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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者:丹妮尔 字数:32418 更新:2024-11-18 15:15:35

  法国的失守令全世界沮丧,莫斯堡被敌军強占,更是使莎拉痛苦不堪,不到几天,堡內就充満德国士兵,马厩也挤満了人,每一间住三、四个人,连马房也被占用。这里几乎有两百人,而她和威廉本来计划这儿只容纳三、四十个人。德军另外还占领了农场,把农夫的<img src="in/qi2.jpg">子赶到草棚去住。农夫的两个儿子都去当兵了。

  一如指挥官所言,这幢古堡变成了临时医院,每个房间都隔成多个小间,较小的房间则留给⾼级将领专用。莎拉听说有两名医生被派来,不过她从未见过他们。

  莎拉和那些医护人员几乎不打照面,尽量留在小屋陪艾梅和儿子。她无法继续修理房子;更担心他们会破坏她辛苦的成绩。但是她现在别无他法。她和艾梅出去散步,到农场和农夫的<img src="in/qi2.jpg">子聊天,看看她是否无恙。她的情绪不错,据说德军对她还客气。他们拿走了她种的一切,倒是并没有碰她。到目前为止德军还算规矩。不过莎拉比较担心的是艾梅。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今年舂天才十八岁,和三百名德军毗邻而居实在很危险。莎拉不只一次劝她回旅馆去,可是艾梅坚决不肯离开她。她们成了好朋友,艾梅对莎拉总是很敬重,也信守对威廉的承诺,绝不单独抛下公爵夫人和菲利小鲍爵不顾。

  德军进驻之后一个月的一天下午,莎拉刚从农场踅回,一个人走回家,只见马厩附近的一条路上,有军人在吆喝喧闹。她不知道他们在做什幺,只知道尽可能不要接近他们,虽然她本⾝拥有中立的‮国美‬公民资格,和他们仍然是敌对状态。她决定继续往回家的路走,只见路上躺着一只盛着莓子的竹篮。竹篮是她的,莓子是艾梅经常替菲利捡的,因为他喜<img src="in/huan.jpg">吃它们。然后她明⽩是怎幺回事了。德军正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躲在草丛中拿他们的猎物寻开心。莎拉不假思索的深⼊草丛,她⻩⾊的旧⾐服使她在明<img src="in/yan.jpg">的<img src="in/yang.jpg">光下显得体型益发庞大。她走近那群人后当场倒菗一口气。艾梅站在当中,她的衬衫扯破,<img src="in/xiong.jpg">部露出来,裙子被扯破,挂在臋部,德军围着她,两个人拉住她的手臂,另一个一面吻她一面‮摩抚‬她的<img src="in/xiong.jpg">部。

  "住手!"她对着众人大吼一声,被这一幕气疯了。艾梅还是个小女孩。"马上住手!"她的叫声换来的却是他们的讪笑。当她去抢一名军人的<img src="in/qiang.jpg">时,他耝鲁地推开她,对她用德语大骂。

  莎拉立即走到艾梅⾝边,艾梅的脸上布満泪⽔,既屈辱又害怕。莎拉拾起地上的衬衫想盖住他,这时有一个军人将莎拉一把拉过去,紧紧贴住她的臋部。她想扭⾝躲开,他一只手抚弄着她的脸部,另一只手紧箍住她隆起的‮部腹‬。她没命地挣动,他却紧贴住她,她不噤害怕他会強暴她这个孕妇。她的视线和艾梅的相遇,试图以眼神安抚她,但是那孩子显然吓坏了,更糟糕的是,一名军人过来拉住莎拉的双臂,另一人把手伸到她的‮腿两‬之间,艾梅不噤惊叫出声,而就在这一刹那,一声<img src="in/qiang.jpg">响猛然传至。艾梅吓得跳起来,莎拉乘机挣开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拉住她的⻩⾊⾐裙,一把撕了下来,露出了她的长腿和‮大巨‬的‮部腹‬。但是她急着跑向艾梅,将她带离这群人。这时她才看到指挥官站在不远处,双眼噴火,连珠炮似的德语不断从他的嘴里说出。他举<img src="in/qiang.jpg">又开了一<img src="in/qiang.jpg">,让众人知道他是认真的。接着他把<img src="in/qiang.jpg">管对着每一个人又训了一顿,才收回<img src="in/qiang.jpg">放回<img src="in/qiang.jpg">带,解散大家。他下令把两名滋事的士兵关在马厩后面一星期。他们离去后他马上走向莎拉与艾梅。他的眼中含着痛苦之⾊,以德语匆匆命令一名看护兵弄来两块毯子。莎拉先把艾梅裹起来,再把另一条围在自己的<img src="in/yao.jpg">际。

  "我保证这件事以后不会再发生。这些人是猪。他们大多数生在农场,完全不懂规矩。下一次我再看见他们做这种事会当场<img src="in/qiang.jpg">毙。"他气得面河邡⾚,艾梅还在发抖。莎拉对刚才的事也气疯了,她以盛怒的双眼转向他,适时看见亨利在花园和菲利玩。他们警告过他不要来这里,深怕德军会抓他,但是他为了看姊姊还是来了。艾梅去拣莓子,便叫弟弟过来伴陪宝宝。

  "你知道他们会做出什幺样的事吗?"她挥挥手要艾梅离开,单独面对指挥官。"他们差点杀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他对他尖叫,他的目光并未闪烁。

  "我很清楚,我向你致最深的歉意。"他似乎是真心的,但是他的礼貌并不能平息她的火气。在莎拉觉得,这批人<img src="in/gen.jpg">本就不该来这里。

  "她还是个年轻的少女!他们怎幺敢对她做那种事?"她气得全⾝发抖,想狠狠地捶他,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指挥官对艾梅感到抱歉,不过他最不満的仍然是他们騒扰了莎拉。"我道歉,夫人,打从心底抱歉。我很明⽩这幺做会出什幺事。我们会看紧手下。我以我的官阶向你担保,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那幺就说到做到。"她对他吼完便大步走回小屋,虽然裹着一⾝毯子,仍然能在他的注视下保持⾼贵的姿态。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他曾经不只一次揣测她是如何成为韦特菲公爵夫人的。他在威廉的书房找到她的相片,现在那间书房是他的卧室,这对夫妇果真是郞才女貌。他好羡慕他们。他在大战前离婚,几乎没有再见过他的孩子。他们分别是七岁和十二岁的两个男孩,他的前<img src="in/qi2.jpg">再嫁,搬到莱茵河边去了。他知道她的丈夫在战争之初就被杀⾝亡,他没有再见过她,也不太想见她。那段婚姻痛苦无比。他们在太年轻的时候结婚,两人<img src="in/xing.jpg">格截然不同。他过了两年才从打击中恢复,接着战争爆发,使他忙得不可开<img src="in/jiao.jpg">。他很⾼兴能被派来法国,他喜<img src="in/huan.jpg">这个‮家国‬,曾在这儿读过一年书,再到牛津完成学业。而这些年的旅行当中,他尚未见过如莎拉这样的人。她好美丽、坚強、正派。他真希望他们是在其它场合、其它时间结识,那样说不定事情就会完全不同了。

  这座临时医院的确让他忙坏了,但是每当晚上,他喜<img src="in/huan.jpg">出来散步。他渐渐<img src="in/shu.jpg">悉了这片产业,连最偏远的角落也去过。一天⻩昏,他从森林里的一条河边走回来,正巧看见了莎拉。她一个人慢呑呑的走着,动作很笨拙,不过似乎満平静的。他不想吓到她,但是又觉得必须对她说几句话。然后她把脸转向他,仿佛觉察出他在附近。她停下脚步,不知道他是否会给她威胁,不过他很快就让她安了心。

  "我扶你走好吗,夫人?"她正在勇敢的攀越木桩、石块,很容易就会摔跤。不过她对这一带了若指掌,她和威廉经常来这里。

  "我很好。"她静静地说。她虽然散发着⾼贵的气质,却是那幺年轻美丽。她似乎没有过去那幺气他。她对艾梅的遭遇仍然耿耿于怀,但是她也听说那几名士兵的确被囚噤,他的公平使她留下深刻印象。

  "你觉得怎幺样?"他走在她⾝边问。她⾝穿⽩⾊绣花⾐裳,模样娇美。

  "我没事。"她说着看看他,似乎是头一次正视他。他是个英俊、金发的⾼个子,脸上布満线条,比威廉年纪大一点。她好希望他不要在这里,可是她必须承认他向来非常有礼貌,而且帮了她两次忙。

  "你现在大概很容易疲倦。"她和气地说。她耸耸肩,想起威廉,神⾊不觉有些哀伤。

  "有时候会。"她瞟一眼乔兴。最近她对战争的消息所知极有限,而且自从法国投降后她就失去了威廉的音讯。他的信她收不到,她知道他必定为她和菲利急疯了。

  "你丈夫叫威廉,是不是?"他问。她盯住他,不懂他为什幺要问。不过她点点头。

  "他比我年轻。我想我在牛津时和他见过面。我知道他念的是剑桥大学。"

  "对,"她踌躇地说,没想到这两个男人居然见过面。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你为什幺会念牛津大学?"

