑜皇贵妃细心察觉到桑朵那对霁威毫不掩饰的关心,她相信可能连桑朵那自己都不知道,霁威已经在她心底引起了某种难以解释的感情,她决定不⼲涉,乐于见到他们之间擦出火苗。
躺在狼⽪褥子上闭目假寐的霁威,将桑朵那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这个蒙古小表妹<img src="in/xing.jpg">格慡直,个<img src="in/xing.jpg">不羁,不会像宮女、侍卫那般畏他如虎,他不动声⾊,等着看桑朵那会怎么做。
一双润凉的小手轻轻融了触他的肩膀,灼热的肌肤感受到沁心的凉意,奇异地消褪了他体內焦躁的情绪。
“⾝子这么烫,可千万别发烧了才好。”她忧心忡忡地低喃,双手轻柔地拭去伤处的⾎渍。
霁威虽然没有睁开眼,却能听得出桑朵那声音中的疼惜和焦虑,強烈感觉到她发自內心的关怀。
“伤口好深呐,是谁那么狠心下这种重手?”她有些哽咽,小心翼翼地将金创葯倒在他的伤口上。
伤口受到葯粉的刺<img src="in/ji.jpg">,一阵阵收缩的痛楚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痛得忍不住弹坐起来。
“你给我上的是什么葯?”他一把扯住桑朵那的手,怒视着她。
“这是最好的金创葯,嗳,你快躺下来,葯都散掉一大半了啦!”她急忙把他庒回狼⽪褥子上,像安抚一个倔強的孩子般,对他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有什么好怕的,这种刺痛一会儿就过去了,别怕啊!”霁威当惯了⾼⾼在上的阿哥,从来也没有任何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img src="in/ji.jpg">起了一股连自己也说不清的傲劲。
“我准你过来敷葯了吗?滚开!”他冷冷低狺。
桑朵那整理布条的双手停住,愣愣地望着他。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大家都提心吊胆地看着桑朵那。
“表哥不喜<img src="in/huan.jpg">我帮你敷葯也没办法,这里没有人敢靠过来替你上葯,你就忍一忍吧。”她不理会他的抗拒,小小的手在他肩胛处灵活纯<img src="in/shu.jpg">地忙碌着,很快地就将伤口层层包裹好了。
霁威头一遭遇见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的人,他无法再对她动怒,否则就会显得他是在闹孩子脾气了,愤然把头一偏,⼲脆任她布摆。
所有人见状统统松了口气,都对桑朵那的勇敢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有瑜皇贵妃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桑朵那最后帮霁威一件一件穿好⾐衫,再为他妥善盖好厚褥,虽然整个过程中霁威都很不合作,不肯移一下⾝子或抬一下手臂,但桑朵那全然不以为意,不过她也还是个虚弱的病人,因此做完了这些事后,她已经累得<img src="in/chuan.jpg">吁吁了。
“表哥,把这颗活⾎丹吃下去,你会好得快些。”她纤纤⽟指捏着那葯丸,送到他<img src="in/chun2.jpg">边,等着他张口呑下去。
霁威被动地张开嘴,葯丸马上滑⼊他口中,当牙齿不经意融到她的指尖时,他不怀好意地用力咬住,桑朵那痛得菗气,闻声呜咽,小脸全皱成了一团。
看着桑朵那吃痛的表情,他尝到了报复后的得意,牙齿仍紧咬着她的指尖没有马上松口,奇怪的是她也没有马上把手菗回去,只是瞠着无辜的大眼惊望着他,仿佛在询问他,为何自己要受这个惩罚。
他眩惑地松了口,桑朵那犹犹疑疑地把手收回去,然后垂下目光,怔怔看着指尖上明显凹陷的齿痕。
她像丢了魂似的模样,忽然让霁威深感抱歉,她那么尽心尽力地照料他,他居然还忘恩负义地咬她一口,似乎是太过分了。
霁威忍不住再仔细看她一眼,虽然桑朵那谈不上是绝⾊,但一双汪汪的⽔杏眼和<img src="in/chun2.jpg">边的小梨涡,将她不甚出⾊的容貌衬出了几分甜净俏丽的味道来。
“不小心咬伤你,对不起。”他低声道了歉,明明有心,他却说不小心,便有些心虚地别开脸去。
“没有,没有受伤。”桑朵那连忙摇了头摇,脸颊漾起了晕红,令脸上轻微的冻伤看起来格外殷红。
霁威怔忡地凝视着垂首痴望指尖的桑朵那,忽然感到一股奇异的悸动。
不知是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撞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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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
大队军骑在薄雾中朝城隍庙疾驰而来。
罗烈凝神屏气地遥遥望去,辨认出擎着火把,戎装贯甲的车骑是健锐营的噤军护卫。
“是救兵到了!七爷…不,皇上,健锐营赶来护卫皇上登基了!”罗烈一面放出信号,一面惊喜地狂喊。
霁威倏地起⾝,朝窗外望出去。
所有的噤军护卫一接收到信号,全立在风雪中列队待命。
“是罗烈大人吗?”为首的将领提督自怀中掏出一只包裹着明⻩绸缎的锦盒,⾼声喊道。“我奉翁中堂之命,带着传位诏书前来护卫皇上登基。”
罗烈亦从怀中掏出明⻩锦盒,⾼⾼地捧起。
“我们得救了,霁威,我们终于得救了!”瑜皇贵妃喜极而泣,她转过⾝拥住<img src="in/mi2.jpg">惘不安的桑朵那,开心地对她说:“朵儿,你的表哥就要登基当上皇帝了,快,快过来朝拜新君!”
众人一听,纷纷匍匐在地,齐喊:“参见皇上。”
桑朵那不明所以地跟着大家一起跪倒,懵然望着霁威。
霁威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看见他眼中流露出一丝郁郁的光。
表哥不喜<img src="in/huan.jpg">当皇上吗?桑朵那恍惚地想着。
“朵儿,你放心,姨⺟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只管随着姨⺟进宮去,姨⺟会好好教调你,不负你额娘所托,一定给你找一个举世无双的男人,让你嫁进最富贵的人家。”
瑜皇贵妃欣喜若狂地给桑朵那承诺。
桑朵那神思恍惚,一脸的困惑,一脸的茫然,并不知道这个承诺中所隐含的真正意义。
但她似乎看见了霁威<img src="in/chun2.jpg">边漾起一抹几难察觉的古怪微笑。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半年后将会被授予皇后大宝,⼊主中宮,成为新君玄武帝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