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旑倌回头朝他扮个鬼脸,抬眼一看,彷佛又看到自己的另一段人生化为一阵轻烟冉冉升起──化做炫丽的彩霞挂在她的下一段人生旅途中──灿烂无比!
他正在喝酒,満屋子的酒气让人闻之<img src="in/yu.jpg">呕!他自己也忘了他究竟已经喝了多少酒了?地上所堆的空酒瓶比他过去一生所喝的都多!
他讨厌喝酒,总觉得那会让他失去他最重视的自制力,可是现在他最需要的却是再也不要清醒!
他失去她了!他从来没真正思考过他会有失去她的一天。从他们结婚之后,他一直涸葡定她不会离开他,不管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事,她都会一本初衷的在家里守候着他──
他们幸福的时候,她总是呢呢哝哝地问着:你爱我吗?但是他从来没回答过。
爱?他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爱”对他来说,如何让自己过得快乐才是重点,他或许永远不会明⽩为什么所有的女人都喜<img src="in/huan.jpg">问这种问题,但是他现在希望还有机会再听她问一次──
他会回答的!他会说她所希望听到的答案!不管那是不是会让他觉得自己的颈项上被套了绳子。
他希望还有希望改变这一切──
离婚协议书端端正正的摆在她的梳妆台上,上面有她娟秀的签名,有一条附注的条款是这么写的:五年內女方愿意放弃再婚的权利。
她宁可不结婚也要和他离婚,这说来不是很荒谬吗?
他知道这是岳家人的意见,如果是芊纤自己的意思,她会附注:女方愿意终⾝放弃再婚的权利。
他纵声大笑,笑得泪⽔都掉下来了!笑得心都痛了还无法停止!
房间里她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拿走了,甚至连他们的结婚照都一张不剩!她是如此的决绝,连一点机会也不肯给他!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此生第一次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清醒?为什么要再次面对明天的太<img src="in/yang.jpg">?还有什么是重要的?他真的不知道现在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这栋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岳家的人宁可放弃这栋他们住了一生的房子来换取芊纤的自由,他们对他是如此的深恶痛绝!他怎么会让自己变成一个达至亲都舍弃的人?
喝掉酒瓶里的最后一滴酒,房子里所有的酒都已经喝光了吗?为什么他还这么清醒?为什么他连一点醉意都没有?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醉到地老天荒?以前旑倌总是在觉睡,她说当面对一些不想面对的事时她总是让自己睡,什么方法都好,只要能睡着;她常常一睡就是一个星期、十天,呵!那时候该问问她怎么能够那样睡?怎么能够让自己那样不顾一切的睡着?而他现在喝掉了成堆的酒却还是清醒无比!
这样的思考突然变得令人无法忍受;他不断的想起芊纤,不断的想着过去的一切、现在的一切,她的笑、她的泪──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暗东凌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他要再去寻找更多的酒精!
“不要再喝了。”
猛然转⾝,芊纤站在门口,刺眼的<img src="in/yang.jpg">光自她的⾝后投<img src="in/she.jpg">过来!“芊纤┅┅”是梦?还是酒精终于发生了它的效用?
岳芊纤缓缓的走到他的面前,表情是那么的同情、怜悯。“你喝得已经够多了。”
“还不够。”他凝视着那张令他魂莹梦牵的面孔。“还没喝到你愿意再回到我的⾝边。”
岳芊纤摇头摇,声音低低的,却是那么清晰。“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傅东凌焦急地握住她冰冷的手。“让我们重新再来一次好不好?我保证这一次我们会很幸福的!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甚至什么都不计较!芊纤──”
“东凌,你还不明⽩吗?我们已经结束了。”岳芊纤轻轻地说着:“我和你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我来看你,因为我曾经爱过你,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还留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
“你这是什么意思?”傅东凌慌张地问:“你是说你是来把我们之间的一切处理清楚的?”
她点点头,眼里已没有任何的情绪。
暗东凌连连后退了几步,在岳芊纤的眼里,对他竟再也没有爱恨可言!她只是回来“处理”他们之间的一切的,就像处理掉一包垃圾、处理掉一件过时的⾐物一样!
他愣愣地看着她,<img src="in/yang.jpg">光在她⾝上流怈出几道金⾊的光芒,她看起来仍像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那么美,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可是却不一样了──她对他再也没有感情,再也没有爱恨,在她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件清单上必须解决的事项之一而已。
彻底的溃败也不过如此──
“如果我不签字,你永远是我的<img src="in/qi2.jpg">子!”他像只困兽。
“我不在乎,如果你真的希望如此那也无所谓。”岳芊纤淡淡地回答。“签不签字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对我来说那并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的是我已经清醒了。”她微微一笑,竟有种大彻大悟的豁达。“我不再为任何人而活,只为我自己,我只需要让自己活得快乐就够了。”
暗东凌怔怔地看着她,那不是他向来所做的吗?为什么他现在愿意为她而活了,而她却再也不愿意接受?他过去只为自己而活却导致了这种彻底的溃败!
