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来说,你的工作是有成效的,成都的这两件事就是这些年里难得一见的大手笔嘛。尽管没有人说过什么,但我知道,那些本应该对这些事件负责的人会惭愧得很,但这不是你骄傲的理由。他们没有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位置和情况不允许。解决一个问题有很多方法,我们的局限就在于,我们只能用那种最适合我们的方法。你和你的部门就是为了打破这个局限而出现的,我很⾼兴地看到你有成绩。”
“但在你的工作中,你所欠缺的还是方法。”
总理看着他若有所思地扒拉了一口饭,就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的碗中。
“我们內部的关系就像一张脆弱、然而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络,尽管其中有些脉络环节已经腐烂老化,但你若一下子把它们清除出去,也并不会马上就使这张网更有活力,相反会影响到局部的完整和效能。你的做法就像外科医生,只知道去除病灶,却没有考虑到去除病灶后对⾝体的影响,毕竟我们这张网还没有到病⼊膏肓的时候嘛,这么直接贸然地去除那些我们认为已经坏死的部分只会造成好的部分的动<img src="in/dang.jpg">。”
“那么,是不是我们就要为了整体利益就容忍这些坏死部分的影响呢?当然不是,但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做充分的准备,而这也正带来你工作中的难点,那就是,如何保证不清除这些坏死部分而又让它们能够起到好的作用?那就是八个字,因势利导,相机而动。简单地说,你要做一个割除肿瘤的手术,但绝不能让这个手术危害到⾝体。”
戴军默默地体会着总理的话,半晌没有出声。
对手肯定就是那个坏死的部分,有着“鱼死网破”那种破坏力的部分,这个坏死的部分现在正以一种要破茧而出的姿态扩展开来,強大到了如果破坏这个坏死的部分就会导致整个系统的被破坏。这是一场较量,但这里比的不是谁更強壮,而是谁更聪明,谁更耐心。
“有的时候,撤退是为了前进。”总理又端起碗和筷子,看着戴军微笑。“在兵法里不是也提到,当你包围敌人后,要留一条路给敌人逃跑用,这样既避免了困兽犹斗带来的两败俱伤,又能保证在追杀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战果。何乐而不为?”
戴军已经完全明⽩了总理的意思。
这和他的<img src="in/xing.jpg">格不相符,在他看来,对敌人没有妥协的必要,对敌人的姑息就是对自己的忍残,但现实就是现实,现实里就是有很多充満了悖论的地方,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到头来你只能做你“能”做到的而不是你“想”做到的。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戴军不敢抬头,低声坚持着自己的主意。
“不得不发,那就发出去,但你可以选择别的目标。‘不得不做’不是做错事情的理由。”总理温和然而是坚定地回答他。“你必须灵活地设立你的原则。成立你的部门不是因为你的正义感,而是因为你有能力处理复杂的形势,而且你也必须有这个能力。这个部门的生命力就在于此。”
戴军偷偷看了一眼总理,发现他并没有生气或者责怪的表示,才放下碗。“我已经吃<img src="in/bao.jpg">了,我想走了,下午我还要在军科院跟陈磊见面。”
“坐下。你不用担心陈磊这小子会刁难你,我会事先跟他打个招呼。”总理用筷子指了指他的饭碗。“看看你才吃了几口,这就吃<img src="in/bao.jpg">了?不诚实。”
“是真的吃<img src="in/bao.jpg">了。”戴军脸上红了红,难得地扭捏起来。“最近大夫不让我吃太多的米饭,所以我只能吃一点点。”
总理恍然,随即严肃起来。
“你的伤还没有好。嗯,这也我要跟你说的问题,你太轻率了,在李墨生这件事情上,你的做法太轻率了。好在你没有出什么事,不然的话,有些同志决计不肯与我甘休,本来让你负责这个部门时我就绕过了他,这很可能会影响我们之间个人的关系,所以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卤莽了,明⽩吗?”