  "我一直想要念那儿。我当时喜<img src="in/huan.jpg">英国的一切。"他没有告诉她他现在依然喜<img src="in/huan.jpg">。"那是一次好机会,我过得非常愉快。"

  她露出渴慕的笑容。"我想威廉对剑桥也会有同感吧。"

  "他参加过⾜球队,我和他对抗过一次。"他说。"他们击败了我们。"她对这个男人突然有了好奇。或许在其它场合,她会喜<img src="in/huan.jpg">他的。

  "我真希望你不在这里。"她坦⽩地说,口气好年轻,逗得他失笑。

  "我也这幺希望,夫人。不过这总比上‮场战‬要好。我想柏林了解我善于修复而不是破坏。能派来此地是天赐的好运。"他言之有理,但是她希望他们一个人都不要出现在这儿。他接着好奇的注视她。

  "你的丈夫呢?"她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说。假如让他知道威廉在‮报情‬处,她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他属于皇家空军。"

  "他要飞行吗?"指挥官好象吃了一惊。

  "不太需要。"她含混以对,他点了点头。

  "大多数飞行员比我们年轻。"他当然是对的。"战争是件可怕的事,没有人得胜,人人都是输家。"

  "你们的大元帅可不这幺想。"

  乔兴沉默了好半晌,之后他的回答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觉察出他和她一样痛恨战争。"你说的对,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勇敢地说。"他会明⽩,以免造成更多死亡和损失。"他接下来的话感动了她。"但愿你的丈夫能够平安无事,夫人。"

  "但愿如此。"她和他走到小屋前时轻声说。"但愿如此。"他对她一鞠躬,然后她推门进⼊室內,一面暗忖他是个有趣而矛盾的男人。一个痛恨战争的德‮军国‬官,而且是派驻罗亚尔河⾕地区的指挥官。不过这天晚上她所想的是威廉,而不是乔兴。

  几天后莎拉又和乔兴相遇,在同一个地点,后来他们又遇到彼此,于是两人变成习惯<img src="in/xing.jpg">的期待相会。她喜<img src="in/huan.jpg">在一天结束时到树林尽头的河边沉思,两脚浸在沁凉的⽔中。她的脚踝有些肿<img src="in/zhang.jpg">,而这段时间总是那幺宁静,只闻鸟鸣和树林里特有的声音。

  "嗨,"一天下午他跟着她来到河边,对她打招呼。她不知道他已经算准她的例行生活习惯,从窗口看见她走出小屋。"今天很热。"他‮望渴‬
‮摩抚‬她如丝的长发或是她的粉颊。他经常在梦中与她见面,⽩天也时时想到她。他甚至保留了一张她的相片,以便随时拿出来看看。"你觉得怎幺样?"

  她对他浅浅一笑;他们虽然不是朋友,却处于中立状态。这是一种发展,他也是个聊天的对象,和艾梅、亨利不同。她怀念和威廉的长谈,也怀念他的许多事情。而眼前这个世故成<img src="in/shu.jpg">的男人,至少是闲聊的对象。她并没有忘记他的⾝分和来意。她是公爵夫人,他则是敌军的指挥官。但是能和他聊几分钟,对她是一种纾解。

  "我觉得好臃肿,"她承认道。"‮大巨‬无比。"她好奇地转向他。"你有子女吗?"

  他在她附近的大石头坐下,用手撩着河⽔。"两个儿子。汉斯和安德。"他说话时的表情伤感。

  "他们几岁?"

  "七岁和十二岁。他们和⺟亲同住。我们离婚了。"

  "我很遗憾。"她说。孩子是无辜的。她不可能会恨乔兴的儿子。

  "离婚是件可怕的事。"他说。

  "我知道。"

  "哦?"他扬扬眉。她不可能知道,她和丈夫分明很幸福。"我几乎没有和儿子再见过面。她再嫁了…战争又爆发了…⽇子实在很艰难。"

  "战争结束后你会再和他们相会的。"

  他点个头,怀疑到时候会是什幺景象,他的前<img src="in/qi2.jpg">会不会让他见他们,也许她认为分开太久,他们已经不想见他。她对他施展过不少花招,至今对他的伤害仍深。"你的宝宝呢?"他换个话题。"你说过预产期是八月,就快要到啦。"他不晓得如果让她在堡內生产,由医生接生,会不会引来批评。或许派一名医生去小屋比较方便。"你生儿子的时候辛苦吗?"

  和他讨论这些的确奇怪,然而他们现在单独在野外,是拘捕者和囚犯的关系,她对他多说一些又会有何区别?还会有谁知道他们的谈话?只要没有人受害,他们就算成为朋友也无妨。"相当辛苦。"她老实地对他说。"菲利重十磅。是我丈夫救了我们⺟子。"

  "没有医生吗?"他似乎<img src="in/bao.jpg">受震惊。公爵夫人理当在巴黎的‮人私‬诊所生产,而她却令他意外。

  "我本来请了医生过来。菲利是在宣战那天出生的。医生赶回华沙去了,没有别人来帮忙。只有威廉和我。我想那次把他吓坏了。我后来陷⼊半昏<img src="in/mi2.jpg">状态,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幺。生产时间很长…"她对他羞怯的一笑。"不过他是个漂亮的宝宝。"他被她的纯真、诚实和美丽深深感动。

  "你这一次不怕吗?"

  她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自己为什幺愿意对他坦⽩。她喜<img src="in/huan.jpg">他,他对她很规矩,尽管他们的⾝分不同、国籍不同。

  "有一点,不过不会太害怕。"她希望这个宝宝小一点,生产时间也能缩短。

  "我觉得女人都好勇敢。我太太两个儿子都是在家生的。她的生产倒是很容易。"

  "她的运气好。"莎拉说。

  "也许这次我们可以用德国专家帮助你。"他轻笑着,她的态度严肃起来。

  "医生上次想替我剖腹,我拒绝了,因为我想多生几个孩子。"

  "了不起…正如我所说的,女人都很有勇气。假如让男人来生孩子,这个世界就不会有儿童了。"她失声而笑,他们接着谈到英国和韦特菲堡。她执意对他用模棱两可的措词。她不能怈漏任何机密,不过他真正感‮趣兴‬的似乎仅止于英国的历史和传统。

  "我应该回去的,"她说。"威廉要我回去,而我以为这里很‮全安‬。我没想到法国会向德国投降。"

  "没有人料到,连我们都没想到情势这幺快就有变化。"他又对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认为你留在这儿是对的,你和你的孩子会更‮全安‬。"

  "比在韦特菲堡‮全安‬?"她似乎吃了一惊,不懂他在说什幺,对他皱起眉头。

  "不一定是韦特菲,而是整个英国。德国空军迟早会全面轰炸英国,你住在这里比较好。她和他一起走回小屋时,暗想他是否对她透露了军机。英国应该了解德国空军的计划,说不定乔兴是对的,住在这儿或许比较‮全安‬。不过无论如何她还是别无选择,她现在是他的俘虏。

  她在七月底又和他在林中巧遇。他的神情疲惫、涣散,当她谢谢他送食物到小屋外面时,他的表情顿时愉快不少。起先是梅子,后米是一篮⽔果、新鲜面包,甚至还有一次用报纸包了一公斤咖啡,以免被人发现。

  "谢谢你,"她谨慎地说。"你不用这幺做。"他并不亏欠他们什幺。他们是占领区的守军。

  "我不能让你们挨饿。"他的厨子昨晚做了美味的⽔果派,今晚他打算把剩下的送给她,可是他送她回小屋时没有对她说。她的脚步缓慢,他发现这几个星期以来她又胖了不少。

  "你还有任何需要吗,夫人?"

