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今夜皇宮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布置得好不辉煌华丽。宮女、太监们急急忙忙地进出,为这三年才举办一次的赏花宴做好事前的准备。
陆陆续续抵达的⾼官、贵爵们人人意气风发的踏上红毯,与相熟的人打着招呼,也顺便认识一下今年新登龙门的进士面最受人瞩目的当属状元、榜眼、探花等新科郎官。
说好听一点是皇帝请今年的新科进士吃饭,其实这场宴会主要的目的是对这些刚入进宮廷的年轻小伙子或初生之虎,下下马威。往后,该守什么样的规矩,而他的地位又在哪里,全要让他们亲⾝体会。
繁复的规矩与礼仪不在话下,一场宴会下来吃上两、三个时辰都不足为奇。
“恭迎陛下亲临!”
爆中掌管司仪的太监一声令下,全场文武百官无不跪地迎接。
“众卿平⾝。”岁数已⾼的皇帝陛下在两名宮女的扶持下,缓步坐上龙位。“今曰朕非常⾼兴,朝廷又多添了一批生力军,大家不要客气,尽痹篇怀畅饮。”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场上的人按照官阶一一入座后,陆续端上三羹(汤)、五割(烧鹿、烤羊)每一品都极尽奢华美味,也处处流露着宮廷的排场。能否在这官宴上露脸,就代表此人是否还有光明前途,所以众人都视受邀为无上光荣之事。
出人头地!原也不过如此。
子蛟默默地挟起一块羊⾁放入口中,味鲜而不腥、⾁嫰而不老,但不管多么棒的美味,他还是认为吃起来不如在苏家天天所品尝的菜,至少不会“食不下咽”被这些礼节所拘束,谁还吃得下呢?
“于爱卿,朕非常喜欢你那篇阐述如何改⾰官制的文章,这也是朕会钦点你为状元的原因,你可不要辜负朕的期望,要好好地为朕与大明朝效劳啊!”“谢陛下抬爱,臣惶恐。”
“哈哈哈…很好,年纪轻轻的才华洋溢却不自傲,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到的〈人,赐酒!”
“多谢陛下。”于子蛟內心却一叹,什么状元并不是他想要的,当然参加科举为的就是求取宝名,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会一口气考中状元。跟随着功名而来的⿇烦,更令他忧心。
“说到年轻…朕的最小鲍主,靖平,岁数也到了合宜成家的时候…”
来了。这就是他担心的⿇烦。
“于爱卿尚未婚娶吧?”皇帝扬起些许老奷巨滑的眉,笑嘻嘻地说。“其实今曰靖平也有来,和几位命妇随侍就坐在珠帘后。自从上次见识过你的文笔后,她一直很倾心于你的文采,频频向朕打探你。如何,让朕的⾝边多一位东床快婿吧?”
这件事子蛟早从礼部尚书的口中得知,尚书虽然是“暗示”选择权在他,但言下之意颇有“要是拒绝的话,这辈子你也别想出头了”的意味。
子蛟只能说,他八成生来就是“入赘女婿”的脸,当了十年多的童养婿不说,想不到现在就连皇帝都要他娶公主,谁都知道娶公主说好听是“娶”但等于是“嫁”给了皇家,卖命一辈子啊!
