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一连举行了两天,在唐葯的坚持下,两人终于得以成行,前往湖南。
临行前,长老给了唐葯一只金手镯,精巧的像条小金蛇。
“下次再来寨里,用不着跟门口那些二愣子生气,亮出手镯给他们看看就行啦。”他搂了搂唐葯的肩膀“你从我们金蛇寨嫁出去,就是金蛇寨的女儿。这小子若欺负你,回来讲一声就是了。”
唐葯笑笑“长老,谢谢你。”
“云小子,”长老转过头来看着云涛“你不会欺负我们家葯儿吧?”
“当然不会。”他说完才发觉自己回答得也太快了点,有些不好意思。“妹子,我们该上路了。”
两人已换回汉装,共骑一匹健骡。在云涛的怀里,戴着纱帽的唐葯显得娇小脆弱。
她朝长老挥了挥手,美丽的笑容在纱帽下若隐若现。
健骡撒蹄快走,他们离开了金蛇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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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多山的苗強,他们用健骡贴点银子,换了马匹。健骡虽好,脚程毕竟慢了些。
唐葯实在不是骑马的料,云涛说什么都不让她自己骑,她只好乖乖的坐在他怀里。
本来嘛,马上颠簸,有个人护抱着,自然舒服多了。只是太舒服了,唐葯的眼⽪总会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她心里很是纳罕,自己向来浅眠,终年有不寐之疾,往往睁眼到天亮。但是在云涛⾝边,她却睡得极沉,怎么叫也叫不醒。
也因为如此,这一路上,她挣扎着不敢睡,就怕眼睛一合上,再睁开时,不知道会⾝在洞庭湖还是南海边,这对心脏太刺<img src="in/ji.jpg">了,她不喜<img src="in/huan.jpg">这种“惊喜。”
但是,一躺在客栈房间的<img src="in/chuang.jpg">上,她双眼大睁,又睡不着了。
这是怎么了?在金蛇寨,明明云涛就在一旁打地铺兼打呼,她照样睡得很沉。现在自己清清静静的独睡,<img src="in/chuang.jpg">也⼲净,枕头又松软;刚刚客栈的老板娘还差人送了一大桶热⽔来,让她舒舒服服的洗个澡;此时又正值秋天,晚风宜人,她却翻来覆去,最后只得无奈的推枕而起。
怎么着,难道她命这么<img src="in/jian.jpg">,非旅途颠簸、旅伴鼾声大作才睡得着?她对着自己苦笑。想弹弹琵琶遣怀,可这里不是唐门,也不是金蛇寨,扰人清梦总是不好。
正百无聊赖时,鼻端却闻得细细异香,她赶忙屏息。
是<img src="in/mi2.jpg">香。
唐门以毒起家,她从小就在葯草毒花间长大,窗外不知道哪来的⽑贼,居然敢对她用<img src="in/mi2.jpg">香,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她不动声⾊的躺平。
来人一⾝黑⾐,推窗跳了进来,蹑手蹑脚的到唐葯<img src="in/chuang.jpg">前,琊笑着一把搂住她“我的小美人儿,你一进客栈,哥哥我的心都飞了…”话没说完,便觉脖子一凉,一把匕首无声无息的划了过去。
贼人应变极快,一把扯下棉被“小美人儿,爪子倒硬,乖乖睡着不就没事了?”
唐葯轻笑一声,蒙着纱的脸万般媚妩,她不答话,唰唰几刀<img src="in/bi.jpg">开贼人,袖里扣着三⽇醉等着应变。这是唐门独门的<img src="in/mi2.jpg">葯,分量够的话,让这小⽑贼睡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
不过,不到紧要关头,她是不会用的。使了这独门<img src="in/mi2.jpg">葯,便让唐门有了蛛丝马迹可追寻,这可不好玩。
贼人看她劲道虚软,遂大胆进犯,却没想到她突然将匕首丢了过来,⾝影一晃,居然抢出窗外。他赶紧追了出去,脚下却是一绊,躲在窗下的唐葯又往他背心一推,只听得哎哟一声,接着乒乒乓乓声响,贼人翻出栏杆,从二楼跌了下去。
唐葯微笑着头摇。比起唐门的杀手,这贼人实在太没用了。
砰的一声,住在隔壁房的云涛闻声冲了出来,唐葯则趁他未冲至栏杆之前,从窗户悄无声响的回房,轻轻的掩了窗,躺回<img src="in/chuang.jpg">上不动。
“妹子!妹子!”云涛焦急的敲门。
她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前去应门“龙大哥,怎么了?”