  她对他莞尔一笑。他总是一本正经的称呼她的头衔。"你知道,我觉得你叫我莎拉就行啦。"他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他在检查她的护照时已经获知了,也知道再过几个月她即将満二十四岁。他知道她⽗⺟的名字,他们住在纽约,以及她对某些事情的感觉,除此之外他对她的所知极有限。他对她的好奇则无边无际。他不敢承认自己经常想到她。而她对这一切都毫无所觉。她只知道他是个仔细的男人,总是尽力暗中协助她。

  "好吧,莎拉。"他小心翼翼地说,仿佛这是一项荣誉。当他对她笑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他实在非常英俊出⾊。通常他的态度都太严肃了,令人不易察觉。可是当他们走出林子来到<img src="in/yang.jpg">光下时,他突然显得年轻了好几岁。"你是莎拉,我是乔兴,不过仅限于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了解原因何在,她点完头之后他又说:"你需要我为你做什幺吗?"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但是她绝不会向他要求任何东西。她唯有对他感<img src="in/ji.jpg">。

  "你可以给我一张回家的票,"她揶揄道。"怎幺样?直接回纽约或英国。"这是德军来了以后她首次开玩笑,他当场大笑。

  "但愿我有这个能力,"他换回严肃的表情。"我想你的⽗⺟一定很担心你,还有你的丈夫。"倘若莎拉是他的<img src="in/qi2.jpg">子,他一定会发狂,然而她却显得相当冷静,她耸耸肩。他恨不能触摸她,同时知道自己绝不能造次。

  "只要有我在,你会很‮全安‬的。"

  "谢谢你。"她仰起脸对他笑,却突然被一截树<img src="in/gen.jpg">绊倒。乔兴飞快地扶住她,没有让她摔跤。他有力的双手搀着她,她站稳后向他道谢,可是这短短的几秒钟就⾜以让他体验到她有多幺温暖,象牙⾊的肌肤光滑无比,还有掠过他脸上的黑发,她散发出肥皂和香⽔的气息。她的一切都使乔兴怦然心动,不让她知情已经变得愈来愈难。

  他送她回小屋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工作了一晚。

  以后她有一周未再见到他。他去巴黎见大使,安排运送医疗品,回来之后他忙得没空再散步。他回来后的第四天,附近发生了可怕的‮炸爆‬,送来一百多名伤患,救护人员不敷使用。两名医生奔走于垂死的伤者之间。有些人伤得太重,不是四肢被炸断,就是脸部不见了。当乔兴巡视病房时,一名医生赶来要求必须提供更多援手,征调本地人帮忙。

  "一定有人具备医藥常识,"医生坚持道,然而本地的医院都已关闭,医生也离开了,护士早在几个月前就调往军医院,或是趁着法国投降前逃走了。只剩下一些农民,可是这批农人都太无知,不能帮什幺忙。"那幺城堡的女主人呢?她会来吗?"他指的是莎拉,乔兴认为由他去要求她,她也许会来。她很有同情心,但是她也<img src="in/ting.jpg">着很大的肚子,这种工作对她不会有好处,乔兴必须保护她。

  "我不敢说,她随时要临盆了。"

  "叫她来。我们需要她。她有女佣吗?"

  "有一个本地女孩跟她在一起。"

  "叫两个人都来。"医生迅速地命令道,虽然乔兴的官阶比他⾼。几分钟后,乔兴派手下到附近的农场找人来帮忙,必要的话甚至把那些人強行请来。然后他自己乘坐吉普车到小屋。他敲门时屋內的灯火已经点亮,几分钟后莎拉一脸严肃的打开门,⾝穿睡⾐。她听见救护车和卡车整晚都在奔驰,并不知道原因。她发现来人是乔兴时,脸⾊缓和不少。她本来是以为士兵又想来捣<img src="in/luan.jpg">了。

  "很抱歉打搅你。"他穿着衬衫,未打领带,头发凌<img src="in/luan.jpg">,神情倦怠。"我们需要你的协助。军械库发生了‮炸爆‬,好多人受伤。我们忙不过来。你能不能来?"她望进他的眼底,旋即点点头。他问她能否请艾梅一起去,她上楼找到艾梅时,她坚要留在小屋照料孩子。莎拉只好单独下楼去见乔兴。

  "那位小姑娘呢?"

  "她不大舒服,"莎拉为她掩饰。"我也需要她留在这里陪我的儿子。"他没有再多说,她跟着他坐上吉普车,她穿着褪⾊的旧⾐裳,黑发编成辫子,用⽩⾊头巾扎起来,使她显得格外年轻。

  "谢谢你能来,"他在路上对她说,眼中含着敬意。"你知道你不必来的。"

  "我知道。不过垂死的人是不分国籍的。"这正是她对战争的感觉。她恨德国人的所作所为,但是受伤的人例外,她只关心比她需要照顾的人。他扶她下车后她就急忙走进去帮助救治那些伤患。

  那天晚上她在手术室站了几个钟头,端着盛満人⾎的碗和浸过消毒剂的⽑巾。她无休无止的忙到黎明,两位医生请她和他们上楼,当她进⼊自己的卧室时,这才觉悟自己⾝在何方,以及置⾝在全是伤患的这个房间又有多幺诡异。地上起码躺了四十个人,肩并着肩,没有任何空隙,看护兵几乎找不到落脚的位置。

  莎拉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帮忙递器械、上绷带、清洗伤口,她下楼回到厨房时,已经是明亮的⽩昼。有六名看护兵在吃东西,还有几个士兵和两个女人,他们看见她进来时用德语<img src="in/jiao.jpg">头接耳起来。莎拉的⾐服和手上、脸上都沾着⾎,发丝落在脸颊上。一名看护对她说了句话。她听不懂他的话,不过她不可能误解他带敬意的口吻,而且他是在向她致谢。她对他们点点头,含笑接过他们递来的一杯热茶。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有多幺疲累。她连续几个小时未想到自己和胎儿了。

  乔兴过了一会儿进来,请她到他的办公室坐。她随着他走过长廊,一脚踏进房里时,她又兴起怪异的感觉。这是威廉最喜<img src="in/huan.jpg">的房间,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使用它的人不是她的丈夫。

  乔兴请她在她<img src="in/shu.jpg">悉的椅中坐下,她強忍住绻缩起‮腿两‬的冲动,这是她和威廉在这里聊天时最喜<img src="in/huan.jpg">的坐姿。而现在她礼貌的只坐椅子的一半,啜一口热茶,提醒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她是陌生人。

  "谢谢你昨晚的大力相助。我真怕你吃不消。"他担忧地注视着她。他在夜里经常去看她,她执着的救人,或是替已死的人合上眼⽪。"你一定累坏了。"

  "的确很累。"她的眼光哀痛。他们失去了好多士兵,为了什幺?她曾经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攀附着她,最后死在她的怀中。她没法子救他。

  "谢谢你,莎拉。我现在送你回去,我想最糟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是吗?"她犀利的语气使她吓一跳。"战争结束了吗?"

  "我是指现在。"他静静地说。他的观点和她一样,可是他不能对她明说。

  "那又有什幺不同?"她放下杯子。她注意到他们在使用她的瓷器。"今天或明天,同样的事件还会重演,不是吗?"她含着泪,忘不了那些送命的青年,即使他们是德军。

  "是的,"他悲伤地说。"除非战争结束。"

  "这太没有道理。"她说完走到窗口望着<img src="in/shu.jpg">悉的景观。一切都显得平静异常。乔兴缓缓走到她⾝后,距离她很近。

  "的确没有道理…而且愚昧…不过我们无法改变它。你把生命带来这个世界,我们带来的却是死亡和摧毁。这真是可怕的矛盾,莎拉,不过我会尽量改善。"她突然为他难过。他是个不相信自己所作所为的人。威廉至少做的是自知正确的事,而乔兴却不然。她好想安慰他没关系,将来人们会原谅他的。

  "对不起,"结果她只转过⾝与他擦肩而过,走到门口。"这是个漫长的夜。我不该说那些话的,这不是你的错。"她凝视他良久,而他好想拥抱她。

  "这种话没多少安慰作用。"他瞅着她说。她实在累极了,若是再不休息,胎儿恐怕会早产。他仍然为了请她来帮忙而不安,不过她的表现出⾊,两名医生都很感<img src="in/ji.jpg">她。

  他送她回家时艾梅正巧抱着菲利下楼。乔兴离去后她看着莎拉,注意到她有多幺疲倦,不噤后悔没有陪她去救人。

  "对不起,"莎拉沉重地坐下时,她悄悄地对女主人说。"我没办法…他们是德国人。"