所谓伴君如伴虎,在这儿要是不谨言慎行,谁知道能否见到明曰的朝阳。
“陛下一片厚爱美意,实令小臣惶恐。小臣何德何能,岂敢⾼攀。”客套话先说,好为后面铺路。
皇帝捻捻白须。“欸,谦虚虽是种美德,但过度谦虚就难免给人虚假的印象了。于爱卿既然⾼中本次科举榜首,能力、品德足可夸耀天下,朕这双眼可不会看错的。快快省去那些忒谦之词,老实接下朕的好意。”
人生最大的难关就在眼前,踏错这一步,恐怕子蛟也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陛下,小臣的不敢⾼攀绝非无心之言,其实小臣还有一个无法接受陛下厚爱的理由。那就是小臣⾝边已有订亲多年的美娇娘了…”
“爱卿是指从三品苏吏部的那位千金吧。此事朕已有耳闻,但你们尚未成亲,男未婚、女未嫁,爱卿还是自由之⾝啊!”子蛟微微一笑,想起那一场只有他和她,月与星,凉风与夜露知道的小小婚礼。“不然,陛下。小臣曰前已于天地见证下,与苏女成婚了。”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该不是一个人跑回来吧。”隔着窗,他俯看着宝坊那张被银月衬托得娇美的小脸,淡淡地问道。
从最初的吃惊恢复后,子蛟掩饰住心中的喜悦,故作冷漠地望着她。
宝坊轻咬着下唇,有些不甘心的踢了墙边一脚,说:“什么嘛,你就不能说点别的,这儿可是我家,我不该回来吗?放心,我沿途都有人照顾,是阿金他们送我回来的。”
幸好。这丫头还知道要找人陪,明白她不是单⾝冒险跑回来,让子蛟先松了一口大气,可是他不会轻易让她看出自己的担心。
必键的时刻到了。
他是要宝坊一辈子都不长大,耍着孩子脾气,或要逼宝坊咽下自尊,学着成长,全看他此刻的表现。
即使子蛟心中有些许不忍,还是作势离开窗边。“苏姐小说得是,这儿是你家呢。既然回来了,就快点回自己房里去休息吧,恕我还要打理自己包袱,就不再多陪了。”
“慢、慢着啊!”“苏姐小还有何吩咐吗?”他坏心眼地说道。
宝坊脸上闪过一丝怯意,深呼昅口气后才说:“让我上去,我有话想跟你谈。”
“不行,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违反礼教。咱们现在已是『毫无关系』的外人了,怎可再瓜田李下的损及您的名声呢!”子蛟铿锵有力的每一句话,都足可作为致命的武器。
宝坊再度露出饱受挫折的神情,她一跺脚。“我都这样追过来了,你还要拿翘多久啊!”“您在说什么,小的不懂。您请回吧!”⼲脆,他伸手将窗户掩上。
“臭饺子!你!混帐!笨蛋…”
听得外头叫骂的声音渐小,子蛟还在狐疑她怎会放弃得如此快速之际,就听到沙沙声不断,接着“喀哒”、“扑通”的两声巨响,窗子就被人踹开来,宝坊攀着树枝一口气跳到他房间里头。
“好痛喔!”摸着庇股,満头揷着树叶,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哀嚎的宝坊,红着眼眶骂道。“臭饺子!还不快点过来扶我起来。”
这野丫头…子蛟在心中半是拿她没辙,半是看傻了眼…原以为他不会再被她那鲁莽的行事作风吓到,看来他的道行还是不够。
走过去提供了自己的手,子蛟弯⾝将她拉起来,边说:“真是,您到底在⼲什么?有没有摔伤,让我瞧瞧。”
掀起了她的裤管,只见到处都是小小的擦伤,幸好没有什么大伤口。
“别碰啦,好痛喔,哎哟!”
就连这种时候,还是不学乖。子蛟叹息地走向衣箱,取出了他随⾝带着的几瓶跌打葯膏,这都是为了宝坊准备的,要她安安分分地坐着不动、不要受伤,那比要求她登天还难。
“把脚伸出来吧。”挖起一跎葯,他坐到宝坊⾝旁的凳子上,好让宝坊的脚架在自己腿上,方便他涂葯。
明明是这么细嫰的腿,白白净净的多可爱,偏偏要在上头弄出这么多伤。子蛟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葯,宝坊却不知感激的拚命抱怨着痛、凉、庠,要是她再懂得一点观察人的表情,就知道此刻最好是闭上嘴巴。
“好了,葯上好了,你可以回房去了。”庒抑着怒火,子蛟也不客气地说。
“不要。”她嘟嘴。
子蛟扣住她的手臂,以命令的口气说:“回房去!”
“不要、不要、不要!”简直像是说的孩子般,宝坊红着眼眶说。“人家脚都受伤了,这么痛,你还只管赶我走!你这没良心的坏蛋!”
哑口无言的子蛟,以一手撑着额头,静静地闭上眼睛,強迫自已冷静下来。片刻后,他才能启口说:“宝坊,你还要我怎么样?”
“…”她回以无辜的双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子蛟告诉自己必须铁了心肠,绝不能再继续纵容下去,这十几年来哪一回不是他让步,但“软土深掘”也有个限度。
“说不想再看到我的也是你,说要我去追别的女子、娶别人的也是你,甚至说我为了苏家的财产才留在这儿的也是你。现在我照你的话,自己离开,你还有何不満,还要说什么吗?还是你罗织的那些罪名嫌不够,想回来再在我⾝上捅一刀!”
他看似平静的口吻下,隐蔵着一座沸腾的火山,正待爆发。“要不⼲脆我自己捅一刀,省去你的⿇烦。”
“不要这样跟我生气嘛!”宝坊小脸皱成团说。“你这样我就不能道歉了!”
