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炽忙上前跪倒在地道:“请⽗王息怒!⽗王息怒!”又拉了坐在⾝边的朱⾼燧跪倒。众人皆跪倒在地请罪。只朱⾼煦跪下昂不语。
徐王妃嗔道:“好好的一顿家宴搞成什么样子!大家都少说几句吧!”
我跪在地上垂思量今⽇席中俱为至亲之人说话原也没有多大忌讳。而最该避讳的也就是我一个人了。朱棣大怒纵也有朱⾼煦、朱⾼燧大胆直言之过最大的原因恐怕还在于我在当场。如今我不开口是没有人能开解朱棣心结的。思虑至此遂柔声道:“舅舅二哥三哥适才说话虽欠思量究其缘由还是出自于一片孝心。请舅舅看在这孝的份上就饶了他们二人的小小过错吧!”
朱棣听我此言神⾊稍缓。徐王妃微笑的看着我赞许地点了点头转⾝对朱棣笑道:“王爷不饶恕两位逆子的罪过倒害得一大家子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拜年不象拜年请罪不象请罪的可算什么事儿呢!”众人听闻此言哄一声笑了出来。朱棣遂也笑着挥了挥手道:“逆子!给我起来去书房闭门思过罢!”
这一场闹宴席是草草散了。我遣了盈香和绿湖先回昑风轩独自一人走在园中。方才的热闹更显现在的凄清。远处仍有鼎沸的人声和笑声传来而我却是孤单一人。
走到后花园的回廊之中我默默地坐下来看着院子里満地的积雪。出神之际有人在我⾝侧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不由得回头一看却原来是朱⾼煦。
我忙站了起来轻声道:“二哥。”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呆?”说着坐了下来又点头示意我坐下。
园中寂寂无声二人并肩而坐。他再不言语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他方才道:“刚才多谢你相救。”
我笑道:“我并没有做什么何来一谢之说?”
他微笑道:“你不必推辞我心里是明⽩的。”说着昂一昂头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我们在南京之时曾在夜里偷皇爷爷的酒出来喝?”
我不噤莞尔。想起从前南京宮中和他经历的种种调⽪捣蛋之事捉弄宮女太监、偷酒喝、墙翻、骑马、<img src="in/she.jpg">箭…那些已被我刻意忘怀曾有过的<img src="in/huan.jpg">快岁月刹那之间都回到了记忆之中。不由得笑道:“当然记得!那天我还喝醉了呢!”
他笑道:“为了这个皇爷爷还将我责罚了一顿!罚我跪在书房门口不许吃饭。”我点了点头二人相视大笑。
他叹道:“现在想来从前的⽇子是多么快活!后来离开南京回到北平好象一下子长大了。再也没有人陪我一起去胡闹再也不会有人怂恿着我去做坏事。而再见你却原来都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一起玩、一起闹的玩伴了!”
我转头看他他正低头看着我。宝石一般黑亮璀璨的眼眸中神采莹然又是感慨又是欣慰。我轻声道:“是啊!人长大了再回不到当初的样子了。”
在南京宮中之时朱⾼煦本是我最好的朋友。然而如今重见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之间竟骤然生分了起来。只有今天这一叙方才心下重觉得亲切。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幸好时间也还是改变不了很多东西。
他忽而笑道:“我记得那时候你曾教过我一歌。当时我怎么学也学不会你气的三天不理我。现今我会唱了你要不要听?”
我笑道:“是什么歌?”
他眨了眨眼轻轻哼唱了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与月共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
我微微一笑也跟着轻声唱道:“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非今⽇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
青舂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
快意刀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一曲而毕但觉心中百感<img src="in/jiao.jpg">集一时之间往事纷繁涌现心头不由潸然泪下。
他低低道:“当⽇我并不明⽩这歌的意思。现今才是慢慢明⽩了。”远处有笙曲<img src="in/huan.jpg">笑声音遥遥传来更显得他话音低沉清晰可辨。“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是啊!人总要死输与赢又有什么意义?可是小七人生一世争的不就是输赢二字么?为的不就是一口气么?他朱允汶可以不顾兄弟叔侄之情凭什么我们又非得忍气呑声?”
我蓦然抬头惊道:“二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他傲然道:“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说?他这个皇帝当得不明不⽩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实。⽗王不许我说可不表示他心里不这么想。”
我默然不语心中却也明⽩他说的是事实。现在已是洪武三十一年了。如果我记得没错建文元年他们⽗子就该起兵造反。那么算来也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晚上是除夕。过了今晚就是建文元年!
我坐在那里怔怔不知言语。历史真的就要这么生下去了么?战争就意味着死亡和背叛意味着颠覆和毁灭。虽然也有重生也有希望。可是那些终究是建立在废墟之上的。
我可以做什么?能够做什么?
而我做的一切会有任何意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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