“你有没有…”见她云鬓散<img src="in/luan.jpg">,星眸微蒙,不知怎地,他心里一<img src="in/dang.jpg">,连忙收敛心神“刚刚我听到有人…”
“人?”她満睑困惑。
云涛伸长脖子往房內探了探,却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呃…没事儿。”大概是自己太紧张了。“门窗要锁好。妹子,你觉睡蒙着纱做什么?”
“太累了,我忘了取下来。”她打了个呵欠“龙大哥,还有事吗?”
“没事,你好好睡吧。”怪了,他明明听见一声惨叫的,等等还是去巡视一下比较安心。
在唐葯关上房门后,云涛来到楼下,发现有个木桶被庒碎了,果然有人从二楼跌下来,可却没有⾎迹,也不见人影。夜也深了,就算有人听到什么异状,也不敢探头出来看。
他不敢走太远,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抬头望望唐葯的房门,不懂自己怎么会这么牵肠挂肚。
绣芙蓉2003年10月26⽇整理制作
好不容易到天快亮的时候,唐葯才勉強合眼睡一下,可⽇光亮晃晃的,又把她闹醒了。
拥着被子疲惫的<img src="in/ying.jpg">接另一天,她在唐门,每天都是这样失眠又睡眠不⾜,这种滋味,她早习惯了。
但是一推开门,发现有个汉子坐在她房门口打呼,这可就教她不习惯了。
“龙大哥,你不在房里安歇,在这里做啥?”她摇了摇云涛。
“天亮了?”他<img src="in/rou2.jpg">了<img src="in/rou2.jpg">眼睛,刮掉胡子的他看起来起码年轻了十岁,现在这般睡眼惺忪,更宛如少年般,有种清新的气息。“我挂心昨夜的騒动…”不想吓着她,他打住话。“没事,外面凉快。”
唐葯静默了一会儿“你真的很挂心尊师的病。”她粲然一笑“放心吧,龙大哥,我一定竭尽所学的救你师⽗。”
“我不是为了师⽗…”他耝着嗓子议抗,又不知怎么说明心里的怜借和担忧,尤其是她正蹲在自己⾝边,⾐襟几乎滑落香肩的时候…“我去洗把脸。”他跳起来,像被什么追赶似的逃回自己房里。
他把脸浸⼊脸盆里,那股辣火辣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退。
我…我在众人面前,娶了她做<img src="in/qi2.jpg">子呢。
他微怔,脸上滴着⽔。唐葯要他不在意,可教他怎能不在意?就算是苗族的婚礼,他们还是拜了堂,在同一个房间住了两夜啊。
夜里偶尔醒来,看见唐葯让月光照得通亮的温柔睡颜,他自拼痴了过去。
虽然常让她耍得团团转,可说真话,他心里一点不⾼兴也没,反而<img src="in/huan.jpg">快得很。在苗強时,唐葯知道他语言不通,便刻意多陪着他,和他聊天说笑儿。就算他听不懂,她还是尽量拣些浅⽩的故事跟他说,有道家的,也有佛家的变文。
“龙大哥,你可知浑沌开窍的故事?”有回让他的路痴气到没辙,唐葯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两个天神呢,叫作儵与忽,他们到浑沌那儿作客,浑沌待他们很好。儵与忽要答谢他,心想万物皆有七窍可看可听可说话,就浑沌没有,他们就帮他每⽇开一窍,可是七天以后呢,浑沌却死了。”
她把地图收起来“你呢,就是浑沌,我呢,是说什么也不当儵与忽的。”唐葯的神情有些感伤“你还是保持这样的心境好了,浑然天成,跟小孩子一样。”
他听不太懂,却又像是抓住了什么,懵懵懂懂的。
甩甩头,云涛躺上<img src="in/chuang.jpg">,想补个眠,却思嘲汹涌。
“我不是小孩子。”他置于⾝侧的大掌收成拳又放开。“就算你不当一回事…我…我…”
我这生绝不再娶<img src="in/qi2.jpg">!
这么一想,心里纠结的郁闷突然松开来,他大大的吐出一口气,微笑起来。
只要现在能看着她、保护她就够了。就算她心里没有龙云涛…但是,现下她是需要自己的。
他剑眉蹙起,谨慎的下了决定。这生无论唐葯要什么,他说什么都会为她办到。
她…她可是他这生唯一的<img src="in/qi2.jpg">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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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葯觉得有点昏昏沉沉,早饭也吃不下,随便动了几下筷子就停住。
“妹子,你吃太少了。”转眼间,云涛已经扫掉了三大碗粥,又吃掉一大盘牛⾁。“这样怎么行呢?”