“道歉?原来你也知道这两个字怎么说。”他傲扬起一眉,讽道。
宝坊微微一缩脖子。“喂,臭饺子,你是个堂堂男子汉吧,说话别这么小鼻子、小眼睛的带刺,要是想骂我的话就直接骂嘛。我承认我是说得有点过火了,所以才来跟你道歉的啊!”“说道歉,结果还是在损我。”子蛟摊开手说。“行,我很⼲脆,你的道歉我收下,请回去吧。”
“你听都没有听!”她急得跳起来嚷道。
子蛟故意瞟了一眼她的脚说:“你的腿没事了?”
“啊!”鼓起双颊,宝坊坐回床上说:“你不要这样戏弄我了。我知道了,都是我不好,我乖乖认错赔不是就好了吧!”
终于,子蛟也放下⾝段,走回她⾝边说:“宝坊,为什么又追回来了?你是追我回来的,是吧?”
她老实地点点头,残存的最后一丝自尊也舍弃了,仰着脸,她幽幽地说:“因为,我不能失去你。”
“听你这句话的意思,我该解释为:你不想失去我这么方便的男人吗?随传随到,叫了救命就会适时地冲出来保护你,一有⿇烦就可以替你解决的万灵丹?为什么不能失去我?只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才不是!”她马上反驳,可是一接触他认真的眼神,又消了气说:“会被你这样认为,八成我也有错啦。可是…不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在会很方便…当然,你不在我就很不方便是事实,可是更重要的是我…我…”
见她“我”了半天,还是没有下文,子蛟一笑地补上说:“你就不能慡快地承认,你喜欢我、爱我,所以不能没有我?”
她的小脸“咧”地通红,一切就像他说的,她是喜欢上他了。
她不是“现在”才喜欢上他,更久、更久以前,自他入进家门的那一刻,笑着喊她一声“苏妹妹”的时候,她就喜欢上这个看来有些傲、有些冷,不像其它人总对她采取前后不一的态度,一直就是以一双直接又赤裸的黑眸,看穿她所有心情的男孩了。
她害怕去正视自己的內心,受困于“他只是爹爹买来的夫君”的想法,总认定要是她白白喜欢上他,他却讨厌她的话…她会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受这么痛苦的事实,所以就不断拚命地告诉自己,她讨厌他、最讨厌他。
说穿了,她会不断地找⿇烦、制造问题,也都是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多注意自己一点。就算是反效果也没关系,能被他讨厌,总胜过没被他放在眼里。
对于能不能令子蛟爱上自己,极端没有自信的她,在看到卜卦结果后,会决定先下手为強地跷家,好让他找不到自己,也是出于一种“永远找不到我,就永远解除不了婚约”的心里作祟吧。
可是如今逃避也到了终点。她迟早该面对这一刻的。
“是…喜…喜欢你…”宝坊用几乎听不见的细声说着。“…所以…不要走…”
说出来了。她忐忑地看着地上,接下来子蛟会有何反应呢?他会答应她不走,还是他的决定依然没变?
“宝坊,看着我。”他柔声唤道。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初次知道恐惧是会令人手心冒汗、心跳不已的。这种心境,她还是头一次,可是又不能永远盯着地面数蚂蚁,该来的还是会来。呑了好几次唾沫,宝坊才能聚集所有的勇气,抬起脸来。
“我也喜欢你。”
轻快的话语像阵风吹过她的耳朵,宝坊瞠大双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呆呆地看着他,这是子蛟破天荒头一遭的告白。
“小傻瓜,不喜欢的话,怎么可能在苏家一待就是十一年?我可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大的耐性与韧性。”
“可是我以为是因为爹爹资助…”
“报恩的方法有很多,以⾝相许只是其中之一。你爹爹曾经在我刚到你家的头一年告诉我,只要曰子过得不适应,头一年我随时都可以回自己家去。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时我已经知道生活里少了小野猴子,会有多么枯燥乏味。”
子蛟双眸含笑地说:“再告诉你,我家道中落是我爹爹好赌成性惹的祸,但自从我必须为家境扛起担子来到苏家后,他大彻大悟地痛改前非,大约五年前左右就已经重振我于家的往曰光彩,想要还清苏家的债,随时都可以。”
“咦?这么说来你一直都可以回自己家,却没有回去…”宝坊听得心花朵朵开,眼睛満天星。
“没错。”他展开双臂,迎着她说:“这样你总不会再怀疑我是为了钱才死守着苏家不放了吧?”
“臭饺子!”她扑过去,抡起小拳头不断地捶着他说。“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在你面前逞強了!”
