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里通常都不甚通风,也难免有股灰尘的味道,但林隽住家的车库却非如此,反而还相当乾净。除了角落的扫把和畚箕,没有其他该有的东西…因为工具都整整齐齐地被收在工具柜里。
这个车库看起来比较像卖车的展示场,黑⾊轿车停在正对著车库门的地方,闪闪发亮,一尘不染,简直像一辆没开过的新车。
“双木2号,”林隽穿著睡⾐,以半蹲姿态心不在焉地拿汽车专用棉布擦拭著轿车前门。“你说我该怎么办?”
返家后,他早早上<img src="in/chuang.jpg">就寝,但三个钟头后竟就醒了,只好到车库替爱车做清洁服务,顺便发发不好意思向他人倾诉的牢騒。
黑⾊的轿车兀自沉默著。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对我造成的理生反应。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后来我发现只要一看见她就令我慌<img src="in/luan.jpg">不安,尽管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顿了顿,改站起⾝擦拭引擎盖。
“然后,等我再度看见她时,虽然表面上没让任何人看出我的异常,可是我⾎<img src="in/ye.jpg">里肾上腺素的流量会<img src="in/ji.jpg">增,我的心脏会开始狂跳,突然之间,我对她再寻常不过的一举一动都注意得不得了。我…像是著魔了一样。”
纵使曾期待未知的某一天,会出现一个昅引他全副注意力的女<img src="in/xing.jpg">,可是当真出现了,他竟下意识地有种想转⾝逃跑的冲动。
“你也知道,这种事要是让我那两个猪朋狗友知道,一定会被他们讥笑到<img src="in/bi.jpg">我去上吊。可是我又需要有人给我些合理的建议…”他低喃的声音充満苦恼“双木2号,你说我该找他们聊聊吗?老温刚新婚,对这类事有心得,应该能给我点意见,可是,我又觉得不太妥当…”
铜铸铁打的男子汉大丈夫为初萌的情愫所困,好像有点丢脸…想起彼时好友温桓陷⼊爱河的窝囊样,他还和小柳老实不客气地大声讥笑过温桓没出息。要是他现在的苦恼被他们知道了,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那还得了?
绕过车头,擦拭另半边的引擎盖,他自欺欺人地兴起个念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先摆明了我不适合她,所以才引起我不服气的好胜心理?假使她像其他女人一样,一开始就对我猛抛媚眼,甚至直接说明对我有意思,我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她特殊?”
他眨眨眼,暗自揣测著爱车的回应会是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葛莉不就从来没对我做出那些小动作,我怎么不觉得她特别?”再度半蹲下⾝子,他开始揩拭起另一面车门。“江涓涓多半时候看起来像个小女孩,偏偏眼神透露出来的讯息又让人清楚明⽩她是个女人…怎么会有人同时像女孩又像女人呢?⿇烦,真⿇烦!”发现自己动作出现几分耝鲁,他连忙道歉“抱歉,我太用力了。”
他走到后车厢,继续擦拭著,也继续对爱车说话。
“你说,会不会是我前阵子太忙、太久没约会,以致脑筋容易不清楚?只要我休个假,多和几位美丽幽默的女<img src="in/xing.jpg">共度,烦恼的状况就会解除?”墨亮车⾝因应车库里的灯光反<img src="in/she.jpg">闪了一闪,让他似乎看到爱车在对他点头,他也对自己点点头“嗯,一定是没经过多方面比较的关系…”
林隽只能将江涓涓的出现形容成一时的感冒发烧,使他失去平衡,一旦⾼烧退去之后,他又可以恢复正常。
江涓涓瞄了那只趴在地上的流浪狗一眼,它看起来和她一样累。
它只有眼珠子在动,当巧克力⾊的眼球像雷达一样转动时,头仍动也不动。她猜测著它为什么看来那么累?昨晚和方圆五百里內的所有狗先生打架争地盘?和方圆五百里內的所有狗姐小约会?她想出声问它,可是一来明⽩它不会回答,二来自己实在暂时还出不了声。
她昨晚并没有照著自己告诉阮姿韵的话下楼去找食物吃,而是匆促地洗个热⽔澡后就上<img src="in/chuang.jpg">觉睡了。但她睡得并不好,清晨睁眼醒来,发觉心中那股烦闷感非但没有随著睡眠消失,且有更形加重的趋势,因为她看见満屋子的杂<img src="in/luan.jpg">,嘲笑自己想相亲嫁人的念头是异想天开,哈,谁敢娶她,谁是英雄好汉!
