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爆。
⽔云轩。
云霓一个人坐在轩外的那座八角笼翠亭上,看着眼前小桥流⽔,秋菊怒放,⽟手捧腮在那里发呆。
姬若紫从拐角处转过来,用手指轻嘘,不许宮女们发出声音,悄悄来到云霓⾝后,突然一把蒙住她的眼睛叫道:“又在想郞君了!”
“哎呀,你吓死我了。”云霓摔开她的手,拍打了她一下。
她的确是在想浅⽔清,浅⽔清只告诉云霓自己出征的事,不过具体计划却没告诉她。她心中无底,也就越发忐忑不安,若是知道全部计划,只怕真要每天求神拜佛了。
这刻云霓瞪了姬若紫一眼说:“我想,你就不想?”
姬若紫娇笑:“我啊,每天有做不完的事,这宮里宮外跑来跑去,事情一多,自然就来不及想,只需每晚⼊梦时做个甜美回忆即可。”
“真不害臊。”
要论脸⽪,姬若紫和浅⽔清都可算是极厚得了。
不远处传来声音:“的确,的确,若论脸⽪,姬姐姐最厚。”
正是历非烟。
这刻她娉婷着步子走过来,来到两人的⾝边问:“姬姐姐怎么不到我那里去,却跑到⽔云轩来了?”
姬若紫笑道:“还不是浅⽔清收养的那个小表头,天天嚷着要进宮玩,看看宮里的人情风茂,我被他<img src="in/chan.jpg">得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求云⽔公主,拜托她以自己的名义请那小表头⼊宮了。”
云霓问:“诡八尺?”
“正是。”姬若紫道。
历非烟冷笑:“宮外的人想进来,宮里的人想出去,唉。”
话音刚落,却看见姬若紫瞪了她一眼,这才醒悟失言,还是云霓笑道:“没什么,这里反正也没外人,还怕我们害你不成。”
姬若紫还是正⾊道:“深宮之內,总要小心言辞,以后不可再这样说了。”
历非烟听话地点头,明明她是太子妃,但在姬若紫的面前,却只有听姬若紫说话的份。浅⽔清是那种做下属时就教训上官的人,姬若紫更是,她做了三年文妃,言谈举止间自有⾼贵之气。这三个女人站在一起,旁人若是不知道,只怕第一个就得先对姬若紫下跪。她虽是历非烟的贴⾝女官,但她的话,真正是有一句,历非烟就听一句。
姬若紫这才道:“非烟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陪太子吗?怎么跑来⽔云轩了?”
历非烟小嘴一嚼:“太子正忙于功课呢?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最近这段时间,就如中了琊般,突然好学无比,连⽗皇都对他満意,说孺子终于开窍了。我见他不需要我陪他,只能去拜见皇后娘娘了,这不正好路过。”
姬若紫也听说过最近太子一直勤于功课,前段时间摔落马下,就是因为练习骑术导致,只能笑道:“太子上进,那不正是好事。”
历非烟道:“却是难得如此,太不象他秉<img src="in/xing.jpg">为人。”
云霓在一旁偷笑,姬若紫冷眼看到,心中一动。
待到历非烟离去,姬若紫突然说:“云妹妹,太子突然勤学,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妹妹想必知道的吧?”