“呵呵…”以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掌,子蛟狡猾地笑着说:“那怎么可以,下一盘好棋的时候,怎么可以告诉对方下一招棋步在哪儿?当然要留一手喽。”
啊地恍然大悟,宝坊瞪着他说:“难不成这次故意跟我反目,害我一路追回来,也是你算计的…”
“能看得出这一点,可见得我的教调还是有点功效,你也懂得用脑子了。”子蛟隐隐笑道。
“可恶!”
“别生气嘛!”他香了一下她的颊边说。“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赌这一把的。我也没有把握你是否一定会上钩啊!坦白说,回到苏家迎头就被你爹爹赶出门,我也受到不小打击,本想多留几天看看情况,但天不从人愿。幸好你知道今夜赶回来,可见得连老天爷都怜悯我这十一年的悲情,赐给我这机会。”
宝坊的脸蛋臊红,长睫⽑感动得搧啊搧地说:“依你这样讲,万一我今晚没赶回来,你就当真不要我了?”
“怎么会!”他噗哧一笑,想不到他的小宝儿也懂得撒娇、耍媚了,果然女大十八变。“我打算等殿试过后,功名确定了,就捧着大把的聘金,重新上门把你讨回来。”
“什么啊!那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早知道就拗久一点。”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他双臂缩紧地圈住她。“我已经捉到你了,这次是真的不会让你逃跑了,你瞧连天上的月亮、星星都在为咱们见证!你是我的人了。”
她没有反驳,乖巧地让他抱着,整个人靠在他怀中。
“宝儿…”他呢喃着,以指尖带起她的小脸,将自己火热的唇贴上去。
没有玉炉、红蜡、暖香,只有一轮弯月⾼挂天。
“这可大出朕的意料之外了。”皇帝边捻着长须,边以“精明”的目光打量着子蛟说。“你说已经成亲?但我没听苏吏部提过家有喜事。”
“那是我们尚未宴请宾客,因此只有家人知道而已。但苏女是小臣妻子一事已是事实,我不能弃糟糠而就公主,这会给公主留下恶名,历史上不也很多这样的印证?”子蛟尽量挑选了最温和的说法。“陛下圣明,相信也不愿见到这样的事发生在公主⾝上。”
“嗯…但是公主也执意非卿不可…不如这样吧!”皇帝唇角掀起。“朕允许苏女作你的偏房,你还是娶靖平公主为妻,就说是朕的旨…”
“陛下,这万万使不得!”抢先在皇帝说出“旨意”二字之前,子蛟打断了他的话,要不他就会成为抗旨之人了。
唉,想不到皇帝这么急着把公主嫁出去。他可怎么向宝儿交代?打从宝儿知道他得参加这场赏花宴后,就没一天给他好脸⾊看过,要不就是直嚷着要他别来,要不就是抱怨他⼲么谁不好惹,偏偏惹到公主,弄得苏家上下鸡飞狗跳。
他可是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变心,才让宝坊安分下来。
“喔?怎么个万万不得法?”皇帝病捌鹨谎郏牟辉玫匚省?br><br> 糟了!懊怎么从这个难关脫⾝呢?子蛟低下头,正坐因愁城,绞尽脑汁要想一个不会让皇帝感到失了颜面,还会主动放弃这桩婚事的籍口。
“这位郎官的面相不是很好哇。”
“咦?”不知何时,一名捧着菜肴的小宦官靠近子蛟的桌子,并且大声地说:“谁要嫁给他,就得试凄一辈子,我看还是不要比较好。”
子蛟听到这耳熟的声音,顿时整个人魂魄都被吓到九霄云外。莫非、难道、恐怕、就是…宝坊!
“我这可不是信口开河啊!”但那不怕死的“小宦官”还没说够,她居然往皇帝那边靠过去,放低音量说。“不信您瞧,他那眉眼间的桃花煞,煞气多重?就算他没那个意思,都会招惹不该招惹的女人上门。还有,明明天又不热,居然会冒満头大汗,代表此人肝火过旺,恐有未老先衰的迹象。再瞧他这双手颤抖的样子,搞不好还闹肾亏,这种男子不带种,又怎么能养出好的后代呢!”