“龙大哥,我有头痛的⽑病,早上起来都吃不多。”她<img src="in/rou2.jpg"><img src="in/rou2.jpg">额角“包几个馒头在路上吃吧。我们还是赶紧回湖南要紧,你师⽗正等着我们呢。”
听她同自己一样喊师⽗,云涛心里莫名窜过一阵暖流。“好,我们走吧。拖越久,你这⾝子骨也撑不住。”
他们预计走⽔路顺流而下,到了洞庭湖再走旱路回去。这样行程比较快,也可以减少跟唐门的人遇上的机会。
罢准备上马,突然一群人喊叫着围上来。
见他们个个手持兵器,凶神恶煞的,云涛警觉起来,将唐葯搂紧。
“就是这个小騒货!”一个断了胳臂、以布巾悬吊在脖子上的汉子大叫“她对我使眼⾊,引<img src="in/you.jpg">我到她房里,却又把我从二楼踹下来!直娘贼,害我摔断了一只胳臂!老大,这两人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货儿!”
“老三,你这好⾊的习<img src="in/xing.jpg">要改改了。”带头的汉子大约和云涛一样⾼,満脸横⾁“不过,小娘子,你打伤我的人,这可说不过去吧?”
云涛只觉得气往脑门冲,他对着怀里的唐葯低吼道:“你居然没告诉我,那个八王羔子摸到房里想非礼你!”
头戴纱帽的唐葯搔搔下巴“我想自己能处理就…”
“既然你能处理,要我做什么?”云涛暴跳如雷。
“相公,我没受伤,也没事儿,何必把事情搞大了…”
带头的那个汉子见状,为之气结。他们金鳌帮横行金沙镇已久,来往的商船都得缴纳规费才能在码头停靠,可眼前这对书生娘子居然不理他,自顾自的吵架,让他气得连胡子都抖起来。
“好了!”他大喝“我没闲工夫听你们说相声!我兄弟的胳臂断了,你们快给个<img src="in/jiao.jpg">代,要不然,我金鳌帮杨⽇生是不会饶过你们的!”
“<img src="in/jiao.jpg">代?”唐葯轻叹一声“就是要钱是吧?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都不算大问题。帮主,您要多少?”
“十贯钱摆席庒惊,十贯钱权充葯钱。”他神气的一摆手“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一⽑钱也不能给!”云涛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怎么?我娘子差点被玷污了,我们还得给钱?金沙镇到底有没有王法!”
“书生少爷,你家娘子还知礼,你就太不通气儿了。”杨⽇生也火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正想动手小小教训一下这书生,没想到他的动作更快。
云涛一马鞭打得他往后一跌“不要抢我要说的话!你们一个都别想给我跑!”
只见他拳来掌往,如猛虎⼊羊群,钵大的拳头招呼下来,刚才神气万分的金鳌帮众人,马上被打得七零八落。杨⽇生忙把兵器亮了出来,金刀上串着铜环,叮当直响。
唐葯再三告诫云涛不可亮兵器,可马鞭又使得不顺手,他遂用脚挑起趴在地上的金鳌帮众的刀,使了一套八卦刀法,虎虎生风。
这平平凡凡一套刀法,哪个练刀人不从这儿⼊门?到了他手里,却有石破天惊的效果,加上精纯的內力,硬是<img src="in/bi.jpg">得杨⽇生节节败退,恨不得多长两只胳臂。
他大叫“老三!发什么愣,还不动手?”
邢老三这才猛然惊醒,虽然伤了只胳臂,他还是执刀上前,想要挟持唐葯。想这小娘儿劲道不⾜,就算会武,也极有限…
不料唐葯在刀影下轻闪,只一指,就让他手臂⿇得握不住刀。他心有不甘的一扬手,直把唐葯的纱帽给挑了下来。
定睛一看,他大叫一声,退后好几步,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云涛和杨⽇生也罢了手,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唐葯从左颊延伸到脖子的丑恶烧伤。
她捡起纱帽“嗳,大家打什么打呢?我这样子…除了我家相公会把我当宝,谁看了不怕?”
杨⽇生呑了口口⽔,大吼“老三!你这可认错人了!”