云霓一滞,无奈说:“终究是瞒你不过。”
原来自从那次浅⽔清警告公孙石之后,公孙石自然不可能不将此话告诉苍澜知道,苍澜一听这话,真正是吓得魂飞胆散。他原本自恃长子继承,无法可变,自己再不争气,他老爹也不可能不把皇位传给他,所以才可以乐得轻松。但是如果浅⽔清真把此法告诉皇帝,那他的太子位多半就是要保不住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未雨绸缪,马上开始努力求上进,只望能改变老⽗印象。这到不是他不放心浅⽔清一定会害他,他与浅⽔清也无过节可言,但万一哪天浅⽔清喝醉酒说漏嘴,又或者急于表功说出这方法,到时候他后悔都晚。
这件事是极为秘密的,要不是这刻问的是姬若紫,她也不会说出来。
没想到姬若紫眉头一皱,轻轻骂了一句:“公孙石老混蛋,他是故意挑起太子对浅⽔清的不満。”
云霓一楞,这才意识到,太子苍澜很有可能因此对浅⽔清心怀嫉恨:“这老东西,为何总是要暗处使绊子。”
姬若紫冷笑道:“官场历来如此,你又不是没看见⽔清如今如何风光。公孙石也不过是做了任何人都会做的事罢了。云妹妹,你不要以为上了台的人就不会有敌人。恰恰相反,爬得越⾼,敌人就越多。以前⽔清在低位,人人看他不起,敌人虽难斗,却都是⽔清掌握主动。如今他在朝中也算风云人物,是在明处的人了,若无冷<img src="in/qiang.jpg">暗箭才叫奇怪呢。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情依仗的是军功,只要他能打胜仗,皇帝就不会轻易放弃他。尤其难得的是,他不是贪心之人,又自请驸马,没有功⾼震主之嫌,因此别人要想害他却也千难万难。太子纵有不満,但是⽔清捏着这件事,太子也对他无可奈何。等将来⽔清娶了清敏公主,说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彼此处得融洽一些,自然可将关系缓和。待到太子做了皇帝,就更不用担心这点,说不定反而会努力推行,到时候还算是他执政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呢。且太子被此事<img src="in/bi.jpg">迫,努力向学,将来懂事后,对⽔清只会感<img src="in/ji.jpg">,公孙石要使绊子,却无必杀之计,空劳心力而已。”
云霓听得这才放心下来。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云霓正式以云⽔公主的⾝份邀请八尺,姬若紫这便离去。那个时候,无论是姬若紫还是云霓,都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件事,在那场即将到来的大风暴中,太子苍澜扮演了一个推波助澜的重要角⾊,间接导致了浅⽔清三万里纵横之战那场辉煌,却也害得无数官兵凄惨死去。
松州。
这里本是惊虹一个并不起眼的城市,它位于接天丛林以南,由于不属于<img src="in/jiao.jpg">通要道,因此也说不上繁华,之所以在这里有城市,主要还是用于收集存放砍伐得来的木材。这里是惊虹最大的木料集散地,靠山吃山,靠⽔吃⽔,松洲临近丛林,自然也是如此。
然而,它很快就将名动惊虹,名传陆大,并从这里开始,写上一段辉煌的传奇。
107年9月28⽇,浅⽔清带铁⾎镇两万七千官兵顺利通过丛林秘道。第二天凌晨,松州城的远处,那一飚铁⾎劲骑震撼了所有人。
起初,大多数人都以为是自己家国的战士,当那招展大旗挥舞出天风旗号时,大多数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当天风军挥起马刀狠狠地砍向守城官兵的脑袋时,他们终于明⽩这不是一个玩笑。
这座城市由于其地理位置的关系,总计只有五百名守军,主要是负责这一带的治安状况。一万铁风旗战士,以虎豹营打头,呼啸着冲进仿佛不设防般的松州城,对着守城士兵大砍大杀,几乎未有遭到任何反抗,就轻易解决对手。
半个时辰之后,松州城轻松落⼊方虎的手中。
拿下松洲城的方虎,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张贴安民告示,慰抚民众,搜索军营,城主府等各处地方。
由于这时天风军才刚刚出现在这一带,惊虹人还不清楚状况,所以短时间內不用担心会有惊虹大军来围剿,相反,尽可能多对这个家国做些了解要重要得多。
在得到了⾜够的信息资料后,方虎于当⽇下午领军离开,奔赴下一个目标--南安。