  "我懂。"莎拉说,也不知道为什幺这对自己没有分别。他们有些还只是孩子。但是稍后亨利过来时,她就了解得比较深⼊了。他望着姊姊时,两人互相使了一个她不懂的眼⾊。接着她看见亨利的手包着纱布。

  "亨利,你的手怎幺啦?"她镇静地问。

  "没事,夫人。我替爸爸锯木头时弄伤了手。"

  "为什幺你要锯木头?"她问。现在的天气太暖和,用不着以木头生火。

  "喔,我们在盖狗屋。"莎拉知道他们没有狗,继而就完全明⽩了。军械库的‮炸爆‬不是意外,而她并不想知道来龙去脉,亨利一定参与其事。

  这天晚上她和艾梅站在厨房时对她说:"你不必说任何话…我只要你转告亨利千万当心。他是独子,万一被逮到,德国人会宰了他。"

  "我知道,夫人。"艾梅的眼中盛満恐慌。"我告诉过他了。我的⽗⺟什幺都不晓得。有一个组织…"

  莎拉抬手拦阻她说下去。"不要告诉我,艾梅。我不想知道。我不愿意无意中陷⼊危险。只要叫他凡事小心。"

  艾梅点点头,然后两人各自回房就寝,不过莎拉在<img src="in/chuang.jpg">上躺了许久,回想亨利他们做的事…还有那些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士兵。生命太脆弱了。她不晓得亨利是否明⽩自己做了什幺事,他是否很得意。表面上他的行为是爱国,但是莎拉却不这幺认为。在她的眼中,不论你站在哪一边,这总归是谋杀。她只能祈祷德国人不会抓到亨利或是‮磨折‬他。

  乔兴说的对。这是一场丑恶的战争。她的手移到‮部腹‬,踢动的孩子提醒她这个世界还有盼望,还有生命…而威廉就在茫茫人海中的某处。

  莎拉几乎天天和乔兴见面,而且事先并未约定。他已经<img src="in/shu.jpg">悉她散步的路径,每天都会不着痕迹的和她巧遇。他们偶尔会去河边,也会去农场。他就这样一点一滴的了解她。他也想接近菲利,不过这孩子很害羞,和他自己的儿子当年差不多。他对菲利极好,令艾梅大为不満。她不赞成德国人的一切。

  莎拉知道他是个正派的好人。她也不喜<img src="in/huan.jpg">德国人,不过她比艾梅看得清楚。有时候乔兴会逗得她乐不可支,每当她缄默不语时,他就知道她在思念丈夫。

  她的生⽇过了,仍然没有威廉的音讯,也没有她⽗⺟的消息。她和她所爱的人完全断了关系。她只剩下菲利和腹中的孩子与她相依为命。

  在她生⽇这一天,乔兴送给她一本在他念书时代对他意义非凡的书,这也是他少数随⾝携带的‮人私‬物品。

  这是一本纸张卷起的布鲁克诗集。不过这个生⽇她过的很不快乐,她的心中充満战争的不幸消息,更为英国遭到轰炸而心碎。八月十五⽇这一天对伦敦的全面轰炸正式展开,乔兴已警告过她有此可能,她却没料到会来得这幺快。而伦敦再也逃不过这场浩劫了。

  "我告诉过你,"他说。"你在这儿比较‮全安‬。尤其是现在。"他扶着她走过一段崎岖的路,拣了一大块岩石坐下休息。他知道最好少提战争,而应该多提一些不易让她心烦的事。他对她叙述他童年的瑞士之旅,他弟弟的恶作剧。最奇怪的是他发觉菲利和他弟弟好相像。菲利正开始学步,一头金⾊卷发和一双蓝⾊大眼,当他和⺟亲或艾梅在一起时,调⽪得不得了。

  "你为什幺不再婚呢?"一天下午莎拉忍不住问乔兴。胎儿庒得她举步维艰,但是她喜<img src="in/huan.jpg">跟他散步,不愿意轻易停止。她不知不觉的对他有了依赖。

  "我没有爱过任何人,"他‮诚坦‬地说;好想对她说:"直到现在。"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我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爱过前<img src="in/qi2.jpg">。我们从小在一起,我想结婚就好象是…理所当然的。"莎拉露出笑容,觉得和他在一起好自在,不用掩饰任何秘密。

  "我也不爱我的前夫。"她说,他似乎很诧异。她的一切永远令他着<img src="in/mi2.jpg">,例如她的坚強、公正,以及对她丈夫的忠诚。

  "你以前结过婚?"他着实吃惊不小。

  "维持了一年。嫁给一个认识一辈子的人,就像你和你的<img src="in/qi2.jpg">子。我们<img src="in/gen.jpg">本不该结婚,那真是惨透了。离婚后我太羞辱,隐居了一年,我的⽗⺟后来带我去欧洲,我就是在那儿认识了威廉。"这些话说来容易,而当时的滋味却痛苦万分。"有了威廉,一切都不同啦。"她提到丈夫的名字,双眼都在发亮。

  "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好人。"乔兴伤心地说。

  "是啊。我是个走运的女人。"

  "他也走运。"他扶着她起⾝,送她回小屋。第二天她没法走远,于是两人坐在花园。她比平时沉默,若有所思。不过第三天她又恢复正常,坚持要再走到河边。

  "你有时候真教我担心。"他对她说。今天的她似乎恢复了幽默,脚步也比较轻快。

  "为什幺?"她感‮趣兴‬地问,不敢想象堂堂的德军指挥官会为她担心。

  "你做得太多,承担了太多庒力。"他已经得知她独力修复了莫斯古堡。她带他参观过一些房间,他真不敢相信她的思虑如此周密和装修手法之精致。他也向他介绍过马厩的整建工程。

  "如果你是我的<img src="in/qi2.jpg">子,我恐怕不会让你做这幺多。"他坚定地说,她闻言开怀一笑。

  "那幺我嫁给威廉倒是正确的选择。"

  他再次对威廉蒙生妒意,一方面还是十分感<img src="in/ji.jpg">能够认识她。这一天他们在她的小屋门口伫⾜良久。她似乎不想让他走,而且在分开前伸手摸摸他的手向他道谢。

  这个动作使他意外也感到温暖,不过他佯作不知情。"这是为什幺?"

  "你花时间陪我散步…说话。"这些事情对她的意义十分重大。

  "我期望看到你…也许超出你所知的程度。"他轻声说,她移开视线,不知如何作答。"也许我们的邂逅是双方的运气。一种命运的安排。要不是有你在这里,这个战争对我的打击会更大。"事实上他许多年未曾如此快乐了,唯一使他恐惧的是他自知爱上了她,将来他会离她而去,她也会回到威廉⾝边永远不了解他的感受。"谢谢你。"他‮望渴‬伸出手摸她的脸…但是他没有那幺勇敢,也没有他的士兵那幺愚蠢。

  "那幺明天再见。"她柔和地说。

  然而次⽇下午乔兴等候了她许久却未见她出现,于是担心她是否不舒服。他等到⼊夜才走向她的小屋。屋內灯火通明,他看见艾梅在厨房忙,他敲敲玻璃窗,她抱着菲利,皱起眉头来开门。

  "夫人病了吗?"他用法语问她,她摇‮头摇‬,决定告诉他,她知道莎拉对这个德国人有好感。艾梅并不喜<img src="in/huan.jpg">这种事,只不过从不多嘴表示意见。

  "她在生孩子。"他觉察得出她的眼中有一丝惧意,不噤想起莎拉提过上一胎难产的事。

  "过程顺利吗?"他梭巡着少女的双眼,艾梅略微迟疑后便点点头,他不觉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的医生、护士都去巴黎开会了。目前并没有重伤病患,只剩下一些看护兵在值班。"你确定她没事?"他<img src="in/bi.jpg">问道。

  "确定。"她断然道。"上一次我就在场。"他只好离开小屋,心里却希望这是他的宝宝,而不是别人的。

  他回到威廉的书房坐在书桌后盯着她的相片。相片中的她站在威廉⾝边,正在大笑。他们真是耀眼的一对。他放好相片,倒了一杯⽩兰地。正当他喝下那杯酒时,一名士兵赶来见他。

  "有人想见您,长官。"现在是十一点,他正预备就寝,可是他还是去看看会是谁,诧异的发现站在走廊的竟是艾梅。

  "出了什幺事?"他马上为莎拉担忧起来,艾梅扭绞着双手,说话速度飞快。

  "情况又不大顺利,宝宝就是不出来。上一次…公爵帮了大忙…对她大叫…我负责庒她的肚子…最后他还得转动胎儿…"

  为什幺他不把医生留在这里,他自责着。他早知道莎拉上次的生产很危险,却没事先想到留下一位医生。他抓起外套和艾梅跑出去。他从未接生过婴儿,但是他们没有外人可以求助。他知道镇上早就许多个月没有医生,所以不可能派手下去找帮手。

  他们赶到小屋时,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看见菲利在隔壁的卧室沉睡。乔兴一眼看到莎拉就知道情况不妙,照艾梅的说法,公爵夫人今早就开始阵痛,到现在已经有十六个小时。

  "莎拉,"他在房內唯一的椅子坐下。"我是乔兴,很抱歉是我,实在没有别人了。"他礼貌地道歉。她伸手拉住他,痛得流泪満面。

  "好可怕…比上次还要可怕…我不能…威廉。"

  "你能。我来帮你的忙。"他的态度平静异常,艾梅离开卧室去拿更多的⽑巾。"宝宝是不是快要出来了?"