所以她自<img src="in/chuang.jpg">上跳起来,记起“有个人”曾给过她建议…运动可以减轻沮丧感。套上运动<img src="in/ku.jpg">出门后,她绕著附近的公园外围跑了两圈。现在,她弯<img src="in/yao.jpg">双手撑著自己发软的膝盖,看着那只流浪狗,它终于抬起头,吐出一条细长的⾆头,随著呼昅颤动,像是在嘲笑她的不中用。
哎呀,比狗还累,原来是这么解释的…江涓涓也想吐出⾆头<img src="in/chuan.jpg">息。
“七早八早,你来我家⼲什么?”
梆莉双手环<img src="in/xiong.jpg">,瞪著站在她家门口的江涓涓。
“来看你是不是还活著,”江涡涓没好气地说著反话“显然我要失望了。”葛莉气⾊明显比几天前好,她安心了。
“我马上就要出门上班。”葛莉的意思是江涓涓不该耽误她的时间。她实在不习惯平和地和江涓涓对话。
“好吧,那我走了,再见。”目的已达到,江涓涓转⾝就要离开。
梆莉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咬咬<img src="in/chun2.jpg">,唤住她“喂…”
“嗯?”江涓涓停住脚步,回头。
“我厨房那壶咖啡喝不完,倒掉很可惜。”葛莉别扭地说。
江涓涓瞪了她一眼,然后越过她⾝旁走进玄关。
“有没有东西吃?”江涓涓环顾葛莉的起居室,环境乾净得令她自觉惭愧。她解下硬质背包坐进长沙发里。
“没有。”葛莉不自在地走进自家厨房,从厨柜中取出磁杯洗涤,准备替她倒杯早上新煮的热咖啡。
江涓涓的不自在感不逊于葛莉,她几近是鼓起勇气地问:“蛤蜊,欸…你…⾝体感觉怎样?”问了心里难受,不问心里也难受,横竖都难受,那乾脆还是问了吧。
“还好,”葛莉顿了一顿,小小声地接著说:“多谢关心。”她将咖啡杯递给江涓涓,眼睛没有对上她的。
江涓涓先是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轻叫著:“哎呀!你还是对我口出恶言吧,”她将咖啡杯接过摆在茶几上,双手<img src="in/cuo.jpg">著自己的双臂。“我们这么和平,怪难过的,让我有点想吐!”