他不明⽩!
他真的不明⽩!这只是某种借口?还是一种他永远无法理解、永远无法接受的理由?
“我希望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分开。”
暗东凌沉默地摇头摇。“这有什么分别?”
“或许没有,但可以减少一些遗憾。”
他涩涩地笑了笑。“让你离开我已经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了!”
芊纤注视着他,他已经恢复了镇定和理智了吗?“过一阵子你就不会这样觉得了,到时候或许你也会认为我的决定是对的。”
“易天行对你好吗?”
她思考了几秒钟。“我不知道,或许他对我很好,但是现在对我来说那也并不重要,也许将来我会爱上他,不过不会是现在。”
“那表示我还有机会?”
她讶异地看着他──
传东凌拉着她的手来到房间,他看都不看,直接在那份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我们已经离婚了。”
岳芊纤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将那份协议书<img src="in/jiao.jpg">到她的手上。“这是你要的。”
她看着那份协议书,傅东凌深昅一口气,居然洒脫地笑了笑。“可是这并不代表我放弃了,只要你还没嫁人,我就有机会,而且我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重新接受我!”
“东凌┅┅”
“先不要拒绝我!”傅东凌轻轻地恳求着。“我真的只要一个机会!我会给你时间平静,也会给我自己时间去平静,你刚刚不是也说过或许过一阵子我会发觉这个决定是对的吗?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证明也许你的决定是错的?时间可以证明一切的不是吗?”
“可是──”
“我会离开这个地方,你们可以搬回来,等我们都平静下来了,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
岳芊纤无奈地微笑,他又像当年一样的充満了信心,过去的他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不知道他所说的话可信度究竟有多少,但是现在又何必将未来的事全都下了断语呢?
或许真有那么一天,他会重新得到她的信任,或许真有那么一天,他们会重新在一起也说不定;毕竟又有谁会知道明天的事?
“你答应了?”
岳芊纤静静地微笑。“或许你说得对,不过我希望你能遵守你自己的诺言。”
暗东凌奋兴地点头。“当然!我说过我只要一个机会!如果我无法遵守我的诺言,那么当然也就失去我唯一的机会了不是吗?”
澳变总是缓慢的,但是一个开始就表示有希望。
而“希望”总是美丽的。
从小渔港回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那里有一个和他们全然不同的人生正在进行着;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和自己全然不同的人生正在进行着,差别只在──在那里,自己不过是个微不⾜道的小配角;而在这里,在自己的生命里,自己却是绝无仅有的主角。
已经过世双生姐姐旑<img src="in/huan.jpg">的丈夫崇焕然、魏凯罗、葛无忧和那个美<img src="in/yan.jpg">无双的东方梦远──
如果旑<img src="in/huan.jpg">知道她这一生最爱的丈夫和孩子们已经找到了可以照顾他们的女子,她一定会开心的吧?旑<img src="in/huan.jpg">从来就不赞同一生只有一次爱恋,奇怪的是她自己却奉行不悖。
旑劝说:石烂海枯的爱情不是没有而是少见,大家都是凡人,国中五千年来不也就只出现了一对梁祝吗?
小渔港那里的爱情是轰轰烈烈的,像电影上的情节,有生有死;他们思考的不多,因为思考不见得能做到。他们做得很多,因为今天不做或许明天再也没机会做了。
看着他们,自己的感情显得婆婆妈妈,儿女情长却英雄气短,好像风花雪月,好像<img src="in/gen.jpg">本无关生死──其实不也的确无关生死吗?
坐在大岩石上,有点黯然;去一趟小渔港对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帮助,对他们也没有。在那个充満旑<img src="in/huan.jpg">影子的地方,她觉得旑<img src="in/huan.jpg">似乎随时都在静静的、无言的注视着她。
如果旑<img src="in/huan.jpg">知道她居然这么没用的胆怯了、懦弱了,她会怎么想?
真的已经跌怕了!
好沮丧!
以前<img src="in/gen.jpg">本不知道什么叫“怕”;记得旑<img src="in/huan.jpg">有一次对崇焕然形容她,她说:旑倌像只小兽一样,跌破了头、跌断了腿都无所谓,她会找个地方躲起来<img src="in/tian.jpg"><img src="in/tian.jpg">自己的伤口,然后再出现,一样什么都不怕。
可是现在她怕了,简直怕得不像话!预先估计了最差的结局之后,还没开始就已经先预测了自己的命运,然后狠狠地的退缩。
那天要走的时候阿M对她说:人为什么要在别人的生活里寻找应该属于自己的尊严呢?他说这是岳如刚对他说的。
猛一听有如当头<img src="in/bang.jpg">喝,她张旑倌什么时候开始竟也在乎别人的看法了?以前跌倒是自己跌的,现在跌倒却是因为别人所说的话。
她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自己!