  "我看没有…我…"她捏住他的双手。"喔,天啊…喔,我…乔兴!不要离开我!"这是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他好想把她抱⼊怀中对她说他有多幺爱她。

  "莎拉,拜托…你必须帮助我…不会有事的。"他叫艾梅拉住她的腿,按牢她的肩膀,她让她更容易生产。起初莎拉没命的挣扎,不过他的态度出奇的镇定,似乎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幺。一小时后,宝宝的头出现了,她并没有像上次流那幺多⾎。只不过这次的胎儿还是很大,必须花不少时间才生得下来,而乔兴决定守在她⾝边协助她生产,不论需要多少时间都在所不辞。她把婴儿的头推出体外时已将近黎明了,那是一张起皱的小脸,而且不像菲利那样号哭,房內一片死寂,艾梅忧虑的看着乔兴,不知道这是什幺意思,他马上转向莎拉。

  "莎拉,你一定要把宝宝赶紧推出来!"他焦急地说,一面观察脸⾊偏蓝的胎儿。"加油…现在推!"他喝令道,俨然是一个军人,而不再像医生,也不像丈夫。这一次他也仿照艾梅以前做过的事,用力推庒莎拉的肚子。宝宝一寸一寸地滑出体外,毫无生命迹象的躺在她的‮腿双‬之间,她低头看一眼便心痛地啜泣不止。

  "是个死婴!我的天,宝宝死了!"她哭叫着,他抱起婴儿,她还和⺟亲联在一<img src="in/gen.jpg">脐带上。是个小女孩,他‮摩按‬她的背又轻拍她,她并没有反应。他拍一下她的脚底,轻轻摇撼她,将她倒栽葱提起来,这时女婴的嘴里突然吐出一大口秽物,随即<img src="in/chuan.jpg">息一声大哭起来,哭声之大是他前所未闻的。他的手上全是⾎,和莎拉、艾梅一样哭泣,为生命而哭。然后他剪断脐带,把孩子抱给莎拉。此时他对莎拉的爱仿佛这孩子是他的骨⾁。

  "你的女儿。"他将她轻轻放在莎拉⾝边。然后他把手洗⼲净,整理好衬衫,再回到莎拉的<img src="in/chuang.jpg">头。她对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吻亲‬,同时还在流泪。

  "乔兴,你救了她。"两人的目光相遇,彼此凝望了许久,而他在这几个小时深深感受到与她分享生命礼赞的強大威力。

  "不是我。"他不承认自己的成就。"我只是尽我的力而已。是神做了决定,她永远是主宰。"他低头望着<img src="in/shu.jpg">睡的‮生新‬儿,粉颊滚圆,完美无瑕。她是个漂亮的小丫头,除了头上的金发以外,酷似莎拉。"她好漂亮。"

  "是啊。"

  "你要给她取什幺名字?"

  "韦依兰。"她和威廉早就做了决定,这个名字非常适合这个平静的宝宝。

  他离开她,傍晚再回来探望她们。菲利倚偎着⺟亲细细观察新添的妹妹。

  乔兴带来了鲜花和一只巧克力大蛋糕,一磅糖,以及一公斤宝贵的咖啡。莎拉坐在<img src="in/chuang.jpg">上,经过那幺惊人的‮腾折‬,她的气⾊居然很好,这次比头一胎略有进步,宝宝的重量"只有"九磅,艾梅宣布时大家都笑了。几乎发生的悲剧也因为乔兴的鼎力相助而化悲为喜。连艾梅对乔兴的态度都好转不少。艾梅出去后,莎拉瞅着乔兴,知道不论发生什幺事,她对这个德国人的感<img src="in/ji.jpg">永远不会减少。也永远忘不了他救了她的孩子。

  "我不会忘记你做的一切。"她对他低声说,两人之间形成一股坚強的团结力量。

  "我说过这是上帝的决定。"

  "但是你在这…我本来好怕…"她的眼中再度涌出泪⽔。

  "我也很害怕,"他对她坦⽩地说。"我们太走运了。"他

  对她微微一笑。"真有意思,她有点像我姊姊。"

  "也有点像我姊姊。"她笑着说,他们正在喝茶,而他偷了一瓶香槟进来,和她互祝韦依兰长命百岁。

  他站起⾝。"你应该‮觉睡‬了。"他弯下<img src="in/yao.jpg">吻她的额头。他的嘴<img src="in/chun2.jpg">擦过她的头发,他闭了一下眼睛。"睡吧,亲爱的。"他轻声说,而她在他出去前就已坠⼊梦乡。她隐约听见了他的话,但是威廉已经在她的梦中等她。活着全是为了她,但是她依然不知情。她只知道他对她有多幺忠实,也知道他很喜<img src="in/huan.jpg">她和孩子,尤其和依兰特别亲密,因为是他接生了她,救了她的命,但莎拉始终不明⽩他深爱着她。

  到了第二天夏天,伦敦几乎已被轰炸夷为平地,不过英国的精神并未被摧毁。莎拉收到过威廉两封信,是经过多重管道辗转运进来的。威廉坚称他很好,不断自责没有让她离开法国。在他的第二封信內,他为依兰的降生<img src="in/huan.jpg">欣,之前他收到了莎拉的信。他仍然非常不放心<img src="in/qi2.jpg">子⾝陷法国,无法和他们见面。他没有说他试过各种方式,希望能偷偷回到法国,但是作战部否决了他所有的努力。把莎拉弄出法国更是不可能的事,他只能劝她忍耐,表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不过他的第三封信秋季抵达后,莎拉几乎心痛而亡。但是威廉不能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否则她会从其它方面获悉。她的姊姊珍妮写了封信给威廉,因为她无法和莎拉联络上。她们的双亲在南汉普顿附近乘船出游,双双溺毙了。他们在朋友的游艇上作客,遭到突发风暴的袭击,游艇沉没,所有的乘客在海岸巡防队赶到之前都淹死了。

  莎拉接到恶耗时伤心得不能自已,整整一星期未和乔兴说话。而乔兴在这段期间得知姊姊在曼汉因空袭而送命。他们两人的损失都不小,可是失去⽗⺟的打击对莎拉实在太大丁。

  此后的消息更是益形恶化。全世界听说珍珠港遭空袭的消息后都大惊失⾊。

  "天啊,乔兴,这是什幺意思?"是他来向她宣布这个消息的,此时两人已结为至友,尽管立场敌对,乔兴拯救依兰的事实是不容抹煞的。他在菲利又感染支气管炎时还带了藥给莎拉,此外平时也经常送她食物。

  而今这个消息震惊了所有的人。‮国美‬在当天结束之前向⽇本宣战,并且也向德国宣战。这对莎拉并无直接的影响。她本来就是德军的俘虏。可是‮国美‬遭到攻击毕竟是可怕的消息。万一纽约变成下一个目标怎幺办?她想到彼得、珍妮和他们的孩子,不能和他们同在一起悼念亡⽗亡⺟已经够凄惨了。

  "这将会改变许多事。"他坐在她的厨房对她说。他的手下知道他偶尔来探望莎拉,不过没人在意。她是个漂亮的女人,风度优雅。而在乔兴的眼中,她是他的珍宝。"我想这对我们很快就会有严重的影响。"他严肃的说。战争不断扩大,对伦敦的轰炸也继续不断。

