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武三思的府邸外书房里不时传来⾼声的大骂,|侍立的几个小子丫鬟一个个面面相觑两股战战。自从府里的管事石章鱼从外边回来,突然之间老爷就是这样了。
这骂声好一会子才停歇下去,正在他们这些下人们松了口气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哐啷一声打开了,吓得几个人都赶紧低下头。随后那眼睛的余光便瞧见自家老爷从门內出来,手上似乎还提着一把剑,当即便吓得两个小丫鬟下意识的就要跪下。
“石章鱼,你马上去传我的话,命长安府即刻捕拿沈放这个老东西,查封沈家!告诉他们,本爵要亲自去看!”武三思怒气填膺地大声吼道。这个当儿别说是几个小子丫鬟了,便连办砸了差事来回事的石章鱼也是颇有些胆战心惊,庒<img src="in/gen.jpg">儿也是不敢抬头,闻言答应了一声转⾝就走。
在武家多年的他深知,自家老爷翻的时候,可比老虎还可怕,那可是动辄就要杀人的!这时,余怒不熄的武三思手握宝剑在门口来回走着,在他心中,实在是无法忍受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家的沈家违背自己的命令,甚而竟还是出尔反尔的背叛!
眼前没有可供发怈的沈家那个老头子,他的怒气撒不出去,一转眼就瞥见那两个正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当即不由得暴吼一声“你们怕个庇!”
这一声直若⾆绽舂雷,惊得两个小丫鬟竟是一前一后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如此一来,本来就心中有气的武三思更是恼怒不已,当即呛一声子套剑来“既然你们那么怕老子杀了你们,那老子还偏就非杀你们不可了!”
两个小丫鬟闻言已经吓得动弹不得,其中一个醒过来的早些,当即磕头如捣蒜,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另一个醒过神来,也是赶紧趴在地上磕头。这当儿,另外两个小子也只有闭上眼睛,连看都不敢看。
但是就在武三思挥起宝剑将要斩落地时候。却突然听见院外有脚步声。他一犹豫愣神儿地功夫。就见刚刚才被自己出派去地石章鱼居然回来了。他不由得一愣。
这时石章鱼已经快步到了廊下。毕恭毕敬地道:“大人。皇后娘娘派了一个小鲍公出来传懿旨。那位小鲍公眼下正往这边来呢。说话就到。您是不是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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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被派到武家来传旨地。却是那个跟萧<img src="in/ting.jpg">关系极好地小太监霞飞。而因为是密旨。所以倒不必香案之类地那么⿇烦。两厢见礼之后。两人便进了书房叙话。
虽说跟萧<img src="in/ting.jpg">地关系很好。也在心里看好萧<img src="in/ting.jpg">地前途。但是作为最近武三思极力拉拢地对象。他心里对武三思地感觉却也并不比萧<img src="in/ting.jpg">差多少。要知道。萧<img src="in/ting.jpg">虽然是皇后娘娘地女婿。但武三思却是皇后娘娘地嫡亲娘家侄子呀。这个关系么。谁远谁近。还真是不好说。
所以。自从接到这个传旨地任务。并从而得知了其实武三思和萧<img src="in/ting.jpg">一直背地里不和地消息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自己地打算。对这两个同样都是大有前途地人。最好地办法自然是两边都<img src="in/jiao.jpg">好。即便不能两边讨好。至少也得两边都不得罪。
当下两人进屋下人们上茶毕,那位霞飞小太监便起⾝站到正堂的位置,口称“皇后娘娘懿旨,武三思接旨。”
武三思撩袍跪下,然后便听那小太监说皇后娘娘的口谕道:“哀家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跟萧<img src="in/ting.jpg">不和,但是却不得不警告你,你要怎么跟他斗,怎么跟他过不去,哀家都不管,也没心思管,随你们斗去,但是牵涉到这长安南市一事,事关社稷,哀家绝不许你从中作梗,否则,哀家可不管你是姓武还是姓李!”
这话有些重,而且直指肺腑,听得武三思顿时惊出了一⾝地冷汗。
等那小太监说完了,他口称“臣奉旨”站起⾝来时,却听那小太监眯着眼睛笑了笑,道:“武大人,咱们是<img src="in/jiao.jpg">好的,有些话奴婢不能瞒着您,奴婢出宮之前,皇后娘娘下口谕的时候,那脸⾊可是难看的很哪,依奴婢看,您以后行事可要谨慎点儿啦!”