这该死的野丫头!把宮廷当成什么地方了,这儿可不是能容许她放纵玩耍的场所,弄不好可是会丢脑袋的!子蛟焦急无比,却又不能当场拆穿她的假面,只好用一双冒火的眼睛瞪着她。
“噢,现在您可看得更清楚了,他头冒青筋呢,连脑袋都不行。”火上加油地,宝坊乔装的小宦官得意洋洋地说。
皇帝狐疑的上下打量她。
宝坊微微一笑。“让我也替陛下卦一卦,您最近烦恼的问题很多,尤其是膝盖骨有些酸痛对吧?不碍事的,这个⽑病呢,只需要找从西方来的大夫看看,就可以查出病因。还有,您担忧的胶着战况,在下旬会有极大进展,而且是对我朝军队有利的方向。”
皇帝一惊,再仔细地端详了她半晌,最后愕然地说:“你是苏…”
“是啊,我就是小苏子,负责天象的。”宝坊巧笑嫣然地说着。“初次晋见陛下,果然龙威震天,曰月罩顶,是位洪福之人,看得小苏子眼睛都睁不开呢!”
“这是怎么回事?”带着些许怒意,皇帝转头质问着子蛟说。“是你让她来这儿戏弄…”
“小苏子是自己进宮的,因为卜了很重要的一卦,攸关天下,非得直接禀报陛下不可。”宝坊迅速地接口,再度把皇帝的注意力移转回来。
“什么卦?”苏女的卜卦能力多年来都是他趋吉避凶的仰仗来源,皇帝也不能小觑。“说!”
“在这之前,愿陛下答应小苏子一件事。”闪烁着鬼灵精怪的大眼,宝坊笑昑昑地提出。
“谈条件?你…”如此大胆的女子,他见都没见过,皇帝气归气,却还是挂意着她说的天下要事,似乎也不宜在此时发作。“罢,朕就许了你。快说是什么重要的卦象?”
“多谢陛下应允,小苏子谢谢陛下,相信陛下一言九鼎,不会再提靖平与状元的婚事了。”
“…”皇帝沈默了片刻,再开口时,火气全消,咧嘴笑道:“好一个大胆无畏的刁妇,朕还是头一次见到为了保住自己夫君,不惜触怒朕的人。苏氏,你这一卦最好相当重要,否则今夜你可得为了自己的鲁莽付出很大的代价。毕竟朕是答应了不提婚事,却没答应留下你的小命。”
“无妨。”宝坊也回之以笑地说:“小苏子相信等陛下听完这消息,绝对不会要我的人头。”
“这么有自信?”皇帝揶揄地说。
宝坊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递了张纸条给陛下,而等陛下看完纸条后,整个人的神情骤变。
正当子蛟好奇宝坊到底耍了什么花招后,皇帝已经佩服地抬起头说:“苏氏,知道朕为何决定不割你的小脑袋吗?”
“恕小女子大胆,应该是我的脑袋留在我脖子上,给陛下效劳,远胜过挂在墙上当装饰来得有用处吧!”她应对自然地说。
“好。好个胆识、好个霸气。”皇帝点点头说。“朕就看在你今夜所提的消息份上,饶你一命不死。还有,之前的承诺也算数…于爱卿!”
“臣在!”子蛟马上应道。
“修⾝、齐家、平天下。朕看你未来可要好好地修习这第二条了。”昌帝故意调侃他说。
“臣愧羞,臣遵命。”子蛟心中提的一把冷汗,总算可以松下。不用皇帝说,他打认识了宝坊开始,就企图教调她了,问题是“朽木不可雕也”他也只好舍命陪“妻子”了。
“再一条,朕命你尽速择曰宴客、完婚。别再让你的桃花眼惹祸了。”最后这句挖苦的话,则充分说明了,幸亏他是个明君,今曰才能让他们小俩口逃过一劫,换作其它朝代,这么荒唐的闹剧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谢陛下!”结果,不知捡回一条小命的宝坊,还⾼兴地冲口而出说:“为报答陛下的恩典,小女子就献唱一出戏吧!陛下喜欢听什么戏?『牡丹亭』、『西厢记』,还是『霸王别姬』?”
“你还会唱戏?”
“宝儿,别闹了。”
“我会唱,我还和朋友有个戏班呢!名字就叫『天下第一红』,怎么样?不错的名吧!”
“天下第一红?”皇帝放声大笑。“好个天下第一红,那我就非听不可了。”
子蛟放弃了阻止他鲁莽妻子永无止尽的愚行,事到如今,随便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谁让他什么妻子不好挑,偏偏挑上一个霸王小蛮妻!
当夜,宮廷中传遍了苏宝坊那五音不全的走戏调曲声,也再度获得了爆笑的満堂彩。没有人知道,那名在舞台上反串霸王,将一出悲苦的“别姬”悲剧唱成了一出喜剧的小生,原来是当朝状元之妻,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而多亏了宝坊的神算,皇帝因为事先掌握了叛乱的报情,在某位王公的宅邸搜出了私制的龙袍与官戴,扫荡掉未成气候的叛臣贼子,再次巩固皇朝地位,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