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晨雾散去之际,乡间的小村落来了辆银灰⾊的⾼级休旅车,风尘仆仆中,抵达一幢简朴的房屋前。
停车、熄火、开门,一个男人下了车。
一条狗蹦跳窜出车门,一边围绕着主人摇尾巴,一边忙碌打转、嗅着新环境的气味。
男人立定在屋前,伸展四肢,将清新的乡野空气纳⼊<img src="in/xiong.jpg">腔。
低矮瓦房外有棵苍劲老树,他漫步至树下环顾周边…了望远处是翠绿山峦,放眼而去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依山傍⽔的小村落十分宁静,没有车辆喧哗,唯有路旁沟渠的流⽔声,潺潺不绝。
村落的街道宽敞、屋宅零星分布,没有⾼楼、没有洋房,多数房屋还是传统的木门,是个十分淳朴的小地方。
早晨的薄雾才散去,乡间已升起炊烟;早起的乡下人,有些人骑着脚踏车慢慢从他眼前经过、有些人从他眼前施施走过。他们挂着腼腆纯真的笑容、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陌生脸孔。
男人踅回矮舍门口,修长而<img src="in/ting.jpg">拔的⾝形,伫立在屋前;那张侧脸,线条刚毅冷硬,如刀镌刻;眉宇间,透露出桀鹜不驯的狂放气质;抿紧的<img src="in/chun2.jpg">,蔵住所有的意志与心事…
岳久权…他带着要忘却一段过去情伤的决心,来到中湾台的这个小村落。
<img src="in/yin.jpg">郁的眸,望着挂在屋前那副斑驳简陋的招牌,招牌上写着“兽医”两字。
他是一个兽医师,在疗伤的心情下,远走到此,接手朋友的这间小诊所。
“你要找孟医师吗?”
探询的声音,打断岳久权的思绪。他看向来人,<img src="in/chun2.jpg">角微勾而起,算是招呼。“孟医师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喔!”朴实的妇人,以洪亮的声音告诉他。
“我知道。”岳久权回答,嗓音沉稳,神⾊漠然地看着妇人。
熬人捱近他停靠在旁的车子,仔仔细细地前后端看,不时流露出欣羡之⾊,仿佛没有见过这样的车种。
“先生,你这辆车子很贵吧?”她以赞叹口气说道。
这又新又亮的大车,跟村子里的老爷车比起来简直豪华千百倍!
“…”岳久权不搭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啊…我知道啰!你是孟医师说的…岳医师,对不对?”妇人很热情,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退却。
“嗯。”岳久权将手从<img src="in/ku.jpg">袋里菗出,从右口袋拿出一串孟医师<img src="in/jiao.jpg">给他的钥匙,走往低矮的瓦房,开启大门,进⼊屋內,打算将过于热络的妇人阻隔在门外。
熬人却不识相地跟了进去。
“啊,我们这边的牛羊猫狗,都是之前的孟医生在看病的啦!以后换你看了,对不对?孟医生说你是从台北的医院来的大医生喔?”
穷乡僻壤,消息却传得<img src="in/ting.jpg">快,在之前的孟医师离开之前,居民就已经打听到不少报情。
“…”岳久权并不想回答,乡下人的热情,并未感染他,他只是严肃地蹙着眉,淡瞥了跟进来的妇人一眼,然后环着屋內的简单设备。
又进来两名妇人…
“四嫂喔,你在这里做啥?”
“o阿!来来来!三姑、六婆,这个人是我们村里的新医生啦!”原本在屋內四嫂,急忙告诉踏进屋来的三姑与六婆。
“这个是新来的医生喔?”
“孟医生说的人,就是他喔?”
三姑六婆好奇地打量着。
“对,他是岳医生啦!”
“…”凝起不悦的神⾊,岳久权看着三姑六婆迳
自在屋內走来走去、毫不顾忌地闲聊着,她们似乎当
作在走自家厨房一样!