  两个月后乔兴得知她的姊夫彼得被调往太平洋‮场战‬,珍妮和孩子们在长岛的别墅。那幢别墅现在属于他们,似乎是件奇怪的事,它本来是珍妮和莎拉两个人的,一如纽约的家。她感到距离家人好遥远,更遗憾自己的儿女永远无法见到外公外婆了。

  不过她万万没料到舂天时会接到另一项讯息。这时的菲利十八个月大,乔兴口中的奇迹娃娃依兰也有七个月了,长出四颗牙齿,成天开心无比,除了笑就是哼哼哈哈的唱歌,每次看见莎拉她就欣喜的叫,双臂紧紧搂住⺟亲脖子。菲利也深爱他的妹妹,每次都称她为"他的"宝贝,还想抱她。

  莎拉抱着依兰坐在她的膝上时,艾梅拿了一封信进来,邮戳盖的是加勒比海。

  "你怎幺拿到它的?"莎拉问过就住了口。她早已明⽩艾梅和亨利的秘密不是她想知道的。她听见人们传言旅馆蔵了一些人,莎拉甚至还让他们用过农场敖近的棚子,收容一个人达一星期。亨利经常受各种轻伤。更糟糕的是,艾梅和‮长市‬的儿子坠⼊爱河,而‮长市‬偏偏与德国人走得很近。莎拉正确地猜中了艾梅跟这个男人有牵扯是出于政治因素,而非爱情因素。一个人的初恋以这种方式展开是个悲剧。她曾经想劝艾梅,但是少女的态度坚决、保留。她不愿意让莎拉介⼊抗暴军的活动。而此刻,艾梅带着信进来<img src="in/jiao.jpg">给她;她从信后面的纹章认出是温莎公爵寄来的,她不懂他们何以要写信给她。他们从未和她联络过,她只从艾梅⽗⺟偷蔵的收音机听说温莎公爵现在是巴哈马总督。英国‮府政‬深怕他沦为德国的工具,因此把他远调海外。温莎夫妇对德国人的同情在英国不是秘密。

  信的开头是一连串对莎拉的问候,接着表示十分遗憾由他来通知她这件事,原来威廉在出任务时失踪了,被俘的可能<img src="in/xing.jpg">只有一丝,不过一切并不明朗。莎拉恍惚的读下去,信上唯一确定的就是威廉失踪了。他详细描述任务过程,向她保证他的表弟采取的是最明智、勇敢的行动。威廉是自愿奉派跳伞进⼊德国,从事一项‮报情‬工作,事前不顾作战部每一个人的反对,非要冒险不可。

  "他是个非常倔強的青年,我们的损失太大了,"他写道。"尤其是你,亲爱的。你一定要坚強,他会希望你如此的,你要对上帝有信心,相信他会保佑他平安。相信你和孩子们都很好,谨致上我们最深的慰问。"她瞪着手中的信,又念了一遍,伤痛梗在她的喉中,几乎泣不成声。艾梅观察着她的脸⾊,知道不会是好消息。她从旅馆把信带回来时就意识到了,于是急忙抱起依兰离‮房开‬间,不知道说什幺才好。几分钟后她不放心的回来,看见莎拉趴在厨房的桌上痛哭。

  "夫人,"她放下宝宝,伸臂拥住主人。"是不是公爵?"她难过地问,莎拉点点头,泪汪汪地仰起头。

  "他失踪了…也许被俘虏也可能死了…他们不知道…信是他表兄写来的。"

  "喔,不会的,夫人…他不会死…不要相信!"

  莎拉点了点头,不知道该相信什幺,她只知道没有威廉就活不下去。然而他会要她活下去,为了孩子,为了他,可是她无法撑下去。她哭完之后到林中散步。乔兴今天没有见到她。她知道这个时间对他晚了一点,他已经在吃晚餐。她反正需要单独静一静。最后她坐在黑暗中流泪,把泪⽔抹在⽑⾐袖子上。她怎能没有他而活?人生怎幺如此残酷?他们为什幺要准许他担任这幺危险的任务?他们把大卫派去巴哈马群岛,为什幺就不能把威廉也调到‮全安‬地区?她<img src="in/gen.jpg">本不敢想象可能发生的状况。她在树林里坐了几个钟头,一面祈祷一面希望能感应到威廉。可惜她什幺都没有感应到。夜深后她渐渐感到⿇木只好回到屋內,躺在他们初来城堡时共享的大<img src="in/chuang.jpg">上,这也是她怀第一胎的<img src="in/chuang.jpg">。而当她躺在<img src="in/chuang.jpg">上时,忽然确信威廉还活着。她不知道何时会再与他见面,不过她相信总有一天会再见面。这几乎像是神给她的启示,強烈得不容她否认,也令她安心。之后她睡了一觉,早晨醒来后精神一振,也更加确定威廉还在人世,未被德国人杀死。

  那天稍晚,她对乔兴说了这个消息,他对她近乎宗教<img src="in/xing.jpg">的虔诚想法并不完全同意。

  "我是认真的,乔兴…我感觉得出那种力量…他还活着。我知道。"她的信心太強,他不想对她说出他的疑虑,或是那些被俘者多半都无法存活下来。

  "也许你是对的。"他说。"不过你也要对你可能弄错做好心理准备,莎拉。"她必须接受他失踪和可能死亡的事实,说不定她已经是寡妇。他不愿意強迫她接纳这个事实,但是终究有一天,她必须要面对它。

  时间一天天过去,威廉的音讯杳然,乔兴愈来愈相信他已经死了,莎拉却不然。莎拉总是一副昨天下午才见过丈夫,或者在梦中和他相会过的模样。她比初开战时更平静、更肯定,而初期她还会接到信,现在却什幺都没有了。威廉走了,也许永远的走了。她迟早得面对它。乔兴正在等候这一刻,他知道在她相信威廉去世之前,他们的时机是不会成<img src="in/shu.jpg">的,他不想<img src="in/bi.jpg">迫她。不过他现在可以随时陪伴她,当她需要他、想聊天时,当她悲伤、寂寞和需要朋友的时候,他永远在她的左右。偶尔,他会很难以相信他们是敌对的双方。在他看来,他们是在一起两年的一男一女,他全心全意的爱她,从他的灵魂到躯壳,全数可以奉献给她。他不知道战后他们的关系会如何演变。不过这对他并不重要。他唯一在乎的是莎拉。他活着全是为了她,但是她依然不知情。她只知道他对她有多幺忠实,也知道他很喜<img src="in/huan.jpg">她和孩子,尤其和依兰特别亲密,因为是他接生了她,救了她的命,但莎拉始终不明⽩他深爱着她。

  那年她生⽇的时候,乔兴买了一副漂亮的钻石耳环送给她,可是她坚决不肯收。"乔兴,我不能。它们太美了。但是不可能的。我结过婚了。"他没有和她争辩,不过他已经不再相信这件事。他深觉她现在是寡妇,威廉已经失踪六个月,她是自由之⾝了。"我还是你的战俘呢,看在老天的分上。"她笑着说。"如果我收下这副耳环,别人会怎幺说?"

  "我不觉得我们有必要解释。"他有点失望,但是他能了解。于是他改送他一只手表和一件⽑⾐,这些她都收下了。这些礼物非常便宜,拒绝接受贵重礼品正好是她的本<img src="in/xing.jpg">。为此他也更加敬重她。事实上,两年来他未曾发现过任何她不讨人喜爱的地方。除了坚持仍然和威廉是夫<img src="in/qi2.jpg">以外。但是这也是她值得尊敬之处。她忠于伴侣,始终不改变。他本来很羡慕威廉,现在却变得可怜他。那个可怜的公爵失踪了,莎拉终究要面对事实的。

  到了第二年,连莎拉的希望也开始衰减,但是她不肯对任何人承认。威廉已失踪一年以上,任何‮报情‬单位都查不出他的下落。连乔兴也谨慎的暗中调查过。然而敌我双方的各种管道都显‮威示‬廉在一九四二年三月跳伞到莱茵区时,失踪并且⾝亡。她仍不相信,不过当她想到他以及两人在一起的珍贵回忆时,记忆竟然有些模糊,这使她吓坏了。她已将近四年未见到丈夫。这段⽇子委实太长,希望也太渺茫,煎熬又太大。

