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鸿钧蹙着眉、抿着嘴,一言不发,弯起的食指在办公桌上时快时慢地打着拍子。他的机要秘书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报告一整天的行程,不时抬头瞄着今天突然变得⾼深莫测的老板,怀疑这些事项到底有多少进到他耳朵,最后还是决定少管为妙,照着手上的备忘录念过便罢。
丁鸿钧是听着的;反正除了十点要参加的年度董事会议之外,其它要和谁见面、吃饭,去哪里开会都只算是小事。他脑子里还有空位把待会儿要在董事会报告的內容想过,再思考一遍前几天召见行银人事主任的全部对话內容。
內容其实很简单,领他鸿远集团薪⽔吃饭的余若薇,斗胆地坚决不肯透露突然从信用卡客服部消失的史佳姐小的任何一点相关资料。
一个他不太可能在近期內忘掉的女孩…好吧,大女孩。
她就这样平空消失了,在他和她吃过饭后的隔天晚上,当他拨进客服部的电话不用再等得耐心全失、当那一声"XX行银信用卡服务部您好"不再是那个轻柔悦耳<img src="in/shu.jpg">悉的声音时,丁鸿钧意识到了不对劲。
没事打自家客服免费电话浪费自己钱的无聊行径他还未及反省,行银里问出她忽然离职,调来的人事资料已经让他像是被打了一巴举一样印象深刻。
假的、假的、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姓名年龄之外,⾝份证字号、学经历、联络资料、亲人、紧急联络人…经查证没有一项是其实存在的,连"史佳"这个名字搞不好<img src="in/gen.jpg">本也是胡诌出来的。
行银里在人力资源室主任以外,没有人和这个大夜班客服相<img src="in/shu.jpg">,<img src="in/jiao.jpg">班的同事只是见过面,她的上司只负责录取她。
"这是伪造文书你知道吗?"丁鸿钧锐利的目光<img src="in/she.jpg">向急召来的余若薇,冰冷的声音没有怈露他心底对事少有的茫然无措。
"要开除我还是告我,随便你吧。"余若薇表现出的漠然并不输他。
"你就这么保护她?甚至牺牲你自己?"
"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只是在负我该负的责任。"
问到这里,丁鸿钧就知道这个余主任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的大而化之,要想从她嘴里再多问出什么都只会是徒劳无功。
"为什么?"他还是要问。
"什么为什么?"
"你们…你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需要这份工作。"余若薇深昅了一口气,这是她所能透露的极限了。
"那现在呢?她不需要了?"
"算是吧。"
丁鸿钧让她回去。史佳的人事资料留在他手上,一切不加追究。
他可以体谅一个女人为了得到一份收⼊的一万种合理的理由,况且她的的确确是花力气工作挣来的。
他甚至庆幸自己间接提供了这个机会,让她不用去考虑那些更糟糕的、辛苦的、见不得人的场所。
但是接下来,丁鸿钧不得不怀疑是自己吓跑了她,吓跑了史佳,那个让他三十几岁的生命第一次尝到"心动"滋味的女人。
眼睛扫过被他摆在纯黑办公桌面上的一包芥末⾖子,想到那呛鼻的味道,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令人毕生难忘。
就像那天,她和下午的<img src="in/yang.jpg">光相辉映的笑脸、自信幽默俏⽪的言词,和她整个人散发出让人温暖舒服的气息…一样的毕生难忘。
丁鸿钧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追求异<img src="in/xing.jpg">向来不是他擅长的,他只是迫切地思念着这个不确定是否存在地球上、连其实姓名都不清楚的女人。
"…需要我去帮你取消董事会吗?"他的听觉突然很"重点"地抓住了机要秘书的一句话。
"没事把这么重要的会议取消做什么?"丁鸿钧瞪他。
"只有'董事会'这三个字能让你回魂。"⾝为机要秘书的何俊晔没办法地摊摊手。"照你这样灵魂出窍的频率来看,取消今天的会议择期再议不会是比较差的选择。"