“呃…”逛大街似的晃了圈,四嫂看到岳久权的难看脸⾊,忙对三姑六婆使眼⾊。“岳医生…好像不太⾼兴咧?我们还是出去好了。”
“喔!对不起啊!打搅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熬人们纷纷瞧着他的脸⾊,自觉失了分寸,连忙挡手要退出屋內。
岳久权见猛道歉的妇人们那一张张羞赧的脸⾊,不觉释怀…乡下人本就是热络<img src="in/xing.jpg">格,他不应该太计较才是,他自⾝的气度似乎也该检讨。
“请问…”他出声唤住她们,冷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尴尬的歉意。
“这附近…哪里有商店可以买到盥洗用品?”
熬人们回头,忙换上热情面容。
“你可以到我家买啦!我家是开杂货店的,大门出去后,右手边过去一点就是了!”三姑笑容満面告诉他。
“谢谢!”他点头。
“如果要买⽔果,可以去我那里买,我在隔壁街卖⽔果!”六婆也急忙地对他说。
“每天下午四点会有菜车来卖菜,如果要买其他东西,你得开车到镇上去,大概是半个钟头的车程。”
“好,我知道了。”岳久权答复。看来,这人口不多的小村庄,物资比起台北似乎贫瘠得很,他要花一段时间来适应了。
当下,妇人们又转换到另一话题。
“对了!昨天傍晚,‘那个女人’有来跟我买⽔果!”六婆突然想起,慌忙对大家说道。
“哎呀!那个女人也会吃⽔果喔?你现在讲到她,我才想到…前几天,我看到她去五婶的葯房买东西,后来我问五婶,五婶说她去买老鼠葯耶!”
“哎唷!好可怕,她买老鼠葯做什么?”
几个人穷嚷嚷着。
买老鼠葯很稀奇吗?当然是要毒老鼠!岳久权眉间皱了下,他并不知道她们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但她们说话的口气,似乎很神秘!
“啊!岳医生,我要提醒你!”三姑大叫一声,状似严肃地说着。“来来来!你瞧瞧,你对门那间房子...’她领他走到门前。
“怎么?”岳久权循着对方那鄙夷又恐惧的怪异视线望去。
“你对面那间屋子,看到没有…那一排枯树后面有间红瓦厝,那里住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你要小心点,不要惹上她了。”
“喔?”他不置可否。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
“上次四婶家养的那条狗,跑到她家门前尿尿,结果没几天,四婶的狗就被那女人给毒死了!你要小心你的狗啊!”三姑看着在岳久权⾝边打转的狗,戒慎而严肃地提醒他。
“对啊、对啊!一定是她下的毒手!你这条狗看起来好像是名⽝,一定要看住它啊,不要让它跑到对面去撒尿,免得被毒死!”四婶心有余悸般。
岳久权挑挑眉,不以为然。要给他的爱⽝下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养的“巴布”…拉不拉多⽝,可是具备相当的警觉与智慧。
“对!那个怪女人很可怕!”
“是呀!昨儿个夜里,我又听见她屋子里面传出怪声音了,好像在作法耶!”
‘‘对啊、对啊!我昨天半夜也有听到鬼哭的声音。’’几个人一搭一唱,说得煞有其事,还抱在一起发抖。
“…’’看着几张掀动不停的嘴巴,岳久权无言以对。
有这么夸张吗?什么时代了!
几句话听下来,他大致了解这小村落嚼⾆<img src="in/gen.jpg">的特⾊所在;真是谣言満天飞,令人哭笑不得!
虽然感到荒唐,不过,他会记下这些三姑六婆的忠告,对门的凶残女人…不好惹;这群长⾆妇,更是少惹为妙!