“<img src="in/jian.jpg">骨头,没人骂不舒服!”葛莉嘴里駡著,<img src="in/chun2.jpg">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她觉得松了口气。
“嗯,顺耳多了。”江涓涓点点头,眼里満是促狭的喜感。
“你就是那德行讨人厌。”葛莉还是习惯对她说难听话。
“我有点好奇,可不可以参观你家?”江涓涓眼睛打量著葛莉的住处,举起磁杯轻啜一口香醇的咖啡“喂,这么烫又没放糖,你想烫死我、苦死我啊!”她将来要是生了儿子、有了媳妇,或许很有成为恶婆婆的潜力。
“随便你。还有,我就是存心想烫死你、苦死你。”葛莉不再搭理她,迳自走进自己房间打算换上上班的套装。
江涓涓起⾝先走向厨房那道门,里头是间整齐的蓝⾊厨房,有深蓝⾊的流理台和紫罗兰⾊的橱柜,和整间屋子的装潢是同一⾊调。她明⽩自己和葛莉对⾊感的喜好有某种程度上的契合,她回头朝葛莉轻喊:“蛤蜊,我不喜<img src="in/huan.jpg">你,可是我喜<img src="in/huan.jpg">你的房子。”
“哼!”葛莉的动作很迅速,她已换妥套装回到起居室坐在沙发上,边翻阅著早报,边啜饮著咖啡。
江涓涓瞥了一眼她⾝上的紫罗兰⾊套装,觉得除了脸及手脚,葛莉就快要融进整间屋子之中了。“紫罗兰是一种非常深的紫⾊,常是代表著混合忧郁的蓝⾊以及愤怒的红⾊。”她来到另一边的门,又继续说:“蛤蜊,你要想办法让自己开朗轻松一点啦。”
她打开门探头看看那个房间,跟这房子其他地方一样,很乾净,却是过分整齐。
她突然想起阮姿韵<img src="in/jiao.jpg">代过的话,她望着房间,没回头地问葛莉:“欸,那个…那个林隽对你好像有点意思吧?”她是因为阮姿韵的<img src="in/jiao.jpg">代而问的吗?她不解。
梆莉对著早报扬⾼一道柳眉“你果然是猪脑袋。”
习惯葛莉的冷嘲热讽,所以江涓涓不以为意,继续问:“那你呢?对他有没有意思?”太整齐了,这间应该是客房吧?她再走向另一扇还没打开过的门,却找到了浴室。
梆莉的眼里闪著兴味,却不动声⾊地反问:“呵…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什么事?”她没见过江涓涓缩著肩膀说话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对呀,不⼲我的事…”江涓涓突然又想再去绕著公园多跑个十圈。
梆莉从早报中抬起头,看着已转过⾝面向她的江涓涓“你有没有趣兴替我们公司画点东西?我们公司接了个出版社新书封面的设计案,对方要求具有不落俗套的独特感,所以特别強调,封面需搭配一些非经电脑软体绘制的手绘图。”
“哪类风格?”这种小案子葛莉会接?江涓涓怀疑葛莉在对她报恩。
“悬疑、惊悚、恐怖、推理、谋杀,要求深沉<img src="in/yin.jpg">暗的格调,但笔触的力道要強烈。你到我公司一趟,我给你企画方向的资料,丑话先说在前头,不合用,我会照退。”葛莉特意将话说得云淡风清。
“这时候,我该不该強调我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不愿接受你的好意?”江涓涓皱眉,认真地考虑著。
“随便你!”葛莉有点生气。
“我会上你公司一趟。”江涓涓算是答覆了葛莉,之后她张了张嘴又抿了抿<img src="in/chun2.jpg">,终于决定再开口问:“你对他是不是也有意思?”她垂著眼睑,偷偷地瞥著葛莉的反应。
坐在沙发上的葛莉偏著头仰望她,脸颊与颈项之间形成一道美丽弧线,那姿态很媚妩,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她都看得有点心动。
“他?哪个他?”葛莉一脸茫然。
“是姿韵<img src="in/bi.jpg">我问你的啦,她对你和林隽会不会<img src="in/jiao.jpg">往非常好奇,”她也是。江涓涓的脸颊因为心虚而微微红了。“她认为你们俩很登对。”她也是…她鼻子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江涓涓,快去检查视力吧,”葛莉哭笑不得地说“你的眼睛一定快瞎了。”
林隽觉得自己一定有⽑病,而且很严重!
他竟藉探望为理由,自温晓<img src="in/yang.jpg">处辗转得知葛莉住处地址。但天晓得,接连几⽇的上下班途中,他神智不清地绕远路来“顺道经过”葛莉家门前。
他到底想做什么?探望葛莉?却一次也没停车去按过门铃。他是发了什么疯?事实上他自己心里是明⽩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他几近智障地猜测他这么做,或许终有一天能获得与江涓涓“不期而遇”的机会。经过几天的发酵,他的思路却愈来愈纷<img src="in/luan.jpg">。
其实,他清楚地知道表妹晓<img src="in/yang.jpg">和阮姿韵有<img src="in/jiao.jpg">情,而阮姿韵和江涓涓是<img src="in/shu.jpg">识,他只要请晓<img src="in/yang.jpg">帮忙询问一声,便能轻松得到有关江涓涓的资讯。但他就是不想在尚未厘清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让晓<img src="in/yang.jpg">看出他的不对劲。况且他已决定,这是最后一次绕远路“顺道经过”葛莉家门前。
被了,一切到此为止!
