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连长,那是我一生难忘的人物!
曾连长,那是我们这一次逃难中,命运安排给我们的最大的奇迹!曾连长,如果我们没有遇到他,我们一家人的历史都必须改写!曾连长,曾连长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当我们穿出了⽇军的封锁线之后,眼见的是宽敞的大道,耀眼的<img src="in/yang.jpg">光,和一队队南下的中军国队。我们不必再偷偷摸摸躲⽇本兵了,不必再担心被捕和<img src="in/qiang.jpg">杀,天知道我们有多⾼兴!那些⽇子,我们孩子们依然被挑夫挑着,沿湘桂铁路的路线往广西走。但是,才走了几天,我们就发现情况完全不像我们想像的那样简单。首先,这条路上已经少有难民,老百姓要走的早就走了,剩下的农民是<img src="in/gen.jpg">本不预备离开乡土的。(湖南人土观念极重,轻易不离故乡。)我们这挑着孩子,打扮得不伦不类的一家人,显得非常特殊。其次,我们正赶上了抗战史上的“湘桂大撤退”各路驻守军国,正撤离湖南,因而整条马路上,有骑兵,有辎重,有步兵,有伤兵…一队一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这些军国行军速度极快,我们这家人却进度缓慢,杂在军队中前进,难免会妨碍行军。于是,牵牵绊绊,推推拉拉,我们一直被前面的军人往后挤,后面的军人往前推,经常弄得进退无据而狼狈不堪。⺟亲生平没有受过这样的罪,没多久,就走得双脚都起了⽔泡,再两天,⽔泡磨破了开始出⾎,一跛一跛的显得极为痛苦。两个挑夫不堪负荷,也开始抱怨和提出辞意,⽗亲竭力挽留,一再提⾼他们的待遇。我们孩子在风吹⽇晒之下连⽇奔波,也逐渐困顿了下来。这样,我们的速度是越来越慢了。就在这艰苦的行程里,⽇军的轰炸机出现了,经常是一阵降隆机声,由远而近,然后呼啸着从我们头顶掠过。军国们虽在撤退中,仍然纪律严明,他们背上都背着掩护用的稻草,轰炸机一过来,他们就地一滚,就只看到一片稻草。⽇本机飞很少投弹,(它们多半是奉命去炸城镇的。)却偶尔会来上一阵扫<img src="in/she.jpg">,那就相当可怕而触目惊心了。
危机越来越重,几天后,我们得到消息,⽇军正沿湘桂铁路追打过来,军国奉命保全实力,尽量撤向广西,而避免正面<img src="in/jiao.jpg">战。于是,军队的行军速度更快,我们夹在军队中,也更加行动不便。军国作战之余,<img src="in/bao.jpg">受风霜之苦,难免都脾气暴躁而易怒,当我们妨碍了行军时,各种吆喝也纷纷而至:“让开!让开!老百姓别挡住军队!”
“你们不会走小路?一定要妨碍行军吗?”
“你们懂不懂,军队为你们老百姓打了多少仗?你们还在这儿碍事!”我们被推前推后,说不出有多狼狈。
这样,一天中午,敌机又隆隆而至,军人们都伏下⾝来,辎重和马匹也被牵往隐蔽的地区。我们一家人没有掩护,就都避向山<img src="in/yao.jpg">底下的一棵大树下面,站在树下,眼看那些敌机一架架的掠过头顶。在那大树底下,并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人,还有几个军官,带着辎重也在那儿掩蔽。其中有一个军官,一直对我们不住的打量着,他手里牵着一匹马。说实话,我对那军官的注意力远没有那匹马来得多。那马是褐⾊的,⾼大而魁梧,鼻子里不停的噴着气。⽗亲看着敌机掠过,看着満路的军队,又看看委顿不堪的我们,忽然叹口气说:“不甘异族害迫,要付出多少代价!”
穿着一⾝农装的⽗亲,一句话就怈了底牌。那军官把马绑在树上,对我们大踏步走来,望着⽗亲,他问:“你们不是普通农民吧?”
对中军国官,⽗亲不需要掩饰⾝分,他坦然回答:“我是一个教员。”“教书的老师?”那军官眼睛一亮,又望望⺟亲:“那是你太太?”“是的,她也是个教员。”⽗亲说。
“哦!”那军官黝黑的脸庞上涌起了一片肃然起敬的神⾊,他看看⽗亲又看看我们,简单明了的问:“你们要到什么方去?”“四川!”“四川?”那军官像听到了什么希奇古怪的话一般,讶然的大叫了起来:“你知道那有多远?”
“我知道,”⽗亲冷静而坚决。“离开家乡,我就知道这是条多远的路,但是,我必须走!我不能留在沦陷区,让⽇本人侮辱!”那军官紧紧的盯着⽗亲。我这才注意到他,方面大耳,浓眉大眼,⾝材⾼大,肩膀宽阔…他看来和他那匹马一样;雄赳赳,气昂昂,一个典型的,耝壮的军人!一个典型的,抡<img src="in/qiang.jpg">打仗的军人!他对⽗亲不解的注视着,我想,他一生也没看过像⽗亲这种书呆子。好半天,他才问:“你预备就这样挑着孩子,走到四川吗?”
“有难民火车,就搭难民火车,没车,就走了去!”
那军官重重的头摇。“你们走不动!”“走不动也要走!”那军官又蹙眉又怀疑,他仔仔细细的看⽗亲,又研究着我们,忽然说:“你们读书人真奇怪,我没念过书,生平就佩服读书人!这样吧,让我指示你们一条路。像你们这样混在军队里<img src="in/luan.jpg">走<img src="in/gen.jpg">本不是办法,我注意你们已经很久了,目前我们在撤退,军队情绪坏,脾气坏,你们迟早要惹⿇烦!现在惟一的办法,你们找广西军队,让他们保护你们往广西走,广西军队的路线和你们相同,有军人保护,你们不至于受欺侮,也不会落后,这样,或者能走到目的地!”
“广西军队?”一直不说话的⺟亲揷了进来。“这么多军队,我们怎么知道哪一队是广西军队?”
“我就是广西军队。”那军官推推帽子,忽然朗声的说:“你们如果愿意,我保护你们到广西!”
这一下,⽗⺟都呆了,他们面面相对,彼此<img src="in/jiao.jpg">换着目光。<img src="in/luan.jpg">世之中,人心难测,⽗⺟必须面临一个决定,这军官,是好人?是坏人?很快的,⽗亲下了决心,他伸出手去,坦然的,诚恳的说:‘我姓陈,陈致平,我们诚心接受您的帮忙。感<img src="in/ji.jpg">您的热心!”那军官用大手一把握住案亲的手,热烈的摇着,慡朗而愉快的说:“我姓曾,名彪,第二十七团辎重连的连长!”
这就是曾连长!从此,我们成了他保护下的老百姓,跟着他的军队走,吃他的军粮,喝他⽔壶里的⽔…曾连长,他改变了我们一家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