安静的下午,一抹纤细的⾝影在房屋后院忙碌着。
停下动作,伫立在庭院央中…她的额上因为劳动而沁出一薄汗,苍⽩的脸⾊难得地染上一层红润,<img src="in/chun2.jpg">角更因內心洋溢的成就感而微微上扬、绽放一朵微笑。
眉眼笑了开,展露的尽是甜美神采;弯弯的眉⽑下,一双清澈大眼満意地环顾她整理好的后院。
绿意盎然的草木、随风摇曳的蒲公英,让她的心情十分愉快;相较于宅子正面的古旧门面,这一小方花草天地像是人间天堂。
她独居偌大宅子,所以刻意让前门的外观维持那不显眼的破旧样子,不想太引人注意,杂草蔓生她也从不去整理。
从国外音乐学院毕业后,她只⾝返回湾台,搬进无人居住的老家。回家一年来,她深居简出、极少与外界打<img src="in/jiao.jpg">道,总是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中。学音乐的她,除了偶尔受邀出国去演奏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封闭在这个自己画起的圈圈里。
弯下⾝整理手边的工具,于含笑搬起整箱的工具,转往仓库,扎起的马尾发束随着移动的步伐摇摆,在<img src="in/yang.jpg">光下泛着乌亮的光泽。
突然…
“啊…”她惊叫一声!
一团从墙外扑进来的物体撞上她,打翻了她捧着的那箱工具,也让她乍受惊吓地跌在地上。
那意外的访客,矫捷且俐落,在撞翻她之后,蹦蹦跳跳地往另一头丛篇,然后在她的后院奔跑转圈。
是一条狗!
于含笑平复了惊诧之后,<img src="in/rou2.jpg"><img src="in/rou2.jpg">眼睛看着那陌生的访客。
“嘿!狈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气愤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于含笑站在庭院央中,斥责着那条快乐<img src="in/luan.jpg">窜的⽩⾊大狗。
‘‘呜…呜…’’大狗对她发出求情似的小小嚎声,来到她⾝边、摇着尾巴。
于含笑皱眉,生闷气。狗儿以无辜似的滴溜溜眼睛瞅着她…随即,她没好气地两眼一翻,然后扯别了嘴角,弯下⾝拍拍狗儿的头。
“狗儿,你打哪来的呀?”她蹲在大狗的旁边。
“…”狗儿安静地偏头看着她。
她失笑。自己怎么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狗儿要是会回答她,她可能会吓得魂飞魄散!
‘‘你肚子饿了是吗?”她兀自猜想。
“汪汪!’’狗儿对她吠了几声,听起来像是回应。
‘‘好吧!来者是客,不过…我只能收留你一下下喔!等一下你可要离开,不能赖在我家!”
“汪汪!”
‘‘你应该可以接受大骨头吧?我家可没有狗罐头唷!”于含笑对狗儿说着。
“汪汪!”
狈儿真的听懂她的话吗?怪哉,每问必答!于含笑不觉感到兴味。
转⾝,她从后门走人屋內,狗儿则乖乖蹲坐在原地,摇着尾巴等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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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巴布…”岳久权⾼声呼唤,他的狗才一转眼功夫,就不知道野到哪里玩耍去了!半个钟头不见狗影,他暴躁地四处寻找,从隔壁找回他屋前,再从他屋前找到对街…
“汪!”是巴布的叫声!
错不了,他自己的狗儿,他认得出它的声音。岳久权循声动脚步。
“巴布?’’来到一幢宅子围墙边,他蹙起眉…又唤了一声。
“汪!”再次听到狗儿的叫声,岳久权确定了!
站在围墙边,他有片刻迟疑…
这是三姑六婆们口中怪女人的家。
‘‘嘿!可恶!你不可以在那边尿尿!”围墙里传出一串女声,语气是严厉的制止警告意味。
岳久权探头,看进围墙里头的庭院…
不得了!他双眼猛地瞪大!他的巴布在里头,而背对他的女人,手上正拿着把大菜刀!
‘‘你做什么!’’岳久权大喝一声。她正威胁着他爱狗的生命。
双手攀墙一撑,他动作俐落、翻⾝而⼊。
于含笑吓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擅自闯进她庭院的男人。
‘‘你…你这个人,怎么可以闯进我家!”她握紧了手上的刀柄戒备着,难以忍受外人犯侵她的领域。
岳久权不理会她那愤怒的姿态。“巴布!”