回到家的时候阿M已经走了,他说他搬回家去了,打算好好的在自己的生活里找回一些属于自己的尊严。
阿M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方可以完全的复原,但是他不打算再为JT继续“守寡”下去。他说JT要是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很生气的!所以他打算好好想一想将来的路要怎么走。
阿M说傅东凌已经和岳芊纤正式离婚了,不过傅东凌也说过他不打算放弃岳芊纤,他们将来或许还有机会会在一起。当然啦!阿M是比较倾向易天行的,虽然傅东凌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报应,但是易天行的人缘比较好。
阿M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让人看完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是悲?似乎所有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了!没想到短短一个星期,一切竟已大事底定,连毅柔都说了她不打算放弃的,怎么只有自己还是摇摆不定?
旑倌叹了口气,想到上次到这里来的时候还笑着对自己说:人生海?玻∫磺腥缤墼蒲倘饺缴皓ぉ?br><br> 一段一段的人生──
口琴声再度响起,她讶异地四下张望;岳如刚倚在不远处的树⼲上悠扬的吹着口琴,音乐声和当时所听到的一模一样┅┅
他是来找她的吗?
旑倌怔怔地望着那个男子,他看起来竟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一样!是过去她所认识的流浪汉?
岳如刚微笑地朝她走来。“喂!把我的<img src="in/chuang.jpg">还给我!”
旑倌傻傻地。“<img src="in/chuang.jpg">?”
“你现在坐的地方。”
“为什么?”
岳如刚笑了起来。“先到者为王啊!”“我问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个地方?”旑倌愣愣地问着。“你不是已经决定回到现实社会了吗?”
“本来是这样的。”岳如刚跳上大岩石。“可是我发现那种生活还是不适合我,而且我所喜<img src="in/huan.jpg">的女人很奇怪,她就是欣赏我这种样子!所以我就回来了啊!也许这样,我那个女人会回到我的⾝边。”
旑倌张大了眼瞪着他。“你开玩笑!”
“我看起来像开玩笑吗?”他拉拉自己⾝上的⾐服。“我还特地到老医生那里把⾐服找回来呢!这像开玩笑吗?”
“那你妈妈怎么办?芊纤怎么办?还有公司┅┅”
“她们没有我一样过得很好,可是我有了她们却过得不好。”岳如刚耸耸肩。“如果我活在现实的社会就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为什么不回到这里?以前我以为如果我希望和你在一起就得回到现实的生活中,现在才知道原来那种想法是错的,既然是错的,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可是┅┅”旑倌张口结⾆地说不出话来,他的样子很认真,好像真的已经决定了似的!
“你不喜<img src="in/huan.jpg">现实生活的岳如刚,我也不喜<img src="in/huan.jpg">,所以我们就把他放逐到月球上去!”
“你真的愿意做这种牺牲?”旑倌细声细气地问着。
“牺牲?”岳如刚蹙起眉。“我不知道什么叫“牺牲”我只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我觉得愉快的事。”
“可是──”旑倌还想说什么,却想起他所说过的话:人为什么要在别人的生活里找寻应该属于自己的尊严?
她垂下眼,自己能够接受这种情况吗?一个流浪汉的伴侣?还是一个必须接受许多考验的社会绅士?她是不是能够以两个人的幸福为前提什么都不去在乎!
“你到底要不要把我的<img src="in/chuang.jpg">还给我?”
“这也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还?”旑倌抬起头神气地回答。“你刚刚不是说先到者为王吗?是我先到的!”
岳如刚摊摊手。“说的倒也是,可是,那我就没地方睡了啊!”“很简单嘛!你把这里让给我一半,我把我家分你一半,你觉得如何?”旑倌拍拍他的肩膀。“不错喔!这种<img src="in/jiao.jpg">易可是千载难逢的!可以考虑考虑!”
“那不行!”岳如刚摇头摇。“万一你后悔了,把我赶出门,那我怎么办?”
“我才不会!”
岳如刚斜睨着她。“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
旑倌好玩地。“那你说要怎么办你才会觉得全安有保障?”
“我们定个合约。”
“合约?”
“对啊!要到法院公证的那种合约。”
旑倌愣愣地看着他。“你这也算是求婚吗?”
“为什么一定要男人跟女人求婚?”岳如刚不満地咕哝着:“不过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说的话也可以,谁叫我什么都没有!”
“什么话!”旑倌怪叫。“难道还要我向你求婚吗?”
他竟笑嘻嘻的。“那当然是求之不得!”
“你?”旑倌气呼呼地跳下岩石。“下辈子再说吧!”
“喂!”岳如刚连忙跟上去。“到底怎么样嘛?我们要不要去公证一张“合约”?喂!你等等我啊!说好了你的家要分我一半的!”
张旑倌回头朝他扮个鬼脸,抬眼一看,彷佛又看到自己的另一段人生化为一阵轻烟冉冉升起──化做炫丽的彩霞挂在她的下一段人生旅途中──灿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