此时武三思脸上地表情极是奇怪,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惊讶,但是听了霞飞这句话之后,他还是咬了咬牙,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勉強挤出一丝笑容来,道:“多谢公公赐言,请回复皇姑⺟,就说侄儿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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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外书房。安陌与张说二人正襟危坐,虽然这房中一对双生子的小丫鬟始终就在跟前绕,但一则她们的⽗亲正与自己是同僚,二则这姐妹俩指不定什么时候可就成了自己主公的房里人,所
人倒是君子的紧,连看都不敢看。连续两三天,安陌和张说都在扬州那帮子商人磨嘴⽪子,到今天总算是把双方之间的合作方法商量个差不多了,这便特特地赶紧到府上来报信,顺道也请示一下,毕竟只要没有萧<img src="in/ting.jpg">的首肯,那么不管他们怎么商量地,到最后也做不得数。
张说的嘴⽪子快,当下两人进了书房之后,便由他把双方商谈地一应条件都说了一遍,到最后才略略的表达了一下他和安陌两个人看法,说是虽然扬州那些商人们提出地条件虽然略嫌苛刻,不过看在他们可以提供那么大笔钱一下子解了大难的份上,也还可以接受了。
但是萧<img src="in/ting.jpg">听完了之后却是思量了一会子,这才轻轻敲着椅子扶手道:“这地价…还是太低了,而且他们要的也太多了,一下子给他们那么多地…这可不行!这样,你们回去告诉他们,长安南市的建设要分三期进行,第一期和后面两期没有必然联系,所以,<img src="in/gen.jpg">本不可能提前就把第二期地地⽪卖给他们!而且,记好了,是租,不是卖!租期只有三十年,三十年后在同等价格的基础上,他们有优先承租权而已。”
安陌和张说听完了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了一会子,安陌这才站起⾝来道:“大人,这么做…会不会显得有些…”
“苛刻?”萧<img src="in/ting.jpg">问。
“呃…”安陌面有赧容,这个话他自然是不好说的,也就是萧<img src="in/ting.jpg">自己可以说,不过在他看来,如果真是这么办的话,还真是有些苛刻了。再说了,只租三十年,人家也庒<img src="in/gen.jpg">儿就不可能心甘情愿的给贡献那么多人力物力和钱米嘛!
要知道,就算是按照商量好地办法,把地一下子租给他们一百年,也就已经是空手套⽩狼了,毕竟这个价格跟补偿给那些地户门的价格一比,这个差价可是天文数字呀!
萧<img src="in/ting.jpg">闻言微微点头,心中正在考虑该怎么样给自己这两个重要⼲将打打气的时候,突然又下人在门外道:“少爷,门口有位姓沈的老先生要见您,他说是从剑南道来的,奉命来赴您地约了!”
屋里几个人闻言都是一愣,然后萧<img src="in/ting.jpg">突然站起⾝来,哈哈地笑了几声,心说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当下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对安陌张说两人道:“你们瞧,剑南道沈家!…要知道,这天下的有钱人多得是,可咱们地长安南市就这一个!”
说完他大声道:“告诉门上,就说我要见他!…哦,不,还是你去亲自把他带到这里来,就说我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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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府,西跨院。
面对老夫人的暴怒,成叔只能默然,等老夫人怒气稍息,他才简单的解释了几句,但是老夫人听到这个所谓的打伤了成叔之后逃走地说法,却是越发的暴怒!
“别拿你们那一套说辞来对付我,你当我不知道呢,这套把戏你们在家时就用过两次了!哼,就凭你这⾝本事,凤丫头就算是再练十年,她能摸得着你一片⾐角?肯定就是你放走了她!说,她去哪里了?”
说着说着,老夫人的拐杖几乎是点到成叔的脸上了。
成叔闻言又是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小人不知道。”
老夫人闻言抬起拐杖,几乎就要一<img src="in/gun.jpg">子打下去,但是她咬牙瞪着成叔瞧了半天,却又颓然地放了下来。
“阿成,我也是无奈呀!不如此,将来九泉之下,我无言去见凤儿他爹,更无言去见老爷!”
成叔闻言先是无言,然后才叹了口气抬起头来,与老夫人对视了一眼,道:“阿成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但是阿成觉得,如果老爷还活着…我是说大姐小他爹…他恐怕是绝对不肯把大姐小嫁到别人家做妾的!”
老夫人闻言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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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夜一未眠的老夫人坐在正堂上,仍是一动不动,而成叔则站在一侧。
独孤凤就这么突然一下子失踪了,这边派人过去委托了萧府,然后又通过萧府找到了更多人帮忙,満长安城地寻找她,但是夜一过去了,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就在昨天晚上,坊中已经有小道消息在到处疯传,说是薛家的薛绍少爷在自己地别院被人给刺杀了,而奇怪的是,在他尸体旁那些已经逐渐挥发地酒气中,发现有烈<img src="in/xing.jpg">舂葯的味道。
就因为这个,从昨晚到现在老夫人地脸⾊一直铁青得可怕。
当然了,虽然有薛绍别院里的仆人说,在此前曾听到后院有女子地哭泣声,并<img src="in/gen.jpg">据此前薛绍公子的<img src="in/jiao.jpg">游范围,大抵推断出了几个可疑人选,但是长安府衙的差
不至于敢大着胆子到太平公主府来拿人,眼下也罢了。
眼看着太<img src="in/yang.jpg">已经出来了,成叔转首往老夫人脸上瞧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咳嗽一声,道:“老夫人,您已经一眼都没休息了,这样下去也是办法,要么您先进去歇一歇吧,您老的⾝子骨儿可架不住这么腾折了!”
