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无论谁忙活了一年,眼见着收成就在眼前,谁都会与他们一般发出这样的笑容。他们拖家带口,载酒徐行,汇聚在一处,相互间打着招呼,瞧着气氛似过节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人都已经到齐了。大家这才将香案摆设于社树之前,又将祭物小心翼翼地供奉于香案之上。点上香,又烧了些纸烛,这才有一人立于众人之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清了清嗓子,照着那张纸大声宣读起来:“凡我同里之人,各遵守法礼,毋恃力凌弱,违者先共制之,然后经官。或贫无可赡,周给其家,三年不立,十不与会。其婚姻丧葬朋乏,随力相助。如不从众,或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盗,一切非为之人,并不许入会。”
那人将这段文字读得抑扬顿挫,而他每读一句,众人则跟着齐声念一句。众人的声音或大或小,前后不一,显得杂乱无章。不过声音却很大。本来嘛,人多力量大,这么多人的声音合在一起也不小。
声音远远地向四方传开,顺着凉爽的秋风越过田野,入至山脚下的小竹林中。小竹林中曲径幽深,道路的尽头有数间茅屋,虽然并不雅致,却十分隐蔽。“板角青”懒散地卧于茅屋前的泥地里,嘴里不停地咀嚼着从胃中反刍回来的草料,显得安静和详。坐在窗前的吴天远则饶有兴致地听着从远方传来众人齐诵“锄强扶弱词”的声音。
吴天远的面色依然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却不错,看上去并不象是重伤未愈的样子。小炉边熬着汤葯的柳含烟看着吴天远逐渐康复,心中也有说不出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huan.jpg">快。回想起她与吴天远刚刚逃离京城的那段日子,吴天远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都陷于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之中,一醒来便是大口地呕血。她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没夜,衣不解带地照料着吴天远,一边还要躲避着来自各方势力的追杀,最终总算将吴天远从鬼门关上硬生生地给拽了回来。她轻轻问道:“这些天看着你精神健旺,想必你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吴天远道:“的确好多了。只是现在还不能运用内力,完全痊愈最少还要等上两三个月的时间。”说完,他再度默然,倾听从窗外传来的声音。秋社的仪式已经结束,现在人们正聚在一起开怀畅饮。农人们的欢笑声、孩童的嬉闹声一古脑地进入吴天远的耳内。
“他们可真快活啊!”吴天远幽幽地道。
柳含烟自然能听出吴天远话语中酸涩的味道来,与那些农夫们相较起来吴天远现在过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为了保证吴天远的安全,这五天来,他们已经换了四处居所了。就拿眼前这处居所来说,他们也是今天一早刚刚赶到这里来。运气好的话,他们或许可以在这里可以住上两天。如果稍有风吹草动,今晚他们就得另换住处了。她望着吴天远的神情,心知吴天远现在正在想,他如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该有多好。
柳含烟将熬好的汤葯倒内碗内,端到吴天远的面前,道:“你现在羡慕他们,你又怎知他们不羡慕你呢?他们都是靠天吃饭,一旦老天爷不开眼,给他们来个旱灾水灾蝗灾什么的,一年的辛苦就成了穷忙活了,而官租却一粒也不能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不好还得到卖儿卖女的境地。即使是遇上丰年光景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聂夷诗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偏照逃亡屋。’足可见农家生活之悲惨。而你呢?你个大夫,医术又是当世无双,走到哪里也是衣食无忧。更何况你还的武功也可以算得上是独步武林,也不怕受了别人的欺负没地方出气。他们不羡慕你,又该羡慕谁?”柳含烟说到这里,一双妙目带着浓浓的笑意望着吴天远。
吴天远却显得有些委靡不振:“今年以来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居然在一年之内受了两次重伤,而且一次比一次重,情势也是一次比一次危险。现在我简直就是抱头鼠窜,惶惶不可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
柳含烟知道吴天远自武功大成以来,从来没有过如现如今一天这样窝囊憋气的日子。即使吴天远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豁达,在身处逆境之时,也免不了发发牢騒,怨天尤人一番。不过她却没有安慰吴天远,却只是淡淡地道:“你今年以来屡屡受伤,多半是咎由自取,也怨不得运气不好。”
“什么?都是我自找的?”吴天远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即使是心爱的柳含烟这样说他,他也无法接受。
柳含烟却平心静气地道:“自你武功大成以来,便眼高于天,整个武林除了张三丰之外,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放在你的眼内。无论是‘海外三仙’还是阿古拉手下的一众高手或者是‘白莲教’教众,他们若是明刀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地与你硬拼都伤不了你。因此他们不得不另立诡计来暗算你。而且他们所用的诡计极为拙劣,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穿,而你却一再中计,这说明什么?其实你那天去救义父时,只要围着那片树林转上一圈,就不会为机关所困,可是你却连这点起码的警惕也没有。阿古拉也吃准了你这种狂妄自大的个性:你总是以为自己的武功非常之高,什么样的情形都能能对付得了,你是决不会费一丁点时间去侦伺对方安排了什么样厉害的机关来对付你。所以他才敢那样从容布置,这一次他也是认定了十拿九稳之后方才出手,果然差点让他成功了。”
柳含烟的话句句在理,听得吴天远觉着脸上发烫起来。而柳含烟却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下去:“你另一个最大毛病就是心太善,可以算得上是妇人之仁。我不是说你心善是件坏事,可是你的心也太善了,居然对别人一点防备也没有。‘海外三仙’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将你重伤,而阿古拉同样也是利用了这一点,差点取了你的性命。我就不相信,当你将那个假义父救下时,心里不知道对方是假冒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你所救之人真的是义父,你在其入手时也可点了他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ue.jpg">道,事后义父也不会怪罪于你。”