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酒来』!”大鸟在我背后,拉拉我头发,用他那口台式英语将我的名字由国语翻成英语,小声地叫我。讲台上,老夫子顫着手,头都快垂到讲桌上了,⼲着嗓子在讲他的三主民义。
我转过头,唬着脸兇大鸟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拉我的头发!有什么庇快放!”
“你就是这么兇,才没有男人要,连我都被你打败了!”大鸟还在嘻⽪笑脸,我狠狠瞪着他,他才稍为收敛地说:“这个星期六晚上,在台大体育馆有一场校园演唱会,听说很正点,田<img src="in/ji2.jpg">他们都要带他们丽仕去,你要不要去?”
“你们带女朋友去,拉我去做什么?”
“人多才热闹嘛!怎么样?去不去?”
“不去。”我⼲脆的回绝。
“别这样,你不去,那多没意思!”大鸟没趣地说。
“算了吧!”我敲敲他的桌子。“你们那是员的要去听演唱会,还不是想藉机找丽仕、泡马子!”
“嘿!七月,你千万不可誣赖我!我对你的心皎如明月,如有异心,叫我…”
“省省吧!表扯什么!”我伸手一捏,縫住他的嘴巴。
“七月,别这么忍残!”田<img src="in/ji2.jpg">半蹲着溜过来说:“大鸟那颗心是玻璃做的,易碎得很!”
“你们还在闹!老夫子在划月考重点了!”前面的胖妹回头警告兼提醒我们。
我推开田<img src="in/ji2.jpg">,从袋子翻出红笔和蓝原子笔,听见老夫子用他那⼲⼲哑哑又带痰的声音咿咿呀呀地说:“这一行划起来,会考…翻到下一頁…”他提⾼老花眼镜,病⽩叛劭戳撕镁茫潘担骸罢庖恍幸灿煤毂驶鹄矗峥肌?br><br> “老师,到底是哪一行?”
“就是这一行。”老夫子问馮京回马涼,继续说他的:“第六行,下面,划起来,这一题也会考…”
“天啊!我真的被他打败了!”大鸟拍拍额头说。
我丟下笔,放弃做“垂死的挣扎”
其实,老夫子算是好的了。这所态变学校充斥着态变老师,老夫子好歹还是公立学校退休的合格老师,其他的…学体育教数学!⽩天是证券行职员,晚上摇⾝一变,成为神圣的老师…这种例子不胜枚举。我们也看开了,懒得挑剔,反正大家不过是花时间花钱买换一张凭文。
凭文,这才是最实真的事…更或者说,我们只是想为年轻的生命寻找一个安⾝立命的地方。
唸这所态变学校之前,我在一所普通⾼中待了快两年。因为种种缘故,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我把所有的炉本烧掉,不唸了。然后我就离开家立独,浪<img src="in/dang.jpg">了快两年,认识思诗,然后和她一起进⼊这所态变学校。
在此之前,我想过将来当老师,一辈子可以和“青舂”这回事搅和在一起,虽然偶尔可能也会有自伤年华的事发生。后来我放弃了,我怕会误人弟子。
提起我们这所态变学校和那些态变老师,简直是国中教育史上的一大传奇。那些老头、禿头,硬是了得!我们本来会的东西,硬是有本事让他们越教越糊涂;炉本一翻开,三颗星、四颗星,到处是重点,每题都会考,整本炉本満満是星星;历史炉本一打开,三頁就概括了五千年,一部国中⾎泪史,十分钟不到就GAMEOVER掉。
也有上进型的,譬如阿诺。明知我们连联考的边都沾不上,他还是<img src="in/ting.jpg">有劲的鼓励我们。他就是那股傻劲…把联考当摸擬考,亏他想得出来!
阿诺有很多名言,<img src="in/ting.jpg">哲学的。好比说“我会再回来的!”…这是魔鬼阿诺的名言,态变阿诺剽窃人家的。又好比说,阿诺偷偷暗恋过一个学哲学的丽仕,所以地也生呑活剝,硬着牙啃了好些黑格尔辩证和尼采存在主义之流的东西。他常说…
“在人生里头,因为人类的“有限<img src="in/xing.jpg">”所以才会对未可知的无限有所惧畏。你怎么去超越人生种种的荒谬?有限<img src="in/xing.jpg">又如何去超越无限<img src="in/xing.jpg">?…当然,你可以杀自,但那不是突破,也不是超越;想超越,你必须先去拥抱它!”
又好比说,阿诺暗恋丽仕失败,对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疑惑地问他:“这不是很荒谬吗?你<img src="in/gen.jpg">本不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产生爱!”
谁知他回答说:“爱情就是要突破荒谬!就像存在的前提就是为了毀滅,爱情是为失恋的心再做縫合,最美丽的心灵素。”
阿诺得了爱情的羊癲疯!我知道我没说错。
什么爱情!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一点也不羨慕。成为眷属以后,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纯情的小鲍主变成油膩的⻩脸婆,就再也浪漫不起来了。那么,我的长发飘飘,所为为何?
“喂!七月!”大鸟又在拉我的头发了。
“大鸟,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拉…我…的…头…发!”我拉下脸,<img src="in/yin.jpg"><img src="in/yin.jpg">的表情显得很不可爱。“我警告你,再拉我的头发我就翻脸!”
