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瑶长公主一出去便迟迟未归瑞香⾼烧未退等着等着便又有些想睡忽听房门吱呀了一声他微微侧⾝坐起定睛一看走进来的人⾝上带了清晰的香火味一袭袈裟⾝形清癯脸上満是皱纹看来年事已⾼一双眼睛却还是清明叫人一见便觉得这便是得道⾼僧有大智慧的人物。
瑞香从前都只远远地见过他几次却也知道他便是护国寺的住持传说中佛法颇为⾼深的静玄法师。钧朝自开朝以来便崇尚佛法普通民众更是有<img src="in/mi2.jpg">信僧人能解一切苦厄的。瑞香虽也常听人说起静玄法师如何如何但早前明瑶长公主告诉他以所谓“私生子”相威胁才得以蔵匿于护国寺加上护国寺僧人常有装神弄鬼的祈福招魂等等仪式一开始便对这位静玄法师存了小觑之心淡淡道:“大师。”
静玄微微一笑笑得很是寂然宁和随便一礼就在一旁坐下道:“老衲见过平靖王爷。长公主殿下因要给王爷寻些补⾝之物寺內又不见荤腥是以托了人出寺去寻大约得回来得晚些。”
瑞香纳罕道:“若是真寻回了荤腥之物难道大师竟能允许带进寺来?”“有荤腥之物是给王爷的僧人们并不沾。”静玄微笑“世人常道僧人不食荤腥乃是因为不杀生却几曾想到菜蔬其实也是生灵。再者佛家所说的荤腥之中原也不仅⾁食葱、蒜、韭等也在內这些叫做荤。⾁食才叫做腥。”
这套理论瑞香倒是不太<img src="in/shu.jpg">悉起了些趣兴:“哦?”原本有个传说。”静玄慢慢道“有位禅师。在苦行途中一次休息歇在树下石上。随手将禅杖一放便斩断了一条蚯蚓。他痛悔自己杀生便从随⾝的经卷上撕了一点⽩纸下来裹好了蚯蚓将它放进布包中。那⽇晚上化缘之时。碰上的人家心地良善慷慨不仅招待禅师上好的素斋并留他住宿。那家夫人总也没有子嗣那夜晚上却做梦梦见禅师将一个布包塞⼊了自己怀中。不久之后那位夫人便孕怀生女那女孩自胎中出来<img src="in/yao.jpg">上便有一条⽩⾊带状胎记如同⽟环因此得名。⽟环容貌绝美。长大之后便被选⼊宮从此受尽荣宠。”
“那位⽟环便是那条蚯蚓所化?”瑞香听他讲得生动。忍不住揷口道。静玄点头道:“之后一⽇。那位原先地禅师被请⼊宮中做法事。一眼瞧见⽟环便知是当⽇的蚯蚓。于是无意间同皇帝说起。说您这位贵妃<img src="in/yao.jpg">中有⽟环皇帝晚上见之浴沐时<img src="in/yao.jpg">间<img src="in/chan.jpg">了⽩绫执意要她解下看果然见<img src="in/yao.jpg">中⽟环。⽟环疑之便问皇帝从何得知皇帝说了是那位禅师所说⽟环顿时生忌便要想办法除去禅师。(更新最快)。”
瑞香叹了口气:“何必为此等猜疑而害人。禅师虽然不慎杀之却也让它转世为了人毕竟有恩于她啊。”
静玄不置可否续道:“于是⽟环便差人捣了一窝燕子将燕子⾁下了毒包成了饺子送去给禅师。心想即便禅师本事大不能被毒死吃了⾁食也是破了戒再无道行了。不料禅师将饺子埋⼊土里不久长出了三样东西如同燕嘴的便是蒜如同燕尾地便是韭如同燕⾝的便是葱。因其原本有毒因此这三样都有辛臭之味其后便不为修佛之人所食。我修佛之人不食荤腥主要是因荤腥多食<img src="in/luan.jpg">人心志多生闲逸而无法精心以习佛法耳。”
他这一番话下来瑞香早已收起小觑之心道:“受教。”
静玄又一笑:“以王爷之智可能明⽩⽟环必除禅师所为何来?”
瑞香微微闭起眼睛轻声道:“皆因此女无容人之量…”
“此其一。”静玄道“王爷请想想一条蛇在人面前即便此蛇没有要害人地心思人们也是会害怕它的毒牙进而只想杀之而后快。皆因蛇的存在本⾝就是威胁。”
瑞香一怔这却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方面如今听静玄娓娓道来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轻声道:“瑞香受教。”这次说的却比上一次更加郑重。
静玄依旧是笑得宁和道:“王爷在此养病此地静谧于王爷之⾝体原也是不错地。老衲当尽责为王爷安排一
“大师言重了。”瑞香欠⾝行礼“瑞香并无什么特别要求只求⾝体能早⽇康复。既要早⽇康复所要做的也只剩平心静气了。”
“王爷能这样想甚好。”静玄笑了笑“只怕王爷之前知道老衲将你请到护国寺必定是以祈福招魂为借口心中也是深不以为然吧?”
