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晓雾的目光清澈如婴孩,声音却具杀伤力。
“凭什么以为这是我出的馊主意?”
盛君漠在弟弟知难而退后,马上到清心苑找萨晓雾兴师问罪,好一个<img src="in/jiao.jpg">换⾝份的构想,她想把君鹏带在⾝边也未免太处心积虑。
“谁有这个胆?除了你。”他指着她的鼻子低喝。
“你别冤枉好人,我没那个本事出那个主意,你怪错人了。”她一把挥开他指责的手,想吵架,她随时奉陪。
“你想收君鹏为师弟,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我就君鹏一个弟弟,你最好有自知之明,惹⽑了我不是你吃得消的。”盛君漠恶狠狠地告诫她。
“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我师⽗已经仙逝,我要收也会是收徒弟,收什么师弟?你别含⾎噴人!”他以为他盛家人全都是香饽饽大家抢着要?
“总之,你别痴心妄想就是了。”
“我痴心妄想?”她实在气不过。“我没那么无赖!”
“是不是那么无赖你自己心里有数,大盛山庄虽不在乎多一双碗筷,但并不表示你可以挑拨我和君鹏的兄弟情。”盛君漠怒目以视。
“我是疯了才会挑拨你们的兄弟情,大盛山庄的饭再好吃本姑娘也不吃了,明天一早我和蚊荷就走,你不用觉得我和师妹占了你的便宜。”她萨晓雾有的是志气,不食嗟来食是一贯的原则。
“要走就走,我不会拦你。”他一时气怒的大吼。两人翻脸无情,谁也不愿示弱,各有各的骄傲。
萨晓雾向傅诗韵道别去了。
她劝傅诗韵道:“你要坚持,重新站起来,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如果你还把我当作朋友看待的话,听我一句劝:离开一个不能专情于你的男人不是死境,你自己钻进牛角尖才是死路一条。”
暗诗韵被她犀利的言词给吓呆了。
“你要走了?”她好不容易有了新朋友。
“这里的主人不再<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我了,何况我在绍兴不过是个过客,缘分尽了,就是离开的时候。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自己好好保重。”
“你要去哪里?”
“浪迹天涯,没有一定的方向;倒是你,还恨宣大人吗?如果无法原谅他,我倒有一计,可以替你报复他的薄情寡义。”好人做到底,萨晓雾从布包里拿出师⽗传到她手上的宝物。
“这是一面镜子,有什么特别的?”傅诗韵奇怪的看着。
萨晓雾头摇,解释道:“发镜可以用来诅咒负心汉,如果你恨宣同冀,要他不得好死,这面镜子可以替你办到。”
暗诗韵好不惊讶,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发镜,好像镜面上长了牙,一不小心会被咬上一口。
她惊疑地问:“这面镜子由头发嵌镶而成,有什么特殊用意吗?”
为了満⾜她的好奇心,萨晓雾由头说起这面发嵌铜镜的来历。传盘古开天辟地时留下十二面镜子,这是其中一面。这些头发来自于许多心甘情愿的女人,这些女人被负心汉所骗,后来竟然渐渐让这面镜子凝聚了法力,只要把断掉的头发绑在镜上就能达成诅咒负心汉的效果。
“你恨宣大人,不如让他受点教训,也许能消消你的气。”她建议。
“我…诅咒同冀?”她恨他,可是报复了他,她的心里也不见得好受。
“他让你生不如死,当然应该付出代价;只要你一句话,发镜能替你出这口怨气。”
“考我虑考虑。”她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同冀痛苦。
“这么说来你并不是真的恨他罗?你<img src="in/gen.jpg">本不舍得他试凄,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该有怨。”萨晓雾认真的劝说。
是啊,她恨什么、怨什么?她连复仇的心都没有,恨他有什么用,他感受不到一分一毫。
“我的心好<img src="in/luan.jpg">。”傅诗韵抚着<img src="in/xiong.jpg">脯,无助的喃语。
萨晓雾收回发镜“你应该走出秘室,这里不适合人长年居住。”
“我没脸…”傅诗韵看着萨晓雾。
“择⽇不如撞⽇,我明天就要离开大盛山庄了,如果你不愿走出这里,以后我们真是没机会见面。”
“你真的要走?能不能不要走?你一走,我在绍兴会更孤单。”傅诗韵面露哀伤之⾊。
“大爷说会照顾你一辈子,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你的生活将不虞匮乏。”盛君漠虽然待她不友善,可是她素来对事不对人。
“那不一样,君漠将来会娶<img src="in/qi2.jpg">、会成家,能花多少心思在我⾝上谁也说不准。你是个明⽩人,我被爱情伤得这么深,以后再也不可能爱人了;如果又没了朋友,未来会是多么寂寞的路啊!”傅诗韵哀伤的说着。
“走出这间秘室,结<img src="in/jiao.jpg">朋友,以你的才学,不知多少人想与你攀文呢,”
暗诗韵不作如是想。“我的过去…谁还看得起啊?”