他们两人的搭档默契已经有了,何俊晔并不在意说出来的话是不是好听。
"你知道我讨厌拖泥带⽔,尤其是这种没什么意义、没什么难度却又非做不可的事。"丁鸿钧站起⾝来,换个势姿让脑子重新运作。"我们再把待会儿要讨论的几个案子review一遍吧。"
他坐的位子,是鸿远集团大楼顶楼,占掉一整层楼的总裁办公室。⽗亲创立的公司在丁鸿钧回国后正式<img src="in/jiao.jpg"><img src="in/bang.jpg">到他手上,即使从基层一步步往上爬的成绩斐然,出国考察的一年也为未来集团成长方向的规划大有贡献;但总裁的职位毕竟非同小可。虽说他们公司很幸运地没有为了争权夺利而上演全武行的场面出现,但大股东已经虎视眈眈地等在一分,看他这个新来的主子会有什么作为。
今天的会议是他接任以来的第一次董事会,丁鸿钧要对几个已经在运作和还在筹划的大投资案作出进度报告和说明。
会议进行得还算顺利,他的导领风格本来就是对所有案子通盘重点式的了解,再放手让各部门按计划去做,因此不需要多做什么功课就能很清楚地解答股东们的疑惑。惟独最后一笔土地开发案让他被小小蔽了一下。
捷运淡⽔线周边的一块林地,背山向海还绕着一条往机场的快速道路即将开通,鸿远早早就相中作好规划;建豪宅、⾼级休闲俱乐部和综合乐娱中心都是不二选择,变更地目的申请对他们来说只算是小问题。案子在丁鸿钧出国前就过了的,最初始的土地收购工作却到现下还没完成。
也是他自己大意,因为责任归属并不算在他⾝上,所以他并没有花很多力气去了解问题的症结。
"在这么不景气的时期几块地都买不下来,你是不是了解过整个收购行动是怎么运作的?"比较客气的长辈这样问。
"公司由你接手你就是总负责,怎么可以说责任不是你的你不懂没关系?那公司以前的case现在钱赚了都不算你的了?"这是比较刻薄的说法。
总之,一出了会议室,丁鸿钧就要何俊晔调来这笔土地开发案的全部相关资料,马上、马上!
厚厚的投资评估、几个完整的企划地都大略翻过,早期的会议纪录先搁在一分,丁鸿钧迅速地在文件堆里挖出公司迟迟买不下这块地的原因。
说来好笑,一切还是为了钱。
经济不景气是一回事,鸿远这块金字招牌还是很能得人心,至少那些坐拥开发案中畸零地的地主,就非常肯定他们绝对不能用这么便宜的价格把地卖给鸿远…几十亿的预算砸在这个案子上的排名前十大的上市公司。
即使那只是一块草木蔓生、沼泽遍布、长不出任何作物的⾼盐份含量的荒地。
土地收购的负责人采行的是紧迫盯人的策略,公司里的专员不时在那些地主面前走动谈判请求,摆明就是鸿远有求于人,非得要到那块地不可。
丁鸿钧下的第一道命令,是停止所有劝说地主出售的行动。
马上就有电话来询问:怎么,不买地了吗?
第二道命令,是从鸿远旗下裁撤这个开发案的负责人及负责部门,在业界放出因为经济不景气及收购不顺利决定放弃这项投资的利空消息,实际上是将其转移到名不见经传的子公司继续运作。
鄙票小跌了几块,来电询问的內容变成:现在想卖地还来得及吗?开发案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鸿远一一打了回票之后,子公司出面接手,用的是盖停车场和运动场的名义,自然价钱大不如前,态度更是可有可无的轻忽模样;奇怪的是,那些曾经要求三倍以上价格的地主们,这回也没怎么还价就轻易成<img src="in/jiao.jpg">了。
懊说是人<img src="in/xing.jpg">吗?
三个礼拜之后,丁鸿钧在同样的位子翻着最新出炉的报告,关于这个已备齐变更地目申请文件,即将可以整地动工的土地开发案。
说是"即将"而不是"立即",因为他明快好巧的计策并不是那么百分之百地成功。
报告最后附上的几份档案,就是至今不肯出售土地的地主大略情况;这些人当初就对鸿远提供的种种好处没什么反应,却也没有哄抬价格的意图,所以并没有很被注意。现在摆平了那些死要钱的家伙,回过头来就是要对这些抱持着奇怪理由的少数人各个击破了。
认为是龙⽳打算死后葬在那里的、坚持地底下有石油的、人在国外想要在国內留一份产业的,还有…死去的丈夫说不能卖的。
看起来还是一样,没有什么是用钱解决不了的。丁鸿钧又下了几道命令。
再一个礼拜,另一份报告送进他手里,详列着最后一位不肯实他的地主徐太太钜细靡遗的⾝家调查资料。
打开报告第一行字就让丁鸿钧愣住了。
这位徐太太,抬出过世一年的丈夫,坚拒所有沟通、要求的顽固女人,名字叫做史佳。
一个多月过去了,仅此一面的相逢,早该忘了不是吗?