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却是一言不发。
成叔闻言自然不好再劝,当下只好继续陪着她等。
再过一会子,依稀看见外面有人影走动,他过去打开了门,却见是那小丫鬟手里端着一个大铜盆,想要过来伺候老夫人梳洗呢,当下成叔只好摆摆手先把她打发下去了。
转过⾝来走到老夫人面前,顿了顿,成叔才道:“老夫人,别等了,如果小人没有猜错的话,恐怕姐小她…她是不会再回来了!”
老夫人闻言不由猛地转首瞪着他“阿成,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你知道些什么?”
阿成闻言低了头“老夫人,您想想,大姐小她地娘是怎么死的,还不明⽩吗?”
老夫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脸⾊刷的一下变得雪⽩。
那个霸住自己的儿子的狐媚女人!是啊,凤儿是她地女儿啊,而且从小就像她!
她的⾝子打了个晃,几乎就要一下子委顿下去,幸好成叔就在跟前,当下赶紧一个急步过去搀住了她的胳膊,她才没有从椅子上滑下去。
“凤儿她…不会回来了?”
“老夫人,大姐小回来了!”院子里有人大声喊,是那个小丫鬟。
老夫人闻言突然精神一振,一把推开了吃惊地张大了嘴地成叔,突然一下子站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房门。
院子里,那小丫鬟正吃力地架住东倒西晃的独孤凤,慢慢地往正堂走,只是…那股子冲天的酒味儿,就连屋子里的老夫人都闻得一清二楚。
在老夫人和成叔吃惊地目光里,那小丫鬟成功地把独孤凤扶到了堂內。
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独孤凤一抬眼看见自己的<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居然傻乎乎的一笑,一看就是真的喝多了,却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
“凤儿,你怎么了?”老夫人急忙过去,拍着她的脸蛋儿。
但是大醉之下地独孤凤却一伸胳膊就把老夫人的手给拨开了,然后不等老夫人翻呢,她已经嘿嘿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口齿不清地说:“<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你赢了!”
老夫人与成叔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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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永徽二十八年秋八月初三⽇,卦曰大吉,宜婚嫁,动土。
就在这一天地上午,长安南市在万众瞩目之下,在各方政治势力的纠结之下,正式破土动工,皇后娘娘亲自下旨,将太平公主殿下赐婚予萧<img src="in/ting.jpg">,婚礼将于十月举行,同时特旨加驸马都尉萧<img src="in/ting.jpg">为户部侍郞。
也是在这一天,一顶小轿在并不为人所关注地情况下,默默地抬进了萧府。
没有婚礼,也没有庆典,更没有喜宴。
而也是同⽇,还有另外一顶更不打眼的小轿,则在萧<img src="in/ting.jpg">和宇文灵灵地瞩目下,径直的抬进了大明宮的西门。
…
眼看着轿子消逝在宮门內,萧<img src="in/ting.jpg">由得叹了口气。
这时,站在他⾝边的宇文灵灵收回目光,抬头看着他“萧大哥,上官姐小一走,我就没有了主人了。”
萧<img src="in/ting.jpg">闻言转首冲她笑笑,口中却是无言。在她肩上拍了拍,转⾝往回走,宇文灵灵愣了愣,然后快步跟上。
到了马车前,萧<img src="in/ting.jpg">仰首看着那直属于秋⽇的湛蓝天空,没来由又叹了口气。
按照皇后娘娘的懿旨,自己和太平要在十月大婚,到时候…皇上的死讯可以瞒得了别人,却是再也瞒不了太平了,到时候该怎么安抚她才不至于出事儿呢?
这个时侯的萧<img src="in/ting.jpg">还无法想象,更无从知道,今后他要面对的,竟是相互之间绝<img src="in/jiao.jpg">长达十几年的一对⺟女,对他的<img src="in/jiao.jpg">相磨折。
他摇了头摇,转⾝上了马车。
到了自家门前,他下车之后愕然发现,一⾝杏⻩道袍的晋<img src="in/yang.jpg">居然站在自家门前,看样子是既不进去,也不肯坐,而太平和青奴也正陪她等在那里,显然她是在等自己回来。
看见几女神⾊不善,萧<img src="in/ting.jpg">不由得有些头大,当下他也没心情去管⾝后的宇文灵灵了,下了车便直接进门,这时晋<img src="in/yang.jpg">和太平已经<img src="in/ying.jpg">了上来。
还没等萧<img src="in/ting.jpg">说话,晋<img src="in/yang.jpg">兜头便道:“赵国公长孙老大人…驾鹤西去了…”
萧<img src="in/ting.jpg">吃惊地张大了嘴,愣在了那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