“我知道,以后一定注意。”
如果不是提到⽗亲,总理的关心会让戴军很开心。⽗亲不会因为他而影响与<img src="in/dang2.jpg">內任何人的关系,即使有,也不过是姿态而已,他接手这个部门不要取得⽗亲的谅解,他甚至为⽗亲无法对此施加影响而隐隐感到幸灾乐祸的快乐。
听说戴军还要为会见陈磊做准备,总理慡快地放他离开,秘书已经在饭堂外等候戴军,并亲自送他离开。
“几天前你⽗亲来过。”在走过院子时,秘书忽然这样说。“关于整顿国內的经济秩序,他跟总理提了很多建议,其中有一条是关于你的,他坚持认为,把你调到公检法才是最好的选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执着,似乎连总理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戴军心中一动,关于这个,⽗亲可没有跟她提起过。
“我对这个建议一点都不感趣兴。”戴军苦笑。“他这样做最后就会变成无理取闹,我敢说,他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别把他的建议当成一回事。”
秘书笑了笑。“你都不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做所有事情有理由的,但我从来对他的理由都不感趣兴。”戴军笑了笑。“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能够见到他的时间太少了,反正他的理由对我们的关系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觉得还是保持原样比较现实。”
戴军在自己的汽车旁边停下来,但没有马上上车,而是扶着车门站在那里。
“等我觉得我应付不了自己的工作的时候,我可能会考虑他的意见,可是现在,我对公检法这个系统没有一点感觉,所以,请您告诉他,别费神了。”
秘书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可不是你们⽗子俩的传话筒,有什么话你自己去对他说。”
戴军对他一笑,然后坐进汽车,向秘书摆了摆手。
车开走后,坐在前座的石宝回头看着戴军微笑,他的笑容看上去很亲切。“下次请不要站在汽车旁边跟人说话。戴老板,这是最危险的时候,咱们的人手不够,所以要尽可能地缩短暴露在外面的时间。”
“我知道。”戴军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不过,在京北不用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情。”
石宝和另一个保镖<img src="in/jiao.jpg">换了一下眼神,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会心微笑。戴军并没有因为那次袭击事件而变得多愁善感,这对许多男人来说都难能可贵。有些人在灾难后会把自己保护得更好,有些人则会变得蔑视这些灾难而更加胆大妄为,戴军无疑就是后一种。但这样也说明,保护他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他的车还在修理中,现在这辆B4级防弹奔驰是崔毅借给戴军的,因为B4的防护级别较低,崔毅已经在戴姆勒公司订购了新的防弹汽车,但要在年底才能够<img src="in/jiao.jpg">货,所以暂时在京北他只能用这辆。因为崔毅对国內的人和技术都不放心,所以戴军就没有对他提过,他的另一辆路虎正由原秘密队部的技师们进行改装,对他来说,两辆防弹汽车未免有些奢侈,不过,崔毅的馈赠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在军事科学院旁边一座没有标志的院子里,戴军见到了陈磊。
在陈磊的办公室里只有办公室主任唐⽩做陪。这和戴军的猜测很接近,这次会晤的主要內容就是谈双方在将来的合作,所谓的“非正式”就是说跟戴军的合作仍然要保持“绝密”级别。
陈磊还不到五十岁,而且整个人看上去要比他的年龄年轻得多,⽪肤较黑,嘴<img src="in/chun2.jpg">较厚,所以戴军对他也没有什么好感。他的烟菗得很凶,原本很整洁的办公室现在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儿,所有的桌子上都摆着烟灰缸,有些还是満的。戴军不噤皱起了眉头。
陈磊和唐⽩都站了起来。戴军认识唐⽩,他在以前就负责联络工作,看起来现在他的职务也没有变。陈磊肯定对萧规曹随这一套不感趣兴,但他初来乍到,所有的嫡系还没有来得及调动,所以自然还要依仗这些许老人儿。
“这一定就是戴军戴主任。”陈磊热情地向他伸出手。“久仰久仰,能和戴主任这样的人合作,我感到非常荣幸。”
戴军也跟着客套了几句。才一见面,他就感觉到陈磊神情和目光中的异样,但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很明显,陈磊的神⾊里什么情绪都有,就是没有欣赏。
这样最好,这样我们就都能够直接去关注对方的想法,戴军在心里微笑。
陈磊果然是个直截了当的人,寒暄过后,他马上转⼊正题。首先他要肯定的是,做为国务院直属的第十三特别事务办公室,由于其特有的丰富资源和信息渠道,应该并且能够在工作中发挥出更多的主动<img src="in/xing.jpg">,从原则上来说,总参非常乐于跟特办合作;其次,考虑到总参做为一个成<img src="in/shu.jpg">和庞大的系统,它的运转情况完全有别于第十三特办,在灵活<img src="in/xing.jpg">上显然又不适合在所有的事务上都与特办合作,因此,划分职能和责任就很必要。
“我知道十三办现在担负着一些反间谍工作,但这一部分一向由总参二部负责,而且今后也同样不会改变这一工作原则,所以,我的意见是,忙完现在手里的这个案子,十三办将不再介⼊反间谍工作,因为这实在有重复工作、浪费资源的嫌疑,而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问题和困难越来越多,所以必须合理分配这些资源。”
陈磊的话说得很明⽩,报情机构的改⾰在继续进行,从长远来看,这种改⾰必要而且必需,国中面临的际国局势并没有因为自⾝的強大而好转,相反,矛盾和问题只会越来越艰巨和尖锐,所以,总参也要应时而动,时刻为家国提供強大的保护和支持。事实上,內部机构的改⾰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以这个名目要求戴军的支持,在立场和原则上都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