早忘了就不会那么清楚地数着一个多月的时光流逝,在这专注地忙着案子的时间里。丁鸿钧苦笑地看了一眼办公桌上不曾移动过的那包并未⾖子,大头贴照片在家里房间菗屉原来的位置,一样是摆了一个多月了。
打起精神继续看下去,搞不好只是个同名的巧合,说不定对方是个个<img src="in/xing.jpg">古怪、张牙舞爪的孀居老妇。
土地原来的所有人是一年多前过世的徐庆云,也就是史佳的先生。这笔土地在他过世前、后对他们的生活都没有什么影响,不使用也不转卖,单纯保持着所有权。
徐家的经济来源过去是徐庆云,徐太太史佳现在从事的是自由业,和婆婆、独生子相依为命,看起来一家人生活还过得去。鸿远收购行动的开始正是徐先生刚过世的时候,儿孤寡⺟顿失所依,有一段捉襟见肘的⽇子,不肯卖地的原因始终如…她先生说不能卖。
会是她吗?丁鸿钧盯着年龄栏上的数字发起呆来,而他<img src="in/gen.jpg">本不知道她对他说过的年纪究竟是不是真的。
资料不多,因为收购人员对徐太太的接触极为有限,除了户政机关查得到的资料外,总裁并没有下令清查她的信用资料、行银往来记录。工作情况、利害关系人、任何一点犯错的记录…
如果硬是要得到这块地,即使是不到一百坪的荒地,有时候他们是必须这样调查一个人的。
丁鸿钧合上档案,试着除却那个名字对他的影响。
他下了一道命令,要负责收购土地的人员对徐家沿用原先的紧迫盯人战术,态度要好、用词要小心,表现出公司的诚意来。
为了表现诚意,访谈人员的层级可以往上加。
一星期过去,子公司的总经理已经出马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徐太太并不是多么恶劣的人,只是她的不谈判不妥协不嘻⽪笑脸还没人能动摇一丝一毫。
丁鸿钧找上他多年的好友、学校里的学妹,现在是鸿远律师团的一员…林诗皓,想问问她从法律观点提供的意见。
却被她结结实实给笑了一顿。
"这种小case也要劳动我的尊驾、破坏我的假期?"林诗皓大刺刺地坐在他办公室的真⽪沙发上,畅饮着自己从他冰箱里拿来的饮料。"真的被我料中,你的公司要倒啦?"
"你找我来,是看中我律师的⾝份,还是我⾝为女<img src="in/xing.jpg">同胞的优势?"她说。
"对你自己诚实一点吧,今天你要解决的<img src="in/gen.jpg">本不是什么土地的法律相关问题,是你个人的感情问题。"
讲了这么寥寥几句不痛不庠的话之后,林诗皓还非常理直气壮地跟他要了一顿超级好料来抵律师钟点费。
好吧!丁鸿钧承认,劳民伤财然后自讨没趣又破财,只因为他回避着让自己去面对答案。
他一见钟情的、聪颖娇俏开朗、笑容有如无忧无虑天使的史佳,和手携儿孤寡⺟历尽沧桑、<img src="in/xing.jpg">情古怪难以沟通的史佳,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那就去吧!于公于私他都有很好的理由亲自去拜访她的。丁鸿钧这样告诉自己。
选了一个下午,吃完午餐、排开所有行程,他战战兢兢地要司机把车开往汐止,资料上记载的那个地址。
午后时分,史佳全⾝裹在双人<img src="in/chuang.jpg">的大棉被里,睡得正香甜。
辞掉信用卡客服的工作后,她也告别了⽇夜颠倒的作息,老老实实地在家当个朝九晚五的Sohoo族;每天送儿子上学后就窝在画纸、电脑中,五点准时放下工作进厨房去帮忙。不过,接的揷画工作多了,偶尔也会没办法遵循这个规则,就像今天赶稿赶到天亮,终于把档案传出去,史佳还得记者在冰箱上留条子,告诉家人暂代一下她该做的老妈子工作,她正迫切需要睡眠,还请见谅。
脑袋里清楚地辨识出"Youaremysunshine"的快乐电铃声,史佳才惊觉自己脑子正在自动恢复运作,只是⾝体还不肯配合,眼睛还不肯睁开而已。
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她正在赖<img src="in/chuang.jpg">。
最近这几个礼拜,家里不是很安宁,三不五时有人上门来吵着要买她家那块不⽑之地。跟他们说了几万次"不卖",他们却好像是听不懂国语一样,只知道下次再派个不一样的人来,讲的还是一样的话。几次听烦了,史佳工作的时候⼲脆把电铃线切断,反正家里的人都有钥匙,该进来的人绝对进得来。今天透早只想要赶紧爬上<img src="in/chuang.jpg">,忘了拔掉电铃这回事,这下可给人逮着机会了,看他不按到惊逃诏地是不会罢休的。
惊逃诏地又如何?就是没人理你嘛。
史佳赖在<img src="in/chuang.jpg">上和他耗,反正她本来就在赖<img src="in/chuang.jpg">,犯不着为了个不识相的外人扰<img src="in/luan.jpg">了自己的该做的事。(赖<img src="in/chuang.jpg">也算该做的事?)