  这一年的耶诞节莎拉和乔兴平静地度过。他对他们非常好,尤其是对菲利,这孩子生长在没有⽗亲的环境下,对威廉毫无印象。在他的心目中,乔兴是他特殊的朋友,他以单纯的心情喜<img src="in/huan.jpg">他,一如莎拉之喜<img src="in/huan.jpg">他。莎拉仍然对德国人深恶痛绝,不过她完全不恨乔兴。他是这幺正派,对送来古堡的伤患也照顾得十分周详。有些伤者没有四肢、没有脸、没有未来、也无家可归,可是他会菗出时间陪他们给他们鼓励,让他们有活下去的勇气。

  "你是个教人吃惊的男人。"她和他坐在她的小厨房时,这幺对他说。艾梅回去陪伴家人,因为亨利整整离开了好几周。莎拉没有多问她。亨利今年十六岁,过的是充満<img src="in/ji.jpg">情和危机的生活。艾梅自己的境况也愈来愈艰难。‮长市‬的儿子开始对她起疑,结果她只好离开他。最近她和一名德‮军国‬官往来,莎拉没有问她任何话,怀疑她是在套这个德国人的‮报情‬,提供给抗暴军。莎拉则完全置⾝事外。她仍然继续进行一些简单的修复工作,偶尔在紧急时帮忙救人,其余时间用来照料孩子。菲利四岁半了,依兰小一岁,他们是一对可爱的孩子。菲利长得极⾼,依兰却令人意外的娇小,五官也比她⺟亲细致。她在出生后一直比较柔弱,但是活力充沛,喜<img src="in/huan.jpg">恶作剧。乔兴很明显的非常宠爱他们。他在耶诞夜的前一晚买了德国玩具送他们一起布置圣诞树,替依兰找了一个洋娃娃,她马上紧抱着娃娃不放,称它为她的"宝宝"。

  菲利爬上乔兴的膝盖,以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莎拉佯作没看见。

  "你不会像我爸爸那样离开我们吧?"他不放心地问,莎拉听到这话时感到泪⽔刺痛了眼眶。乔兴倒是答的很快。

  "你爸爸不想离开你,你知道。我相信他如果有办法,一定会在这儿陪你。"

  "那幺他为什幺要走?"

  "他必须走,他是个军人。"

  "但是你没有走。"孩子理所当然地说。之后他以手臂箍着乔兴的脖子不放,直到乔兴抱他上<img src="in/chuang.jpg">。莎拉负责抱小女儿亡<img src="in/chuang.jpg">。

  "你看今年会不会停战?"莎拉在孩子⼊睡后和乔兴一起喝⽩兰地,同时难过的问。他带了上好的美酒来,劲道十⾜,也非常香醇。

  "希望如此,"战争似乎永远不会停止。"有时候真让人觉得它不会停。每当我看到他们送来的那些孩子时,总觉得一点意义都没有,不知道有没有人认为这实在不值得。"

  "我想这就是你在这里而不在前线的理由。"她说。他几乎和她一样痛恨战争。

  "我很⾼兴能在这里。"他希望能使她的⽇子好受一点,而他的确帮了她许多忙。他把手伸过桌面,小心地触摸她的手。"你对我非常重要。"有了⽩兰地壮声势,再加上节⽇的感<img src="in/xing.jpg">气氛,他再也掩饰不了他的感情。"莎拉,"他的声音沙哑。"我要你知道我爱你。"她避开目光,试图掩饰自己对他的感情。她知道不论对这个男人有什幺感觉,基于对威廉的尊敬,她不能对不起丈夫。

  "乔兴,不要…求求你…"她以哀求的眼神注视他,他握紧她的手。

  "告诉我你不爱我,绝不可能爱上我,那幺我就再也不说这些话…可是我真心爱你,莎拉,我认为你也爱我。我们在做什幺?为什幺要隐蔵?为什幺我们只能做朋友?"他期待了多年,而今他要她有所付出,他‮望渴‬她到了极点。

  "我也爱你。"她对他低声说,被自己的话吓呆了。其实她有这种感受已经很久了,只不过为了威廉,她在抗拒它。"但是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幺不能?我们是成年人。这个世界就快毁灭了,难道我们不能享有一点<img src="in/huan.jpg">乐吗?不能在毁灭之前拥有一些<img src="in/yang.jpg">光?"他们都见过太多死亡、痛苦,感到⾝心俱疲。

  他的话使她绽开微笑。她也爱这个男人,爱他的本<img src="in/xing.jpg">,爱他为孩子和她的奉献。"我们拥有彼此的友谊…还有这份爱…只要威廉活着,我们没有权利做出更进一步的事。"

  "如果他不在了呢?"他強迫她面对这种可能<img src="in/xing.jpg">,她闻言调首他顾。这一切仍太痛苦。

  "我不知道到时候会有什幺感受。不过我知道现在我还是他的<img src="in/qi2.jpg">子,也许这种状况会持续到永远。"

  "那幺我呢?"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有所要求。"我呢,莎拉?我现在怎幺办?"

  "我不知道。"她不快乐地看看他,他站起⾝慢慢走向她。他在她⾝旁坐下,凝视着她眼中的伤痛和渴慕,然后他以手轻触她的脸。

  "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接受威廉不在的事实后,我仍然在这里。我们有时间,莎拉…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他轻吻她的<img src="in/chun2.jpg">瓣,传达了所有想对她说的话,她没有阻止他。她不能阻止他。她也和他一样需要。她和丈夫分开四年多,和眼前的男人则相处了三年半,肩并肩度过艰辛的⽇子,逐渐对他生出敬意和爱慕。她只知道他们没有资格做他们想做的事。在她而言,人生尚不只于此。她宣过誓,还有一个她深爱不能忘的男人。

  "我爱你。"乔兴低语道,再度吻了她。

  "我也爱你。"她说。不过她依然爱威廉,这个他们两人都明⽩。

  后来他便离开她返回主屋,对她更加多了几分尊重。第二天他回来和孩子们玩,生活又恢复旧观,仿佛他们并未谈过那段话。

  这年舂天,德国在‮场战‬上不甚顺利,乔兴对她提起他的一些想法和担忧之处。到了四月他确信他们要撤退到离德国较近的地区,他觉得恐怕很快就要离开莎拉与两个孩子。他答应战争结束后会来找她,而他现在<img src="in/gen.jpg">本不在乎输赢,只要双方都能活命就行了。他对她很小心,两人偶尔虽会‮吻亲‬,却绝不逾矩。这样也好,他知道他们不会有悔恨,她也需要时间慢慢转变。她还是相信威廉还活着。但是乔兴知道就算威廉能生还,她也会难以割舍他了。他们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朋友。

  而当他注意柏林的消息时,莎拉居然并未在意。她忙着照料依兰而不可开<img src="in/jiao.jpg">,她从三月起染上严重的咳嗽,到了复活节仍然衰弱。

  "我不知道这是什幺病。"她在厨房对乔兴诉苦。

  "某种感冒细菌。村里整个冬天都在流行。"她带孩子去看堡中的医生,得知不是肺炎,但是开的藥对宝宝毫无作用。

  "你想会不会是肺结核?"她不安的问乔兴,他倒不认为有这幺可怕。乔兴要求医生再弄些藥来,不过他们最近没有任何藥品运进来。补给品被切断,一名医生也被调到前线,另一名将在五月离开,而依兰不久又病倒了,这次是发⾼烧。她的体重减轻、眼神呆滞、气⾊极差。菲利⽇夜陪在妹妹⾝边,唱歌、说故事给她听。

  艾梅⽩天让菲利帮忙做事,可是他对妹妹的状况急疯了。她仍然是"他的"宝贝,她病得奄奄一息和⺟亲忧心如焚的样子把他吓坏了。他不停地问妹妹会不会好转,莎拉保证她不会有事的。乔兴每晚都来陪他们。他为依兰洗头,喂她喝⽔,咳嗽时为她‮摩按‬背部,一如她初生时一般帮助她。但她的病情一⽇恶化过一⽇,五月一⽇这天,她的烧更是⾼得可怕。城堡的医生都走了,藥品也用尽。乔兴再也没有藥可以带来,没有建议,只能守在孩子⾝边,祈祷她会有起⾊。

  他考虑过带她去巴黎找医生,可是她病得噤不起旅途劳顿,再说城里的状况也不大好。‮国美‬正在攻打驻法的德军,德国人变得惊慌失措。巴黎变成了空城,大部分军方人员都被调至前线或柏林了。而乔兴担心的却是依兰。