“我相信你和宣大人间的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你想大多了,人要豁达些,不要老往坏处想。”萨晓雾安抚道。
能不往坏处想吗?她怕极了背后让人指指点点的⽇子,好胜心強的她,受不了人们践踏她尊严的目光。
“你不了解…”傅诗韵顿住口。
“你连死都不惧了还怕活吗?诗韵,错已经错了,做也已经做了,不要回头看,对你没好处;要是咽不下这口气,我有发镜可以伺候他。”
“我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她哭了起来。
“既然如此,恨已失去了它的实质意义,又有什么好恨的呢?”
暗诗韵头摇“我不恨了,我已经不恨了,他也是皇命难违嘛!”
“能看开是好事,走出秘室,面对人群,不会有人看不起你。”
萨晓雾的话她听进去了。“我会的,如果我能把自信找回来,我会走出这间秘室。”
“师姐,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我不要走,我要住在这里,我已经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陈蚊荷大喝着。
早料到师妹会有反弹,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img src="in/ji.jpg">烈,萨晓雾一时反应不及。
“这不是我家,也不是你家,这里的主人已经下逐客令了,你不能再住在这里。”
“是不是你又惹大爷生气了?”陈蚊荷横了师姐一眼。
“他不惹我,我又怎会惹他?寄人篱下就得看人脸⾊,咱们还是行李收一收走人。”
这口气她不准备忍下,反正当⽇住进大盛山庄的动机已经一一兑现,再也没有非持下不可的理由;她的生活重新回到原点,不留任何牵挂。
“我不走!”陈蚊荷一庇股坐在<img src="in/chuang.jpg">上。
“为什么不走?”萨晓雾吃惊的问。
“大爷生的是你的气,不⼲我事;他要赶的人也是你,你想走就走吧!”
“师妹…”萨晓雾呆愣半晌。
陈蚊荷说道:“我不要再流浪了,流浪的⽇子餐风露宿,我受不了。师姐,我要住在这儿,二爷答应要收我做义妹,我可以正大光明的住下来。”
“你想得太乐观,盛君漠不可能同意。”扎好布包搁上桌,随时可以动⾝。
“师⽗要你在二十岁前帮助一百个女人收拾负心于她们的男人,这给了你继续流浪的动力,我没有;请你不要勉強我,我死也不会离开这里。”
萨晓雾心寒的点点头。“好吧!你留下,我一个人走,不过你自己心里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不会有坏事发生的。”她有信心。
道了别,互祝对方珍重,萨晓雾离开了大盛山庄。
⽇落西山时…“上哪儿去呢?”萨晓雾不噤喃语。
“晓雾。”
是张晶菁。
“你拿着布包?你师妹呢?”
萨晓雾摇了头摇“别提了,她不想跟着我吃苦,一心一意要在大盛山庄老死。”
“大爷他…”
“没错,我现在成了大盛山庄的敌人。”萨晓雾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张晶香气道:“你师妹太离谱了,会有苦头吃。”
“人各有志,她想过好⽇子也很正常,我不能挡她财路。放心,我看得很开。”
“你真要走?”张晶菁看着她。
“过几天,等师妹确定可以留在大盛山庄再走;师妹没有谋生能力,如果她也被赶出来,也好有个照应。”萨晓雾苦涩一笑。
“她对你这样,你还替她想这么多。”有没有搞错?
“师⽗要我好好照顾师妹,我答应师⽗的事不能没办好,师妹可以选择过更舒服的⽇子,前提是这个舒服⽇子不能是短暂的。”
张晶菁不以为然“这还有什么一定的,媒婆作媒都无法包生儿子了,何况是你师妹的舒服⽇子。”
“所以我要观察一阵子。”
“住我那儿吧!你是知道的,君鹏买给我的房子大得吓人,有你一块儿住,咱们可以作个伴。”张晶菁建议。
“君鹏买的房子等于是盛君漠买的,我不住。”她余怒未消,不想再欠他人情。
“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不想看他脸⾊,我萨晓雾又不是废物,不想靠他,我受够了!”
“那你要往哪里?”张晶菁关心的问。
“客栈,这里多得是店,我随便找间⼲净的住下,你不要劝我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有的是骨气呢!天无绝人之路嘛!
“你一个姑娘家住客栈不全安,这样好了,我拜托我以前的老东家,清一间⼲净的小房间让你住。”
“老东家?不是…那种地方吧?”萨晓雾微瞠大眼。
“你介意吗?”