瑞香微微赧然有些支吾静玄却继续笑道:“祈福招魂原也是信即信求个心安。佛家说佛祖心头坐意思便是每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个佛念佛求安乐求的原是自己的本心。而若是王爷当真病危而亡老衲来祈福招魂所安慰的便只是生者。”
瑞香慢慢咀嚼这几句话微笑道:“听大师一袭话叫瑞香开朗许多。多谢大师。”
“佛家原是为渡人。”静玄笑道“渡尽天下有缘人原是句俗气的话佛家要说的应该是渡尽天下人然而又有谁有这样大的能耐?能渡自然渡有缘人罢了。能渡一个便是一个。”
瑞香点头心中忽然想起明瑶长公主之语道:“皇姑姑躲蔵在这寺中也是大师所授意?”这位大师光风霁月实在不像长公主所说地会受人威胁之徒。
静玄笑道:“怎么莫非王爷是认为老衲冒了天下之大不韪?长公主殿下从小有佛缘时常⼊寺。与老衲也颇为投缘有好几次长公主受挫皆是于此寻求告解。便是长公主出关远嫁之前也曾在护国寺中寄住了很长时⽇。此次她忽然归来。于护国寺寻求蔵⾝庇护之所出家人当与人方便老衲亦不忍见她孤⾝女子流落在外便应承下来了。外头的天如何变不在老衲可测算之內。无能为力之事太多老衲无法一一掌握。那这些能够帮助能够渡的自然便要倾尽全力。”
瑞香一怔听静玄如此说长公主所说地“以私生子威胁”一事<img src="in/gen.jpg">本是子虚乌有。看来长公主与静玄还是有些<img src="in/jiao.jpg">情地难道是怕他不信非要放弃了这个理由不说却偏要编出陷静玄于不智陷自己于不义地理由来么?
似乎并没有必要啊。除非…长公主当年在这护国寺中。有什么不可以告诉他地秘密?为掩埋下这个秘密⼲脆将所有都掩盖住什么都不告诉他?
“皇姑姑远嫁之前还来寺中住过?”瑞香问道。“为何远嫁前还要在寺中住上一段时⽇…难道是向佛祖告解祈求么?”
静玄慢慢地头摇道:“长公主终是女眷。因此由她自己地婢女陪着居住于离庙宇、僧人居所较远地香客居所。我们毕竟不便于去看望因此也只知她在此地居住时长。却也不知她曾做过些什么了。”
瑞香略略失望摇了头摇转而问道:“云阑城主颖王爷大师与他有所<img src="in/jiao.jpg">往么?”
“颖王爷?”静玄想了想道“便是先帝次子地那位颖王爷?”见瑞香点了头又道:“当年他还是皇子时老衲曾在祭典之上见过他几次等当今皇上登基颖王也成了真正的颖王居于云阑城之后便没有见过了。少数见过的那几次那孩子眼神很是倔強明亮算得可造之材。可惜据说⺟亲早逝也是个福薄之人。”
“⺟亲早逝?”瑞香愣了一下记得颖王和⽗皇并非一⺟所出但是后宮的嫔妃一等到新帝即位旧帝的嫔妃便只余下一个太后和新帝生⺟其余地皆会送去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了却残生。钧惠帝即位后也是如此因此当颖王远居云阑城之后早已无人记得颖王的⺟妃是怎样的归宿未料如今谈起竟然也是早早就过世了。
“不错。”静玄道“当时那位贵妃临去时也曾让护国寺的僧人前去祈福过只是终究也没奏效似乎是得了疾病一天未到便走了。”
瑞香微微蹙了眉头手指下意识地<img src="in/rou2.jpg">额头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
静玄见他沉默双手合十微微一笑便悄悄退了出去。
瑞香等他一走才觉得一阵头疼脑热四肢乏力赶紧缩回了被褥闭起眼睛觉睡。睡梦之中总觉得隐隐的不安却又总想不起是什么弄得自己如此不安。辗转了不知多久闻见一阵浓香味睁开眼来却是明瑶长公主托着食盒走进来见他睁眼歉然道:“这寺里只有素斋我托人出去买些<img src="in/ji2.jpg">⾁之类也耗了这么长时间饿坏了吧?”
“没有多谢皇姑姑了。”瑞香笑着支起了⾝子明瑶长公主连忙拿了小矮凳过来放到他面前把饭菜放了上去。瑞香口中无味之前那句饿了也只是随口说现在的确是饿却什么胃口也没有随便动了几下筷子道:“皇姑姑似乎对这寺中事务都非常<img src="in/shu.jpg">悉。”
“那是。”明瑶长公主很是<img src="in/huan.jpg">欣地看他吃道“我当年便喜<img src="in/huan.jpg">时常到这里来这里几乎都成第二个家了你小时候也…”她忽然住口神⾊有些惊惶似乎是觉得自己多口说错了话当下默默地再也不出声了。
瑞香有些纳闷地看着她一时不明这句话哪里不对劲等到明瑶长公主说到“你小时候也…”一句时手一颤心底忽然起了个模糊的想法。
⽗皇并非昏君却只为维持太平假像这一个目的隐瞒北疆战事;
颖王天资甚好钧朝没有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他理应也会是太子人选没有过错文武双全却丝毫不为他那皇祖⽗所喜;
明瑶长公主只为答应过他⺟亲要护着他便几乎是豁出<img src="in/xing.jpg">命也要护住他那一句诺言是否真地值那么重;二十年前自己出生明瑶长公主远嫁颖王送嫁颖王却也曾说过二十年前头才变得灰⽩;
还有…
种种以前模模糊糊想不明而没有仔细想的事情种种<img src="in/luan.jpg">七八糟的画面都如走马灯一样从脑中轮换而过。
瑞香只觉心头烦恶将眼前地饭菜一推再也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