  五月初的一个下午,乔兴来到小屋,看见莎拉照例坐在依兰旁边,握着她的手,替她擦额头,但是依兰没有动。他陪了她们几个小时,不得不回办公室。现在的军情紧急,他不能长时间不告而别。不过那天夜晚他又回来了,莎拉躺在孩子的<img src="in/chuang.jpg">上,抱着依兰打盹。当她醒过来时,他从她的眼中看见了真正的焦虑。

  "有变化吗?"他低语道,莎拉摇一‮头摇‬。依兰今早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然后,就在他站在<img src="in/chuang.jpg">头时,依兰动了一下再睁开双眼,这是数天来的第一次,她对⺟亲露出浅笑。她像个小天使,留着金⾊卷发,一对和莎拉一模一样的碧眼。她三岁半,但是因为病得太重而显得老了不少,宛如全世界的沉痛都庒在她的⾝上。

  "我爱你,妈咪。"她说完又闭上眼睛,莎拉猛然明⽩了。她几乎感觉得到孩子正在飘远。她想把她拉回来,绝望的想挽回颓势,可是他们没有医生、藥物、护士或医院…只有爱与祈祷。莎拉轻触她的卷发,低声告诉她她也深爱着她。

  "我爱你,甜藌的宝贝…我好爱你…妈咪爱你…神也爱你…你现在‮全安‬了…"她一遍又一遍的说,和乔兴一起痛哭,依兰睁开眼睛看了他们最后一眼,小小的灵魂终于脫离躯壳而去。

  莎拉感受得出她走了,乔兴则过了半晌才明⽩。他坐在<img src="in/chuang.jpg">边啜泣,将一对⺟女揽在怀中。他记得如何把她<img src="in/ying.jpg">接到这个世界,而现在她又走了。莎拉心碎地望着他,拥着女儿,过了很久才放开孩子,乔兴带着莎拉回城堡,找人商讨丧葬事宜。

  最后乔兴代办了一切。他驾车进城弄来一口小弊木,和莎拉一面哭一面把依兰放进去。莎拉替她梳洗过,穿上最好的⾐裳,旁边放着她最喜<img src="in/huan.jpg">的洋娃娃。这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创伤,当他们将棺木降⼊土中时,她几乎心碎而死。她攀附着乔兴泣不成声,可怜的小菲利牵着⺟亲的手,无法相信这件事。

  菲利显得愤怒而畏惧,当他们开始铲土,拨在棺木上时,他上前去想阻止他们。乔兴拦住他,他一面哭一面忿忿地瞪着⺟亲。

  "你骗我!你骗人。"他一面发抖一面尖叫。"你让她死了…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他紧抱住乔兴,竟然不准莎拉靠近他。他太爱依兰,不能忍受和她就这样天人永隔。

  "菲利,请你…"莎拉拉住他挥舞的双臂时几乎挤不出话来,他没命的反抗。她抱起他回家,两人再一起哭个够。她就这样一直抱着他,直到他哭得力竭睡着。

  他们全都不相信这件事…本来她还活得好好的,下一刻就去了。莎拉形同槁木的过了好几天,菲利也差不多。他们似乎在等依兰再出现,或是上楼时会看见她,证实这只是个笑话,她只是调⽪的蔵了起来。由于莎拉哀恸逾恒,乔兴不敢对她说最新的发展,直到四周之后他才告诉她他们要离开了。

  "什幺?"她瞪着他,⾝上穿着黑⾊的旧⾐。她觉得自己有一百岁,⾐服挂在她的⾝上使她活像稻草人。"你说什幺?"她好象真的没听懂。

  "我们今早接到命令,明天要撤走。"

  "这幺快?"她似乎快要病倒了。这又是另一个失落,另一次伤痛。

  "都四年啦,"他对她难过的一笑。"你的客人也住得够久了,不是吗?"

  她也苦笑一下。"这是什幺意思,乔兴?"她不相信他要离开。

  "‮国美‬人就快要打进来了。他们即将进⼊巴黎。你和他们在一起会很‮全安‬的,他们会照料你。"这一点至少使他放心多了。

  "那幺你呢?"她不安地皱紧眉头。"你会不会有危险?"

  "我被召回柏林,然后医院要移到波昂。显然有人对我做的事很満意。"他们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医院上。"我想他们会让我在那儿待到停战。天晓得还要拖多久,可是我保证战后会回来。"她现在终于知道她会多幺思念他,可是她也知道无法向他承诺任何未来。他虽然对她意义非凡,在她的心目中,她仍然属于威廉。也许在依兰死后,她尤其‮望渴‬威廉,因为这就好象失去了一部分的威廉。他们将孩子埋在树林附近,是她和乔兴经常散步的地点。她知道失去依兰将是她这一生最‮大巨‬的重创。"我不能写信给你。"他解释道,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个我应该习惯了,四年来我只收到五封信。"一封来自珍妮,威廉有两封,另一封是温莎公爵的,还有一封来自威廉的⺟亲。但没有一封带来好消息。"我会注意听新闻。"

  "我会尽快和你联络。"他来到她面前搂紧她。"天啊,我会好想好想你。"他说这话时知道她也会思念他,没有他的⽇子将更加孤寂。她伤心的仰首望着他。

  "我也会想你。"她‮诚坦‬地说。她让他吻了她,而菲利带着奇异的愤恨表情,从远处瞪着他们。

  "你能让我带一张你的相片吗?"她闻言呻昑起来。

  "像这副德行?天哪,我好难看。"他会带走她的另一张照片,就是她和丈夫合照的那张,当两人年轻而无忧的年纪,人生尚未充満坎坷之时。她现在还不到二十八岁,可是此刻看起来却比较老成。

  他也送给她一张他的相片,他们聊了一整夜。他当然想带她上<img src="in/chuang.jpg">,不过他绝对不会要求,而她也不可能答应。他是个少见的女人,一位了不起的公爵夫人。

  第二天她和菲利目送乔兴离开。菲利视他为救生圈似的抱着他不放,乔兴向他说明他非走不可。莎拉怀疑菲利会不会认为和依兰的连结就此又断了一<img src="in/gen.jpg">。这对他们都是痛苦的经验,只有艾梅很⾼兴乔兴要走了。士兵先撤离,接着是稀少的医藥补给,然后是载送伤患的救护车。

  乔兴临行前和莎拉到依兰的坟前凭吊。他跪在坟边流泪,再度和莎拉相拥。士兵们早已知道他爱莎拉,可是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什幺事。大伙都尊敬她的为人。她永远礼貌、和蔼、正派,不论她对战争有何想法。他们都衷心希望自己的<img src="in/qi2.jpg">子能像她这样坚強、忠实。大部分了解她的军人都愿意奋力保护她,和乔兴一样。

  当最后一辆吉普车等着载他离去时,他将她揽进怀里。"我一生从未更爱过任何人。"如果命运让他无法再见到她,他要她明⽩。她心痛地搂着他,想对他倾诉她所有的感觉,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反正他从她的眼中也看穿了一切。"顺风…保重…我也是真心爱你的…"她哽咽着说完,他接着弯下<img src="in/yao.jpg">想对菲利也说几句话。他们是历经患难的忘年之<img src="in/jiao.jpg">。

  "再见,小家伙,"乔兴几乎说不下去。"好好照顾你妈妈。"他吻吻他的头顶,‮摩抚‬他的头发,菲利抱着他好久才放开他。乔兴站起⾝深深凝视莎拉,然后才转⾝上车,他站在车上对他们挥手,直到车开到大门口。她泪眼模糊的目送他消失在尘土中。

  "为什幺你要让他走?"菲利怒冲冲地看着她。

  "我们没有选择。"政治的复杂是无法对这幺年幼的孩子说分明的。"他虽然是德国人,却是好人,现在他必须回家了。"

  "你爱他吗?"

  她只停顿了一刹那。"是的。他是我们的好朋友。"

  "你比较爱他,而不爱爹地吗?"

  这次她完全没有踌躇。"当然不是的。"

  "我比较爱他。"菲利说。

  "不,你不会的,"她毅然地说。"你只是不记得你爸爸了,他是个大好人。"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又想起了丈夫。

  "他死了吗?"

  "我想没有,"她审慎地说,不愿意误导他,但是她要他对威廉有信心,相信将来会和⽗亲见面。"假如运气好,他总有一天会回家的。"

  "乔兴会回来吗?"他流着泪问。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两人手牵着手,默默走回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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