这回来的人的执拗显然不下于她,十几分钟后电铃声依然保持着固定频率钻进她耳膜里。
史佳气闷地从<img src="in/chuang.jpg">上坐起来,戴上眼镜。
五分钟!再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后你再不走就不要说我不懂礼貌!是谁先吵得人不得安宁的!?
丁鸿钧看看表,手还停在徐家大门的电铃上;每按下一次就更觉得这位史佳真是固执得非常彻底。
资料上写得很清楚,她是在家工作的自由工作者,每天除了送儿子出门吃早餐、上学、有时去买菜,是绝少出门的;尤其下午时段通常是徐太太的工作时间,她人一定会在家,只是来应门的机率很小罢了。
史佳起<img src="in/chuang.jpg">梳洗完,下到透天厝的一楼,拎好扫帚等在门口,开始把怒气往脸上堆,并且倒数五四三二一。
丁鸿钧眼睛一直盯着表.终于决定再按三下,再三下,然后就走人;不知怎么的,有点庆幸这一趟没能见着这一位史使。
最后一击正要收手,眼前绿⾊的大门迅速被打开,仿佛在反映门后人怒气⾼涨的气势似的,厚重的门板也揭出了一股无形的张力。丁鸿钧屏息以待,等着看是不是三头六臂的人要现⾝。
视线接触到对方的时候,两个人同时一愣!
怎么会是他?史佳心里飘过这一句,思绪再也无法继续。
真的是她…丁鸿钧在心里叹息,狂肆的眼搜索着眼前令他寝食难安的小小⾝形;包裹在浅蓝⾊居家眼里、不施脂粉、剑拔弩张地紧抓着扫把,顽固地瞪视着他却仍让他想拥⼊怀中的,她。
"你来做什么?"花了点工夫才清醒过来,史佳隔着半开的大门小心翼翼地问着,手上的"武器"还是下意识地紧握。
丁鸿钧跟着回魂,把那句差点冲口而出的'来看你"呑回肚里,提醒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呃…冒昧打搅了。"他清清喉咙。"我想跟你谈谈你手上一块土地的事。"
"我家不卖地。"史佳整张脸冻住,手一拉就要把门关上。
丁鸿钧及时伸手庒住门框,拦住她的动作。"那不提土地的事,只是让我跟你谈谈好吗?"
史佳不应,还是用力想扳开他的手关上门。
"就是谈谈也不行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这是你欠我的!"动扭纠<img src="in/chan.jpg">中,丁鸿钧蹦出这一句。
"我才没欠你什么。"史佳的动作停顿了极短暂的几秒钟,随即继续关上门的努力。
"你欠我一个解释!"
这句话的效果是立即的,史佳手抓着门把停下动作,静静地看向他。
"你欠我一个解释。"丁鸿钧満头大汗地強调着,手也还不敢放松,深怕她又改变主意。"在你那样莫名其妙消失之后,至少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呆着,没有动。
"我以为,在那天下午之后,我们该算是朋友了。"他的语气中有不想隐蔵的挫败和困惑。"你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下一秒钟,史佳放开手,后退一步,让他进门。
丁鸿钧在沙发上落坐,打量着这个⼲净整齐的小客厅。最基本的家具外,几张家人的照片散实在柜子上,搭配着简单的援饰,角落里收着小孩的玩具。住在这儿的人显然很注重家庭生活,有心布置一个很有人味的空间。
消失在厨房里的史佳端了一杯⽩开⽔出来,手上的扫帚已经不见了。
她把⽔放到他面前,选了最远的单人沙发坐下,脸上写着的⾼度戒备自是不言而喻。
"除了土地之外,你想谈什么?"她决定先声夺人。
"你为什么会突然离职?"不像上回聊天那样轻松随意,丁鸿钧这个问题问得甚是凝重。"又那么恰巧是在我出现、见了你一面之后?"