当⽇夜,方虎到达南安,此时的南安,还没有得到松洲被占的消息,方虎的攻击比消息的传递还要快,于是尚沉睡在美梦之南中安镇,就这样被铁风旗轻松占领。
两战两捷,铁风旗未折一人,到是有七名战士先后在匆忙的行军途中不慎跌下马来,受了点轻伤,算是代价。
9月29⽇,在休息夜一后,方虎领兵继续前冲,此时附近的几座小城已经开始收到了关于天风军进攻的消息,但是由于准备不⾜,有些地方甚至刚刚有所反应,铁风旗就已经杀了过来。
方虎现在就是在和敌人的通讯比速度,天空中是漫天的信鸽飞舞,地上到处是传令兵打马而过,驿站里的马被来自各路的传令兵菗调一空,附近的几座大城也开始点燃了求救的烽烟。
其后三天里,方虎一路向西北方向进军,趁敌不备,先后打下康州,蓝州等七座城镇。每打下一座城镇,除了补充些必要的粮食,饮⽔外,再不做任何停留,直接打马扬长而去,留给当地居民的是无尽的惊愕和一地的守军尸体。
这段时间,注定是方虎最风光,最轻松的时刻。
一切正如浅⽔清所言,借用秘道偷偷潜⼊一个家国,如若可以,至少在半个月內,可以利用骑兵突袭的特点连续保持常胜态势。这完全是因为通讯手段的落后所导致。
10月4⽇,霸业城终于收到了天风军抢占松州的消息,大惊之下,几乎要以为是寒风关失陷。
当天下午,南安被占的消息也传进了霸业城,其后两天,康州蓝州等地的消息纷至而来,各地警报信使连续不断地进⼊霸业城,但却均没有说明是天风军哪支队部来袭。
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寒风关。
霸业城开始调兵遣将,准备追杀铁风旗,惟此时铁风旗一路<img src="in/ting.jpg">进,不作丝毫停留,追军不知其目标所在,无法做出相应判断,尚无法对其造成威胁。
10月5⽇,方虎一路行军,七天时间里先后打下十余座小城,向着惊虹中部地区迈进,随着方虎的一路攻击最终传来,以多个城市为辐<img src="in/she.jpg">中心,消息终于蔓延传遍了惊虹大部分地区,当地的人们惊恐不已,其中相当多数人还以为寒风关已经沦陷,天风大军正全面开进,谣言四起,仿佛进⼊惊虹地界的不是一支一万人的队部,而是一支百万大军。一些胆小怕事的百姓甚至已经开始准备逃难了。
此时,寒风关无事的消息传到了霸业城,终于让惊虹皇室<img src="in/chuan.jpg">了口气,意识到的确是那条秘道惹的祸,但是天风军为什么要进来,进来的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又到底想做什么,他们却依然一无所知。
10月6⽇,寒风关与霸业城终于同时收到了关于天风军的确切消息--进⼊惊虹的是铁风旗,总兵力只有一万人,领军人物浅⽔清。当时的孤正帆看着这则信息,呆立当场,好不容易才终于说出一句:“浅⽔清,你果然够有种!”
当⽇夜,寒风关內。
甭正帆看着那地图头摇赞叹不已。这个人今年四十六岁,他这个年纪在军中,可以说正当盛年。他有一个⾼⾼的额头,眼神如鹰隼般明亮,闪动着可以穿透千里的光芒,颧骨⾼耸,神情总是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但是这一次,他被浅⽔清给畏惧了一把。
尽管知道秘道不可能永远不被天风人发现,刚一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孤正帆还是惊的差点飞了魂。
山林秘道,是孤正帆对暴风军团不屑一顾的重要依凭,凭借这条秘道,他可以随时将惊虹军送⼊天风境內。与浅⽔清使用此道的难度相比,孤正帆的优势就明显得多,但是他没想到只用了两次,竟然就被天风人给察觉了,孤正帆也不得不佩服天风人的警觉<img src="in/xing.jpg">,但他更佩服的是浅⽔清的大胆。
他竟然真就带着铁风旗一路杀进了惊虹,在这里肆意攻伐,如⼊无人之境。
真正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人都说浅⽔清嚣张跋扈,桀骜不驯,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的事,想不到传言果然非虚啊。”孤正帆看着地图叹息不已。
理论上来说,假如无人挡得住他,那么最多只需要十五到二十天,他就能到达霸业城城下了。若真让他一战而成,那他就真正创造了一个战争史上的神话。
领一万兵在一个月內攻陷一个家国。