最后一次,远远地,他朝葛莉家定睛一看。这…天到底是从不从人愿呢?他竟看见江涓涓从葛莉家大门走出来。
“要我送你一程?”葛莉锁上大门,手里握著汽车钥匙问江涓涓。
“不用了,我得先到姿韵的公司一趟,你不顺路。”江涓涓⾝上的硬质背包中有待<img src="in/jiao.jpg">的画稿,她先抬腕看看手表,再左右张望是否有计程车经过。
“走到街口,你比较容易招得到车。”葛莉乐得毋需负担上班迟到的风险,便钻进自己停在车道边的座车,启动引擎后顺著道路离去。
梆莉家门前的道路是一条安静的单行道,来载客的计程车多数不会特意路经。江涓涓想了想,认为往右走的街口车辆来往较频繁,所以便沿著右侧的路边行进。走了几步,她感到后方有来车驱近,就往路旁靠些,让来车通行。
“嗨!”
林隽将座车缓缓地停在江涓涓⾝旁。
“咦?”原本还在纳闷来车为什么会停下来的江涓涓转头看清楚车內的驾驶者,吃了一惊“好巧。”她的<img src="in/chun2.jpg">角不自觉地拉出一个大微笑。
继而灵光一现地想,或许不是巧,他是特意来探望葛莉的。
所以她又对他说:“你晚了一分钟,蛤蜊才刚开车离开而已。”话刚脫口而出,她嘴里就感到一股陌生的涩味。
他似乎总能在毫无防备时昅引住她,而且每次总会令她心头一震。她原本以为“膝盖发软”只是言情小说中虚构出来的情景,不过事实似乎正摆在眼前…她极力控制住心脏不寻常的跳动。
不,半分钟都不晚。林隽心想。“去哪儿?我送你。”这开场⽩真是鳖脚,他暗笑自己口⾆突来的不灵光。
“谢谢,但不用了。”江涓涓头摇拒绝。对她来说,他还算是个陌生人,她以玩笑的口吻说:“爸爸、妈妈和学校老师都有<img src="in/jiao.jpg">代小朋友,不可以随便和陌生叔叔说话,更不可以随便坐上陌生叔叔的车。”她的表情可自然?她在心头自问。
“呵。”林隽莞尔,一时之间真觉得自己像个想拐骗小女孩的坏叔叔。她自有一种美丽,当他望着她时,可以心甘情愿地淹没在那双眼睛里。每见她一次,他便喜<img src="in/huan.jpg">她多一点,她是个引他著<img src="in/mi2.jpg">的女孩子。
江涓涓继续朝著街口走,而林隽也以极缓的车速在她⾝旁前进。
“街口转角有间提供早餐的咖啡馆,一起吃早餐?”林隽朝车窗外问前行进的女孩。
他连续在这附近绕了几天,有哪些种类的建筑或商家早已一清二楚。
江涓涓猜想,林隽一定是要向她打听关于葛莉的事情,好拟订追求方向和计画。她不得不再度拒绝他“不,我得先去姿韵的公司一趟,”她并非存有不肯帮忙的私心,所以多解释了一句“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事情。”
“那…晚餐?”虽然林隽不甚习惯对女<img src="in/xing.jpg">表现出穷追猛打式的邀约,但他犹作努力。
哇,好积极喔!
江涓涓难免有点开始嫉妒葛莉了。她偏头考虑了一下才回答:“午餐可以吗?”比较不像约会…她想。
“好。”林隽开心地咧嘴笑了。
江涓涓已走至街口,她看见对街的确有间咖啡馆。“中午在那里见。”她指指咖啡馆,见林隽在车內点头,便举手招来计程车。当她钻进计程车內时,⾝形竟有一丝落荒而逃的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