史佳迟疑着,却仍装作不在乎地耸耸肩。"是…是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累了,不想再那么辛苦地兼两份工作。"
"这么一点理由就让你放弃千方百计伪造个人资料得到的这份工作,留下一堆⿇烦让你的朋友去收拾?"他不认为事情有这么简单。"这不是我认识的待人热心善良的史姐小。"
"你又认识我多少了?留在那里工作才真的是⿇烦好不好…"史使回避着他的注视,嘴里嘟嚷着,却不敢念出声来。
"你说什么?"
"我是说,"她挤出一个正大光明的微笑。"你真的想太多了,当初非得接下这份工作是有迫切的经济需要,现在赚的钱够用,我当然是迫不及待地放弃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又辛苦的工作了。"
才怪!一整天灰头上脸地赶十几个小时稿的⽇子过下来,她反而<img src="in/ting.jpg">怀念接见通电话、用免费的电脑就拿两倍薪⽔的生活。
史佳心里明⽩哪一样才是辛苦。
但是,让一家人平静定安才是最重要的;再一次,她这样告诉自己。
在那个环境工作下去,和那天下午一样灿烂的丁鸿钧就能够轻易地找到她、接近她,她相信他也感觉到的,他们之间那股不寻常的磁场。那么一点女人的虚荣心,让她想把事件停留在那桩美丽的相遇,因为他们两个绝对不会像小说里<img src="in/yang.jpg">光下邂逅的男女一般,会有什么幸福快乐的故事发生。
在错误开始之前结束一切是最好的,史佳至今深信不疑。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又沉了下来。"你已经得到想要的解释,没事的话可以走了吧?"'
"你说的还不够,我要的是整个事件的完整解释。"他稳稳地接招。"我想知道你另一份工作是…"
史佳叹了一口气。谁教她真的觉得欠了人家,心里的确是过意不去。"我是画画的。"
"画什么?"
"揷图。"
"什么的揷画?"
"报纸、小说、童书、平面广告…任何需要揷画的东西。"
"收⼊够养你们一家三口?"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家三…"史佳话说了一半收住口。"是啊!你是要来买地的大财团,自然会把我家的每件事都调查个清楚。"
她一点都不想掩饰话里对他现在⾝份的鄙夷,否则她会不小心怈露心中无来由的受伤。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那么所有曾经发生的魔力电流什么的也该早戳破了。她不用再顾忌那么一点相知的缘份,像他这样的青年才俊不会傻到对一个带着小孩的寡妇有公事之外的联想的。
"你的收⼊?"丁鸿钧催促着,故意忽略她的弦外之音。
"够用了。"
"一天要工作多久?"
"七、八个小时至十几个小时吧,不一定。"
"听起来不比在行银里轻松。"他下结论,审视她。
这家伙够精明,只是不知道他追究这么多有什么意义。
"我喜<img src="in/huan.jpg">在家工作。"史佳四两拨千斤,也不打算再让他问下去了。"你也问得够多了…"没错,她又要赶人了。
"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丁鸿钧打断她。
"什么意思?"她机警地盯住他。
"我是说,你何必徒然留着一块没有用的荒地?"丁鸿钧慎选着用词。"不如就提供给有需要的人,作最有效的利用。你们的生活也可以宽裕一点…"
他在史佳冷笑的表情中停下话。
"我想你可以出去了。"她现在<img src="in/she.jpg">出的眼光应该可以杀人没问题。她真是错看他了!错放一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送到她⼲净的家里。
什么欠他一个解释!真是一个完美至极的借口啊!不愧是大财团的大头,她史佳的确没能比得过他的心机。
"你误会了,我不是利用你的善良,不是!我是说我没那个意思…"他只有越描越黑的份。
丁鸿钧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最该死的是,他在考虑她的事的同时还顾着卖地的任务,怎么会有那么⽩痴的人呢?
虽然他只是直觉地把两件事连在一起而已啊。
短短几句话,他亵渎了史佳,也亵渎了他对她的感觉。
为什么在她面前他就是没办法把事情做对呢?
史佳已经开了大门站在一边,脸上尽是嫌恶。"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再把扫把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