“我…我没有…”嘴里是这么说,可邢老三也不免糊涂起来。昨儿个夜里暗,她脸上又蒙着纱,他也记不清看的是左脸还是右脸…
杨⽇生举手打得他脸歪向一边“我说你看错了!”好不容易有个台阶下,这蠢家伙居然拆他台阶!“壮士,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认错了…”
“一声对不住就算了!”云涛不想轻易放过欺负唐葯的人。
唐葯抱住他的胳臂“好啦,相公,算啦,我们还有事要办…”她踮起脚尖,附在云涛耳边“师⽗还在等我们呢。”
她吐气如兰,云涛只觉得耳朵热⿇了起来,等他回神,金鳌帮的人早跑了个⼲⼲净净。
“这群土匪…”他心里暗暗记下,下次说什么也要将他们给扫了。“你的脸…”他担忧的摸摸她脸上耝糙的伤疤。
听她清脆一笑,这才恍然大悟。他无奈的摇头摇,也笑了。
想来是机灵的她早知那帮人会来找⿇烦,加以为了逃避唐门追捕,才特意在脸上弄了个伤疤,做得还<img src="in/ting.jpg">像的。
“我若一直是这个样子,可就没人要了。”她笑着让云涛抱上马鞍。
“胡说!”他脸一沉,轻咳一声“我就觉得你脸太⽩了,有这个…这个伤疤,看起来更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唐葯不敢回头,只是満脸通红的垂首,不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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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正热闹着,人声鼎沸。金沙河港虽然不大,却是出⼊三峡的补给点,小小的河港挤得⽔怈不通,大些的船泊在河港外,只有舢舨频繁进出,旅人货物、鱼虾鲜果,繁华而喧闹。
马儿惧⽔,眼睛得蒙上黑布才能牵上舢舨,他扶着唐葯,正要上船,岸上的官差却朝他俩大喝:“那对书生夫<img src="in/qi2.jpg">过来!”
他们两人对看了一眼,云涛感觉到她⾝体一僵。官差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官差⾝后站着几个耝布⾐裳的汉子,眼神锐利,不似寻常百姓。
唐门!
云涛半转过⾝子“大爷,可是叫我们?”
“不叫你们叫谁?”官差不耐烦了起来“唐门大爷那儿遭了飞贼,听说还是鸳鸯盗哩。你们是哪里人氏,往哪儿去?”
“小民是贵州人,叫胡国士;这是小的拙荆周氏。我们正要往江南拙荆娘家去。”一路上唐葯已经跟他套好了说词,他别的不行,就是记<img src="in/xing.jpg">好。
辟差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原本已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后的汉子却开口了“这位娘子的纱帽,可否拿下来看看?”
“这…”云涛犹豫了一下。
辟差催促着“怎么着?唐大爷都说话了,难道她是个女飞贼?快把纱帽拿下来!”
见云涛蹙起剑眉,唐葯连忙按了按他手臂,要他冷静,这才缓缓拿下纱帽。
众人瞧见她脸上丑恶的烧伤,纷纷倒菗了一口气。
辟差厌恶的挥手“快走快走!哪来的⺟夜叉,不乖乖待在家里,跑出来吓人!”
云涛火气直往上窜,却又让唐葯轻扯了扯袖子,硬是忍了下来。
“娘子这烧伤好些年了?”唐门的人突然开口了。
“五年有余。”唐葯的声音嘶哑而低沉。
“怎么不治好?”那人眼神丝毫不放松。
“爷,您说笑了,这样的烧伤怎么治得好?除了撕掉脸⽪重新换过,大罗神仙也没办法。”
云涛悄悄的将手挪到<img src="in/yao.jpg">上,握住剑囊里的剑柄。怕是瞒不住了…
出乎意料的,那人将手一翻,递给唐葯一罐葯膏。“娘子,你这么年少就气馁怎成?这⽟花霜可褪疤,不过要花点时间医治。既然你们是贵州人氏,返乡总要经过秋霁山,若有医缘,我们再见吧。在下唐华,你到秋霁镇时,到唐门堂口这般说就行了。”
唐华见这小娘子气度雍容,偏偏脸上有了这样的烧伤,⾝为医者的怜悯,他送出了这瓶珍贵的葯“打搅了。”
云涛点了点头,一放松下来,只觉得额头不断渗着细汗。一直到上了大船,驶离金沙港,悬着的心才放下。
“没想到唐门也有好人。”他舒了一口气。
“什么地方都是有好人、坏人的。”唐葯微笑“其实唐剑也不是坏人,只是他困在‘使命’里无法脫⾝,硬<img src="in/bi.jpg">着别人跟从他的使命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见过唐葯的面容,即使重新戴上纱帽,同行的船客还是离得远远的,窃窃私语。
唐葯不以为意,泰然自若的坐了下来,揩了揩汗。
“可是渴了?”云涛关怀的用袖子帮她擦汗“在这儿等着,我拿⽔和⼲粮给你,可别<img src="in/luan.jpg">跑。虽说是秋天,秋老虎可厉害着呢,要是热着了,怎么得了?”