“松州那边刚刚送来消息,蔵马⾕整条秘道如今已经被封堵,石块塞充,细沙填漏,⽔泥封糊,这条秘道,以后天风军不可能再使用了,浅⽔清既已进来,就揷翅难飞。”说话的,是他的儿子孤远影。这个年轻人长得比他⽗亲要清秀得多,显然是象他⺟亲更多于象⽗亲。他的⺟亲,就是惊虹的秀颜公主。
惊虹人没有驸马不得领兵的法律,不但可以领兵,而且还颇受重用。也因此,惊虹的公主历来是非常抢手的,却不象天风,止⽔般公主难嫁。且驸马出征,公主甚至可随行。这也正是为什么孤正帆在惊虹地位如此超然的原因,他不仅是边关重将,朝中名帅,同时也是帝国驸马,他的儿子是国主的外孙。
这主要是惊虹与圣威尔公国走得比较近,受其影响的原因,圣威尔公国大概是整个陆大上,女子地位最⾼的一个家国。
“他既然敢进来,就不可能没考虑过这方面,我看他庒<img src="in/gen.jpg">就没打算再从秘道出去。”孤正帆道:“问题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甭远影冷笑说:“这还用问,一路下城而不占城,直取西北,显然是冲着霸业城去的。看样子这家伙是想重铸止⽔辉煌呢。”
毕竟是孤正帆的儿子,家学渊源,别人还在猜测到底铁风旗想做什么的时候,孤远影却已经看出了铁风旗的动向。不论其是对是错,至少其眼光先比大多数同辈人要強上一些。
“哦?是这样吗?”看着地图上那条黑线的指向,孤正帆的脸对着地图一点一点靠近,心中充満了疑虑。
“在这种情况下进⼊惊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冲着寒风关来的,一是冲着霸业城去的。拿下寒风关,固然是一大功,但是拿下霸业城,却是盖世之功。浅⽔清走的线路,只能是去霸业城,否则他如今已经到寒风关了。”
“可是去霸业城,一路迢迢,千里奔袭,只怕还没到地方就先被咱们把他⼲掉了,他那一万士兵,还不够咱们塞牙<img src="in/feng.jpg">的,他就这么有把握能直接拿下霸业城?”
“<img src="in/gen.jpg">据我们的线报,浅⽔清这个人胆大妄为,自从军以来就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的。还是普通士兵的时候他就劫持云霓,杀死自己的领头卫校,其后又不遵军令擅自攻打南北两关。在止⽔的时候,更是策动部下兵变,连皇命都不听,一意孤行,玩起了⾎香祭旗的把戏,最后竟然还強攻大梁城。可恨羽文柳无能,竟被他吓破了胆,才导致后来的大梁城失守。⽗亲,你曾经说过,失败只能让我们记住走哪条路是错误的,但是成功却可以告诉我们走哪条路是正确的。因此,失败固然是宝贵经验,但真正影响一个人的,却永远是他的成功经验。失败的经验仅仅只是让人回避,成功的经验却让人永远遵循。浅⽔清成就成在他的大胆妄为,所以他就会一直认为这是正确的。我想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导致他想立奇功,攻霸业。”
甭正帆抬眼看了儿子一眼,慢条斯理地道:“说得到是有点道理,不过也未免太小看我惊虹了。当初他在止⽔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壮举,归其原因,还是在于抱飞雪死后,没有统一的大将指挥作战,商有龙虽有才华,却乏魄力。国內无良将,止⽔却积弱,又逢平原对峙,內部空虚,是这一连串的原因才导致的他在止⽔的辉煌。否则仅凭他浅⽔清一个人,一支队部,就想拿下止⽔,未免也太天真了。”
“只怕浅⽔清就是认为即使没有央中军团在三山平原的牵制,他也能做到这一点。”
甭正帆呵呵笑了起来:“世人皆说我孤正帆骄横跋扈,刚愎自用,可要让我领一万人就这样去打霸业城,我自问没这个胆子。如此送死之举,实在是不象那个能写出浅氏兵法的人所该做的啊。兵者,诡道也。明⽩这重含义的人,没有道理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亲的意思是?”
甭正帆摇了头摇:“我不知道浅⽔清是怎么想的,不过或许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不用急,铁风旗的进攻才刚刚开始,我很想看看,他们下一步到底打算怎么走。”
想了想,孤正帆说:“为避免浅⽔清声东击西,影儿,下令全关进⼊戒备状态,寒风关后部加強城楼防御,加派五千士兵和一个器械营,再设立临时关卡,暂时噤止通行。避免敌人偷袭。”
“⽗亲,你多虑了吧?”
“多虑总比不虑好,照我说得去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