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庆得悲失（下）

　　“臣封常清拜谢福王殿下。”封常清随我回到寿王府后（因为我年龄尚幼，所以暂时没有设建福王府），在我的小书房里，立即一脸肃然地跪拜在地。

　　“常清何需多礼，快快请起。”我欣喜地要上前搀扶，却尴尬地发现，我这不及四岁的⾝躯，如同“投怀送抱”般地跌⼊他的怀中。封常清恭敬地把我扶正，神⾊间带着拘谨，仿佛我是三十岁许威仪四布的君主。

　　封常清轻咳一声说：“臣虽⾝在外疆，却也听闻到殿下的才智，实在令人万分钦敬。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今微妙之际，臣下认为殿下应当暂做隐豹，以免打草惊蛇，为人所算。臣下感念殿下的恩德，不识轻重，说此肺腑之言，请殿下谨记。”

　　唉，这个封常清倒也尽责，刚当任我的“友”就劝导起我来了，而且他似乎从开始见面起，一直都没有把我当做小孩看待。但是，他又怎么知道我‮实真‬的境况呢？假如，我不是在前世知道这段历史的话，我一定会如他所言。问题就在于，我知道我现在所处环境的‮实真‬历史情况：政治上最大的、几乎也是唯一的靠山武惠妃即将离世，玄宗皇帝又最看好忠王李亨做继承人，寿王妃杨⽟环也将归于玄宗，寿王几乎没有可资借重的势力，没有可堪使用的人才。而忠王李亨不光被玄宗皇帝看好，他还有良好的军政关系，这也是他后来自立为帝的基础。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不剑走偏锋迭出奇招，利用自己的学识和即将逝去的靠山武惠妃，尽快地扩大自己的影响面、自己的势力的话，那么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帝王之路并不是华山，只有一条路可走，它有文有武有稳有险有明有奷有正有奇，必须<img src="in/gen.jpg">据⾝边的‮实真‬情况布局，不能过于呆板。就如同赌⿇将一样，又有谁见过一模一样的赌局？

　　当然，⽗亲正式成为太子后，局势基本稳定了，我就可以收敛锋芒，稳步发展，等待长大了。在世人的眼中，幼童再怎么神奇，毕竟还是难以信托的。

　　然而，这些话我不能对封常清说，也没法说，我只能含糊地说道：“此话一出，⾜见常清真诚。惟望常清⽇后勤加训导，使我少出错差，毕竟我年幼识浅啊。”

　　封常清连声直称不敢，恭敬的态度丝毫不改，两人目光一触，不由相视而笑，一时之间倒是感觉着更为亲近了。

　　**

　　温煦的<img src="in/yang.jpg">光布洒在大地，融雪留下的泥泞已经⼲硬，仿是知道今天的吉庆，洌风竟也消停。

　　在经过繁琐复杂的仪式之后，⽗亲终于正式成为大唐的储君。玄宗皇帝下旨大赦天下，举国<img src="in/huan.jpg">庆三天，同时在勤政务本楼大宴百官，与长安城百姓同乐。

　　我陪伴在⽗亲⾝边座下，⽗亲依然唯诺寡语，在众人瞩目下，他真有坐在风口浪尖的感觉，一丝踌躇満志的神⾊都没有，姑⽗驸马都尉杨徊则异常‮奋兴‬地左顾右盼。而我却感受到对面<img src="in/she.jpg">来的灼灼目光，那是忠王李亨和永王李璘。我內心暗自戒惕，尽管我今天也非常⾼兴。

　　前世的历史告诉我，他们两人，一个是自立为帝的逆子，一个是起兵割据的叛臣。虽然⽗亲已定储位，但是明<img src="in/qiang.jpg">暗箭也会随之而至，怎可掉以轻心。

　　按照规距，每逢官方宴乐，必须先表演三个集体舞蹈，才能表演别的节目，这三个集体舞蹈是《秦王破阵乐》、《太平乐》、《圣寿乐》。

　　《秦王破阵乐》是依据太宗皇帝做秦王时，跃马冲阵力败敌营的场面而创。每次宴乐首先表演这个舞蹈，是为了表示居安思危不忘国本的意思。表演时，所有的人都必须僻席肃立，就如同在我的前世奏国歌时一样。《太平乐》则是舞者⾼唱着太平歌耍舞狮子，象征着天下太平，四方臣服。而《圣寿乐》却是武则天时创定的，是由舞者变换队型，依次以人排出十六个字而完成的，这十六个字是“圣超千古，道泰百王，皇帝万年，宝柞弥昌。”

　　《太平乐》刚刚结束，一个內侍张慌失措地跑过来，⾼声禀告：“陛下，太医说，惠妃娘娘不好了，奴婢特来禀告皇上。”

　　一时満场寂静，玄宗皇帝猛然一愣，随即向**寝宮奔去，⽗亲脸⾊惨⽩，几<img src="in/yu.jpg">失声痛哭，紧随玄宗皇帝而去。杨徊一时间惊慌失措，连忙去唤姑姑咸宜公主。

　　我黯然长叹，**音容笑貌在我心中划过，看来在这件事上，历史并没有改变，<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还是要在十二月初八逝去了。

　　当我来到<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寝宮的时候，整个宮殿充満了愁云惨雾，咸宜公主也闻讯和杨徊赶来了，玄宗皇帝斜坐在病榻上，手抚**那双不再丰润柔滑的枯手，暗暗流泪。

　　“三郞，我们有几个孩子？”<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柔柔地问道。三郞是<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对玄宗皇帝的呢称。

　　玄宗皇帝带有悲声地回答道：“我们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太子李瑁，另一个咸宜公主，”

　　<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在他两个之前，我们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呢！”

　　玄宗皇帝摇了‮头摇‬，用手抚理着她的长发，黯然道：“但他们命运多舛，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

　　“三郞，臣妾时⽇无多了，我们的那三个孩子，臣妾会去用心照顾。而留在世上的这两个孩儿，谁来关心爱护呢？如果有谁来对瑁儿不利，谁又会来保护他呀！”<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用力握住玄宗皇帝的手，目光哀哀地直视着他。

　　玄宗皇帝反手轻抚着她的手道：“怎么会呢？瑁儿作为一国储君，谁会对他不利，谁敢对他不利？”

　　<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凄然一笑，：“瑁儿仁孝而文弱，无论将来到如何境地，请三郞看在臣妾二十多年的情份上，多多回护”神情是那么的凄婉无助。

　　然后，面对我说：“大郞，你过来，”我默默地走了过去，在听及<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如此维护⽗亲时，我早已经无语凝噎了。我知道，这是<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为⽗亲留下的退路，以防他再步废太子李瑛的后尘。

　　<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手抚着我头，柔声道：“乖孙，你虽天生聪颖，毕竟年幼，要多加磨练，慎行多想，千万不要自作聪明误人误已呀！”听到这里我心一酸，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而这时<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子猛然一<img src="in/ting.jpg">，呼昅转为急促，她挣扎着转向玄宗皇帝，嘶声喊道：“三郞，看顾好我们的孩儿！”言罢气绝。

　　顿时満院哭声，⽗亲及姑姑更是哭厥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