唐葯感<img src="in/ji.jpg">的一笑,目送他离去。
一位老婆婆似乎不怕她,在她⾝边坐了下来,轻叹着“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郞呀。”
她心里一动,向来无波的心湖似乎起了涟漪。云涛对她的确好得没话说,但是这好…也不过是为了治他师⽗的病罢了。
就像唐剑扶持她六年,舍⾝相护,不过是为了她的⾝分。等有人可以取代了,他便巴不得斩草除<img src="in/gen.jpg">,永绝后患。
云涛眼下让她耍得团团转,却无怨无悔的温柔照顾,求的也不过是他师⽗能病愈。等他师⽗的病好了呢?她在云涛眼底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虽然秋<img src="in/yang.jpg">这样明<img src="in/yan.jpg">,她心底却有着挥不去的凄冷。她才十六岁…已经看尽悲<img src="in/huan.jpg">离合、世间万般丑恶百态,即使心底仍有小小的梦与希望,她还是只能坚决的将这小小的憧憬推进心房上锁,纯然理智的面对。
“老婆婆,你说得对。”她给老婆婆一个朦胧如月的微笑“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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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盈満甲板,唐葯拨动琵琶的琴弦,云涛坐在她⾝边,听着她唱…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img src="in/yu.jpg">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太悲伤了。”云涛摇头摇“你才几岁?老唱这些衰败的歌。”
“我十六了。”她微微一笑“心智不是照年纪来算的。许多老人还会下愚昧的决定,许多孩子却已经有了成<img src="in/shu.jpg">的心灵。”
“你才十六岁!”云涛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不过,你聪明得不像十六岁。”
“龙大哥,我还没问过你的年纪呢。”她温柔的笑了笑“忙着逃难,什么也没问。”
“我?”他搔了搔头“我已经二十五啦。对你来说,我可是个老头呢。⽗⺟亲在我七岁那年过世,叔叔把我赶了出来,若不是师⽗收养我,我早冻死了。”
云涛笑了起来,声音里没有过去的<img src="in/yin.jpg">影,反而充満开朗和谅解“现在叔叔看我从老家门口经过,还会吓得发抖呢。我可没意思对他怎样,瞧他这样忧心忡忡的怕我报复,我想他心里也不见得好过吧。”
唐葯弹着琵琶,月⾊温柔的照在面纱上,她脸上不像蒙着纱,倒像蒙着朦胧如梦的月光“龙大哥,你心真好。”
“不是心好,只是瞧叔叔自己的孩子那么多,都自顾不暇了,又哪有空照顾我呢。每次看到叔⺟弯<img src="in/yao.jpg">驼背的<img src="in/cao.jpg">持家务、叔叔早⽩的头发…我气就全没了。”
他粲然一笑“再说,若不是叔叔把我赶出家门,我又怎么遇得到师⽗?师⽗是个大好人,好武成痴,没有娶<img src="in/qi2.jpg">,偏偏养了一大家子的徒弟,大家都叫他疯大侠,因为只有疯子才会养那么多儿孤。大家都以为侠客生活很潇洒,其实才不呢,我们得自己种田、打⽔做饭…连师⽗都要轮班哩。”
唐葯停了手,神⾊诧异“罗大侠侠名何等响亮,连我这小女子都知道,何以生活如此清苦?”
本朝素有养士之风,侠名远播者,常有皇亲国戚登门拜访,引为国士。罗霜锋乃湖南名侠,居然没有被网罗,她颇感奇怪。
“你哪懂我师⽗那石头脑袋?”云涛提到师⽗,眼神都柔和了“他说,侠名乃虚名,荣华乃幻影,贪慕虚荣,乃⽔中捞月。所以他甘愿拿锄头,也不想贪人家一分半毫。”他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从小到大听<img src="in/shu.jpg">了,师⽗不知道解释多少回,我就是听不大懂。”
“我听得懂。”唐葯笑了,罗大侠果然是侠者。“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罗大侠知道万事皆是空妄,知道何者为轻,何者为重,这是很难得的。”
云涛听得一愣一愣的,埋怨道:“你怎么跟师⽗一样,老喜<img src="in/huan.jpg">打哑谜?若说万事都是空的,那我们还活着⼲嘛…哎哟!小表,小心点!你险些栽到船下去了…”他一把抓住顽⽪的小孩,转⾝又忙着帮晕船的人拍背,一揷手管闲事,就忙个不停。
唐葯微笑着继续弹琵琶。说起来,她和罗大侠,恐怕都还不如云涛呢,他们是嘴上说说,他却是卷起袖子做…
她清澈的瞳孔倒映着他的影子…只有在他背对她时,她才敢这样默默注视着。这让她觉得心満意⾜,也有点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