他喊了声,狗儿自动奔向他⾝边。,
‘‘这是你的狗?’’于含笑睨着他看,苍⽩的脸上満是不悦。
‘‘是!你想对它做什么?”
岳久权眯起眼来,打量着面前体态娇小的女人…宽大的长衬衫下是条泛⽩的破旧牛仔<img src="in/ku.jpg">,⾝段几乎没有曲线起伏。她的五官十分漂亮精致,但一张没有⾎⾊的脸蛋,近乎青⽩,像不曾晒过太<img src="in/yang.jpg">般。
她的眸子,清澈无琊…
精神有问题!不太像。他不噤联想起三姑六婆们所说的。
眼前的年轻女子,与原先他设定在心的评价形象有些出⼊,他以为她该是狂疯失常、披头散发的泼妇模样。
“想对它做什么?我能对它做什么吗?”于含笑以同样不友善的打量目光,瞪视着闯⼊她家后院的男人。
男人俊俏的脸,看起来十分冷酷;⾝⾼约莫一百七十多公分,体格比例极好,宽硕的肩膀、<img src="in/ting.jpg">直的<img src="in/yao.jpg">杆,飒飒丰姿有着几分王者风范,感觉上十分沉稳。
不过…她很不喜<img src="in/huan.jpg">他的眼!好放肆!尤其,他犯侵了她的地盘,这让她感到愤怒又不安。
‘‘你手上的东西,正威胁着它的生命。”岳久权瞪着她手上的大菜刀,同样警戒着!谁知道…她有没有可能抛出小李菜刀,直接劈向他!
于含笑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刀具,然后指着地上的大骨头…
“我…要给它大骨头吃,但是…它好像咬不动。”她以忿忿的口气澄清。
“…’’岳久权沉默。没错,巴布的牙齿不太好。
“阁下似乎误会什么了?”于含笑反<img src="in/chun2.jpg">讥,瞟了他一眼。她好心收留这只<img src="in/luan.jpg">跑的狗,却被误解?
‘‘那么…那一大锅热⽔?”他瞧见她⾝后那只大桶,正冒着热腾腾的蒸气。
也许是他太多虑、也许是先人为主的认定,只是…耳闻村民对她的畏惧、谣言,他直觉认为这女人不会有什么好心眼。
“你家的狗玩得一⾝泥巴,所以我放热⽔让它澡洗,怎么?你以为我要像杀<img src="in/ji2.jpg">一样,烫了它拔狗⽑?冬令进补吃狗⾁?哼…阁下这条大狗,我还啃不下去!’’于含笑嗤之以鼻地冷哼。
一场误会…岳久权松了口气,但是…并未因为她的解释而对她感到歉意。
“叨扰了!我们现在就离开。”他的口气冷漠,提起脚步,<img src="in/yu.jpg">往屋子的一扇木门走去。
于含笑拦住他…
‘‘两位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她往围墙瞥了眼,示意狗的主人该从那里离开。
他们已经犯侵她的领域,休想她再让他们踏进,从前门离去!
“…’’岳久权愤怒地瞪她一眼。
看来,除了村民给她的负面评价之外,事实上她的确刁蛮难<img src="in/chan.jpg">、脾气也不太好!不过…他的脾气更不好,他的爱心只给动物,对女人的耐心更是有限!
自从那个该死的未婚<img src="in/qi2.jpg">毁婚之后,他更没有趣兴理会任何女人。
深昅一口气,咽下被刁难的怒火…
“巴布!’’他唤了声,然后攀着围墙边的树⼲、俐落墙翻而过。
“汪!’’勇猛的狗儿随主人扑向四尺⾼的围墙,攀住树枝、跃出围墙。
于含笑站在原地,吁了一大口气…
还好!统统离开了,还她一个清静的空间;其实她受了不小的惊吓,她这如城堡一样的封闭领域,从没有人敢这样闯进来,幸好她鼓起勇气赶人,否则再继续对峙下去,她可能会慌了手脚。
希望…不要再见到那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