“好!好!不拉!我不拉!”大鸟缩回手,双手平举在<img src="in/xiong.jpg">前,五指张开,掌心向我,一副警匪片里弃槍投降的二⽑鸟样。
我不理他,脸朝窗外。窗外黑庒庒的一片,什么鸟都看不见,紧临我们教室建筑的那栋危楼公寓的三楼人家,厨房里传来阵阵的爆油香。
“啪”一声,我把窗户关上。那种煮饭的味道,闻久了会得肺癌,我还不想那么早死。
一回头,碰上思诗的视线,两个人互相笑了一笑。思诗坐在外岛三角洲,和我的座标距离刚好由第一象限穿过原点斜划至第四象限。
“你又在跟那个施美花拋媚眼了!”大鸟回头斜橫了思诗一眼。思诗在学校有她<img src="in/jiao.jpg">往的圈圈,和我不在同一个国度。
思诗文静,但不是绝对的静;温柔,但也不是绝对的柔。说实在,她在学校<img src="in/jiao.jpg">往的那些人,那个圈圈,我<img src="in/gen.jpg">本打不进去,说不上是哪里不搭调,反正就是不投契;而我和思诗之间,也许是一个奇迹。
“对了!吧脆找施美花一起去好了!”大鸟踢我的椅子说。
“你少没神经了,思诗才不会跟你们这群呆子廝混!”
“喂,七月,讲话要留点口德。”田<img src="in/ji2.jpg">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了过来。“要去不去⼲脆一点!你以为我们那么爱听你損啊,要不是大鸟…”
“要不是大鸟怎么样?”我揷嘴说:“田<img src="in/ji2.jpg">,你少在那里放炮!每次有什么事,你都谨慎得像天快塌下来似的,结果最后大家都到齐了,就你一个慡约!”
“没错!”大鸟重重拍打一下田<img src="in/ji2.jpg">的头。“死田<img src="in/ji2.jpg">,这次不准你再放大家的鸟鴿!”
“你打轻一点!”田<img src="in/ji2.jpg">好端端的没事找打,懊恼得很,皱皱鼻子说:“那,七月,你到底去不去?”
“再说吧!”我不置可否。
下炉后我和思诗并肩走出学校。思诗住士林,有公车可以到达;我住远了,南机场饼去,有个山坡半山<img src="in/yao.jpg">土二层楼半的屋顶违建。
“大鸟他们找你做什么?”思诗问。
“找我去台大听演唱会,这个周末。你去不去?”我们走向公车站,我把摩托车停在附近骑楼。
思诗轻轻头摇,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真羨慕你,跟什么人都可以处得很好,我就不行。”
“谁说的!”我牵出车子,绑好头发。“你们那个美人才女圈我就打不进去;还有雷婆也跟我犯沖不对盘。我看雷婆就不会找你⿇烦!”
“那是因为我不会跟她唱反调。你啊,就是太有个<img src="in/xing.jpg">!”
“算了!不提这事。”我发动引擎。“我先走了,明天见!”
驶开风速九十,我尚回头望了一眼。公车来得湊巧,思诗早已不在那里。
这就像我跟她的关系一样。每一回,不管怎样狂<img src="in/huan.jpg">浪<img src="in/dang.jpg">,曲终了,我们还是各回各的地方。思诗也许不知道,每次和她道别后,我的寂寞更深。
不过,我只是<img src="in/mi2.jpg">惘;尤其每回深夜经过城中心那座向天削瘦成塔的百货大廈时,我就觉得自己像无主的游魂,在茫茫的人海,浪浪<img src="in/dang.jpg"><img src="in/dang.jpg">。
也许就像阿诺说的,我们这<img src="in/mi2.jpg">惘的一代,在后后现代的<img src="in/mi2.jpg">离世界中,如夸⽗追⽇,追索着生存的价值与意义。
阿诺的话,总是很哲学的让我听不懂。
风速九十俐落地跃上山坡,整座城市被我拋丟在⾝后。巴比伦,夜眠了。
我停妥车子,轻悄地跑上楼顶。
房东一家住三楼,二楼半他们摆放祖宗牌位和各路神明,隔着⽔塔的另外一半则被我占了。如此和神鬼比鄰而居,每晚我经过天堂和地狱共存的世界时,心里就生出一种荒谬感。
“回来喽!”我打开门,太保朝我扑过来,喵了一声。
太保是一只杂种的波斯猫,深灰⾊的⽪⽑,两只湛蓝的眼睛骨溜溜,暗着灯时看来<img src="in/yin.jpg">森森的,又⽪又坏,相当惹人嫌。
⽩⽑的波斯就文静多了,⾼雅的风度,十⾜的贵族猫。波斯是纯种的⾎统,⽪⽑透⽩,美丽澄蓝的眼睛,⾝价不凡。好多人抢着买走它,我还在三心二意当中。
“肚子饿了?”我给太保和波斯一人挖一大汤匙的猫食。
太保三两口就把糧食吃光,贪心地过来抢波斯的东西。我打开罐头,另外挖一汤匙给它。
太保是猫如其名,一貫的太保作风。太保本来不是这么坏的,在宠物店看到它时,它尚挨着脸被欺负。我想它是学乖了…人跟动物一样,太温驯了只会让人瞧不起,甚至被欺负。
波斯总是好风度地让着太保,太保偏偏又霸又坏,常惹得我打,它才喵一声跳开,远远地窝在墙角,两只湛蓝的眼睛不安分地瞅着我,像在抱怨我的偏心不公平。
其实我心里比较偏爱太保。人对所有的生命是无法有相同的尊重和感情,总是有所偏执;而将心比心毕竟又是件困难的事,更何況抉择本⾝就万分令人为难不已。
波斯似乎看透我的心思,用澄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我对它抱歉地笑了笑,它轻轻喵了一声,谅解似地下趴⾝子。
太保仍窝在墙角,张大眼睛瞅着我。我瞪了它一眼,指指它的“地盘”说:“觉睡了!”
它不理我,蜷着尾巴继续窝在墙角。波斯爬起来,喵一声,慢慢走到太保⾝旁,靠着它的肚子躺下;太保则伸出一只脚搁在波斯的背上。
我轻轻一笑,关掉厅中的电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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