介意?盛君漠愈瞧不起的环境她愈是喜<img src="in/huan.jpg">,因此她一口答应下来:“不介意,只是不能⽩吃⽩住。”
“你不是会替人看病吗?“群花院”正好缺大夫,你可以靠医术替那里的姐妹看病。”一举两得。
“可以吗?她们不会排斥外人住进去?”萨晓雾心里不免怀疑。
“她们<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得不得了呢!尤其你是个女大夫,她们可以宣言无讳地请你治病。你放心,我和她们很<img src="in/shu.jpg">,不会让你难做人。”
就这样,萨晓雾在离开大盛山庄的同一天,住进了烟花味浓馥的群花院。
“这里虽没有大盛山庄的小桥流⽔,可也是个舒服的地方。”张晶菁打量四周。
“够好了,我很喜<img src="in/huan.jpg">这里。”
萨晓雾住的厢房离群花院做生意的地方还有段距离,有点闹中取静的味道。
“陈嬷嬷,以后萨姑娘的饮食起居就由你负责了。”张晶菁的好友丁梨媚娇地道。
“梨姐,我这朋友医术⾼明,什么怪病都能医,你只要愿意配合服葯,没有医不好的病。”张晶菁夸下海口。
“医不好的病还不知道有没有啦,不过我只医不死之症,只要不是不死之症,一切好说。”萨晓雾自信満満。
丁梨甜笑。“真的!我们这里的姐妹有福了。”
“明天开始,你们想来治病问诊的,辰时就可以来,我一向早起。”
“太好了,我马上通报下去。姑娘尽管在此住下,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丁梨开心至极。
另一方面,怒气腾腾的盛君漠想找人比武,以发怈心中爆烈的情绪。
“怎会有这种女人?”
主人,你在问我话吗?阿九跳到他前方的枯枝架上。
“闭嘴!”
主人,为什么萨姑娘一句再见的话都没说就走了?
“你去问她,别来烦我!”他觉得那个小女人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才说了她几句,她竟然真的一走了之。
我可以去找萨姑娘吗?
“不可以!”他吼道。
那要如何去问她?阿九一头雾⽔。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她,她要走就走吧!少在我眼前碍我的眼也好。”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嘴里又要说气话。
主人生气了?
“我没事,有什么好气的?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我想出去找找萨姑娘,她一个人无处可去,<img src="in/ting.jpg">可怜的,她的师妹太自私了。
“可怜什么,也是她自找的,不许去找!教她吃点苦,受点罪也好。”他才不会心软。
太危险了,外头坏人很多。阿九作势<img src="in/yu.jpg">往外飞。
“她骄傲得很,看不起咱们的帮助,不需要同情她,她想冒险随她去。”他口是心非。
主人好偏心。
“你胡扯什么?”他菗起狼毫笔朝它<img src="in/she.jpg">去。
主人对萨姑娘好坏。阿九不畏恶势力地反驳他。
阿九鼓起最大勇气,有什么说什么,如果大盛山庄容不下它,它决定改投萨晓雾麾下。
“你再说一句,我偏心谁来着?”
暗姑娘,主人待傅姑娘好好!不论傅姑娘怎么胡闹,主人就是百般包容。
“她是病人,难道要她一死了之吗?”
主人就是偏心。阿九头也不回的飞离书斋。
盛君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九一向忠心,怎会为了萨晓雾而反抗他?
她真有本事,收买了向来只听他话的阿九,她是如何办到的?
这时,江作远在窗外探了探。“我可以进去吗?””
“有谁拦着你?”
“阿九嘀嘀咕咕地往庄外飞去,你骂它啦?”
盛君漠哼了声。“我现在管不了它了,翅膀硬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晓雾走了?”江作远探问。
“怎么?你也是来编派我的不是吗?我不觉得我有错,她要走就走好了,我耳<img src="in/gen.jpg">子可以清静不少,她在这里老是制造问题。”盛君漠生气的啐道。
“可也替你解决了不少问题不是吗?诗韵一天比一天进步,君鹏告诉我,诗韵已经可以很自然的与陌生人<img src="in/jiao.jpg">谈了。”
“我承认这是她的功劳,你还想说什么?一口气说完吧!”盛君漠深昅一口气。
“君鹏说<img src="in/jiao.jpg">换⾝份的主意是他和陈姑娘出的,和萨晓雾没有⼲系,你怪错人了。”
“她的态度可以温柔些。”盛君漠仍不愿低头。
江作远摇了头摇“萨晓雾如果太温柔就不是萨晓雾了,也许,就是这点傲慢昅引你的往意,不是吗?”
盛君漠很快地否认:“只有蠢人才会被傲慢的女人昅引,我可不是蠢人。”
“君漠,我想看看诗韵,方便吗?”江作远决定换个话题。
没有前些⽇子的为难,他的要求很快被应允。“秘室就在这幅画的后面。”
“陪我一道进去?”心情不太坏的他一样没把握单独面对失去爱的怨女。
“你一人进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他要找君鹏聊聊,二十岁的人了,处理事情就是不成<img src="in/shu.jpg">。
江作远走⼊秘室,看见背对着阶梯的傅诗韵正在看书。
“诗韵。
暗诗韵先是一愣,然后回眸。“作远…”
“你还记得我?”两人见面次数不多,他没把握她认得他,来看她,全然是为着一颗同情的心。
“记得,我的记忆力素来不错,你是君漠的好朋友。”
“也是同冀的好朋友。”他故意提起。
她黯下眼“我不够好。”
“不是你不够好,是同冀没福气。”
新的<img src="in/jiao.jpg">情在这一刻悄悄建立。能否落实成知己,端看两人是否有缘。
男未娶、女未嫁,后者经历过情伤,除非強而有力的追求,否则要动心难如上青天。这一点,江作远不会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